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导游似乎真的觉得苏宜年已经彻底被吃掉,无比得意的笑了几声,还没等他笑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凉凉的笑声。
青年的音质带着点凉意,尾音上扬,他似乎在笑,但是听起来又没那么开心。
“哦?那你知道不知道,她们是喜欢红烧,还是清蒸,还是焖烤鸭?”
导游无比自信的顺着回答道:“当然是直接吃...”
他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老大似乎声音和这个不一样,于是他动作无比僵硬的扭头。
然后,就看见了苏宜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正静静的凝视着他。
导游快被他吓得魂飞西天了,只见他用力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惊悚的看着苏宜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旁边,而一只手正静静的搭在路知的肩膀上。
路知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流,他恐慌的几乎要浸透衣领。
路知那双比常人微微扩大一圈的黑色瞳孔此刻正因害怕而乱颤,他似乎是为了欺骗自己,他大声的说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还没等苏宜年回答,就听到路知近乎扭曲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一个命格破败的普通人,你觉得你凭借着那点小聪明就能吓到我吗?你刚刚是从那条缝隙逃出来的吧?”
路知指着结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的一道口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疯狂。
“对,就算你名字和他一样又怎么样呢?”
路知声音癫狂,一只手化成爪子,朝着苏宜年抓去:“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也只配被我练成恶鬼!!”
苏宜年轻笑一声,单手就挡住了来自路知的爪子。
“你似乎,认识我?”
苏宜年看向路知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青年指尖微微用力,路知就像是脱水后躺在案板上胡乱挣扎扑腾的鱼一样,绝望的在苏宜年手底下哀嚎,嘶吼,哭叫。
苏宜年目光冷了下来。
“抓到你,还是需要废一点事情的。”
苏宜年兴趣盎然的勾了勾指尖,从路知脖子里勾出一条银质的漂亮项链,看起来上面的绣花格外清晰,似乎是一只带着獠牙的蝙蝠。
“血族的玫瑰,副本7754的产物,在隐匿上面似乎有奇效,你很幸运。”
苏宜年啧了一声,目光玩味的看着路知,每一句话都带来了近乎爆炸的信息量。
路知整个人已经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苏宜年拎着他脖子里的那根银色链子,一双狐狸眼睛笑眯眯的,声音轻柔:“猎犬都追踪不了,不错的副本道具。”
“你,你是苏宜年....?”
那个无限流首位,不灭的神话,也是玩家们永恒的噩梦。
路知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而疯狂抽搐,他负隅顽抗似的将手里的小瓶子掏了出来,声音颤抖:“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
路知举起手里那只小小的瓶子,里面蜷缩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他背对着他们,小小的身体蜷成了一团。
路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狰狞了,以至于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来自地狱的丑陋恶魔。
他掌握了他的软肋。
“苏宜年,这瓶子里装的可是你家宝贝儿子,你敢往前一步,我就砸了它。”
苏宜年脸色一变。
这是无意义的活动
苏宜年脸上的表情一变,盯着瓶子左看右看,那个小小的玻璃瓶通体晶莹剔透,但是细看下却能看到藏匿在里面,静静流转的浓稠黑暗。
而苏眠眠小小的身影就缩在那片黑暗里,像是陷入了一片深渊一样的沼泽。
苏宜年在那个玻璃瓶上顿了顿。
然后他尾音有些诡异的上扬:“你确定你要用这个瓶子吗?”
