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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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是,皇帝根本没打算让武景同进名单,他非常清楚武缙的底线,倘若他敢把武景同送去凉羌,下一刻大徵门户就会失去北境屏障,他不敢赌武缙对他还有多少忠心,之所以放出风声说武景同也在名单内,只是他试探武缙的反应而已。
果然,武缙坐不住了,往年一陈不变的贡品,今次全换了花样,当流光溢彩的类琉璃制品一箱箱抬进皇宫时,当绝美官妓踩着舞曲吟唱仙音乐歌时,御座上的皇帝便知道,他只要把住了武景同,北境就乱不了了。
武缙对这个儿子极度重视,那老刻板的哭穷方式,最终叫这一箱箱的宝贝卖了他,掀了他假穷的本质。
明年的军饷物资给五成就够了。
他洋洋得意的以为探出了武大帅的家底,筹算着怎么让武缙将烧制玻璃的匠人送给他,然后,那些被他叫到京里的诸王侯质子,就给了他个背刺。
一夜之间门全死了。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去调查那些质子的真实身份,各王侯递上来的名册录里,这些进京的质子个个嫡出,且备受家中栽培喜爱。
凌湙点着桌面道,“你也出自高门勋贵,当知道,记名嫡子的来由,陛下下旨要各家的世子或嫡出子,那些人怎肯?为了不互相拆台,干脆联合起来搞了一出李代桃僵。”
武景瑟震惊的瞪大眼睛,捂了嘴哑声道,“那些质子身份都是假的?”
凌湙点头又摇头,“出生是真的,确确实实都是诸王侯家的子嗣,但身份嘛……以庶充嫡罢了。”
皇帝不防诸王侯会这样集体糊弄他,等人死了后,才从这哑巴吃黄连的苦闷里,体会出了诸王已不受控的事实。
这些质子送去凉羌,大抵是不会回来了,既然皇帝先不仁,那就别怪他们不义,故而,对着这些注定死路一条的儿子,干脆一杯鸩酒送了他们上天,也好让家族有个先发制人的先机。
皇帝一怒之下令人拿了武景同,逼他当朝承认,是自己主动愿意为两族交好,往凉羌去做交流考察的,作为一个国家的主宰,他当然为有这样的臣民高兴,于是为不让他一个人太过孤单,这才下旨宣了诸王侯子嗣一同前去。
武景同生生被按上个媚君惑主的称号,成了诸王侯质子集体自杀的罪魁祸首,当即被送下了天牢。
皇帝也很仁义,武大帅什么时候打退了凉羌十万大军,什么时候武景同就能以他的军功换命,若武大帅遇一场败战,那北境主帅的位子他就别坐了,让有能力的人来坐。
那个人就是虎烈将军杜曜坚。
凌湙简直不知道,这拙劣的补救方法,到底是谁给当今出的,当人不知道他在掩耳盗铃似的,武景同的身份和性子,打死他,他也长不出媚君惑主的脑子。
武大帅将调查出的详细经过递过来时,凌湙甚至都以为,那个给当今出此馊主意的人,该是跟诸王侯是一伙的,不然,怎会出此动摇军心的昏头之计?
用武景同的命威胁武大帅,这是什么损招啊!
一国之君,时时刻刻惦记着臣子家里的那点家业,什么毛病啊!
