季则声:“……”
她不知是听了谁的大嘴巴,面有不快, 最后看了一眼这师兄弟二人,转身走了。
曲新眉高高兴兴地追过去,薛逸清后背一僵, 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不是我说的!!”
他干笑两声, 弓着腰跑远了:“谢兄!季兄!明日辰时山门口见!”
不速之客匆匆而来, 匆匆而去, 别院顷刻只剩他二人, 谢轻逢将季则声打量一通,疑惑道:“你的剑呢?”
季则声失望道:“剑阁没有想要的,所以我和程师妹交换了奖励, 她去剑阁选剑了。”
“那你拿了什么?”
季则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莹白的香囊, 上用银线绣了白龙, 白龙下以细薄青玉雕成团云为饰, 十分精巧,像是装东西的法器, 但比起剑阁里的仙剑还是稍稍逊色。
谢轻逢不明所以道:“我不是给了一个白玉法器么,还是你更喜欢香囊?”
季则声道:“这是给师兄的。”
谢轻逢一顿。
季则声解释:“师兄先前拿走了曲师妹的桃花香囊,我以为师兄喜欢,正好师兄喜欢银白两色,程师妹也不喜欢白龙,我就找她换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这是实话还是私心:“曲师妹的手艺固然不错,但师兄出门在外,随身带着女子的香囊,难免引人误会……”
谢轻逢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季则声是知恩图报给他送礼物,还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碰他原著老婆的东西:“那要是我收了你的,曲师妹的香囊要怎么办呢?”
季则声抢声道:“那明天见了面还给她,本来我也打算仙首会完就物归原主的。”
谢轻逢沉思片刻,深觉可行:“好吧,那师兄收下了。”
他微微一笑:“谢谢小师弟,我很喜欢。”
季则声眼神亮了亮:“师兄喜欢就好!”
“可此去雪域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没有佩剑,要如何防身?”
季则声道:“寻剑一事,不仅要看剑的好坏,也要看机缘,若找不到适合的,我就随便找把对付着。”
谢轻逢心说好啊,季则声既然没找到剑,他表现的机会就来了:“我倒认识一位朋友,他擅长铸剑冶器,此去雪域正好会路过他的居所,两日后我们去见他如何?”
两日后正好是季则声的生辰。
季则声一听,也抱了一丝希望,二人约定好第二日出门的时间,就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谢轻逢和季则声赶到山门处时,其他三人已静待良久。
他们此行隐秘,都换了常服,西陵无心长话短说:“雪莲还要三月才会开放,到时争夺者势必众多,我们此去一路要养精蓄锐,不必着急。”
曲新眉眼睛一亮:“那我们能在路上玩吗?”
西陵点点头:“可以,正好我还有几味药材要寻。”
有西陵无心主持大局,谢轻逢无事可做,更不必担心,所以摸起鱼来理直气壮,心无旁骛。
若在前世,他一定会踩着雪莲开花的时间点,不眠不休御剑三天闪现雪域,再无情无义杀人夺宝,哪里会有时间跟着这群人走走停停,浪费时间。
第二日时,他们在一座小城落脚,据说此地多种植蒲公英入药,西陵无心白日要去找旧相识取药,余下的人待在客栈无聊,就一同相约去闲逛。
四人从城头逛到城尾,中午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下午时谢轻逢忽然提议要带季则声去找朋友看剑,薛逸清和曲新眉第一次听说谢轻逢的朋友,好说歹说也要跟着去。
谢轻逢的“朋友”连夜在巷尾开了一家武器铺,架子上摆了大大小小几十把佩剑,无不是光彩熠熠,宝光隐现。
才进铺子,薛逸清就怪叫起来:“啊——好剑!好剑啊!”
他两眼放光地盯着架子上的佩剑,忽然拿起一把,冲到柜前:“老板——这把剑怎么卖?”
老板是个双臂纹了蛇头的魁梧大汉,抱着手,满脸不悦,一见薛逸清觊觎自己的宝贝,横眉道:“十万灵石!”
“什么?!十万灵石?你直接去抢得了!”薛逸清哪里知道他敢狮子大开口,气急败坏地把剑扔了回去。
老板也毫不客气道:“要买买不买滚蛋!”
