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畏惧这辈子再次拥有一个有缺陷的家庭。
但是否极泰来,过往的所有不幸似乎都在他穿进来的时候有了转机,一点一点地将所有的幸运全部还给了他。
他也拥有了一个幸福而又健康的家庭。
“是呀。”池析亭垂了下眼睫,“我也觉得我的家人都很好。”
褚聿敏锐地察觉到了池析亭语气的不对劲,蓦地抬眸看了池析亭一眼,眸光微闪,又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
那种违和感很淡,但是一旦发现了一点端倪,过往发现的每一点细节似乎都自动地呈现补全,然后一点一点地堆砌成一个难以探查的“荒诞真相”。
过分成熟的工作经验和职场经验,这个褚聿都可以暂且归于池析亭本身学习能力的强大以及以我要求高,但是……
但是真正让褚聿开始怀疑的起点还是池析亭和邵燃的那一次谈判。
策划能力可以学习可以实践,但是谈判能力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只依靠纸面知识就能培养出来的。
池析亭才二十出头,在进褚氏之前没有任何机会参与商业谈判,那他成熟而游刃有余的谈判技巧是从哪儿来的呢?
褚聿漆黑瞳眸里思绪翻涌,但只是一敛眉,所有情绪便都云销雨霁了,面色也恢复如常。
他不会去怀疑池析亭,池析亭对他所有的隐瞒在他看来都只是基于这件事不方便让他知道而已。
如果池析亭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可以选择不知道。
池析亭倒是没注意到褚聿的神色变化,在将餐盘里最后一点食物清空之后,就准备去结账,但才刚要起身就被褚聿拦下了。
褚聿指了一下手机,道:“我接个电话,你再坐会儿。”
见褚聿这模样,池析亭估摸着大概率又是工作上的事要他做主,了然地点了下头就示意褚聿赶紧去吧。
褚聿只是出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
还在慢吞吞地喝饮料溜缝的池析亭有些意外,抬眸看向褚聿:“这么快?”
褚聿弯唇,“嗯,一点小事。”
“工作上的啊?”
“是。”
褚聿像是想起了什么,像是交代行程似的对池析亭道,“我最近工作安排都会比较紧。”
池析亭眨眼:“那我这段时间都不找你了?”
褚聿:“……不行。”
池析亭咯吱笑出了声。
知道池析亭是在逗他的褚聿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然后才继续道:“我过几天要出差。”
“国内国外啊?”
褚聿道:“国外。”
池析亭恍然地点头。
难怪最近会把工作排满,国际差的周期一般都比较长,公司事务必然会出现堆积,要么就是全堆到褚聿回国后再处理,要么就只能提前将事务安排落实下去。
池析亭很有分寸地没去细问褚聿去国外是因为什么事,只是在起身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转正答辩。
只剩半个月左右。
也不知道会不会那么不凑巧。
褚聿刚巧就错过他的转正答辩。
倒不是非得让褚聿参与,只是毕竟前几个阶段的会议褚聿都参加了,最重要的一个褚聿错过了,他总归觉得有些可惜和不习惯。
池析亭一边琢磨一边去结账。
然后就得知他们那一桌已经结过账了。
池析亭一愣,立刻回头看向褚聿。
褚聿站在不远处,身形挺拔悍利,穿着简单矜贵,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下,更衬得皮肤冷白如玉,眉目深浓。
褚聿静静地看着他,在注意到池析亭扭头看他时,眉梢一动就猜到了池析亭估摸着是知道他把账给结了。
目视着池析亭面色不虞的走过来,褚聿没敢吭声。
池析亭眯了眯眼,问:“你结账了?”