路知被苏宜年问的脸上表情整个一僵。
他拿着瓶子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开始疯狂颤抖,他看着苏宜年,目光都有点惶恐。
但是他还是硬撑着自己的气势,梗着脖子气势汹汹道:“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了——
“啪嚓”“啪嚓”两声清脆的声音。
路知手里原本金刚不坏的玻璃瓶开始碎裂,明明是无比坚固的副本道具,却在他面前像是脆弱的鸡蛋壳,轻轻一碰,就碎成了齑粉。
碎掉的瓶子跌在地上,里面漆黑的阴影粘稠又浑浊,然后像是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一样,一个高大的,修长的,面色苍白阴郁的男子从黑色的阴影里占了起来。
他头上长长的金发微微蜷曲,黑色的帽檐压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刺目的阳光下,高大的男子浑身漆黑长袍,不经意的光斑落在他的肩膀上,让他看起来又没那么可怖。
男子的声音有些沧桑沙哑,听起来却显得优雅又格外有教养。
他弯腰,将头上的礼帽取了下来,然后对着路知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格外优雅的贵族礼,再抬头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阴郁又疯狂:“不好意思,先生,您的瓶子里已经积灰了。”
路易伯爵脚底下的黑暗往前蔓延,他也往前面缓缓走了两步,帽檐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晦涩难明。
“这让爱干净语 偃u速的我很不高兴。”
路易身上的黑袍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眯着眼,嘴角的笑越拉越大——
“那就剥了你的皮来给我做抹布吧。”
路易凑近路知,腐朽又阴森的鬼气扑面而来,让路知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乍一看甚至分不清两个人到底谁才更像那个身在地狱的恶鬼。
路知踉跄地想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根本无法移动。
他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两下,似乎已经彻底被惊恐攫取了心神,他想要动动手指,去摸自己怀里的道具。
但就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肤下传来一种很奇异的瘙痒感,像是有一千万只虫蚁在皮肉组织下啃噬移动过,他的嗓子有些干涩,连瞳仁也因为过度的一样开始震颤。
.....副本boss路易伯爵,一个极端的洁癖患者,如果让他身上的衣袍沾染上一点点灰尘,他就会不高兴的剥下你的皮,用来做他新的外套。
但是这位先生似乎并不喜欢杀生,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可吸入气体。
闻到这种气体的人类皮肤血肉会一点点溃烂,最后只剩下一张格外完整的人皮。
路知想起来了,路知终于想起来了。
他僵硬的扭头,看向濒临溃散的结界里,一身红色嫁衣格外张扬的女鬼,她红色的盖头上用金色的绣线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美丽图画,那双绣花鞋上也有格外漂亮的图案。
但是这一切的精美趁着一种近乎血色的红,即使在日光下,也难免让人感到有一丝诡异。
这哪是什么山间的孤魂野鬼,这分明是无限流世界里,被评为性格最诡异boss的血新娘。
那双绣花鞋成了多少男玩家的索命噩梦。
但是就在现在,这个看起来压根不会有一点点灵异因素的世界里,这两个人却毫无顾忌地出现在他的结界里。
...他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
苏眠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梁换柱,他绑架了个副本boss。
自己刚刚养好的鬼也在被另一只boss胖揍。
真是活不了一点。
路知几乎已经料到了自己必死的结局,他实在太了解苏宜年,别看他在人类世界伪装的像个普通人,一旦和那边的事情沾上一点点关系,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但路知觉得,自己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于是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苏宜年,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阴狠。
他声音沙哑又怨毒,血肉几乎已经被彻底腐蚀个七七八八,就连从喉管里挤出几个字都显得那么艰难。
“苏...咳咳,苏宜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放在明面上也只有一个导游而已。
苏宜年看着路知的眼神像是再看一个傻叉,他蹲在田垄上,样子懒散又欠揍,苏宜年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向路知,非常奇怪的问道。
“路知,我排名比你高,拥有多一点点的道具获得信息渠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路知嘴角开始流下猩红的血迹,夹杂着内脏碎片,看起来有点可怖。
他目眦欲裂,看起来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封了起来一样,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只露出了满口鲜血。
苏宜年自顾自地站起来,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笑得格外好看:“不过你的隐匿道具确实挺好用的,如果不是让路易伪装一下苏眠眠,我还真不一定能钓上你这条大鱼。”
苏宜年伸手,就想去勾路知脖颈间的项链。
但是下一秒,路知却癫狂一笑,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对着苏宜年哈哈大笑道:“苏宜年,你向来算无遗漏。”
路知目光阴狠,忽然身子往前狠狠一撞,他破败的身体像是一个漏了气的皮球被路易的胳膊刺了个对穿,然后苏宜年就看着他整个人像是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拖着自己近乎裂成两半的身躯,径直冲向苏宜年的身后。
笑声格外得意。
“苏宜年,那你有没有算到,你的孩子,会因为担心你而找上山头啊?”
