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垂下眼眸,看着怀中的少年,忽然轻笑一声。而那双向来冷漠而漫不经心的血眸,那双仿看过无数鲜血与战争的眼眸,就这样被侵染了一点点的柔软和温情。
“呵,脆弱,不是你的错啊,笨蛋。”
而且,这种脆弱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一个一无所有,连手脚都没有的人,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并且还能为了夺回自己的一切而去战斗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软弱?
百鬼丸吸吸鼻子,在他怀里点点头。
“以后不许这样了,那个野孩子都快被你吓死了。”
百鬼丸刚要点头,动作突然一顿,在心里小小的反驳道。
他叫炭治郎。
“都一样。”宿傩无所谓道。
突然收到无妄之灾的炭治郎:“……”
百鬼丸直起身体,离开了宿傩的怀抱,像个用完就扔的小渣男。
宿傩:“……”
宿傩眯了眯血红的眸子。
行吧,安抚好了小朋友,本来就是为了要让他更加自由的。
看到那一抹朝阳一般绚烂美丽的金红色,百鬼丸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百鬼丸哒哒哒地跑到炭治郎身边,然后对着宿傩指指点点。
炭治郎,他总叫你野孩子,我都纠正了他还叫。
总之先告状。
完全没有接受到的炭治郎只是心疼地摸摸百鬼丸的头发,然后柔声细语地问他:“已经没事了吗,百鬼丸?”
百鬼丸:“……”接收不到他的告状啊……好可惜……
“嗯!长发丸和樱花头打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看着百鬼丸来到观众席,猪猪以为可以换班了,遂抽出双刀,摩拳擦掌,准备干票大的。
炭治郎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一道人影,闪电似的冲了过去。
宿傩看着被自己安抚好的哥哥转眼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多少有点牙根痒痒。
正在这时,天降双刀。
伊之助整个人倒立过来,双刃对着宿傩的天灵盖直直劈下。
“哈哈哈哈哈!!!猪突猛进!”
宿傩眼睛都没抬,徒手抓住了向着他劈砍过来的兵刃。
“这刀刃看起来不错。”
听到听到这声夸奖,猪猪颇为得意。
“那当然了,这种牙齿一样的刀刃是最锋利,最厉害的!”
“有点意思。”
这可不是我往你身上撒气,是你自己撞枪口上的。
宿傩单手握着交叉的,用力往下往下一拽,原本倒立悬空在他头顶上的少年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听力十分灵敏的善逸,更是汗毛直立,脸色铁青。
脊柱……脊柱绝对断了吧!他刚才听到了咔嚓一声!
就一下!这么大力气吗?!
猪猪躺在地上咳嗦了两声,十分不服输地再次起身,冲向宿傩,并从喉咙中发出类似于野猪嘶吼哼哼声。
宿傩:“……”
他觉得一直以来他可能错怪炭治郎了。
真正的野孩子在这儿呢。
相比较于百鬼丸那种干净利落的攻击手法,伊之助这种死咬住不放的类型明显更加难缠一点。
这让宿傩有一种正在跟一个穷追着猎物的猛兽在对战的错觉。
可是,猛兽,终究只是猛兽而已。
宿傩基本上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伊之助压在了手底下,顺便把他骨折的地方给治好了。
伊之助挣脱不出,气得直哼哼。
哼哼也挣脱不出。
宿傩的眼睛盯上了脸色不怎么好的善逸,挑了下眉。
“你也想试试?”
善逸赶紧摇头。
不不不,他不想。
开玩笑,没登大号,谁敢冒这个险?
