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烈没有回话,楼月西垂下眼睛。
几分钟后,桑塔纳直接从岔口转入小巷停了下来。
楼月西是等到车停下来几分钟后才有反应的,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贺队怎么……唔……”了?
就看见贺烈凑过来, 含住了他的嘴唇。
短短几日内让他上瘾的安全感让楼月西逐渐酥麻了脊椎, 他靠在车座上。
车外传来小朋友嘻嘻哈哈的声音, 声音逐渐靠近, 楼月西紧张地抓住贺烈后背。
“别……有人……”
随后他听到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是猛地下坠感。
两个人的重量让副驾瞬间被放平。
“看不到了。”贺烈安慰道,啄吻几下后再次撬开贝壳。
直到嘻嘻哈哈的声音远去,贺烈才放过楼月西。
“怎么了?”贺烈趁着换气的时候问道, 没说一个字, 两人嘴唇都会轻轻碰在一起。
“没有。”楼月西轻声答道。
“那就是还没亲够。”
车厢里传来暧昧的水声,楼月西嘴边牵出银丝, 被贺烈用拇指擦去。
“说不说?”
躺在下方的青年白皙的面颊已经染上缺氧的粉红,眼神带水, 半眯着, 有些迷离。
他急促地喘着气,想要拒绝又想要接受。
身上作乱的手。
“快说。”
舌尖已经吻上了耳朵, 炽热的鼻息让楼月西脖颈上的汗毛竖起。
“贺烈,我不能……给你一个孩子。”楼月西颤抖着睫毛。
贺烈简直气笑了:“就为这个?”
怀中的人耷拉着头,偏过脸去。
贺烈把他掰了回来。
“楼月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孩子?”贺烈逼着他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楼月西的睫毛飞速颤动着,快乐带来的水光还未消去,染上几分愁绪。
“那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贺烈,不要小孩。不是因为我讨厌小鬼,更不是因为你是男人。”
“他本来就不是必需品,有了就是麻烦的礼物,没有也落得一身轻松。”
“但是,楼月西,我可以没有小孩,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再者说,我也不能给你生小孩。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怪到你一个人身上?”
“楼月西,我说明白了吗?”
楼月西伸手拥抱他,把脸埋入男人的肩窝。
“贺队,笨蛋……”
贺烈揉着他的头发:“在人耳边骂谁呢?当我聋?”
两人静静拥抱,享受片刻的安宁。
前面也提到过,贺烈,破铜烂铁单身汉,身无二百那种。
自然也没有恒产。
也就是说,没房。
住单位分的破宿舍里,还是杨局长腆着老脸帮他申请的。现在两人是情侣了,自然是不能住那的。
好在前段时间贺烈右手骨折,大部分家当都搬到了楼月西的房里。贺烈开门的动作比楼月西还要轻车熟路。
楼月西有轻微洁癖,在车上被贺烈亲了一身汗,一回到家就去了浴室。而收拾行李的重任就落在了贺烈身上。
“这个放这里……”贺烈虽然过得粗糙,但好歹衣服还是会迭的,他把行李箱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进柜子里,又准备把楼月西的驾照扔进床头柜。
谁知一打开柜子,他就看到了房产证。
上面的购房日期分明就在上个月。
楼月西洗完澡出来,就见贺烈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红本。
青年的脸唰的一红,故作淡定地问道:“贺队,你蹲在地上干嘛?”
贺烈手持红本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楼月西,楼月西慢慢后退几步,直到脚后跟抵住墙壁。
“有些人图谋不轨。”贺烈低声道。
楼月西伸手抵上贺烈的肩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再说明白一点。”贺烈继续道,“有些人对我图谋不轨。”
他着重强调了“对我”两个字。
见楼月西抿紧嘴,一幅打死不从的样子,贺烈心中的恶趣味越发不受控制:“看这样子,觊觎我的身体很久了。”
“楼月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我的?”贺烈挑眉,“我还住院呢,你就张罗买房了。”
“这么想和我住一起?”
“嗯?”