随着路知的话音刚落,苏宜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路闻玉清朗的声音,还有眠眠软乎乎的小奶音。
路闻玉似乎有些无奈的喊他:“苏宜年——眠眠说爸爸没跟上来,要偷偷回来找你...”
苏眠眠的小奶音格外清脆。
“帕帕,眠眠,想泥!
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投落了下来,顷刻间就落了他们满肩,温暖的光影下,他们所处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但是此方世界看不见无限诸鬼,路知却可以通过手里的道具伤害他们。
最后一刻,路知用自己的血肉为契,召唤了无数彼方恶鬼,然后直直的冲这苏眠眠冲了过去。
如果杀不死苏宜年,那就带他的儿子陪葬吧!
路知笑容扭曲,而刚从结界里出来的血新娘和站在一边的路易脸色一变,即使想用最快的速度移过去,但根本也挡不住路知近乎不要命的一击。
淬着毒的鬼手距离苏眠眠的心窝只剩不到寸许。
就在这瞬间,一道清瘦的身影忽然直直的立到了苏眠眠面前,苏宜年背对着路知,竟然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路知和恶鬼们面前。
苏宜年纤瘦的身影瘦削的像是一道刚刚抽条的枝。
他身后群鬼凶神恶煞,扭曲的身影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
苏宜年弯腰,温柔的摸上苏眠眠的眼睛,将他的双目遮住,声音轻的像是一阵春风:“眠眠,爸爸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苏眠眠的眼睛被苏宜年手掌紧紧捂着,面前漆黑一片,只剩下耳边来自苏宜年的温柔声线。
“你想不想你的朋友们?”
眠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小奶音超级认真:“想。”
“爸爸已经找到他们了,眠眠,你闭上眼睛,一个个念他们的名字,爸爸把他们带来见你好不好?”
苏眠眠点点头:“好!”
之前爸爸就说要去找他的小伙伴们,但是小伙伴们现在不想让眠眠看见他们长什么样子,所以眠眠要先跟闻玉哥哥上山,帕帕找到小伙伴们后就会追上他们。
可是眠眠觉得,帕帕和小伙伴们一样重要。
眠眠也担心帕帕。
苏眠眠苦恼的皱了皱眉,觉得如果见不到小伙伴,能和帕帕一起也是好的。
所以他缠着路闻玉哥哥要去找爸爸。
但是现在,既可以和爸爸在一起,又可以见到小伙伴们,眠眠开心的点点头,两只小手将眼睛捂得紧紧的。
路知和群鬼的武器已经悬在了苏宜年的头顶。
眠眠开始一个一个念他小伙伴的名字。
刀尖彻底落下,触碰到苏宜年的发丝,青年柔软的黑发被锐利的阴气划过,然后慢悠悠落了下来。
就在苏眠眠捂着眼睛的瞬间,苏宜年终于动了。
他脸上依然带着未变的温柔笑意,但是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抬。
一把巨型的镰刀出现在他手里,下一秒,血色的锐利光芒闪过,路知破败的身体彻底被苏宜年搅碎,血肉像是撑破了的气球,猩红的液体溅了苏宜年半张侧脸。
“小粉!”
“眠眠,我好想你!”
这是血新娘的声音,她已经加入了战局,一边徒手撕碎了包围过来的鬼怪,一边温柔的回应。
“小黄!”
“眠眠,你昨天睡觉没有盖小被被哦~”
这是路易伯爵的声音,他抬手杀死了一只刚刚从地下爬上来的异形,然后优雅的整了整礼貌。
“小绿!”
“眠眠,我稀饭你哦!”
这是抱着鬼怪腿骨,嘻嘻笑着将他啃食殆尽的小女鬼。
....
眠眠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他对他的朋友们说:“眠眠好想好想你们!”