他身边站着位紫衣美人,手握书卷,媚眼如丝,倒是一副极通诗书的模样,她抬手给了老板一掌,打得后者一个踉跄:“他们是宫…宫…公子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又何必疾言厉色?”
说话间,谢轻逢和季则声也进了武器铺,老板只看了一眼,就蔫蔫地不说话了,只是紫衫女子款款上前,柔声道:“不知公子驾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谢轻逢没想到花见雪也跟着嗔殿主人来了,想到原著她还和季则声有一腿,不由把季则声往身边拉了拉:“客套就免了,我师弟想要把佩剑,我带他看看。”
季则声一看兵器架上件件都是上品,眼睛一亮,却有些犹疑,他方才听到薛逸清看上的剑要十万灵石,转过头悄悄和谢轻逢说话:“师兄,我只带了二两银子和两千个灵石,好像不太够……”
谢轻逢也小声道:“怕什么,说不定够呢,去看。”说完推推他的后背,季则声只能硬着头皮去架上选剑。
花见雪在藏镜宫那么多年,受了多少折磨,哪里见过宫主这幅嘴脸待人,脑中登时警铃大作,直觉有猫腻。
季则声在认认真真寻剑,薛逸清忽然凑过来,低声道:“季兄,我这有五万灵石,你要是真看上哪一把,咱们可以凑凑。”
曲新眉也掏了掏荷包,凑过来:“我这有三万五。”
敢情就季则声最穷。
谢轻逢眉头一皱,揪着这两后领把人拽过来,薛逸清转过头来,一脸单纯:“谢兄有多少?我们凑一凑?”
谢轻逢心说嗔殿主人要是敢收季则声十万灵石,那回去就把他的毒蛇全抓起来送给恨殿主人炼丹。
几个人认认真真打量架子上的佩剑,季则声竟觉这小小一方兵器谱,佩剑之上乘比之七弦宗的剑阁竟不遑多让,心下不由惊叹。
他选了两把趁手的,一时不好定夺,正要请教师兄,却见谢轻逢站在角落沉思:“季则声,过来。”
季则声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却见武器架角落的隐秘位置,藏了一把通体莹白,剑光雪亮的佩剑:“来,试试这把。”
季则声拿起佩剑挥了挥,登时喜不自胜:“好剑!”
谢轻逢一眼就相中了这把,整个武器铺里最好的,季则声不喜欢都难,花见雪观察半天,心知宫主是拿剑来讨人欢心,笑着插话道:“此剑名同尘,取‘和光同尘’之意,是以玄铁、白玉、青水晶铸就,剑质坚硬,剑刃锋利,剑柄镶嵌一颗赤色碧血丹心,据说是铸剑师花了三百日才铸成,举世罕有。”
据说嗔殿主人炼出此剑后元气大伤,狠狠吐了一口血,差点殉了剑。
谢轻逢观小师弟神色,问道:“喜欢么?”
季则声心知此剑必定价值不菲,踌躇半晌,却被谢轻逢一推:“喜欢就买。”
季则声犹豫地把剑放在桌上,嗔殿主人只看一眼,差一点吐血身亡,他肉痛道:“这位公子……你确定要这把么?”
季则声点点头:“嗯,多少钱?”
嗔殿主人悬着的心慢慢死在肚里,却是敢怒不敢言,泪眼汪汪地说假话:“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只要二两银子便可。”
季则声:“啊?”
薛逸清大骇:“什么——”
季则声狐疑地看谢轻逢一眼,后者微微一笑:“愣着干什么,付钱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季则声手忙脚乱地掏出二两银子,老板面如金纸地收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厥过去,花见雪走到嗔殿主人背后狠掐他两把,他恍如梦醒,一对上谢轻逢别有深意的眼神,才对季则声道:“你和此剑有缘,我才卖给你……一缘抵万金,就当是它的造化了。”
季则声一听,疑虑顿消,千谢万谢,薛逸清狐疑地凑上来:“老板?你能不能找找,看哪把剑和我有缘?”
嗔殿主人勃然大怒:“滚蛋!”
季则声终于找到了心仪的佩剑,自然心满意足地离去,薛逸清眼红得食不下咽,曲新眉只好安慰安慰他。
见人已离去,花见雪也松了口气,只是嗔殿主人痛失神兵,难免心如死灰,花见雪见他意志消沉,不由道:“佩剑而已,不过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炼,可你要是讨了那位小师弟的欢心,宫主必定大悦,以后你在藏镜宫的日子自然好过,为长远计,你不亏的。”
嗔殿主人不解道:“宫主为何要讨他欢心?”
