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考上了地府公务员by宸砸
宸砸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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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那些阴煞之气进的不是寅迟的身体,而是他们自己的身体一样。
而他们都很清楚煞气入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此庞大阴诡的怨煞之气,那人真的不会失控吗?
他们甄心动惧,却不敢有所动作。
方棋也没理会他们的忐忑。
寅迟出手迎击是为了连通覆盖影鬼的鬼域,也是为了震慑。
人在实力相差无几的的时候或许还有能与之一战的错觉,但面对他们注定只能仰望的威胁,没几个人敢不自量力冲上来。
就像现在站在楼梯口的尹弘文,他从出现在楼梯口之后就一直站在这儿,连保护人质都没参与,他和影鬼一样,仿佛眼里只看得到寅迟一个人。
本以为是个只能依附鬼差已经和玄门玄术脱节的花瓶,结果人不仅跳级成了BOSS,还是坐火箭跳的级,和他们早就不在一个level!
尹弘文现在看着寅迟连腿都是软的,见两人朝着他在的方向走过来,他下意识往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梯,脚后跟踩空,他本能地惊呼一声,慌乱地抱住了楼梯护栏才不至于滚下去,神色狼狈至极。
然而也没人把他当回事。
两人走下楼梯之后,楼顶的篮球场上天光乍现,浓雾似的阴气很快消散,尽管现场一片狼藉,众人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楼梯间里的人却没有放松警惕。
鬼域消散,意味着地府一定会得到消息。
方棋猜到了办事处很快会来人,但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在楼梯间里就遇上了。
他也没想到来的人是谢辞。
以谢辞的死宅程度,放到古代,那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出外勤”这项业务跟他根本不沾边儿。
此时上司和下属的站位颠倒过来,谢辞一脚踩在楼梯上,转头看了看刚被破开不久的“天窗”,又看向方棋道:“解决完了?”
方棋:“嗯。”
谢辞:“哦。”
诡异的对话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谢辞半点客套都没有,他甚至没把目光转向方棋身边的人。
他抬手的瞬间,方棋瞳孔一缩,正要上前,反被寅迟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寅迟不闪不避,只听空气中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方棋脑子里一声嗡鸣,清晰地听见了从身前传来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第102章 同化
惊响过后, 楼梯间一切如常,那声爆响好像只是平地一声惊雷,过了, 便什么都没了。
如果不是看到寅迟骤然失色的脸和身上的伤,方棋几乎都要以为刚刚的攻击只是他的错觉。
那一刹那, 他瞳孔放大, 脑子里的嗡鸣还没缓解, 逸散而出的阴气几乎完全出自本能,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楼道, 失控的阴气夹杂着隐忍的怒意,波及了刚开始恢复宁静的楼顶。
楼梯口的尹弘文首当其冲,他瘫软的双腿才刚刚找回一点知觉, 他撑着护栏起身, 身体还没站直,后背猛遭重击,差点压塌了他本就不直的脊梁骨。
楼顶上其他人也是一片哗然。
刚刚被天光照亮的楼顶再度遮云蔽日,沉重的威压让所有人的身形为之一颤。
“卧槽!”
“什么情况?”
“果然还是失控了吗?”
有几个已经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的人紧急撤回了一只脚, 原地僵成了木偶。
他们和楼顶上的人一样, 还以为是尹家那位“死而复生”的人失控了, 低头定睛一看,发现“失控”的另有其人。
“失控”的鬼差垂眼看着楼梯间里正往上走的一个人影。
那人看起来还是个少年, 正处重压中心却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那又是谁?
对峙中的两人把其他人视若无物, 谢辞在击中目标后,目光就落在了寅迟的身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胸前的位置。
那里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伤口外翻,连里面断掉的肋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伤口狰狞可怖。
谢辞却眯了眯眼,喃喃道:“果然已经同化了。”
他说完抬眼,像是才刚看到遍布楼道的阴气似的,迅速找准了源头,看着方棋道:“你干嘛?打算干架?”