人家都是大号在线,他是下面挂机,差了好几个级别呢好嘛。
“啊啦,这里还挺热闹的嘛。”
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尾音带着一点点欢快的上扬。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道彩色的身影站在那里。
蝴蝶样式的羽织里面,是鬼杀队的队服。
来的是九柱之一的虫柱,蝴蝶忍。
这倒还真是稀客,因为没什么太大的交集,所以蝴蝶忍成为鬼杀队队员这么多年,连这个小院子都没进来过。
百鬼丸看到蝴蝶忍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转身跑回了房间。
宿傩松手放了伊之助,问道:“你怎么来了。”
“啊……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呐。”言下之意就是,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宿傩不置可否。
他和蝴蝶忍确实不大对服,那怕误会解开,他们对彼此也喜欢不起来。
正好他们两个也都不是那种伪装自己情绪的人,不喜欢就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
如此直白,用不着虚与委蛇,但是他们很欣赏彼此的一点。
“其实我过来也没有什么事。”蝴蝶忍解释道,“只是我刚从主公大人那里复命回来,主公大人让我告诉你,那个果实很管用,他的病情已经停止恶化了,让你和百鬼丸不用担心。”
“那真是太好了!”炭治郎以及其他四人组都很开心。
没有什么是比主公大人身体安康,更好的消息了。
如果说,鬼杀队的所有队员是鬼杀队的主体,那么产屋敷耀哉,他们的主公大人,就是鬼杀队的灵魂。
身体受灵魂的主宰而行动,他们彼此对彼此都是忠诚的。
所以,只要鬼杀队的灵魂还在,鬼杀队就能够一直繁荣下去,直到他们可以打败无惨,迎来新的鬼灭时代。
这时百鬼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两把雕刻着莲花图案的金色金属折扇。
他走到蝴蝶忍的身边,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有什么吗?百鬼丸?”蝴蝶忍笑眯着眼睛,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人畜无害。
不过有一说一,蝴蝶忍虽然不待见宿傩,但是她跟其他鬼杀队的队员一样,还挺喜欢百鬼丸的。
这个给你。
百鬼丸把那两把金属折扇递了过去。
对不起,是我杀了童磨,没能让你亲手报仇。但是这个你可以留着,这应该就是杀了你姐姐的那一对折扇吧。
蝴蝶忍接过那两把折扇。
冰冷的金属早已经退却了血的温热,但是姐姐牺牲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
她咽下喉咙里的干涩,露出微笑,因为她发过誓从此不再流泪。
“谢谢你,百鬼丸。”
两个月后。
此时已经初秋时节,夏日的燥热还还未来得及被那一缕萧瑟的秋风吹散,但是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干,变黄。
今天是难得的两个月以来难得的休息日,因为宿傩不知道去哪里了。
百鬼丸此时正躺在炭治郎的大腿上,把玩着炭治郎长满了刀茧的手,那只手上有他喜欢的温度,哪怕是粗糙的。
因为恢复了痛觉基本上就属于恢复了皮肤上一切的知觉,无论是触觉,还是温度他都能够感知的到。所以,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喜欢肢体的接触。
他贪恋那种彼此触碰之时,温暖而妥帖的感觉,那是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哪怕无数次投入过某个怀抱,也不曾拥有的。
尤其是,他现在还拥有了双手,他可以去触摸,去感受。
指尖划过他爱的人的面部轮廓,于是他便知道了他们的模样。
而炭治郎一边任他玩着,一边声音轻柔的给他念那些语句温柔的小诗。
“最近还好吗
可有找到你珍惜的人
梦想会成真吗
在这条路的尽头
你还记得吗
麦穗摇曳的那片晚霞
地平线那头延伸的天空
我们始终都在寻找
耳边的声音忽然停顿,百鬼丸的小脑袋在炭治郎腿上略带不满地蹭了蹭,无机质的玻璃质眼眸望着他的面庞。
怎么突然停下了?