武景瑟彻底懂了她父亲,这几场战打的消极懈怠的原因了。
突然,城中心处的钟楼处,炸响了一连串的敲击声,酉一扶刀快步从外进来,单膝跪地道,“主子,季二那边发了令信过来,他们那边顶不住了,有五千凉羌骑兵冲破了右陇卫关隘,他收兵断了吊桥,那五千骑兵很快就要冲到边城来了,他叫我们做好迎敌的准备。”
说着,递了一封加盖了三枚火漆印章的信函上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城主威武,边城威武~……
陇西府连同周边三卫, 城楼之外都挖有三丈深的壕沟,北境不似江州等关内城池,会在城外挖沟引水做护城河, 这边风沙大雨水少,引水做护城河不现实, 故此,整个北境对外的城池,都就地取材, 做的是拒马沟。
两丈宽三丈深,沟底拒马刺倒竖朝上, 有条件的城池还会准备松油, 等壕沟内的尸体填满后,浇上去点一把火, 便又成了拒敌的火墙。
战事之中,无残忍可言,因为你不残忍, 别人就会对你残忍,马革裹尸,悲凉皆在此。
之前因着边城的城堡要收尾, 陇西府和同其他三卫, 便为边城挡了冲往这边的敌骑,各卫所的兵皆陈兵壕沟前与敌对阵, 仗着人多倒也堪堪与来犯的小股敌骑打了个平手,等凉羌骑兵意识到这边竟然不似往年好冲杀时,自然要增派人手来支援,这一举便打破了先时的平衡,几卫人员伤亡急速飙升, 实在顶不住后,只能往壕沟内退。
季二的右陇卫一直承担着阻敌主力,他手里的兵是满额的千员,再有雇佣兵千员,守一个右陇卫,还有余力支援左陇卫,两卫的城防在开打之后,基本全靠他一个人周旋,郑高达守着陇西府,也时不时的增兵左陇卫,娄盱就会在他顾不及陇西府城防的时候上城楼督战。
奇林卫这边有老练的赵奔洪,卡着要道口守的铁桶一般,三卫一府的弱点只在左陇卫这边,黄清被杀,黄扬被押,左陇卫叫纪立春收进手里,偏他要顾及凉州卫那边,根本腾不出手来管理这边,导致左陇卫群龙无首,又因之前跑了一批杀了一批,搞得整个左陇卫兵员只剩两百户加三小旗,连千卫的一半都没达到,战力约等于无。
季二打的火冒三丈,凌湙给他和郑高达的命令,是最低得给他守十日,他奔命似的两边跑,跟郑高达两个人拖着左陇卫里不服他们管的一群兵痞,愣生生的守了半月,到发令信预警时,便是他实在守不住的信号。
右陇卫的兵打没了一半,再不退进壕沟内拒敌,他手里的兵怕是没一个好的了。
郑高达也憋气,他给纪立春去信,要他将左陇卫的千户名额让出来,不羁从谁手里出一个自己人,这左右线就能连起来,仗也能好打许多,不似现在这样,命令传下去,无头可牵,导致两个百户三个小旗搪塞来去,延误战机。
他是凉州守备,有督战权,却无任令权,辖下卫所内的空缺,都要经过凉州大将的印章勘合,才算是正经入了武备册,有了往上升的武阶品级,算是武官晋升中鱼跃龙门的重要一步。
纪立春当然是想提拔自己人,他在意识到陇西府沿线已尽归凌湙之手后,就产生了危机意识,黄清黄扬两兄弟的作为,正好给他空了一个档出来,若非战事突起,他身边的副将会直接入左陇卫领千户职,然而,凉州卫羌兵压城,他身边人不够,若此时放了副将去左陇卫,那他一个人在凉州将独木难支,如此,他才假做糊涂的将左陇卫忘到了脑后,哪怕郑高达来信催了又催,他也推托事忙分身无顾,要他们这边先担待着。
他一点都不担心凌湙会对左陇卫这个缺口置之不理,三拖一,其他几卫只要替左陇卫分担点战事压力,等这一截过去,他自然会将左陇卫的千总人选补上,至于因左陇卫这个缺口,导致兵员多死多伤的后果,那不在他的忧心范围,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兵。
自来兵将之争,就是以消耗对方手中的兵力为先,他希望通过这次的战事,让陇西府的兵力多损耗一些,这样待他腾出手来,揪着左陇卫这根刺,再慢慢打进其他几卫,逐一收回分散的兵权。
凌湙是有能力,可他也不差,熬了这些年才熬到大将的位置上,要他甘愿拜个毛头小子为主,本心里讲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总要挣扎一番,若然实在抗不过,拜也就拜了,若抗个实力相当,拜把子都比拜主子来的有优势。
他揣着这样的想法,怎能瞒过凌湙?便是齐葙都看出了他的用意,极为不屑的嘲讽了他的痴心妄想。
拜把子?你也配!