褚聿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眼睫一颤,道:“没有。”
目视着褚聿装蒜的池析亭冷笑一声,锐评道:“你演技真差。”
褚聿沉默两秒,道:“你也不赖。”
池析亭:“……”
“褚—聿—”池析亭板着脸念出了褚聿的名字。
褚聿也紧跟着学道:“池—析—亭。”
池析亭不说话了,只是抱着胸和褚聿对视,在视线交缠中艰难地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褚聿的眸中也闪过了一丝笑意,唇角弯起。
“哎哟。”池析亭凑过去贴贴,一边抱怨道,“你还是不要叫我大名了,又感觉像我领导了,真让人害怕。”
褚聿亲昵地揉了揉池析亭后颈。
“都说好了这次我请客的。”池析亭持续抱怨,“结果又是你结的账,能不能给我一次请客的机会?褚总?”
褚聿哼笑道:“下回吧,小池。”
池析亭:“……”
叫小池就更像领导了。
池析亭彻底没脾气了,牵着褚聿朝停车场走,让褚聿送他回家。
见到了宿舍楼下,池析亭飞快地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下车时,余光瞥见褚聿侧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池析亭回头和褚聿对视了半响,倏然福至心灵,然后颇为无奈地凑了过去,在褚聿嘴唇上亲了两下,道:“我走了,明天见。”
褚聿眸色微沉,嗯了一声后目视着池析亭下车,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楼的大门。
背影逐渐模糊,最后完全融于夜幕当中。
车内也蓦地陷入了沉寂。
安静的只剩下一阵一阵的冷气声。
褚聿在车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半响后又抬眸看了眼池析亭离开的方向,静静地看了许久才准备离开。
车窗被人用指骨敲了两下。
褚聿侧目看过去,池析亭黑石般黑亮的眸子登时陷入他的眼底。
拨云见日,驱月留星。
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车窗就已经被他打开了。
没有了车窗的阻隔,两人四目相对。
池析亭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褚聿的脸,问道:“干嘛,你舍不得我啊?”
他搁里边看了半天都没见褚聿离开。
“嗯。”
褚聿出乎意料地应的很快。
褚聿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池析亭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又道:“你是不是挺后悔的。”
褚聿蓦地抬眸。
“后悔那么早就给我安排好了宿舍。”池析亭揣摩道。
“……”
见褚聿欲言又止,但瞳眸很快地闪过了一丝异样,池析亭就知道自己多半是猜中了。
池析亭收回手,没忍住抿唇偷笑了一下,假装指责道:“好啦,褚总,快不要这么粘人了。”
褚聿的目光飞快地在池析亭抽回的手上停了一下,又定定地对上池析亭的眸子,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池析亭没给褚聿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小别胜新婚,你就放心地去吧。”
说罢,池析亭就心情愉悦地抬手和人挥挥,然后顶着褚聿灼灼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褚聿:“……”
池析亭倒是挺能理解褚聿突然对他的不舍,毕竟之后两个人都很忙,面倒是每天都能见,但是肯定是不能完全把时间交给彼此了。
褚聿就不用说了,在餐桌上也说了他这段时间工作排的很满,之后更是直接要飞国外,一去就又不知道要多久。
他也是,离转正只剩最后半个月了,但是他手里头堆积的工作也还有不少。
事情一多,池析亭就习惯性地分出个轻重缓急出来。
什么事该先做,什么事放一放也没事。
这个概念在工作中是尤为重要的。
和上学那会儿考试一样。
不适当地放弃一些东西,最后绝对不会是一个自己满意的结果。
几乎没有多纠结,池析亭直接选出了当下最重要的一项。
就是智能追踪定位器的商业化推广。
沈之哲在中期检查会议上并没有对他做的项目提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虽然本意是认为池析亭的策划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池析亭还是私下里和沈之哲沟通了一下。
沈之哲倒是难得见池析亭这么重视一个项目,特意空出了点时间和池析亭交流项目,先不说池析亭有没有收获吧,他自己的收获倒挺多的。
差点没忍住直接抬起屁股让池析亭坐他的经理位了。
这是来和他交流项目的吗?感觉更像是来侮辱他的。
沈之哲和池析亭逼逼了几句就把人赶走了。
池析亭只得回工位自己琢磨了。