花见雪一掌拍上他后脑:“你这猪脑子!这都看不出来?宫主是什么人?只要挥挥手,不管男人女人,甚至不是人都得乖乖在他身下雌伏!如今这般和颜悦色甜言蜜语,那必是对那小师弟情根深种,想着怎么把人家吃干抹净了,你如今送他心上人一把剑,日后有你的好日子!”
嗔殿主人似懂非懂,但深觉有理,如今木已成舟,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直到夜色笼罩,巷尾的兵器铺忽然被一阵黑雾笼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待第二日时,那些见过兵器铺的人都以为是做了个梦。
且说回客栈四人,薛逸清和曲新眉听说今天是季则声生辰,也不眼红他的剑了,反而兴高采烈要请客庆祝,点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好在西陵无心也不是扫兴之人,取完药回来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寡言地吃菜。
薛逸清道:“如此良宵,怎能没有酒?小二,上酒来!”
他们三个大男人点了天山雪花白,西陵无心和曲新眉只喝了些不易醉的蔷薇露,几人说说笑笑直到夜间,薛逸清终于撑不住,大醉回房,西陵无心却甩手在桌上放了个药瓶:“既是你生辰,那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有一颗还魂丹,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西陵世家的还魂丹万金难求,十分珍贵,谢轻逢和季则声闻言都一愣,季则声刚要说话,西陵无心就已带着曲新眉飘然而去:“别谢我,我最讨厌啰嗦的男人。”
酒饱饭足,大家各回各房,为了不让任何人有腻歪的机会,西陵无心定了五间上房,一人一间。
谢轻逢虽然喝了不少,但他以前谈生意经常喝到胃穿孔叫急救车,现在酒量好得可怕,故而没什么感觉,回到房间,他随手一掏就掉出两个香囊,一个粉色一个银白,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出了门,敲响了曲新眉的房门。
兜兜转转胡编乱造一通,终于把曲新眉的桃花香囊还了回去,他奸计得逞,自然心满意足,神情愉悦,然而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玄色身影站在楼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季则声?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他抬步上了楼,却见季则声像根甘蔗似地拄在这自己房前,他打开门:“找我?进来吧。”
季则声颇为忌惮地看了眼西陵无心的房间,见房门紧闭,才悄悄走了进来,才进门就看见桌上的银白香囊,似有若悟:“师兄方才找曲师妹,原来是为了还香囊么?”
谢轻逢道:“那你以为是做什么?”
季则声就不说话了,他还背着同尘剑,跟宝贝似的,谢轻逢才看了一眼,他就道:“师兄,这把剑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
他才没笨到觉得二两银子就能买到把世间罕有的佩剑,那紫衫女子和谢轻逢眉来眼去,二人必定是旧相识,白日里他被高兴冲昏了头,回来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
谢轻逢挑了挑眉,心道自己的小师弟还不算太笨,不枉他一番苦心,遂大胆承认:“嗯,喜欢么?”