郑高达和季二叫纪立春这面筋似的推搡手法,惹的一肚子火,自然不遗余力的在凌湙面前给他上眼药。
今天在左陇卫折了多少兵,明天左陇卫里的百户如何不听令,又让他们折了多少人,事无巨细刀刀指向纪立春的不作为,并且有一点指到了关键上。
边城外一马平川,是没有壕沟阻敌的,这座孤悬在北境城外的流配地,没有人肯费心在这里修筑半个防御工事,凌湙来之前连城门都是歪斜到半倾不倒的模样。
挖壕沟搬拒马抗敌?
此城不配。
如此,但有凉羌马骑来此,人马缰绳都不带勒的,信马由缰跑的那叫一个快活。
凌湙让郑高达他们阻敌于陇西府外,盖因了城外壕沟没来得及挖的缘故,若城楼上有工匠抢工修墙,那些凉羌马骑近了百步内,弯弓搭箭一射一个准,他好不容易招来的人,经不起这么个死法。
但季二手里的兵打没了一半的事情,也着实令他皱了眉,再有郑高达报过来的兵员损耗,纪立春这一举,直接让凌湙窝了火。
你可以争兵争地盘,但不能拿人命当儿戏。
凌湙望着城卫在齐葙的调度下,有条不紊的进了城楼堡,后勤工事也在往上面运箭矢滚石,思考了一瞬后,冲着酉一道,“去把韩崝叫来。”
韩崝的腿伤好后,便去了西边荒木林内的战奴营,整整三个月,里面时不时的抬出一具尸体出来,半夜杀声偶尔冲一次天,到最近一个月,韩崝才终于降伏了里面的刺头,算是基本整合了里面桀骜不驯的一群恶徒。
这里值得说一声的是,边城的百姓生活条件传出去后,不仅吸引到了周边的百姓,连韩崝的母亲都闻声过来了,带着小儿子齐峖一起来了边城,如今跟儿媳孙儿孙女一齐住在垂拱堂那边。
韩崝一身青布粗衫,扶着把刀立在了凌湙身后,身形经过几个月的锤炼,已变的劲瘦有力,脱了曾经身为大将嫡长子的尊贵,整个人沉稳锐利了许多。
凌湙背身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尘烟,半刻左右道,“此战之后你去左陇卫,收了里面的兵后,占住那里,以后那边就是你们战奴营的地盘。”
韩崝惊讶的抬头,喉咙滚了一瞬,沉声道,“这……不合朝庭法度,纪将军怕是不会同意。”
凌湙昂然抬头,声音冷淡,“无需他同意,你去就是,他有意见自会来寻我,至于朝庭法度,呵,民不举官不究,整个陇西府,及至整个凉州,我看谁敢把左陇卫的事情告上去。”
半年了,整个凉州境内豆油完全取代了松油,青砖也卖进了百姓人家,豆制品更成了餐桌上的常备菜色,边城收菽豆的广告打进了凉州每一户,秋收的喜悦让普通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更筹划着来年的耕种计划,边城的名声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已经成了向往二字,凡来过的人,无一不羡慕着城内百姓们的生活。
边城收流民的告示贴遍了凉州大小坊市,初时或许还有犹豫不敢去者,至后来蜂拥,抬高了收人门槛,也只前后两个月的事。