“百鬼丸,我要翻下一页了。”炭治郎无奈地笑了笑。
百鬼丸有点不情愿的松开手,就像一个不愿意放下手中心爱玩具的孩子。炭治郎笑着摸摸他的发顶,然后抬手撵出那一片薄薄的纸,翻过去。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耳边短暂的响起又停止,百鬼丸迫不及待的抓住那只放下的手,然后用两只手一起握着,抱进怀里不再拿出来把玩。
炭治郎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在挣扎中描绘我们的明天
现在朝着梦想
将那无形无影的光辉
轻轻地轻轻地紧拥入怀
决然前行
百鬼丸静静地听着,不一会儿便有了一些睡意。
在与宿傩倾诉了内心的想法之后,他的状态轻松了很多,整个人也明媚开朗了不少。
他开始试着去坦然地面对疼痛,以及自己身上其他的一切弱点,并且在训练时变得更加积极。他本来就是那种战斗天赋极高,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再加上感官恢复之后,越来越敏锐的感知力,战斗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原本看起来纤细无力的手臂逐渐呈现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柔若无骨的双手也慢慢显露出棱角。
虽然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依然没有改变,但是他已经懂得了要规避伤害,尽量不自己受伤。
宿傩大爷在欣慰的同时,依旧头疼。
而这两个月对于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主要原因还是……
宿傩把他们虐得太惨了。三位少年每天都在死去跟活来之间不断徘徊,简直身心俱疲,甚至对宿傩都有点PTSD。他们曾一度只要一听见宿傩的声音,无论之前在做什么,就能无缝衔接,立刻切换到战斗状态。
宿傩的指导方针从来都是,实战出真知,人只有在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才能形成肌肉记忆,把战斗的直觉刻进骨头里。并且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
如果是正常的战斗,他们早不知道在宿傩手底下死多少回了,但是训练并不是真正的战斗,所以每次宿傩都会用反转术式把人救回来。
然后……接着虐。
或者让他们三个两两对决,直到一方不能行动才算另一方取得获胜。
什么?鬼杀队的队员不能对同伴拔刀?
在宿傩这里,规矩是规矩,训练是训练,无法拔刀就不能实战,不能实战的训练也配叫训练?
单纯的身体机能的训练,永远不可能比实战的进步更大。普通钢材的太刀都不知道在三人手里断了几把。炭治郎甚至觉得这两个月堪比他之前几年训练的总和。如此高压高强的训练,训练出来的人自然也是非常优秀。
而三位少年之所以使用的都是普通的钢刀,是因为炭治郎自从被宿傩一拳打断日轮刀之后,就再也没摸过日轮刀。送去锻刀人那里的锻刀申请也被退了回来,回信只有两个字,以及一个掷地有声,振聋发聩的叹号:“做梦!”
专门为炭治郎断刀的那位大佬是铁了心的不想给他再锻一把,申请了好几次都被退回来,并且统一回复了那两个。
所以没办法,炭治郎只能用普通的钢刀。由于日轮刀在各方面都要比普通钢刀优秀很多,所以公平起见,善逸和伊之助他们也要跟炭治郎一样,也使用普通的钢刀。
当然了,因为宿傩给炭治郎他们的训练强度太大,百鬼丸也没少跟宿傩闹脾气。
百鬼丸一闹脾气,宿傩就下手更狠,然后百鬼丸继续闹脾气,然后宿傩继续下手更狠……周而复始。
这就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死循环,最后多以百鬼丸跑到炭治郎怀里求抱抱结束。
宿傩大爷差点被气得心梗,然后继续虐。
百鬼丸只要表现出来对炭治郎的心疼,宿傩大爷就会趁机教育:“知道心疼就记住,下次别让自己受伤。”
宿傩大爷教育孩子从来不以身作则,以炭治郎作责。
百鬼丸通常会在沉默之后……投入到炭治郎的怀抱。
然后露出那种委屈而自责的表情,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而往往在这个时候,炭治郎总会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怀抱接纳他,然后对他说:
“没事的,没事的,因为下次百鬼丸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嘛。”
每当这时,百鬼丸都会再一次告诉自己。
他必须时刻记住,如果自己受伤,最关心自己的那两个人也会心疼难过。