季则声低声道:“喜欢……”
他酒量不如谢轻逢,没几碗就有了醉意,如今听到意料中的答案,更觉心绪浮动,难怪这一整日,师兄都好言好语,也不曾出言刻薄,师兄表面冷漠无情,但对他却尽心尽力。
他又道:“谢谢师兄,我很喜欢。”
谢轻逢见他这幅模样,才安分了一天的恶念又跟着起来,如今西陵无心提前出场,四个大情敌出场了三个,他难免有危机感,此去雪域要有三个月,他要好好计划计划,试试能不能把生米煮成熟饭。
“既然喜欢,那师弟要怎么报答我?”他微微上前两步,装出一副醉意,“师兄为了讨你欢心,可是煞费苦心……”
季则声一顿,顷刻就被逼退几步,最后退无可退,后背都贴上了房门。
若是有人路过,一定会看见两个人影……季则声才一想,就觉得危险:“等师兄生辰,我也送师兄。”
那也太慢了,除非谢轻逢明天过生辰:“不行,师兄现在就要。”
季则声浑身僵住,咽了咽口水:“那师兄想要什么……”
谢轻逢垂着眼,把季则声如临大敌的模样尽收眼底,他现在还能要什么,不过就是要眼前人,只是对方口口声声不断袖,自己又不好霸|王|硬|上|弓,于是只能折中:“我想……”
季则声还未听到后文,却察觉修长手指勾上他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解开来,他一顿:“师兄,你醉了……”
“我没醉,”这是真的,醉倒是装的,他的手顺着解开的腰带慢慢侵入,最后碰到了腰腹间滚烫紧致的皮肤,用指腹轻蹭两下,蹭得季则声耳根通红,“师兄……”
“嘘,”他贴着季则声的耳朵说话,手上却一点都不停,听着小师弟时断时续的呼吸声,又道,“不是说腰上的伤好透了吗?师兄替你检查检查……”
说完手还要向下,季则声吓得浑身一抖,耳垂和脖颈都带着粉色,四肢也麻麻得没有力气,好像谢轻逢的醉意也跟着传给他,谢轻逢看着那如星的一对眼,掺着朦胧醉意,说话时嘴巴微微开阖。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想狠狠亲一顿。
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他微微低头,鼻尖碰着鼻尖,嘴唇正要相触时,门外忽然传来砰砰敲门声,似是狂怒无比。
季则声的酒登时就醒了。
门外是声如寒冰的西陵无心。
“谢轻逢,季则声,我知道你俩在里面。”
“我说过了,不准明知故犯,现在立马给我开门!”
第32章 已老实
门后二人还在行苟苟之事, 季则声的腰带还在谢轻逢手里,哪里敢出去,他如梦初醒,慌慌张张抢回腰带系好, 甚至不忘瞪一眼谢轻逢, 悄悄和他说话:“完了, 西陵家主来了……”
虽然他和师兄也没做什么,但心虚之感已经溢出来了。
谢轻逢看着门外人影,到嘴的肥肉飞了, 只差一点就亲上了, 自然心有不快,只待季则声穿戴好衣服, “哗啦”一声,房门被拉开,他漠然道:“西陵家主, 半夜三更, 你不在自己房里睡觉, 找我和师弟作什么?”
西陵无心垂眼一扫, 就看见季则声慌乱间系反的腰带, 更不悦道:“你们在干什么?”
谢轻逢面不改色:“师弟月前被噬火兽刺杀,腰腹间有伤口,我替他查看一下好了没有。”
“哦?既然受伤了, 为什么不找我看, 我是医者, 还能对症下药。”
季则声道:“小伤而已, 不必家主出手。”
谢轻逢道:“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西陵无心却冷笑一声:“医生眼里不分男女, 修真界不少男的要自宫修炼,还是我操的刀,我什么没见过?”
她不听二人狡辩:“况且什么伤不能青天白日看,非要等夜深人静悄悄看?要不是薛逸清和曲新眉偷偷上来送生辰礼,看见你把季则声带回房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话间,薛逸清和曲新眉一左一右从门后探出头来,前者一脸真诚:“季兄,我们来送你生辰礼!”
季则声:“……”
谢轻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谢轻逢道:“薛逸清,你一定要今晚送么?”
薛逸清“嘿嘿”一笑:“今晚送才好!还能听你和季兄的悄悄话,谢兄你酒品真差,喝醉了居然爱轻薄人,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季兄说不定就要酒后失身了……”
曲新眉脸红扑扑的,也给季则声说话:“谢师兄,做人不能这么霸道……”
竟是什么都听见了,季则声脸上红了又白,嗓子卡壳一般说不出话,西陵无心一对冷目盯着他两,像鹈鹕盯着水底的小鱼:“明知故犯,你们还有什么遗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轻逢也狡辩不出来什么,只叹了口气:“西陵家主,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们回去休息,我们管我们的,如何?”
西陵无心竖起一对柳眉:“谢轻逢,我是这次雪域之行的领头人,我的话就是命令,你是在挑衅我的权威么?”