方棋:“……”
是有这个打算。
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突然动手的人似乎并没有继续的打算。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方棋还是听到了谢辞低喃出声的话,他皱眉道:“什么同化?”
谢辞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示意了一下方棋身侧的位置,方棋迟疑地转头,目光触及寅迟的胸口,眼睛就被刺了一下,心底也跟着一颤,然而还没等他怒火中烧,就看到了之前慌乱中被忽视掉的东西。
寅迟胸口上的伤深可见骨,触目惊心,但是……没有血。
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他们在商场内见到过的,凝成了水雾的阴气一样的东西,却比影鬼的阴气更纯净,给人的感觉更阴冷。
和之前在书店阁楼里看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你……”
方棋下意识抬眼,但还没等他看到寅迟的脸,眼睛就被一只熟悉的手覆盖,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乖,回去再慢慢看。”
“……”
等他把寅迟的手从眼睛上扒拉下来,那人已经用障眼术将伤口遮盖得严严实实了。
方棋:“……”
他直接问:“怎么回事?”
“就是同化。”寅迟说:“你可以理解为侵蚀,将两种不同的物质放进同一件容器里,如果其中一种物质属性太强,另一种物质就会不停被影响发生质变,变得和第一种物质属性一样。”
“……”
方棋:“所以你现在的身体……”
“是阴气的聚合体,也是我自己的身体。”寅迟说:“脱离了傀儡的限制,可以不吃不喝,不死不灭,如果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完成度最高的作品,估计离他们的最终目标也不是很远了。”
方棋:“……”
“不过这位鬼差前辈想确认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个吧?”寅迟又笑着看向谢辞。
谢辞不置可否。
见方棋也朝他看过来,谢辞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看?我又没有你的西施滤镜,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跟你一样,放着一枚没拉保险栓的炸.弹在外面招摇过市吗?”
方棋:“……”
所以,是为了试探。
谢辞一言不发就动手,是为了试探寅迟会不会“失控”。
他试探的结果呢?
谢辞没有公布结果,他直接摆了摆手道:“行了,没事你们可以先撤了,记得把今天的情况汇总上报,包括你旁边那个。”
说着他直接错开了方棋二人,继续往上走。
方棋没动,脑子里浮现着刚刚看过的伤口。
他清楚地府的规定,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属于违规。
他自己违反规定是出于私心,他可以无条件信任一个人不计后果,但要求别人放过他就是道德绑架了。
所以他没指望谢辞会放水。
他会失控会愤怒,是因为谢辞连最起码的询问都没有,跟那些不问是非想一劳永逸的人一样。
但谢辞似乎没有要追究他们的打算。
他本应该感恩戴德,然而方棋目送着他走上楼,四周还没收回的阴气忽然间聚拢朝上,撞碎了谢辞头顶的一处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
这时谢辞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转身:“对了,你的东西还给你……”
一枚黑红相间的玉佩被他随手扔了下来。
方棋下意识伸了手,玉佩落在他手心的同时,一块比头还宽的石块稳准狠地砸在了谢辞头顶。
方棋:“……”
谢辞:“……”
身负重伤的某人先是看着被砸了一脸灰的前辈挑了挑眉,低头看到方棋手中的玉佩,目光微微一顿。

第103章 性价比
一块巨石砸在鬼差头上不痛不痒, 别说是楼顶断裂的石块,就算是被陨石压成肉饼,谢辞也能全须全尾地爬出来。
被砸中时, 他连头都没偏一下,石块在他头顶碎成了碎石和齑粉, 牢牢地挂靠在他发间, 免费给他做了个挑染。
谢辞顶着一头碎石一言难尽地转头。
方棋理不直气也壮说:“礼尚往来。”
谢辞:“……”
你问过“礼尚往来”四个字它们同意你把它们用在这儿吗?