他其实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项目策划这种带点主观性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完美无缺的可能,池析亭做了那么多年策划,也从来没有做出一个找不到一点问题的策划。
瑕不掩瑜,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或许是太想去验证原著中的关键剧情能不能改变,池析亭把这次转正述职会当成了一个最重要的棋子,几乎算得上是孤注一掷,所以只能尽全力降低所有客观因素的影响。
策划的效果和他答辩的完成度就是唯一的客观因素。
他能够掌控的因素。
池析亭把前几天记录在备忘录里的可以替换完善的板块提出来,重新考虑了一下。
最受池析亭关注和重视的板块就是产品的变现能力。
不管是商品化还是新品推广,只要涉及到了产品,最后的落脚点一定是在产品的变现能力上。
比如他注重的就是产品的持续盈利能力以及多元化的营收模式。
池析亭琢磨了一下,又花了好几天时间收集数据,然后大胆地推翻他第一版的策划中的变现板块,重新做了一版新的替换了上去。
半个月的时间对池析亭来说紧迫也算不上紧迫,足够他给他没做完的策划收尾并且完善好了。
但是对其他实习生来说,半个月的时间几乎就是一个死线,那根绳子在中期检查会议结束的时候就套在他们脖子上了,然后过一天就往上提几厘米,等真到了答辩那天,他们估计也就彻底吊死在会议室了。
这个答辩可和中期检查会不一样,这次是要每个人上台轮流讲,想逃避都逃不了。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半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B市每年在这个时间段晚上都会突然刮风降温,只是白天又是烈日当空,昼夜温差一下就拉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睡觉忘记关窗户了,池析亭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说话带点鼻音,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症状了。
池析亭也没太在意,顺其自然地顶着这具脆弱的人类躯体去上班。
刚到C组办公室,池析亭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工位上抬头应付其他实习生的黎漾。
池析亭见此,在心里轻微叹了口气,但还是没去理会,正经过黎漾时,就听见了黎漾拒绝帮忙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有点忙,可能没时间帮你做这个。”黎漾不卑不亢道,“你找别人帮忙吧。”
池析亭愣了一下,颇为意外地回头看了黎漾一眼。
黎漾微笑着,只是目光里透着坚决,不给对方任何一点争取的机会。
实习生见状,只得尴尬地点了下头,离开时却撇了下嘴,轻微翻了个白眼。
池析亭敏锐地注意到了,心道果然如此。
帮忙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帮了人家无数次,只要有一次没有帮,人家立刻就对你态度恶劣了。
不太确定黎漾有没有看到,池析亭又看向黎漾,但却没打算和黎漾说,这种负面信息,提了除了让黎漾难受之外就没别的好处了。
黎漾见池析亭来公司了,笑着和池析亭打了个招呼,开口道:“上次你和我说的品牌的问题我想过了,昨天刚改完,你能帮我看看吗?”
反正也没事,池析亭应了一声,见黎漾已经打开了文件,便俯身看了起来,只是简单过了一遍,又提了几个小问题之后才道:“其他的都可以了,这些问题再改一下。”
黎漾立刻点头,道:“行,我今天就改,谢谢你。”
池析亭抿唇笑了笑,“不客气。”
“你感冒了啊?”黎漾突然抬头看向池析亭,蹙眉道,“感觉你说话有点鼻音。”
女孩子确实要敏锐一点。
池析亭自己都没感觉,但是黎漾一听就听出来了。
“有一点吧。”池析亭道,“不严重。”
黎漾不赞同道:“还是吃点药预防一下吧,明天就要开答辩会了,不要病倒了。”
池析亭笑道:“不要咒我啊。”
黎漾眉头一松,也笑了出来,埋怨道:“我哪里是在咒你?我是关心你。”
“好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池析亭开口应付,“我待会儿就吃药。”
黎漾这才满意地点了头,目送着池析亭回工位。
嘴上说着吃药,但是池析亭现在也没空去买药,在工位四处搜寻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能预防感冒的东西,最后只能靠最原始的手段。
喝热水。
一口一口的,喉咙一干就喝水,很快就把一大杯水喝完了,池析亭端着空杯子去茶水间接热水,然后意外地在半途中接到了褚聿的电话。
“喂?”池析亭把水杯放下,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出差还顺利吗?”