贺烈这个人真是坏极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剑眉斜飞,一双深邃的眼睛亮得如同进食的猛兽。
“让我猜猜,是摄影展?还是美术馆?”贺烈继续逗他,“或者,是在酒吧的后巷?”
楼月西不答,眼睛清凌凌地看着他。半晌,他淡色的嘴唇嚅嗫,贺烈从中间听到低不可闻的情话。
“贺烈,我爱你,很久了。”
这下不说话的轮到贺烈了。
“楼月西,这是你自找的。”
贺烈伸手钳住了楼月西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怎么这么招人?”
他俯身咬住青年的嘴唇。
假期综合征会如实反应到每一个社畜身上。
贺烈也不例外,他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孙飞晨冲过来就是一个熊抱。
“贺队!!!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一个人好苦啊!!!”孙飞晨恨不得把最近的遭遇都说出来,还没等他倾诉呢,贺烈一只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
孙飞晨一阵感动,心想,贺队还是关心他的。
谁知下一刻,搭在他肩上的手就开始用劲,像撕狗皮膏药一样把他从身上扯了下来。
“授受不亲。”贺烈道。
孙飞晨:?
孙飞晨抱着受伤的心刚站直了,就见楼月西刚走到门口,他又张开双手,想从温柔的青年身上获得安慰。
没想到贺烈的手劲陡然变大,把他牢牢拽住。
“?!”孙飞晨不解回头,就见贺烈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提溜起桌上还没戳开的豆浆。
“别乱碰。”贺烈道。
孙飞晨:??????
乱碰的是你好不好,那是他的豆浆!!!
还是楼月西化解了他的尴尬。
“飞晨,好久不见。”楼月西笑着把手里的莲港特产递给孙飞晨,瞬间就收获了一对汪汪的泪眼。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月西!!!我们以后就是最好的哥们。”
楼月西笑了一下没说话。
贺烈冷哼一声:“谁和你是最好的哥们。”
贺队这句话听着怎么带着股酸味儿?难道是他听错了?孙飞晨挠挠头,
感觉被重视了,又好像没被重视。
不过没等他回过味来,贺烈已经把手伸向了塑料袋里的豇豆包子。孙飞晨双目圆瞪,那可是他今天早上的口粮!
“贺队,你没吃饭吗?!”他怒吼道。
贺烈回过身,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孙飞晨。
孙飞晨立马变了语气:“不够我再去买!”
这该死的淫威!!!
几分钟后三人回到工位,孙飞晨拿出三天前审计局传真过来的阴气值调查报告,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贺队,月西,你们看,椒榆市的江台区、河西区、淮闵区、阴平区的阴气值都超过了临界值,其中以阴平区最高,达到了每立方米气样中所含阴气数值达到了的39。”
“其余地区的阴气值也较往年同期高出4个百分点。”
“按理说中元节已过,不该有这么多孤魂野鬼滞留人间。”
“专家分析……”
孙飞晨抿紧下唇,楼月西和贺烈对视一眼,同时说出:“大型鬼域的雏形。”
“是的。”孙飞晨颇为沉重地点点头。
“贺队你回来之前,5队、8队和11队已经分别从州海和裕丰出发,赶往椒榆市。接到的命令是由5队和8队勘察江台区、河西区、淮闵区,而19队则协助11队前往阴平。”
孙飞晨越说声音越轻,说到最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贺烈的神情。
19队原来在灵异局中算是首屈一指的精英组,但于泗盘减员得厉害,队长贺烈又失踪了一年,还损失了记忆。
现在竟轮到给11队打下手了。
协助,说得好听,11队有七个人,而贺烈这边加上孙飞晨这个文员才三个人。队长的职位说什么也得落到11队头上。
而且11队的队长咸元恺以前就和贺队不对付,现在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在背后是什么绊子呢。
孙飞晨越想越担心,只恨自己是个文员,心里急得不得了。
可贺烈却神色如常。
“阴平……”贺烈低声念道,“终于该来了。”
楼月西闻言也将目光移向贺烈。
谁都知道,于泗盘失踪的贺烈是在去年阴平山地震时被前去救援的村民发现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丧失记忆?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没有人知道。
也许这一次,他们会有发现。
第52章 第 52 章
阴平山东起靖水, 西止泗盘。它山地北坡陡峭,南坡和缓,海拔约为2500公尺左右, 为渭水平原与隆化高原的分界。
它位于强烈地震带, 历史上发生过十余次7级以上强震或大震, 其频度之高,强度之大,在华国大陆实属少见。
最近的一次便是去年八月十四日发生的7.4级地震,造成了数百名村民的死亡。也是在那次地震中,失踪一年有余的贺烈被人在废墟中发现。
现在贺烈一行四人就在开往阴平的省道上。
对,四人。
贺烈,楼月西, 孙飞晨, 还有一个乌子默。
“喂, 乌子默, 这车是你硬蹭的, 油费可得摊。”贺烈手搭在方向盘上,甩了个眼神给坐在后座看着经书的白袍男人。
白袍男人不为所动,孙飞晨看着都要嘬牙花, 乖乖, 这出公差当然是公费报销的啦,贺队这是故意挤兑人家呢。
不过也不怪贺队, 作战计划都定下来了,谁知出发前乌子默突然背着行囊出现在越野车里。
而且端端正正地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 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是领导出行。
不知会他一声就往十九队塞人, 贺队看着能不气吗?