谢辞做事站的是地府的立场, 他并不理亏。
但方棋的反应让他有点惊讶。
他当了几百年的鬼差,见惯了不平事, 早就免疫了七情六欲。
他以为方棋也一样。
成了鬼差,就和人间脱了节,为了不被人鬼的七情六欲影响, 鬼差在上任之前还有一项专门的训练考核, 那项考核,方棋是被免考了的。
因为他从训练开始,就是个无情的观影机器,任何执念或怨念的形成因素, 都不能让他的内心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谢辞的出手合情合理, 就算是一开始有所冲动, 在他表明目的之后,方棋也应该欣然接受。
他居然也有情绪化的时候。
方棋出外勤的时候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大师”谢辞是知道的, 那个大师现在成了鬼他也不意外。
没猜错的话, 那是方棋的“因果”所在,是他的私事, 办事处没必要过问。
可他一直以为方棋跟着那人以及让那人跟着只是为了了却“因果”。
现在看来, 他好像判断有误。
他又看了两人一会儿,又看向到了方棋手里的东西, 说:“那块玉我查过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和现在调查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自己收着吧。”
“……”
话题突然调转,方棋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玉,眉头微紧。
他之前把这块玉拿给谢辞,是为了通过弄清这块玉的来历,继而找回寅迟丢失的记忆,弄清楚所有真相……跟调查的事情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他低着头,所以没发现寅迟同样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等他抬头想问点什么,谢辞已经转身继续往上走了。
同时身边一声轻咳,方棋心里一紧。
就算是没有下死手,谢辞的“试探”也绝对不轻。
他顾不上再追问玉佩的事,抬手一挥,阴气弥漫过后,两个人直接消失在了楼梯间里。
谢辞走到了楼顶又回头,视线在两个人消失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才又看向楼顶,看到楼顶的一片狼藉,他“啧”了一声,着手开始收拾烂摊子。
在他走上楼顶时,围绕在楼梯口的几人条件反射地给他让了路。
然而这次的惊惧中多少带着点儿麻木。
短短几小时内,无能为力的威胁和冲击一重接着一重,换谁都得麻。
尤其是这位新的大佬,和前面那两位的关系他们实在看不懂!
说他们立场对立吧,这人被砸了一头灰还若无其事地把人放走了。
说他们立场统一吧,他们谁也没放过谁。
连几个还留在楼顶待命的鬼差也看着他们老大的“新造型”,没忍住问了一句。
谢辞走到了还被锁魂钉钉死在深坑里的影鬼面前,面无表情地将钉子一根一根起了,讳莫如深道:“我不喜欢没有性价比的处理方式,如果你们觉得他俩能做的事你们也能做到,你们可以擅自动手不用汇报,地府也不会追究。”
“……”
简言之: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ibi。
“可他体内的怨煞之力一旦失控……”
有人听懂了谢辞的“言下之意”,忍不住对他的决定发出质疑。
这时没有了锁魂钉禁锢的影鬼好似找到了可乘之机,忽然从深坑里消失,一时间惊呼声四起,下一秒,却见新来的鬼差抬手一握,他身前的一片空间回流,消失的黑影重新显形,再次被震回了坑里。
众人:“……”
质疑的声音瞬间哑火了。
大学城那间窄小的公寓里,障眼术撤去之后,寅迟身前的那条伤口重新映入方棋的眼睛,他眉头紧拧,阴气不断输入,伤口的愈合却依旧缓慢。
他专注于给人疗伤,受伤的人却配合过了头,不言不语不动,垂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好似对自己的伤一点都不在意。
他忍不住抬头:“不疼?”
寅迟轻轻一笑:“疼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呢。”
“……”
方棋有些恼怒道:“那你干嘛不躲?”
谢辞出手突然,但也并不是不能躲开,寅迟还有余力拽他一把,根本就是故意迎上去的。
他想干嘛?自残吗?
寅迟却道:“是好事。”
方棋皱眉:“什么好事?”
寅迟:“示敌以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不是吗?”