眼见空气里火|药味甚浓,季则声硬着头皮道:“师兄,西陵家主,你们别伤了和气,我回自己的房间睡就好了。”
谢轻逢却一把拉回他:“你这样顺着家主,不更坐实了我们师兄弟二人有鬼,真正关系好的师兄弟,就算晚上睡一个屋也不会发生什么,为了证明你我二人的清白,你今晚跟师兄睡吧,明早让家主查看即可。”
他又道:“西陵家主,你又何必呢?天下有情人那么多,你就算见一对拆一对,也要拆到猴年马月,何况我和师弟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他睁着眼说瞎话,把薛逸清和曲新眉都看呆了,西陵无心却道:“莫说有情人,在我西陵无心这里,就算是两条有情狗想在一起都难。”
“你和季则声若是清清白白便算了,但要是不清白,互生情愫,一路上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旁人我管不了,但只要在我西陵无心眼前,不管男女都得给我断情绝欲,谁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决不饶他。”
她身为医者,又爬上西陵世家的家主之位,医术冠绝,雷厉风行,声名远扬,自然每天都有奇形怪状的病人来求医问药。
每个月都有为情所困的女修梨花带雨地来找她哭诉负心汉,非要说自己相思成疾;每个月都有求爱不成的男修,癞|□□想吃天鹅肉,非要求她换张英俊的面容。
起初她医者仁心,一一诊治开导,谁知后来女修找他道谢,说她和负心汉重归于好,姑娘的医术简直是起死回生;男修上门寻衅,说这张脸不够英俊,所以他求爱不成,怒骂她是庸医。
个中奇葩事,初一十五,常遇常新,经年累月,她已经对天下有情人恨之入骨,故而药庐门口就挂上了一副逐客令:“相思成疾者,滚;求爱不成者,爬。”
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被人坏了很多次大事,谢轻逢同情归同情,却并不让步:“西陵家主,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世上也有不坏事的有情人,只是你没遇到罢了,先不说我和师弟清清白白,而且我们更不是坏事之人。”
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步,他和西陵无心某种意义上也算情敌,气势上不能输。
西陵无心道:“我管你们是不是坏事的人,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薛逸清听她语意尖锐,一步也不肯退,突发奇想道:“莫非是因为谢兄和季兄都是男的,有伤风化,世人不容,所以家主才格外严厉?”
西陵无心冷笑道:“男的和男的世人不容有什么?男的和女的也该世人不容才好,我恨不得天下有情人都喝了忘川水,这辈子都想不起来爱过谁。”
众人:“……”
她这一番“世人不容”的道理把一群人都说得反驳不了,见谢轻逢还是拉着季则声的腰带不让走,她也懒得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两,下最后通牒:“你们今晚执意要住在一起,一步也不想分开么?”
季则声刚要跑,就被谢轻逢拖了回来:“我们只是看看伤,什么都不干。”
“很好,这是你亲口说的。”
西陵无心再不说一句,转身走了,竟似无计可施,薛逸清和曲新眉吃够了瓜,又怕挨揍,赶紧把手里的生辰礼物放在门口,亦步亦趋跟着下了楼。
谢轻逢捡起礼物塞进季则声怀中,心满意足地阖起房门,季则声犹豫道:“师兄,我们这样西陵家主会不高兴的,要不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谢轻逢一条腿抵着房门,不让开门:“她咄咄逼人,进来就质问我们,你要是回去了,不就坐实了我们有私情么?你留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自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季则声道:“可是……”
谢轻逢把人往床上拉:“没什么可是的,她今天管不了我们,回去气一顿就罢了,以后也不会拿我们怎样,去雪域整整三个月,你难道真要听她的,连和师兄说两句话都要被管束么?”