他不想他们为他难过。
两个月了,虽然能隐约猜到一些,但是炭治郎一直没问过宿傩那次训练结束,百鬼丸到底告诉他什么了;也没问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百鬼丸之间,没有宿傩与百鬼丸之间那么强烈的羁绊,所以他从百鬼丸那里也无从感知对方那么偏激又执拗的行为背后,隐藏着多么复杂的情感。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百鬼丸的痛苦和无措。
所以,他真的没有办法责怪百鬼丸。
宿傩总说,他这样是会把百鬼丸会惯坏的。
可是……
可是……在他面对着百鬼丸的时候,永远都无法忍心。
比起初见时那个看起来空洞如同人偶的百鬼丸,他更喜欢现在,即便会有一些小性子,但依然很温柔很善良的百鬼丸啊。
而炭治郎不会知道,所有他想知道的是,百鬼丸不是不告诉他,是想等到自己恢复了声音了以后,亲口告诉他。
“微笑可还不变的挂在你脸庞
和那一天一样。
“笃笃笃……”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温馨时刻用会被打断。敲门声不轻不重,极为礼貌地响了三下。
炭治郎放下手机的书,轻轻地拍了拍百鬼丸的肩膀:“我去开门。”
后者眨眨眼睛松开手,乖乖地坐了起来,微阖的双眸带出一种渴睡的惺忪。炭治郎有些愧疚地摸摸他的发顶,然后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身紫色和服,一头银发的小女孩。
这小姑娘来,通常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主公大人要找百鬼丸。
在炭治郎刚要去喊百鬼丸的时候小姑娘却先开了口。
“我是来找您的。”
“主公大人找我?”炭治郎有些诧异。
“不是主公大人,是天音大人找您。”
炭炭迷惑了。
天音夫人找他不是更奇怪吗?
“请您跟我来吧。”小姑娘语气平静,但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是负责来叫人的,至于天音大人叫炭治郎过去干什么……她怎么知道?天音大人又没跟她说。
“百鬼丸,等等我马上就回来了啊。”炭治郎回过头对百鬼丸说道。
百鬼丸点点头,顺便打了个哈欠。
好困,想睡觉。
炭治郎见状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跟着小姑娘又出了房间。
他被小姑娘带到了一个比主屋稍微偏一点的房间门口,小姑娘先走上前去敲门。
“笃笃笃。”
还没等小姑娘通报,门内先响起了一个平静而温柔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是。”小姑娘隔着门板对那里面的人鞠了一躬,道,“进去吧。”
“谢谢你。”
炭治郎对小姑娘道过谢后,便轻轻推门走进了房间里。
他在来的时候还略有一些忐忑,因为他还没见过那位天音夫人,只远远的看过一眼,那是一个很美丽,同时也很神秘的女人。
但在看见那个天音夫人的时候,那一点点忐忑也烟消云散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身雪白的和服,紫藤花的图案,让她看起来娴静而安然,美丽的面孔挂着浅淡的微笑,那是一种超脱了年龄和时空的温柔与慈悲。
这位夫人,意外的年轻呢。炭治郎这样想到。这位夫人,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天音夫人看着炭治郎,忽然说了一句不怎么着边际的话:“现在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这样。”
“您是,什么意思?”炭治郎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你的额头上的斑纹,那是天生的吗?”
炭治郎老老实实地摇头:“这是小时候,我为了保护弟弟被火炉上的水壶烫的。”
“原来是这样,那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意了吧。”
“什么天意?”炭治郎越听越迷糊,但在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预感。
一个令他不知觉就兴奋了起来的预感。
“很久以前,那个创造了呼吸之法,号称神之子的继国缘一,也拥有和你一样的斑纹,虽然你不是他的后代,但是他与你的本家,应该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宿缘吧。”天音夫人笑了笑,语气轻柔且平淡地解释道,“神明也给予了神官家新的指引,我看到了,你们,将会成为杀死无惨的存在。”
“我们?”还有谁?