方棋微怔,又重新低下了头,没有反驳。
确实避免了很多麻烦。
地府为了杜绝隐患,和寅迟的接触是迟早的事,“试探”已经是最轻最简单的一种方式了。
谢辞的做法除了让地府放心,也能让其他玄门中人放心。
当时在商场楼顶,有过亲身体会的人或许会有所顾忌,可没有参与过的人就像不谙世事的井底之蛙,不信邪不听劝,总有人忍不住想试试深浅。
那些对自身对“敌人”都没有清晰认知的人,对寅迟不一定能造成什么伤害,但一定会像苍蝇一样烦人。
谢辞的“试探”打消了别人认为寅迟体内的力量不可控的疑虑,相当于给一颗炸.弹上了保险,能降低他的威胁性,让别人放松对他的警惕,产生一种天塌了有个高的人顶着的错觉,也不会再杞人忧天地时刻盯着他。
虽然算是好事,但谢辞下手也太重了。
方棋说:“那也不用生扛,你没脑子吗?”
寅迟:“嗯。”
“……”
方棋被他噎了一下,又蓦地抬头。
他后知后觉这人不是“配合”,他似乎根本不在状态。
他正觉得不明所以,寅迟略显发散的瞳孔突然又有了焦点,看着他问:“这块玉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 寅迟手里摩挲着那枚刚从谢辞那里拿回来的玉佩。
他的动作太明显,所以方棋低头看了眼。
玉佩的事情方棋还没对寅迟说过,以前是不知道怎么说, 之后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说,但也没必要藏。
所以谢辞把玉佩扔给他的时候, 他除了失望从玉佩着手一无所获之外, 并没有太把玉佩当回事, 回来之后也随手搁在了床头柜上,又被寅迟拿在了手里。
他这会儿突然问起, 方棋愣了一下。
寅迟从来没提起过那段有两个人参与,却单方面只属于他的“过去”。
他不提,方棋也不问。
玉佩寅迟肯定是认识的, 毕竟连傀儡娃娃都记得这块玉并且对它非常不待见。
但寅迟似乎不仅仅是认识。
刚刚问起这块玉佩, 他说的是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方棋意外道:“你知道这块玉?”
寅迟未置可否。
方棋:“……”
他都用“找”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寅迟对这块玉的了解,远比他认为的要更全面。
起码他知道这玉有“储存记忆”这项功能。
“这是魂玉。”寅迟突然说。
方棋:“……魂玉是什么?”
“是从极阴地里长出来的一种石头,能驱阴辟邪, 还能……储存记忆。”
“……”
他这个停顿就很刻意。
而且这个解释过于简略。
方棋直勾勾地看着他, 很快寅迟就妥协了, 状似平常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棋如实说了。
从警察局里拿回这块玉佩起,再到看见了覃元彦和覃瑶相关的记忆, 还有寅迟为了他引导了周冥的车祸……
在那之后, 他把玉送去了办事处,偶尔还是有一些片段出现在他的梦里, 是一些寅迟无声陪着他的记忆。
寅迟听完沉吟良久, 恍然又敷衍地“哦”了一声。
方棋:“……”
这是什么反应?
这时他伸在寅迟身前给他疗伤的手被握住了,那人似乎想说什么, 又抿了抿唇,扯了下嘴角才道:“所以你是做了一场梦,醒了之后很感动?”
方棋:“……”
突然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很轻,却略显僵硬。
方棋心中微动,好像明白了这人为什么状态不在线了。
寅迟一直不提“过去”,是不想给他束缚。
单方面的付出对接受付出的人来说是情感枷锁,对付出的那个人同样是枷锁。
因为他分不清对方是喜欢还是感动,是心动还是妥协。
他不说话,寅迟便也一直看着他。
方棋对感情的表达很坦率,坦率他的茫然,坦率他的顾虑。
在这之前,寅迟一直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确认关系的时候他想,方棋不明不白也没关系,他行动上明白就行了。
嘴上说着不行,身体却很诚实。
不拒绝代表同意。
不讨厌就代表喜欢。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方棋相信他表白的话是因为对他有了一样的感情。
……可如果不是呢?