“眠眠,你的好朋友们也要去开始他们的冒险了,我们和他们说再见好不好呀?”
血珠顺着苏宜年纤长的睫毛滚落,他站在一地的尸骸上,温声细语。
系统尽职尽责的记录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玩家‘路知’,任务失败,被恶鬼001苏宜年抹杀】
【奇特的情绪数值....】
【这些鬼怪似乎提高了自己名为‘保护’的情绪阈值,他们一边杀戮,一边在做着一件和他们残忍血腥行为截然不同的事项——真奇怪,他们居然在试图保护一位人类幼崽格外幼稚的童话。】
【无意义的活动。】
【但是他们每只鬼....都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每一位幼崽的童年。
都有自己的天使保驾护航
但眠眠是一群。
哈哈哈哈哈哈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苏眠眠整张软乎乎的小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小小的脑袋只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发旋。
来自无限流那个世界的鬼怪看起来可怖,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磁场扭曲后的产物,一地散落的恶鬼尸骸用不了片刻,就烟一样化作了斑斑点点的能量球。
只剩下苏宜年手里的镰刀还维持着原样,最后一滴血珠在刀尖上摇摇欲坠,反射着诡异又不祥的光芒。
苏宜年伸手,将苏眠眠小小的身躯揽在怀里,身后的镰刀像是有生命一样,蹦了两下,随后和苏宜年召唤出来的鬼怪立在一起。
他们朝苏宜年挥了挥手。
路知撑起的结界增加了这一片空间的异值承受能力,但是结界破碎,现在他们几个人在一块,或许会让这个这个世界的空间出现裂痕。
所以鬼怪们决定暂时回到原本的空间。
苏宜年蹲下身子,身高恰好和苏眠眠齐平,他将崽崽小小的,柔软的一团抱在怀里,崽崽软软的包子脸恰好埋在苏宜年的颈间。
苏宜年隔着苏眠眠,和刚刚立在原地的路闻玉遥遥对视。
受到路家的影响,路闻玉也能看到一些别的平行时空的事情,当他看到苏宜年手里的巨型镰刀的时候,瞳孔紧缩了一瞬。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温柔抱着幼崽的青年骤然抬头,一双黑泠泠的眼睛看着他,凌厉宛如刀锋。
“嘘。”
面容苍白的青年将修长的手指压在猩红的唇边,作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路闻玉瞬间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全是一样,他瞳孔颤了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虽然早就知道苏宜年的身份不简单。
但是从来只是一个毫不具体的概念,苏宜年表现得和一个无害的青年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路闻玉总是下意识的忽视苏宜年身上的重重谜团。
但是在这一刻,看到苏宜年一个人就能把那群鬼直接干翻的时候,路闻玉才明白,苏宜年这个“身份不简单”到底是有多不简单。
路闻玉咽了口口水,看着苏宜年手里滴血的镰刀和他脸上温柔的笑。
陆总,你危啊!!!
陆叙以为自己总算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把,能在娃综开始活动的时候和他的老婆孩子来一场浪漫的游戏,但是这一切都被路泽生一个电话打断。
陆叙又被他的小伙伴们召唤回了佛寺。
陆叙一直都知道,自己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想要在这个世界里长久的呆下去,必须让这个空间觉得他是一个足够‘稳定’的能量体。
但是陆叙身体里的能量实在是过于超标,所以这也导致了他不是在寺庙里待着,就是进了西方耶路撒冷的宗教天堂,在里面洗涤心灵。
这回离开了寺庙太久,世界意志还是发生了异常。
彻底偏差的剧情线让这个世界变得格外脆弱,几乎像是即将散架的玩具,轻轻一扯,就会彻底报废。
陆叙抿唇,一边将手里彻底断掉的佛珠摆在路泽生面前,他眉目微微皱起,在光影的映照下,衬得他那张脸更加棱角分明,和在苏宜年面前毫不设防的陆叙不一样,在其他人眼里,陆叙似乎又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路泽生带着一副装腔作势的黑框眼镜,似乎这样就能让他看起来做事更加沉稳可靠些,手里拿着的是一沓雪白的厚厚的资料,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记录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陆总,我想,关于你的磁场,我们找到解决方案了。”
路泽生推了推脸上没有镜片的无框镜,表情看起来难得的认真。
路闻玉在回去的一路上都安静如鸡,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而苏宜年终于揪出来了在导游背后支撑着他为威作福的大boss,心情也格外美好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看起来路面还有些潮湿,绿色的青苔在路面上肆意生长,湿软的泥土随便一踩就会露出一个浅坑。
苏宜年哼着小调走在通往山顶的路上。
路闻玉跟在他后面,简直就像是垂头丧气的颓废小弟。
路闻玉实在想不通,一个平常看起来平易近人,温文尔雅,无比温柔的青年怎么能在一晚上内变得这么残暴?!