褚聿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似乎有一个项目出了问题,褚聿前两天亲自去了趟L市,在L市逗留了好几天。
池析亭算了一下时间,褚聿飞国外应该也就是这一阵子了。
褚聿大概率会直接从L市飞去M国。
不然再专门回趟B市也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惜的是……
这样确实就刚好错过了他转正答辩。
“你感冒了?”
几乎只是一瞬,褚聿就听出了池析亭声音不对。
池析亭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你这都能听出来了?”
手机对面声音杂乱了一瞬,然后很快归于平静,褚聿的声音才穿过手机传进了池析亭的耳朵。
“嗯,听出来了。”
虽然只是一点细微的差别,但是对褚聿来说很明显。
池析亭笑道:“没事,就是小感冒,嗓子有点不舒服,其他的都没什么,我现在在茶水间接水,喝几天热水应该就好了。”
“就只喝热水?”褚聿问。
池析亭把水接满,道:“能行,放心,真不严重。”
对面没有吭声。
池析亭看了眼手机,见通话还在继续,才又放回自己耳际,劝慰道:“真的真的,不用担心我啦,我先挂了哈,好像有人来了。”
褚聿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很低的“嗯”。
和褚聿告了别,池析亭在踏出茶水间的时候也挂断了电话。
才在工位上坐下没多久,池析亭就注意到办公室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池析亭慢吞吞地喝着热水,目光在门口的身影上落了几秒,然后径直移开,才刚放在电脑屏幕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遮挡住了他一半的光。
沈之哲单手撑着池析亭的桌面,上下打量了池析亭一圈,视线最后放在了被池析亭捧在手心里的杯子上,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许是担心被别人听见,沈之哲全程都把声音压的很低很轻。
池析亭一脸懵逼地抬眸看向沈之哲,“啊?什么?”
状态看起来还行啊。
也没见他咳嗽或者流鼻涕啥的。
是怎么听出人感冒了的?
沈之哲有些纳闷地挠了挠下巴,但还是开口道:“听说你感冒了。”
池析亭疑惑:“听谁说?”
“啪”的一声。
一袋子药就被丢在了池析亭的桌子上。
沈之哲没好气道:“还能听谁说?”
“褚聿呗。”
来给池析亭送药只是支线任务,沈之哲把药送到之后又去找邢盼盼了。
似乎是和实习生相关的事,两人只是简单交流了几句,但是池析亭已经见邢盼盼看了好几眼实习生聚集的方向了。
不难猜。
估计就是为了明天转正答辩的事。
沈之哲前两天在群里发了通知,说明了会议开始的时间和地点,顺便强调了一下流程以及需要所有实习生准备的东西。
说复杂也不复杂,但是也完全谈不上轻松。
先是各组代表进行团队项目的最终汇报,在结束之后,再由每一个实习生轮流上去进行这三个月的述职报告。
所有实习生轮一遍,时间上的需求就会比较多,沈之哲索性直接把当天的时间都空了出来,专门用来听实习生们的述职。
这个重视程度是过往几届都没有过的。
沈之哲把话一说,更是无形地给实习生们增添了不少压力。
压力更大的就不用说了。
那些还需要做项目汇报的人。
在各种压力的push下,池析亭连自己有点感冒的事实都忘记了,身体似乎也自己进行了修正,完全没让池析亭的状态受到一点感冒的影响。
池析亭检查了好几遍自己的PPT和述职稿,在确定没有问题时才站了起来,抬眸看向门口。
实习生们都已经接到了通知,纷纷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每个人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在路上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尽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和状态。
和之前几次都不一样,这次沈之哲直接用了大会议室,偌大的空间给人不免造成了更大的心理压迫。
在踏进大会议的瞬间,大家都隐隐约约有了些许不妙的念头。
池析亭也觉得有些不对,在会议室里梭巡了一周,然后目光径直落在了最前面的几张座椅上。
和第一次会议的布局极其相似,只不过这次轮到实习生坐到会议桌前了,接受狂风暴雨般的洗礼的人也变成了他们。
还没等实习生们坐下,方奔就从实习生人群中挤了进来,没有多做解释,表情严肃地重新上手调整了一下座位。
见状,已经坐下的实习生又倏地站了起来,一脸尴尬和迷茫地看着忙碌着的方奔。
怎么了这是?