整个凉州的官民,都震惊着边城的高速发展,同时也欣喜着边城为他们带来的便利,出了凉州之外的油价、青砖价以及豆制品进货价,都要高于凉州境内,这让他们有种被优待的荣誉感,好大一部分人,觑着这里面的差价,趁农闲时会背上一瓮子油或油豆果子,去别处售卖,赚的辛苦钱都比平时多。
凉州周边各卫的千总们,都与凌湙建立了联系,虽只暂时是生意上的来往,但基本面子情都给的非常足,尤其卫所内的女眷们,隔三差五的都要往边城来赶一趟夜市,郑高达趁机拢着他们,成为两方搭桥的中间人,以最优厚的价格,让他们在凌湙这边尝到了甜头。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凌湙现在能够操控整个凉州的粮油价,且他还有一项独门生意,铁匠铺,收揽各卫所废铁只是其中一项明面上的生意,暗里他的铁匠铺还管翻新铠甲与兵械,补一点少少的手工费,你就能得到一身崭新的铠甲和锋利的武器,比每三年一换的板等着朝庭下发新的装备强多了。
有的军藉人家祖孙三代都凑不齐全套盔甲,可有了边城铁匠铺后,旧的盔甲,废掉的断刀,增补些银钱,就能得一套保命的装备,别说举告,他们恨不得把所有多嘴多舌的人嘴巴全缝上。
你当那些兵将家属爱跑边城夜市呐?人家那是带着家里男人的叮嘱来的,甲胄翻新成什么样,兵械要重铸几斤重,边城铁匠铺量身订制,有要求你只管提,如此一来,谁还敢小觑边城实力?大家都把这当成心照不宣的帅府私产,嘴巴个个闭的比蚌壳紧。
纪立春无能为力的地方也就在于,他没有能打动人心的东西笼络人,靠着一顶大将的头衔,只能让那些卫所与他维持表面客套,他的话甚至没有郑高达管用,而郑高达身后站着凌湙。
凉州卫这次迎敌的左右支拙,非常明显的体现了他御下能力的不足,哪怕凌湙将借他的七百亲卫还了他,在指挥战阵时,凉州的左右大营仍然因令不齐导致兵怠将疏,差点叫敌骑冲进拒马壕沟内。
凉州卫的整体伤亡数,超过了陇西府,便是缩在他后方的登城,都因他的疏忽,受到波及,城楼上的旗帜差点叫敌骑一箭射下来。
登城开始进入警戒状态,任玉山焦虑的已经几夜没合眼,本来他只要防备小凉山那边有敌袭的情况发生,现在却因为凉州卫的不给力,他还得防备西路城防,随州那么大的压力,都没叫凉羌的骑兵越过后防线,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家后花园差点叫人拱了。
纪立春成了整个凉州将领们眼里的草包,便是他手里仅存的六百亲卫,也渐有人心涣散之势。
他太想将各卫所的兵将收入囊中了,然后,在初时有敌骑来犯时,谁来求助都会带人去救援,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不停奔援,将亲卫累成了狗。
累成狗便也罢了,却偏偏连句好话都听不着,跟欠他们似的,被理所当然的用成了前锋。
前锋的伤亡率大家都知道,赶着便宜送上门来的前锋不用,当谁傻啊!