如果无限流众人听到了路闻玉内心的想法,他们一定是:亲亲,你认真的吗?
温文尔雅?
无比温柔?
平易近人?
你自己看这些东西和苏宜年沾一点点边吗?
不管站不沾边,至少苏眠眠心里,他家帕帕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帕帕!
但是刚刚和他的好朋友们告别,苏眠眠牵着苏宜年的手掌,两只小jiojio一边踩着路边的青苔,一边紧紧的去拽着苏宜年的手掌——
苏眠眠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见到他的好朋友,他应该高兴,但是他就是眼眶酸酸涩涩的,像是想哭,又感觉有点低落。
真奇怪。
苏眠眠眼眶红红的,牵着苏宜年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往山上走,看起来竟然也有点垂头丧气,配着路闻玉的表情。
三个人走在一排,看起来竟只有苏宜年昂首挺胸。
一大一小像是两朵自闭的蘑菇。
苏宜年低头,本来想问苏眠眠为什么不在山顶等爸爸,而是非要跑去找他,但是一下就对上了苏眠眠那双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的双眼,到嘴边的话马上又咽了回去,临时改成了一句温柔的询问。
“眠眠为什么难过呀?”
苏宜年牵着苏眠眠的小手,一双狐狸眼和苏眠眠那双透彻的黑色双瞳对视,就连声音也比平时轻了几个度。
苏眠眠抬头看了会他家帕帕,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声音闷闷的。
“眠眠布吉岛。”
苏眠眠摇了摇小脑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委屈,他拽着苏宜年的手轻轻晃了晃。
“帕帕,眠眠,心泥,蓝瘦。”
苏眠眠摸了自己的小心口,表情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眠眠,以后,见不到发发他们了。”
苏眠眠只是一个幼崽,却在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叫做告别。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情感,它似乎悲伤的总不那么纯粹,因为带着点‘和你遇见’的庆幸,又绝对算不上快乐。
不过幸好,苏眠眠他至少又一次童话一样的告别。
苏宜年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观日峰的栏杆边,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夕阳红的老太太老爷爷们,导游因为刚刚在山腰几乎被吓晕,最后是被救护车抬着送了下去。
而接手他们这支奇怪的临时旅团的导游,看起来像是大学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扎着一个半高的马尾辫的少女手里拿着一面鲜红的小旗子,头上带着印有旅社logo的红色帽子,脸上还带着青涩又友善的微笑。
她正在招呼着这群旅客们注意安全,手里拿着小喇叭,一边笑着和燕奶奶说话。
“燕奶奶,您注意安全诶,这里可不敢站,下面都是碎石头咧。”
女孩似乎是刚刚上岗,普通话里总能冒出来一两个满是乡音的字符,她脸上的笑容让人格外舒服。
燕奶奶在隔壁那个全明星团里,最熟的就是苏宜年,她现在还记得,在他们被导游为难的时候,是那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帮他们解的围。
燕奶奶虽然年老,但是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她可清楚了。
现在换的这个导游,说不定就是因为苏宜年出的力。
所以在落日即将到来的时候,燕奶奶身长脖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苏宜年。
终于,过了一会,一个高挑的青年从青石板小路的另一端一步步走上来,山风顺着他的脸颊拂过,带着温润的凉意,火一样的夕阳落了他满肩。
燕奶奶开心的对着他招了招手,整个人精神矍铄的蹦了起来,然后对着苏宜年喊道:“小苏,诶,这边。”
燕奶奶特地专门为苏宜年横扫清楚出了一片最佳观赏空间,她和她的闺蜜一左一右,给苏宜年空出了一个一人宽的位置。
苏宜年的眉眼被夕阳染的有些温暖,他笑着回应他们,一边带着苏眠眠走向了栏杆边。
路闻玉看到奶奶们留的位置眼前一亮,刚刚想挤进去,就被燕奶奶挥挥手赶到一边,燕奶奶的心都偏几里地了:“去去去,这是给我小苏留的位置。”
苏宜年牵着苏眠眠,成功站上了观日峰的c位。
路闻玉:“.....”