对一段关系的容忍不一定只是因为喜欢,还有可能是出于感动,和亏欠?
“我不是在还你的人情?”
心里的想法突然被人说出了口,寅迟不觉一愣。
他缓缓抬头,方棋却又垂了眼,说:“我同意这段关系,和看到的那些记忆没关系。 ”
这个问题他自己已经纠结过了。
解释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只是看着寅迟不自觉的紧张,自然而然就心领神会了。
看寅迟现在的反应,他好像是成功当了一回“蛔虫”。
方棋有些诧异,没想到寅迟也有这么拧巴的时候。
然而片刻之前还在拧巴的人,在听了方棋的话之后,很快就原形毕露,他忽的凑近道:“这段关系?我们什么关系?”
方棋:“……”
拧巴也不影响他蹬鼻子上脸。
带着凉意的呼吸忽然靠近,连带着他胸前的伤口也跟着逼近眼前,黑色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方棋看得眼皮一跳:“你……”
他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反倒牵扯了伤口,身前的人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方棋:“……”
他身形一僵,不敢再动。
寅迟说:“疼。”
方棋没好气道:“怕疼你还自己凑上去?”
寅迟低笑一声道:“你不也没躲吗?”
当时谢辞突然出手,是方棋先站上前的。
“如果他当时没有收手,你真打算对他动手?”寅迟近距离看着他问。
方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
“没怎么。”寅迟笑道:“不过你不是一直想去投胎吗?如果你对鬼差动了手,你可能就投不了胎了。”
他半开玩笑似的,眼睛却紧紧盯在方棋身上。
他心想人果然是贪心的,就算心里觉得不能操之过急,出口的话还是成了试探。
方棋听出来了,同样回视着他。
应该会被无视。
寅迟无奈地想着,就在他以为方棋会直接岔开话题时,方棋却道:“我不是一定要投胎。”
“……”
寅迟倏地一怔。
方棋自己也怔住了。
他也可以不投胎。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方棋心跳漏了一拍。
他敢和谢辞动手,不代表他有把握赢。
谢辞在地府存续的几百年,他的实力就算不得而知也是毋庸置疑,对他动手,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可就算是烟消云散,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寅迟的惊讶不比他少,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他很确信,方棋放弃投胎的原因绝对不是想无止境地给地府打白工的意思。
他失笑道:“所以你是打算给我殉情吗?”
方棋:“……”
神特么殉情。
原因不明,他脸上有些发热,本能地想退开离身前的人远一点,然而才退了不到一厘米,后颈就被扣住了,他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不能碰到伤口”的念头,想提醒的话已经被堵回了喉咙里。
略显凌乱的吻带着几丝血腥味儿,提醒着方棋身前的人是个伤患。
但是伤患本人没有自觉,步步逼近,还扣住了他的腰。
细微的摩挲带着微痒,方棋不合时宜地想,寅迟上次受伤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彻底痊愈,这次却是怎么也不好。
他呼吸微乱着想问点什么,一抬眼只看见了寅迟光亮闪烁的眼睛。
他同样呼吸急促,抬手抚了一下方棋带着水光的唇,隐忍而克制地叫了一声:“七七。”
这个称呼方棋始终无法习惯,杀伤力一如既往。
他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费力从脑子里搜罗别的话题,目光撇见了被丢弃在床脚的玉佩,他醒神道:“你既然一直在那块玉里,那你知道玉的来历吗?”
那块玉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外的路边摊上?
不料寅迟微怔,茫然道:“在那块玉里?”
方棋:“……你不是被关在玉佩里吗?”
寅迟顿了一会儿,笑道:“我没说过我被关在那块玉里,我是在你的身体里。”
“……”

他被关在哪儿?
“在你的身体里。”寅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神态很熟悉,给他一个桌面, 他能立马把胳膊肘放上去撑住自己的脸。
方棋:“你……”
“字面上的意思。”寅迟补充了一句,想了想又忍不住笑道:“另一种层面好像也是字面意思。”
“……”
在某人开裂之前, 寅迟拉住他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被关在了这块玉里?”