孙飞晨连忙上去打圆场,乌子默在灵异局的位置比较特殊, 他不算是灵异局的人,没有编制入队,而算是外援。
传言他生来开了天眼,能辨神魔,被天音寺的主持收为关门弟子,并破例让他带发修行。孙飞晨只听过他的名字,在此之前却从未见过他。
“你好聒噪。”半晌,乌子默缓缓吐出几个字。
贺烈:?
孙飞晨见两人要干起仗来,连忙打岔道:“贺队贺队,前面有服务区,我想上厕所,是吧,月西!”
楼月西拧开矿泉水递给贺烈,借着递矿泉水的动作用手指挠了挠贺烈的手心。
越野顺着匝道进入了服务区,贺烈和孙飞晨下车抽烟去了,车上只剩下乌子默和楼月西。
乌子默一路上静默不语,除了看经书就是闭目养神,此时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
“你好生奇怪。”他待在寺里久了,说话有些文绉绉的。
楼月西抬眸,通过后视镜与乌子默对视,他弯唇一笑,并不多话。
乌子默却像是丝毫不懂人情世故一般继续道:“明明是鬼物,却能和贺烈走在一起?”
镜中的楼月西还保持着微笑,乌子默的脖颈上却突然出现黑色的线,楼月西的小指微勾,乌子默的声音倏然停滞。
车内像是形成了结界,窗外艳阳高照,车内气温却骤然下降。
乌子默瞳孔缩小。
是鬼域!
就在这时,孙飞晨打开车门:“月西,要不要吃烤肠,这的烤肠可香了!”
“咳咳咳——”乌子默突然惊天动地地咳起嗽来,他穿着的白袍有盘扣扣到喉结处,根本就看不见任何勒痕。
孙飞晨吓了一跳,迟疑地把另一个递给他:“乌子默,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乌子默没理他,抚着喉咙兀自咳个不停。
孙飞晨再次热脸贴了冷屁股,噘着嘴自己咬了一口,偏头低声问楼月西:“他咋了啊?我们也没短他吃的啊……这一路上他这不要那不要的……现在倒是搞得我排挤他一样。”
“兴许想说话呛着了。”楼月西温声道,递了瓶水给乌子默。
乌子默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了楼月西一眼,半晌拍开了那瓶水。
楼月西也不生气,把水放回了箱子里。
“靠,什么人啊这是!”反倒是孙飞晨愤愤不平,“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楼月西!下来!”