炭治郎虽然不知道神明给予的指引是什么,但听起来大概与预言差不多吧。
“是的,你们,这是你,百鬼丸,宿傩,你们三个人的宿命。”
“这是我的宿命……”炭治郎轻声呢喃着,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因为,这不仅仅是他的宿命,更是他的愿望啊。
“宿命……啊……”天音把目光放的很远,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事。
他们神官家,百年以来,女儿都会嫁给产屋敷家的家主,为了杀鬼的事业,这就是她们的宿命,从出生开始便已经决定了一生的命运。
而被这一宿命束缚着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这场宿命当中,同时有两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爱人,同时有两个人失去了自由。
这命运纵然不公平,却无可奈何,更无能为力。因为在这条漫漫的杀鬼之路上,需要这样的付出。
但凡他们之间有任何一个人任性妄为,而选择了自由的爱情,产屋敷家的家主就会因为诅咒而注定早逝,也不会有新的家主诞生,如此,杀鬼的事业便会从此停滞而无法延续。
这个世界,承受不住这样的代价。
所以,天音也同样希望,鬼能在她这一代被消灭,鬼的时代能在她这里被终结。
这样同时自由的,是两个家族的人。
炭治郎静静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夫人,忽然就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紫色眼眸中,看到了一抹极淡极淡的悲伤。
他的心脏好像被刺痛了一下。
那双古井无波,却仿佛盛满了温柔慈悲的紫色眼眸中,竟然也露出了那样悲伤的表情吗?
于是他也什么都不说。
于是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直到,直到天音再一次开口,隐去了那双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她永远也无法像她的父亲那样,完完全全的成为一个没有情感,没有思想的神之代行者。
因为她生性温柔,心怀悲悯。
“虽然你现在,还远不及我说的那位神之子,但是你注定会帮他完成他未完的事业,去追逐他的脚步吧,孩子。在产屋敷家,收藏着一把刀,那把刀是那位神之子曾经使用过的日轮刀,既然你能继承他的呼吸法,那把刀也理应交由你来继承才对。”
“可是我……”炭治郎清楚自己的实力,他觉得那样珍贵的刀,他还没到继承的时候。
可是天音温柔而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应该知道,鬼杀队有专门锻刀的组织吧。”
“是。”少年略有些迟疑地点头。
“你就去那里吧,那把刀应该就藏在那里的某个角落。”
伏魔御厨子。
猗窝座独自一人倚靠着鸟居的石柱,坐在地上,他手里拎着一坛子的酒。并不是以往的那种烈酒,而是樱花酒。
清澈的淡粉色酒液已经被喝去大半,樱花的清甜和酒的甘醇源源不断地从坛子里溢出,然后在猗窝座的脑海里唤起某时某刻的回忆。
是樱花啊……
真是熟悉的味道。
猗窝座好像是喝得有些多了,苍白得面颊竟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绯色。他阖着眼眸像是在养神,又像是熟睡。蜜桃一般颜色的睫毛上带着一点淡淡地湿气,极其不安又似极其痛苦地轻颤了几下。双唇翕张,从中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含含糊糊地教人听不真切。
“**……”
宿傩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向来强大的男人,忽然就喝着酒,露出了那样脆弱的表情。就连感知力也大不如前,他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又或是沉溺于梦境之中。他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就连宿傩的贴近也毫无察觉。
只是觉得,那股樱花的味道,更加浓郁罢了。
如此毫无防备的猗窝座几乎是不可见的,樱粉色短发的男人无声地哂然一笑,悄悄地走近。
他的身上沾满了初秋的萧瑟和樱花的气息。
两个极为矛盾季节在他身上相得益彰,一个生机勃勃,一个荒凉萧索,仿佛已然经历过了一轮生死。
宿傩扶着石柱俯下身去,和服宽大的衣袖从手臂上滑落,露出一截苍白有力的小臂,所以那两圈漆黑中透着血色的咒文就显得格外刺目。
“恋雪……”
醉酒之后粘糊柔软的声音缓缓地念出了这两个字。既甜蜜又悲伤,既怀念又痛苦。
在听清猗窝座口中念着的那个名字的时候,宿傩那双沥血一般的红眸倏然一暗。
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种,被别人觊觎了自己东西的感觉?
宿傩落下眼眸,猩红的眼眸被掩了一半,最终落在猗窝座紧闭着双眸的面庞。
无边血海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汹涌着的怒意,也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
猗窝座猛然惊醒,双眼睁开,但是意识还不甚清醒。尚未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猗窝座下意识地就抬手掐住了宿傩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宿傩。
“呵。”宿傩一声冷笑,单手抓住猗窝座的手腕,一个用力!