方奔把座位排序重新调整了一下,然后又从旁边移了几把椅子放过去,摆好了之后又提前将设备打开了。
抬眸看了一圈已经到齐的实习生,方奔开口道:“听我说一下啊,你们这次转正述职不只是沈经理在场,还有上头的两位董事会过来旁听。”
方奔话音刚落,所有实习生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董事旁听?
我靠,他们这是撞什么邪了?
开个会不是褚聿来旁听就是董事来旁听。
本来听说褚聿出差了,这次不会来旁听,他们还挺高兴的,这下好了,二换一,褚聿不在,又来了俩董事。
池析亭也有些愕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方奔。
方奔只是通知,并不太清楚其中的内情,也没管下边的实习生的反应,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除此之外,人力资源部的总监以及咱们部门的部分正式员工也会参与,在你们答辩过程中也会对你们的工作情况进行相对应的提问,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对你们的最后转正结果产生一定的影响。”
“这次的会议非常重要,这点沈经理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相信你们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方奔见实习生们表情愈发凝重发怵,开口宽慰了一句,“都参加过那么多次会议了,不要太紧张,放平心态,好好应对。”
这哪是嘴上说不用紧张就真能不紧张的?
我的天哪。
真的绝了。
又是董事参与,又是人力资源总监参与,又是正式员工参与,是非得让那么多人参与进他们的人生吗?
还要提问?
不如杀了他们吧。
这不是必死局是什么?
当时也没人告诉他们有人会提问啊?!
果然半个月前的焦虑还是焦虑的太轻了,要是那会儿就知道今天的排面会这么大,早在那天就该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听见噩耗的每个实习生都面如死灰,嘴唇发白,头脑发昏,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方奔见状也有些无奈,但又非常能理解他们。
毕竟他转正那一届可没这么大排场,只有沈之哲,hr总监以及各个组的组长在场,虽然也紧张,但是毕竟都是私底下有过接触的人,稍微克服一下还是可以撑住的。
但是这届就不一样了。
平白无故地来了那么多人旁听,饶是他这种老油条代入进去想想也会觉得紧张。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地为这些小牛犊们祈祷,然后功成身退地离开了会议室。
以他的层级还没资格旁听这场会议。
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的密密实实,偌大的空间仿佛都蓦地变成一个真空罐子,每一个居于内里的人都紧绷得喘不上气。
气氛压抑之下,更是没有一个人讲话了,所有人都端坐在座位上,目光发直地看着桌面,看似在看自己的PPT,但是大脑早就一片空白了。
池析亭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端起热水喝了一口,顺便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的反应。
都不是很乐观。
看起来丧气又萎靡,那股子不自信就差直接挂在脸上了。
池析亭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感觉每个刚步入职场的人都会有这个阶段。
不自信的阶段。
进入职场之后就等于完全和过往学习的知识划清了界限,在实践过程中运用到在学校学习到的知识的可能性太小太小了,甚至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从事着和自己的专业毫不相关的职业。
从零开始是个很大的挑战,既要忍受着“零”的现状,又要迅速找准自己的定位,然后正式踏出第一步,实现从零到一的跨越。
实话实说,他也觉得很困难。
所以在毕业之后选择了策划这份工作,就从来没有再想过转行,而是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在这个领域深耕,才终于摆脱了“不自信”,能泰然自若地应对每一项挑战。
包括现在。
当时都当着那么多董事的面汇报过了,这才区区两个而已,池析亭只是短暂地讶异了一下,就很快地恢复了平常心,甚至还有闲心帮黎漾看了两眼她的ppt。
“你感冒好点了吗?”黎漾扭头看池析亭,目光在池析亭的侧脸上停留了半响后才问道。
池析亭盯着黎漾的电脑,一页一页地浏览了一遍,随口回答道:“好点了吧,昨天吃了药。”
黎漾这才松了口气,道:“听起来是好了点,没有昨天那么哑。”
池析亭有些好笑地开口:“这是怎么听出来的?”