窗外传来贺烈的声音,楼月西抬眼望去,就见男人手上提着一袋青脆李。
“下来走走,吃点酸的,待会没那么难受。”
贺烈递给他几个洗好的,原来他刚才去洗李子了,怪不得慢孙飞晨一步。
楼月西接过了,他咬了一小口,李子脆爽可口,酸味大于甜味,果味儿浓郁,吃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今天还开几个小时,晚上我们在弥河落脚,第二日早晨出发,约莫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椒榆市。”
贺烈一边说一边把第二个李子递给楼月西,楼月西手上还捏着第一个李子的果核,被贺烈毫不在意地换过来和自己吃完的一起握在手里。
他动作自然,楼月西的脸却慢慢开始涨红。
待到第二个吃完,贺烈一起丢掉时,楼月西才从车上拿出湿巾,替他把指缝都擦干净了。
孙飞晨在车上吃完两根烤肠,不小心瞥到楼月西握着贺烈手的这一幕。
他呛咳起来,坐在一旁的乌子默嫌弃地往一旁挪挪。
“他们一直都这么好?”乌子默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孙飞晨受惊回头,下意识地张张嘴,最后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乌子默也不需要得到孙飞晨的回答,他看了眼车外两人交迭的手,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一路无话,到晚上分配宿舍的时候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公费出差,给订的都是双人间。
乌子默却指名道姓不愿意和孙飞晨住,他看了一眼贺烈道:“你收到的函件上,写了护送我。”
贺烈真是听得坨子都紧了。
他双手抱在胸前,压着一双厉眼:“这脾气耍到我十九队了?”
乌子默也不怵,贺烈虽然是暴脾气,但却从没听说过他殴打同事、违背调令的。
“请问还有套间吗?”楼月西问了问前台小姐,前台工作人员扫了扫他们四人,点头说有。
套间有两间大床房,孙飞晨被乌子默嫌弃,心里也不得劲,抱着被子睡在了短沙发上,还招呼着贺烈:“贺队,要不我俩睡客厅……我把长沙发留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贺烈和楼月西自然地走进了一间房内。贺烈没听清孙飞晨说的话,他偏过头来:“什么?”
鬼使神差的,孙飞晨的脑海里闪过今天下午在车上看到的画面。
贺队和月西……好像关系很要好?
倒是一旁的乌子默嗤笑一声,嘭地一下关上了自己的门。
孙飞晨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朝着那扇门龇牙咧嘴了一番:“这小秃驴到底懂不懂礼貌!”
夜深人静。
乌子默突然惊醒,翻身就去寻压在枕下寸长的金刚杵。
谁知一道阴冷的气息竟然比他的动作更快,黑色的阴气将枕头连带着法器一起卷上半空。
另外一道则像是荆棘一般缠住他的四肢将他禁锢在床上。
“小点声。”温雅的声音如同和风细雨。
一道人影坐在屋内的单人椅上,他腰背挺直,像是受过最好的仪态训练,手里握着一卷绢丝誊写的经书。
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像是在自己的书房。
而不是半夜出现在他人的卧室。
“你!”待捂住嘴巴的阴气散去后,乌子默狠狠皱起眉,“你竟然能碰到金刚杵!”
楼月西好整以暇地挑起眉,他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态和卧房里沉睡的那位有多么相像。
他只是在想,这个乌子默,不是有恃无恐就是脑子有病。
都被鬼绑住了,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纠结起他怎么能碰到他的法器。
“你、你竟是贺烈那厮养的阴鬼!我早有耳闻贺烈天生极阳之体,阳血于妖鬼定是大补,没想到他私下竟然干起了喂养阴鬼的勾当!道貌岸然的鼠辈!”