只闻“咔嚓”一声,血肉飞溅,猗窝座整天手臂应声而断,虽然恢复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但是仅仅一秒钟,已经够了!宿傩握着猗窝座的后颈,将他的脸狠狠砸向地面,单膝跪在他后背。
轰隆——
尘烟四散。
岩石的地面陷下去一米来深,裂痕以猗窝座为中心,呈蛛网状向四周扩散。
猗窝座有些艰难的侧过头,咧嘴一笑,声音却有些微的颤抖:“喂……虽然两个月没见,一来就这么热情,我有点招架不住啊。”
宿傩冷漠地垂眸睨着他,对上那双刻着代表十二鬼月上弦之三的眼眸。那上面的字不知是何原因变淡了许多,原本密不透风的漆黑变成了那种透明的宛如黑色水晶一般的颜色,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干净。
“所以两个月不见,你就要掐断我的脖子?”宿傩忽然就漫不经心地笑了,连带着声音都随意而慵懒了许多。
猗窝座略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两秒,随即讨价还价道:“你不也别断了我的胳膊嘛?”
宿傩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开口问道:“所以……恋雪是谁?”
虽然这个问题是宿傩刻意而为之,但他却没想到猗窝座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原本还一派悠哉的调笑表情,一下子便变得凶狠而狰狞。
他双手撑着地面,想要挣脱出宿傩的压制,然后刚刚抬高了几寸的高度。
“砰!”
“呃……咳……”猗窝座吐出一口鲜血。
下手真狠。
宿傩膝盖用力,又将猗窝座重新压了回去。他握在猗窝座后颈的手渐渐用力,尖利的黑色指甲刺进脆弱的脖颈。
“回答我!”猗窝座仍然不肯放弃,他挣扎着,反抗着,仿佛宿傩是那个触碰到了他最珍贵宝物的人。
“刚才不是你自己叫了这个名字吗?”宿傩还记得刚刚那一声温柔缱绻的梦呓。
他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就是一头猎豹,没想到居然还是一直只独自舔伤的猫儿。
安静下来的猗窝座:“妈的……”他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敏感了?
宿傩才十八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认识恋雪吧,更不可能会伤害到她,毕竟早在几百年前她就已经……
已经……
“她也只不过就是……”只不过就是他作为人类的时候,爱过的人罢了。
猗窝座只觉得喉咙发紧,要说的最后几个字被梗在喉间。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领域与世隔绝,更是屏蔽了无惨对于他的控制,所以一直以来都会有一些碎片一样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那些曾经令他憎恨的,愤怒的,痛苦的,爱慕的,幸福的,憧憬的,绝望的,都以梦的形式时不时地出现。
遥远又真实,醒来之后却是空虚一场,什么都留不住,也剩不下。
尤其是在最近,那些碎片逐渐组成了一段往事,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刻痕。
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他生而为人的记忆。如果只是普通的梦,那他在梦中刻骨的情感,醒来后的空虚和痛苦,就找不到理由。
无惨会为了更好的控制鬼,而将他们身为人的记忆抹除,或者只留下那些让他们痛苦绝望的记忆。
但是依旧会有一些镌刻在灵魂中的善良无法被抹除。
比如祢豆子,再比如,猗窝座。
“只不过?”
“只不过就是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而已。”
说来可笑,话到嘴边,居然如此平淡。
“原来如此。”宿傩点点头大概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恋雪」这两个字,代表着的人或许真的已经死了,但是它背后的那些东西,还依然在的。
猗窝座明显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无论什么原因,在一个强者面前展示脆弱,总会让同样身为强者的自己感到难堪。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所以这个时间你出现在这里,不用去训练那些小鬼们吗?”平时都是在训(nue)练(bao)那些小鬼吧,跑到这里开干什么?
“他们已经足够强了,耀哉差不多会给他们任务了,在那之前,休息一下比较好。”宿傩也顺水推舟,没再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