方棋低身捡起了那块玉。
碎玉从中间裂开了缝, 拿回玉佩的当晚他就做了有关覃元彦出洋相的梦。
“如果你没在玉佩里, 玉里面为什么会有你的记忆?”
寅迟挑了挑眉说:“应该是‘记录’。”
方棋不解:“记录?”
“嗯。”寅迟从他手里拿过了那块玉,垂眸道:“魂玉长在极阴的幽冥之地, 现在几乎绝迹了,就是在以前,也只有怨煞很重的乱葬岗才会有, 世间万物阴阳制衡, 魂玉能驱阴辟邪,其实不是驱散邪气,它的原理和聚阴阵差不多,是将附近的阴灵汇聚……或者说是困在一处, 让乱葬岗那些怨煞阴灵不至于跑出去波及到周围其他的地方。”
方棋眉头微紧:“那你……”
“我被它困在了你的身体里。”寅迟笑得意味深长。
方棋:“……”
这对话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寅迟却顾自道:“它还挺称职的, 每次我从你身体里出来, 它就盯着我不放,所以留下了那些影像一样的记忆。”
“……”
如果寅迟没有被关在玉佩里, 那这块玉为什么会到他手里?
只是因为老太太不识货, 而他运气好吗?
如果寅迟一直在他身体里……
方棋忽然想起了有关覃元彦和覃瑶的那两段记忆。
看见覃元彦出洋相的时候,和被方慧污蔑他偷钱的时候, 他都表里不一地出现过一些违和的情绪。
报复覃元彦的快感, 被方慧污蔑时的愤怒。
那不是他的情绪。
他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浪费自己的情绪。
他恍然地想:那是寅迟的情绪。
因为灵魂在他的身体里, 所以情绪会通过他的身体表现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有另一个灵魂,在看到覃元彦出糗时替他高兴,在他被诋毁时替他愤怒。
可……寅迟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方棋抬眼看着寅迟:“你还知道什么?”
寅迟道:“这块玉吗?没别的了……”
方棋打断他:“你自己。”
“……”
寅迟说过他没有他失踪之后的那段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试验品,那些拿他做实验的人一时疏忽,或许会让他有机可乘,可他不是“普通”的试验品。
他是影鬼口中,他们的计划里完成度最高的作品,接近甚至可能已经是成品。
他们的“实验”过了十几年仍在继续,说明他们在寅迟之后就再也没成功过,寅迟对他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他们不可能轻易让寅迟逃跑。
而且跑出来的只有灵魂。
“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吗?”方棋问。
寅迟点头:“嗯。”
“……”
同年同月同日,他们有着一样的生辰八字,寅迟的灵魂寄宿在他的身体里不可能是巧合。
而生辰八字,一般都与玄术脱不开关系。
他能想到的事情,寅迟不可能想不到。
顿了一会儿,寅迟果然道:“我是被人送出来的。”
陈述肯定的语气,他声音很轻,却让人心底发沉。
被谁送出来的?
寅迟失踪之后,尹家遍寻无果,地府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那些参与实验的人内讧的几率很小。
那些人倒行逆施,选择的地方必然隐秘又封闭,有重重防备和重重危机,什么人有能力,又能在自顾不暇的境况下还愿意不计后果地把寅迟的灵魂送出来?
“怎么送出来”的话被方棋咽回去了,他问:“她人呢?”
寅迟顿了顿,一挥手,床沿上多出了一个装着死物的玻璃罐——死物是他们不久前在商场楼顶带回来的,寅迟妈妈的骨灰。
“玄门有一种禁忌的换魂术,能将一个人的灵魂,换到另一个和自己命格完全相同的人身上,代价是施术人自己永不入轮回。”
“……”
难怪寅迟一直笃定,他妈妈不会活着,
禁忌的换魂术,相当于一场献祭,施术人自己就是祭品,换魂成功的时候,祭品就已经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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