“怪不得你以鬼躯竟然能碰我佛门法——啊——”
乌子默瞠目结舌地看到楼月西伸手握住了金刚杵,他素白的指尖搭在上面,像是在考虑从哪里折断一般。
“你干什么!别!”乌子默见到法器被楼月西拿了,变得比自己被绑住还紧张。
楼月西看了他一眼:“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我们同行的目的。”
“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不介意采取一些手段。”
乌子默抿紧嘴唇,见楼月西双手一边握着一头,像是要将他的法器拗断,他鼻翼翕动片刻还是开了口。
“我败给他一次。”乌子默偏过头,“这次我必定胜他。”
楼月西稍稍回忆片刻,就记起进入宝龙广场前他和贺烈曾经见过乌子默一面。
后来的事贺烈在调查报告中也详细说明了,所以楼月西知道事情始末。
“败给他?”楼月西尾音扬起,表情似笑非笑,“是他救了你。”
当时乌子默与商场中的被困人员被巨蛛巨蛙围攻,若非贺烈,乌子默就算能侥幸逃脱,不死也得脱层皮。
乌子默闻言抿着嘴,下颌不自觉抬高,眼神闪烁,像是一只色厉内荏的小公鸡。
楼月西手指轻勾,束缚着乌子默四肢的阴气如潮水般褪去,金刚杵也回到了乌子默的手中。
“你要不和我先打一架。”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年连经书都未曾放下,一幅不把他看在眼里的模样。
乌子默只觉受辱,恨恨地看着他,拼命挣扎,白天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完全是假装的。
可寻常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楼月西的阴气的,乌子默的四肢如同坏死般不能动弹。
“人要学着什么时候闭嘴。”楼月西的手指在嘴唇上轻点一下,像是哄骗小孩。
乌子默气极,却猛然意识到面前的厉鬼已经两次叫他闭嘴。
他心思急转。
也许贺烈根本不知道楼月西是鬼!
“你在害怕!”乌子默突然开口道, “贺烈不知道你的身份!”
楼月西手指在经书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小鬼,不懂眼色地让人想直接将他抹杀。
乌子默以为找到了楼月西的弱点, 他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伸出逐渐恢复知觉的手指摸到了手机。
他意识到, 楼月西不敢杀他!贺烈收到的公函上注明了需要保护他,楼月西怎么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现在不需要打败楼月西,只需要——弄出动静将贺烈吵醒。
贺烈身为庆乌山的弟子,十九队的队长,怎么能容忍一个阴物蛰伏在自己的周围?
就是现在!
乌子默一把抓起手机朝地面掷去,金属壳与硬地板发出“嘭”的撞击声。
划破寂静的黑夜。
然而几秒过去,他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他发现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既没有惊慌, 也没有愤怒。
灯光倏地亮起。
照出青年平静温和的表情。
“白日尚且能意识到是鬼域, 怎么此刻就忘了呢?”楼月西轻声问道, 好似是一个认真教授学生的老师, 在无奈于学生的愚笨。
两人对视片刻,乌子默的瞳孔缩紧。
卧室内甚至还能听到从客厅传来的孙飞晨的鼾声,而楼月西一开始就让他小声点, 致使他产生了他还在卧室里的错觉。
——可这里是楼月西一手撑开的鬼域!
若是楼月西想, 杀死他易如反掌。
因为就连他唯一能傍身的金刚杵,也是楼月西在鬼域里模拟出来的道具罢了……
楼月西见乌子默的眼神落在了金刚杵上, 轻笑一声:“不用担心,那是真的。”
“单一个法器留在卧室里, 也挺难处理的。”
所以不若和他一起死在鬼域里!
乌子默听出了楼月西的未尽之意, 一向骄傲的他终于产生了恐惧。
金刚杵为破魔之物,可若是鬼主动将其卷入鬼域, 只能说明一件事——鬼域的主人无比强大,并不将这法器放入眼中。
他咬紧牙关,眼神已陷入绝望。
“还乱说话吗?”楼月西将经书放在桌上,站起身来。
乌子默如同见到天敌,背部弓起,甚至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再天赋异禀,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依然恐惧万分。
“不……”他哑着嗓子发出声音,“不敢……”
“留下我比杀了我好处理。”他竭力镇定,“我一旦出事,天音寺必来寻我,灵异局也会让贺烈停职调查……我不会乱说……”
“别、别杀我……”
他说完这些话,才发现青年根本没在他前面停留,而是打开了房门,青年回过头来,手指点唇,似笑非笑。
而后,缓步离开。
打开门的一瞬间,乌子默感觉到阳气的回归,就像拉开闸门,屋内屋外的气体瞬间流通。
他瘫软在卧室中,胸膛起伏,放肆地呼吸着带有微微凉意的空气。
“月西,你发现没有,那臭小子今天不太对劲。”
孙飞晨压低声音,指着在另一桌独自吃早饭的乌子默。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竟然给我们打了招呼!”