这都能区别对待?
于是路黛玉拿着自己怀里的一块纸巾,假装是一张帕子,他抖了抖,然后夹着嗓子在背后来了句。
“哟,姐姐们,原是我来的不巧了。”
路闻玉一句话成功逗乐了站在栏杆边的一群人,他最后凭借自己的丢人程度,让白影帝非常艰难的侧身,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他们站在山头等了一会,山顶的风是最大的,苏眠眠站在岩石上,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然后呆呆地仰头——
下一秒就被自家后爸用小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自己圆滚滚的一双大眼睛,仰头看着自己帕帕。
“呜呜呜呜呜!”
这是苏宜年裹围巾裹得太紧了。
然后苏宜年伸手,按着苏眠眠脖颈上那条小围巾的扣子,解的松了一点,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燕奶奶的一声惊呼。
“看!!!”
“是火烧云!”
大片大片艳丽的云朵从天幕的另一边纷至沓来,将万物都染上一层浅淡的粉色,层峦叠嶂好像瞬间入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彩画——
似乎天地都在朝他们奔袭而来。
所有人都被大自然的美景震惊的说不出话,苏宜年伸手将苏眠眠猛地抱起,然后抵在自己的肩上。
崽崽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光。
好,好漂酿!!
苏眠眠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风景,却听到了身旁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燕奶奶的好朋友捂着嘴,咳的弓起了身子。
重病的身体已经是苟延残喘,能爬上这座高山已经是奇迹。
她的表情满足又疲倦,天地温暖的光辉倒映在她的眼里,让她看起来好像只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的头一点点歪了过去,沉沉的靠在了燕奶奶肩膀上。
燕奶奶似有所感,那张皱纹堆叠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点悲伤。
欢呼的苏眠眠忽然变得很安静,他趴在苏宜年肩膀上,很小声很小声的在苏宜年耳边问:“帕帕,燕奶奶,是不是也在,和好盆友,告别。”
苏宜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1】
作者有话说:
【1】摘自汉末《古诗十九首》佚名
呜呜呜呜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温柔的告别了。
过客行人,天地逆旅
血一样的夕阳似乎让天地都失了颜色,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瞬间静默了下来,大家的目光似乎落在夕阳上,又似乎落在那条已经彻底走向迟暮的生命身上。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任由碎掉的日光散落在小小的山顶上。
过客行人,天地逆旅。
似乎所有悲喜在冗长的岁月中都转瞬即逝,迟暮的老人和懵懂的稚童像是一对神奇的组合,他们静静的走在山道上,两队人就完成了一个完整的轮回,光阴让他们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又让一切变得融合且割裂。
下山的路倒是比上山好走很多。
燕奶奶背着她的朋友走在最后,每一步都认真的像是在完成一场朝拜。
很快,苏宜年他们一行人就到了最开始到的那个半山腰,孙导因为腿脚不算太便利,所以一个人等在他们相遇的半山腰。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小小的黄色喇叭,正坐在他的小车上一边擦汗一边拿着自己的台本翻来翻去,一边苦恼的皱了皱眉。
苏宜年他们怎么还不来,他已经在这里数了567只蚂蚁了!!
孙导两双眼睛在帽檐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望穿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