二人独处时,季则声话多,谢轻逢反而寡言,要是长久不和师兄说话,他也不痛快,听师兄这么说,季则声也不再说什么,况且他也觉得情爱一事发自本心,一味打压约束确实有悖人伦,于是他点点头:“好吧,那今晚和师兄住一晚,明日我们再找西陵家主致歉。”
谢轻逢微微一笑,自然而然解了白衣,只着了件里衣上榻,他拍拍枕头笑道:“小师弟,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季则声以前怕热喜欢睡外面,但在谢轻逢屋里睡过一段时间,已经习惯睡习惯了,他脱了衣裳慢慢上榻,从长手长脚的谢轻逢身上爬过去。
说来也奇怪,季则声爱穿玄衣,但里衣确是白的,和谢轻逢恰恰相反,他两不管穿上衣服还是脱掉衣服都像对黑白无常。
白色里衣质量似乎也不怎样,借着灯光还能看见小师弟细细的一段腰,谢轻逢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等季则声爬到里面躺好,又拍拍枕头:“小师弟,躺过来。”
季则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乖乖躺好,他现在跟着谢轻逢这个坏了根的,也学得越来越坏,今天居然把西陵家主气成这样,但他私心向着谢轻逢,只要不是大事,师兄让他做什么,他也会跟着师兄做的。
虽然容易惹师尊和其他人不高兴,但是他和师兄都很高兴。
窸窸窣窣间,谢轻逢也躺进了被窝,自从上次他的屋子被陆康纵火烧毁后他借住在师兄房中,他们就再也没有共枕而眠过,今日又是他的生辰,两人忽然躺在一个被窝里,他却有点睡不着。
谢轻逢自然也没什么睡意,他脑袋里还在计划着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小师弟吃干抹尽,烛火灭尽,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二人各怀心事。
良久,身边的人还是翻来覆去,谢轻逢突然出声道:“怎么,睡不着?”
季则声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谢轻逢的方向,那是一个孺慕和爱慕交织的眼神,只是被黑暗掩盖,谁也不曾发觉。
季则声道:“师兄……从来没有那么多人送过我生辰礼,我从前不说,但是我有时还是会心怀怨怼,看见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双全,从小被捧在掌心,犯了错会被教训,摔倒了会有哄,我就会忍不住嫉妒他们……我一辈子只求过爷爷顺遂安康,他最后却离我而去,我好像什么都求不得,什么都求不来。”
黑暗和醉意就像是保护伞,保护着他将这些话喧诸于口,他曾经怨,曾经嫉妒,可是现在他又变了,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会一条路走到黑,从无人在意的废物弟子,变得冷心冷情不择手段,可是现在他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他也不是孤身一人,屡次受难,都有师兄相救,也有朋友关心。
原来操天操地的龙傲天初心竟然这么简单,谢轻逢难免意外,可想想季则声这幅任人揉圆搓扁的窝囊样,又确实不太像初出茅庐就要统一修真界的野心家,乖孩子最值得嘉奖,于是他道:“笨师弟,想要的东西不是在心里求就能求到的。”
季则声道:“那要怎么求?”
谢轻逢的声音都染上笑意:“当然要在嘴上求,以后你要什么就来找师兄,你只要说‘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我听到了还会不给你么?”
季则声一怔,却是说不出话来。
谢轻逢话锋又一转,半真半假道:“不过师兄也不做亏本生意,你要是把我的老婆本都花光了,就要卖身给我做一辈子的小媳妇,所以你要一天求一件,不能狮子大开口。”
季则声听完,居然也有心思玩笑,低声道:“那我要把你的老婆本骗光,再带着东西跑路。”
谢轻逢微微一笑:“骗你的,既然给了我就不会要回,你想拿去干什么都行,只一条,不准拿我的老婆本娶十几个老婆,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
季则声狡辩道:“人家又看不上我……”
谢轻逢想起原著里他流水似的情人和老婆,呵呵一笑,没说话。
眼见天色已晚,他转过身来揉了一把季则声的脑袋:“睡吧小师弟,明天还要去找西陵家主证明清白呢。”
季则声低声嘀咕了几句,却听不清什么,谢轻逢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只感觉身边的人又钻进了他的被窝,不由伸手搂住。
半梦半醒间,一道凄婉哀伤,令人闻之肝肠寸断的二胡声在门外幽幽响起。
谢轻逢一顿。
与此同时,另一道唢呐声也强势地冲进耳朵,连带着响起一串快板,并着敲锣打鼓,却是撕心裂肺的哀乐。
紧接着是肝肠寸断的唱词,谢轻逢侧耳细听,却是:
【要那天下有情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要那世间多情事,两处茫茫皆不见;要那寡妇带笑,给夫君过头七;要那痴儿怨女,化蝶双飞却被小儿网了一只去——】
谢轻逢:“?”
这是在唱什么?
他不明所以,才坐起来,往眼下一摸,却摸到满手冰凉,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的眼泪。
季则声却已经被这宛如丧葬的哀乐催得眼泪直流,胡言乱语:“呜呜呜师兄让他们别再唱了,我再也不娶老婆了还不成吗?”
清晨, 谢轻逢和季则声双双顶着眼下青黑,一前一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