楼月西低头喝着粥,贺烈拿来一盘炸馒头片:“多吃点。”
比起孙飞晨的大惊小怪,楼月西十分淡定,他先是咬了一口酥脆的馒头片,咽下去后才道:“兴许想明白了。”
贺烈倒是不在意乌子默什么态度,他只想尽快到达阴平,把这个麻烦的事精儿扔给别人。
下午六点,天刚刚擦黑,贺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阴平。
办理完住宿手续,孙飞晨急吼吼地冲进餐厅:“这可饿死我了,一路上都没好好吃一顿!”
贺烈前脚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贺大队长吗,可终于到了。”
四人闻声看去,就见斜前方的大圆桌上坐着一群人,开口讲话的男人长着一张偏长的脸,五官勉强算得上是俊朗。
他假笑道:“本想给你接风洗尘的,这不好意思,兄弟们都饿了,就先吃了,不嫌弃的话加个椅子啊。”
孙飞晨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气得脸都红了,以前十九队威风的时候,咸元恺是怎么腆着脸求贺烈让他加入的?
还好贺队看不上他!没同意他打的报告!
现在不过是当上了队长,就这般小人得志的模样!
“害咸队长在此地等候三天已是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让您再破费呢?”
闻言,咸元恺脸都气青了。
他比贺烈早到三天,又是此次行动的队长,他赶过来本想是给贺烈一个下马威的,谁知道上面的命令是不要轻举妄动,等人齐了再入阴平山。
这不就是打他脸,告诉他虽然他咸元恺是队长,但必须等贺烈来了才能行动吗?
咸元恺阴恻恻地看了眼开口的青年,白皙瘦弱的样貌,他可没听说过灵异局里有这么号人物。而且十九队已经没落,现在上赶着加入十九队的能有多大的本事?
三人就当他不存在一样从他身前路过,咸元恺正想发作,就见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乌子默。
乌子默这个名字咸元恺倒是听过,天音寺主持的关门弟子,天生佛缘,听说天音寺的镇寺之宝都交到了他手上。
此人不可小觑。
他的同伴甘叆适时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贺烈已大不如前,何必此时和他争高下,到时候上山,机会不还多吗?”
而另一边,四人已经进了包间。
菜陆陆续续上完了,孙飞晨嚼着鸭腿,依然气不过:“那咸元恺什么东西,合着故意在大厅坐着等我们呢?气死我了!”
贺烈掀了掀眼皮子:“鸭腿都堵不住你的嘴?”
“哎呀我就是气,当初他来217求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孙飞晨把鸭肉咽了下去,又对楼月西说,“哇,月西,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这么会吵架啊!”
“你没看到咸元恺那厮脸都青了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听说他还没收到出发的通知的时候就自己赶过来了!这三天的开销灵异局可不一定报,他自己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烈也跟着翘起一边嘴角,低声附和道:“我也没想到这么辣。”
他夹了个香辣鸭舌,咬了一口,楼月西一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辣。
一旁的乌子默安静如鸡地看着几人互动,一句话也不敢说。
虽说十一队和十九队相处的并不融洽,但是工作还是要做的。
孙飞晨抱着新传过来的文件给大家看。
“明日早晨八点你们就会起身前往阴平山,5队和8队先前已勘察过江台区、河西区、淮闵区大部分地方,并无发现特殊鬼域。”孙飞晨的手指滑向阴平山的区域,“结合去年八月的地震,鬼域出现的地方大概率是这里。”
这确实是最大的可能,去年八月十四日阴平山发生的7.4级地震,又是半夜发生的,居民都在酣睡中,所以造成了数百名村民的死亡。
据救援人员说,现场非常惨烈,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后半夜救援之时下起大雨,雨水冲下来都是红色的,土地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而且大震发生后紧接着又发生了几次余震,造成山体滑坡,泥水掩埋了废墟,给救援带来了非常大的困难。
很多人,可以说,不是被砸死的,而是活活饿死的、憋死的。
这样的大灾发生过后,确实非常容易滋生大型鬼域。
孙飞晨指着ipad上的一个黄点说道:“这就是灾后重建的安置房。不过甸仪村世世代代居住山中,部分年迈的村民不愿搬迁,依然住在村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