对救援者救的及时也便罢了,可有时候令兵追着他屁股后头跑,他是救了一个失了另一个,无头苍蝇一样的跑了半个月,及至突然发现手里的兵越打越少后,再回顾自己的作为,身上冷汗倾刻而下。
再是个大老粗,此时也该反应过来,自己是叫凉州各卫里的千总们给坑了。
便是凌湙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个大将,不坐镇凉州大营居中调度,跑来跑去的当救火队员,结果哪方都没讨好到,还白损了手中的兵力,本来战事一起,于他收拢兵权的大好形势,生生被他错失了。
战时不听将令,他是有权先斩后奏的,那些卫所千总再不拿他当回事,当有敌骑来犯时,怎么打,如何调兵,都得顾着大局听大将吩咐。
郑高达就是在一次又一次,追着他屁股后头,要左陇卫千总的任令权中失去了耐心,就更别提其他千总,在纪立春疲于救援的时候,因自己少受了一次增援而起的气怒心。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事事亲力亲为也要分时候的,凌湙终于明白了齐葙初时评价他的那句话,纪立春无领兵才能,他只是个前锋打手的命,且还是个非常容易上头的前锋打手,一不小心就会拖累战友的坏才。
五千敌骑能从左右陇卫方向过来,说明凉州卫那边已经放弃了外部城防,已经将兵力退到了壕沟以内,开始实施守城拒敌的方略了。
随州的周延朝还能带兵出城迎战,并州武大帅再消极,战场中心仍开在三十里处的大峰坡,只有凉州,明明凉羌兵力分在这边的最少,却如今被打的连城都出不了。
太丢脸也太无能了。
韩崝透过城楼哨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凉羌骑兵,终弯腰拱手,“属下听令。”
他从小受的是正规的军官教育,似凌湙这等无视法度的做事方式,一时还未习惯,思维始终处在不能乱纪越矩里,然而,所投效之人偏是个一言不合就开揍的,法度在他这里,只有自己定的才叫法度,别人定那叫狗屁。
他在下意识的口出疑异之后,骤然想起了表哥的叮嘱,“主上叫你怎么做,你执行就成,一切后果他自会替你担。”
这是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主上,你不用担心会有被推出去,替人背黑锅的一天,因为在那之前,他会将造黑锅之人先劈了。
韩崝低头领了命,突然对自己连同战奴营里的人,一起生出了无限希望。
左陇卫啊!占住了,他们是不是就能重新开始了?
突然,敌骑的冲锋号角在不远处催动,震动大地的马蹄声轰鸣着急驰而来,堡楼上的每一个单门窗内,都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敌骑,手中的弓箭张弦拉紧,身侧三人为一伍,各自都紧绷了神经,捏紧了手中的弓弦,随时准备接替放空了箭矢的战友,不至叫箭门空置。
凌湙站在堡楼的正门中央,透过哨眼注视着敌骑情况,却见他们疾驰至城楼两丈处,陡然齐齐勒马停了下来,长长的催战号也骤然顿住,叫身后紧跟大部队奔跑的马骑不知所以,纷纷急勒了马缰停下,五千战马齐声嘶鸣人立而起,威赫赫乌泱泱的挺立在边城的堡楼之外,显然,俱都被眼前砌的密实连绵的庞大建筑群震惊了。
堡楼的墙体外,按理还要抹一层黏土浆拌草木灰,封住内部青砖体,以保证短期内不至叫风沙侵蚀,只是时间原因,工程没赶得及,如今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座崭新的青砖建筑群,低调的透出一股子豪阔气。
南来北往的走商,会将各地的消息带往四面八方,凉羌那边当然也有不怕死的走商过去,带去的见闻里属江州民风最有听头,里面当然也掺杂了江州豪商们的庭院宅邸,那是青砖黛瓦小桥流水,美人如云莺歌燕舞,于是想当然的,青砖建筑在凉羌人眼里,就是富贵的代名词。
领头的敌骑将领夹着马腹来回跑了一圈,瞪着眼回来与自己的副将嘀咕,“这是厌民城?”秋氏一族在边城生根百年,比来来回回的罪民对边城影响更大,如此,凉羌那边的人,就都叫边城为厌民城。
那副将也瞪眼回望,“是厌民城,整个北境只有这一处是吊在地图外的累赘。”都不稀得给城修个门,可不就是当累赘拖着么!
可这样一个累赘,什么时候给改造成如此威武霸气样了?
这特娘的都造的跟个乌龟壳似的了,叫人可往哪处先下手?