褚聿也一听就听出来了。
他甚至才只说几个字。
“就是感觉啊。”黎漾竖起了根手指,在池析亭面前晃了晃,似是回忆了一下,才继续道,“而且听多了,加上平时比较关注的话都会发现。”
池析亭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关注答案,没有接话,停在了其中一页ppt,然后指着其中一块道:“你这部分的内容可以稍微讲详细一点,这块你是有优势的。”
三个月的时间太短,很多实习生甚至都拿不到像样的项目,只是做着一些琐碎的工作,工作内容完全无法量化,就直接通过别的方式弱化这个板块,着重突出别的内容。
比如工作收获或者复盘,以及未来规划。
但都是很虚的东西,估计只有HR会听一听,其他人关注的重点都不是这个。
不过黎漾好在资源不错,这段时间也拿下了不少项目,在工作复盘上可以适度地多讲一点。
“啊,好的。”黎漾连连点头,完全没有一点反抗意识,池析亭说什么是什么,“我现在再好好看看这块儿。”
池析亭嗯了一声。
见池析亭当菩萨普度众生,其他实习生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让池析亭稍微指点他们一下。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有点赶了。
但是没办法,或许他们有恋脚癖。
唯爱临时抱佛脚。
见池析亭空下来了,几位胆大的实习生直接莽上去了,请池析亭帮忙看一下PPT。
其实现在看也来不及了。
池析亭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抵住他们的祈求目光攻击,把话都咽了回去,然后帮忙看了几个,顺嘴点拨了两句。
池析亭的建议非常言简意赅,但是完全不会显得不真诚,而是每一句话都直击命脉,直接点出了问题和可以尝试虚化和强调的部分。
他上辈子当领导的时候也老干这种事。
在汇报前其实就可以直接大胆地去找直属上司请教,简单对一遍思路,一般来说上司都会适当地给点建议,在根据建议修改一下大概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汇报会议都不止领导一个人在场,极大可能会有其他部门的领导,甚至领导的领导在场,下面的人表现的好也是在给领导长脸。
所以大胆去请教上司一般都不会被拒绝。
池析亭效率太高,没一会儿就把来请教的人都打发走了,眼见着又有人来问,池析亭没忍住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自己的空杯子。
说话太多,热水都不够他喝的。
嗓子都说干了。
见人已经在旁边了,池析亭认命地继续当菩萨,专心致志地看了半响,开口说了几个问题,见对方没回应,池析亭皱了下眉,便抬眸看了过去,就见实习生一脸呆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池析亭直觉不对,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会议室的门被方奔推开,然后很快地退了开来,让后边的人方便进入。
董方成率先抬脚进了会议室,锐利目光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一位“熟人”身上。
池析亭和董方成隔空对视了半响。
董方成似乎只是觉得池析亭眼熟,多看了两眼,但面上却没有多余的反应,很快就将目光收回,径直走到了会议桌的最前排。
池析亭心口微微一跳,目视着董方成入座后,又立刻将目光放回了门口,心里蓦地有些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