五千凉羌马骑立在边城城堡楼外,齐齐傻了眼。
只不过既然来了,万没有不探一探就退走的,如此,正副将低头商量了一番,决定先派一个旗的骑兵上前试一试。
齐葙寻着凌湙所站的地方过来了,脚步飞快,眉头紧锁,腰上的佩刀走动间发出铮鸣音,凌湙听见动静扭头,见他如此用脚,便责怪道,“急什么?走这样快,回头腿该肿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又要复健重新学走路,到月前,齐葙才能丢了拐仗独立行走,却也不能走时间太长,超量运动腿依然会水肿。
齐葙叫凌湙说的顿了一下,随即放慢了脚步边走边道,“不碍事,回头多敷一贴膏药就成。”
之后立马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主上准备怎么用兵?”
就他对凌湙的了解,这就不是个龟缩在城内不动的主,其后必然要所有行动,他得清楚他的计划,好随时策应。
以前是他行动不便,做个军备总参跟隐形人似的,放着主上肆意奔腾,半点不将自身安危放心上,当然,也有凌湙个人能力太强的原因,只不过边城自发展壮大后,有些事情就不能叫凌湙太随心所欲了。
须知,他现在已经不是单打独斗一个人了,他的身后站着近万士兵,满城百姓。
边城急据扩张下,满城人口已超六万,军备武力也发展到了八千,只不过平时全撒在城防建设上,还没正式拉出城练过,但每日的跑操,和临夜的常规拉练,这八千人却实实在在的成了军,壮观场面震慑了不少人。
凌湙的全民跑操起到了巨大成效,后又因马匹量足,是敞开了训练人数,几乎全城男丁皆训过马上骑射,早中晚都排了训练计划,除开老小上不动马的,年轻男女皆受过基本体能训练,简简单单绕城跑步后来已不能满足百姓需求,负重跑、跃障碍物训练、攀墙上梯,花样多的让人直呼开了眼,曾有人笑言,照这么个训练方式,满城百姓都能飞檐走壁去当梁上君子了。
韩崝却突然出声,“动了。”
齐葙这才注意到隐在一旁的韩崝,惊讶道,“你怎在此?”
凌湙却上前两步,凑近了哨眼,一看之下笑了,“弓箭手准备!”
齐葙立即将注意力放在了凌湙身上,听他如此吩咐,忙让一旁的令兵摇旗,每三人小队里就有一个专门盯旗号的,见令旗摇动,立刻将战令告知引弓搭好箭的战友。
霎时,整个堡楼内的弓箭全都绷紧了弦,齐齐注视着城外的情况,凌湙紧紧盯着小心翼翼打马上前的一旗敌兵,嘴角泛凉,数着近前的距离,然后果断下令,“放箭。”
嗡一声弓弦引动,只见堡楼的单门小窗口,瞬间人头攒动,让本来看着还陷在静谥里的城楼,跟被唤醒的怪兽似的,张着爪牙就将刚近前的一小旗人马给射成了筛子,连马带人一个没逃开。
城楼下的敌骑将领一个倒抽气,竖起手臂敢紧下令后退,自己也拨转了马头往后撤,直退了三丈远才停下,然后心有余悸的盯着一地人和马的尸体,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来回在城楼与地上的尸体间打量。
城楼上下皆有人倒抽气。
凌湙扭头,就看见武景瑟居然也进了堡楼里,一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怎上来了?回去。”
武景瑟震惊的都没回神,直眉愣眼的瞪着城外一地尸体,头脸直凑上前,想要瞧的更清楚似的,嘴里喃喃道,“死了,全死了?”才一个照面吧?对方甚至连刀都没拔出来呢!
她盯着看的太认真,凌湙从哨眼往外觑,就见三丈外的敌骑将领在搭弓,闪着寒光的箭头直冲冲往自己这边过来,他当即侧移开身体,却见武景瑟还直愣愣的盯着外面看,忙一伸手就将她拉倒向自己这边,只听嗡一声铮鸣,那直射而来的弓箭当的钉在了单窗外的楼墙上。
箭羽晃动出一阵残影,显出射箭之人的精湛技艺。
武景瑟生吓出一身冷汗,凌湙推开她,眼睛又瞅向哨眼处,声音透着讶异,“竟是个百步穿扬的?好弓法。”
齐葙也见了这一箭,当即手痒上前,“主上,我试试他。”
凌湙点头,一旁的齐葙亲卫立即递上他的大弓,齐葙单手持弓,一掌却携了三支箭,俯撑着窗台,箭头直指外面的敌骑将领。
那将领一击不中,立刻体味出了这城楼堡的刁钻之处。
设若内里不亮灯,整个城楼熄在黑夜里,而外有月照的情况下,敌袭反会被里面的人偷袭,且还无法立刻找准引弓窗口,或即使找见了,却一箭躲不进去,这得需要非常精准的弓法,才能一击将窗内的人射死。
这刁钻的建筑,是专门造来克制弓箭手的吧?
一时想的入了神,眉头皱的打结,却忽听旁边副将扑过来,一把将他扯落马背,两人生生滚出好几圈,便听已方马队中响起一阵骚动,却是挟凌厉之势而来的三支箭,从他滚落的地方散射出一个扇面,而所过之处,倒了前后三个兵,被箭的冲势带翻在地,血瞬间从他们身体内涌出,眼看着就没了命。
齐葙可惜的摇头收了弓,凌湙却接过他手里的弓颠了颠,从箭匣里抽出一支箭,搭弓对准了城外敌骑中央处的凉字王旗。
咻一声飞箭而出,只见五千骑兵中的凉字王旗咔嚓一声断裂,缓慢倾倒于马阵当中。
敌骑众人哗一声瞬间喧哗炸开,勒着马匹齐齐退后,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名将领,黑着脸挥鞭怒吼,“不许慌,退后,再退后。”
五千敌骑再次退出三丈许,这下就是有百步穿扬的好手,也射不到对面了。
凌湙却笑着点了头,这才像话,靠城楼这么近,可叫他怎么带人出去呢!
“点三千兵,去叫幺鸡把刀营拉出来,咱们去会会这些所谓的凉羌精骑。”养了这么久的兵,是该拉出去见见血了。
武景瑟被刚刚那一箭威慑,此时才有了开口的气力,小声道,“他们有五千。”意思是你别托大,多点些兵带着。
凌湙惊讶,“你怎还在这?不是叫你回去么?”却见她倔强的站着不动,脚尖都不带移的。
幺鸡拎着斩马刀正要找凌湙,听人来传他,立刻提了刀就奔上了城楼,口中咋呼,“主子,我来了,要试刀嘛?”
那刀足有他人高,长长的刀刃闪着耀白寒光,竖提着往地上一顿,生能砸出一个坑洞,好在脚下所用俱是岩石铺地,凌湙剐了他一眼,斥道,“嚷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
幺鸡叫他斥的嘿嘿傻乐,摸着脑袋笑,“主子,刀不错,我试过了,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凌湙接过他递来的斩马刀,颠了一下手感,点头,“正好,也不用另找别处去试了,咱城楼下来了些人头,刚好拿他们试刀。”
陈铁匠照样出了十把刀,幺鸡手里有一把,其他九把依次分派了下去,组个刀尖部队绰绰有余。
边城的城门开了,凌湙领着点齐的三千兵,压后跟在幺鸡领头的刀营后头,驱策着马匹渐渐逼近了凉羌马骑。
幺鸡杵刀上前叫阵,“呔,尔等蛮牛坏胚,敢犯境者,杀无赦!”
对面的敌骑将领叫幺鸡这一声,直炸的吹眉瞪眼,夹着马腹就到了战阵中央,举刀指着幺鸡,“黄口小儿回去尿尿和泥巴玩去,学什么大人上阵杀敌?你毛长齐了没?”
幺鸡再晒的面黑如炭,但那脸就能出卖了他,偏他又不肯承认自己年纪小,只要有人提,那必然是要炸一炸的,这敌骑将领无意戳了他的痛点,当时就叫他跳了起来,横刀立马嗖的就冲了出去,口呼,“你把头留下,回头爷爷脱了裤子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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