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妓夫太郎已然四分五裂,无法愈合得悬浮在半空中。
妓夫太郎瞪大了双眼,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够强到这种地步。
他竟然在豪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被!
“哥哥,是他,是那个人!”
要么怎说双子连心呢,堕姬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妓夫太郎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
是那个人!是无惨大人曾经下令要活捉回去的那个人,是传言喝了他的血可以遇见阳光的那个人。
“你们也是双子吗?真巧啊,我和我哥哥也是。”宿傩大爷的态度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和蔼可亲了,“是吧,哥哥?”
百鬼丸点点头。
“这不是正好吗?双子对双子啊。”
听到这话,宇髓天元身为柱竟然毫无负担地盘腿坐了下来,还招呼着他的两个老婆,和炭治郎以及伊之助、善逸也跟自己一起坐下。
“让他们打吧,我们看着就好了。”
天元左拥右抱,剩下三个单身狗互相瞪眼。
“我们不去打吗?我现在感觉非常好!身体好像自己咻的一下就好了啊!”猪猪精神满满,摩拳擦掌,准备战斗,却被宇髓天元拦了下来。
“你过去,容易被宿傩误伤的。”那家伙打架除了百鬼丸根本不分敌我啊。
“你们三个应该听到过关于百鬼丸的传说吧。”宇髓天元撑着头,左右没什么意思,索性就给他们讲起了故事。
猪猪摇头。他住在大山里,也没有师父,从哪儿能听到百鬼丸的传说?
善逸却隐约想起来,爷爷跟他说起过,一个身体残缺,却努力想要夺回一切的少年。
“百鬼丸天生残缺,每一个强大的鬼身上,都有可能存在着他的一部分,只能由他亲自斩杀才能够夺回,所以我们看着就好,总不能剥夺他找回自己的机会吧。”音柱最后总结,“所以看着就好,肯定会赢的。”
猪猪很聪明,听了天元的解释就明白了个大概,所以也安分了不少。
宿傩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妓夫太郎,所以根本没给他恢复的机会。
轰然一声大火,将他整个燃烧。
而已然痊愈的百鬼丸,一跃而起。
月之神月读——辉月!
月之神月读——新月!
宿傩的火,可是能让鬼灰飞烟灭,连灵魂都无法存活的啊。然而百鬼丸却在妓夫太郎即将被火燃烧殆尽殆尽之时,斩下了他的头颅。
月之神月读——冷月蚀千樱!
百鬼丸人落地,脚下却未停,操着双刀,又去斩堕姬的头。
“哥哥!哥哥!救我啊!”眼看着百鬼丸的刀刃就要砍断她的脖子,堕姬焦急的喊道。
可是可是。
被百鬼丸斩下头颅,被宿傩控制,妓夫太郎哪有那么容易恢复?
被神祝福之兵刃,可斩邪祟,可斩鬼魔。
可使其灰飞烟灭,亦可渡其亡魂。
上弦之六消失殆尽,领域褪去,众人却见鬼灯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鬼灯前辈?”炭治郎有些惊讶,这人不是走了吗?
“炭炭治郎这是谁啊?”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善逸,这人很危险。
“好像是百鬼丸的家人,是一个人很好的前辈。”
善逸:“……”人很好?
百鬼丸也看了过去。
“我刚好完成工作路过这里(收堕姬歌妓夫太郎的灵魂)。”鬼灯解释道,他刚要离开,又忽然回头对百鬼丸道,“对了,百鬼丸。多帮我留意一下,我日常办公的笔找不到了,家(地狱)里找遍了都没有,虽然新的也能用,但是还是旧的顺手一些。”
百鬼丸:“……”
一场战争结束,除了断壁残垣和一片废墟,还迎来了金色的曙光。
黑夜褪去,光明将至。他们,战斗了整整一夜啊。
长发的少年微垂着眼眸,微凉的晨风缱绻地卷起他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抚在面颊,掠过鼻尖,惹得他皱了皱眉头。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两边的肩膀处传来巨痛。像是新长出来的的骨头刺穿皮肉,像是撕裂了灵魂再重新塑造。
总而言之,是比之刚刚战斗之时,他更加不能承受的痛楚。
“呃……”声音刚一出口,便被百鬼丸咬住下唇生生止住。他红了眼眶,却没有一滴眼泪。
当啷——
啪嗒——
原本安在百鬼丸手臂上的两把日轮刀一齐落地,和它们同时掉落的,还有原本按在他肩膀处的两只半截的假肢。
“百鬼丸?!”炭治郎过去心疼地把百鬼丸抱进怀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嘴里柔声地哄着,“没事,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推拒,也没有排斥,炭治郎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所以之前的那一下并不是真正的拒绝,而是另有原因吧。
百鬼丸咬着下唇,委屈地吸吸鼻子,把头靠进炭治郎的颈窝。
就是这种感觉,温柔,也温暖。
而这回,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真实的温暖,不再是错觉,也不再是臆想,而是真真切切的,透过皮肉一直渗透进了骨髓的暖意。
多年来毫无知觉的身体和四肢渐渐回暖,这种温暖让他能感觉到自己是在真真切切的活着的。
霎那间,连那不可承受的痛苦仿佛都远去,只剩下这个怀抱的温度,和耳边生机勃勃的心跳。
恢复痛觉,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到是让其他的几个看了热闹。
尤其是宇髓天元,他看着把头撇到一边的宿傩,挑着眉调侃道:“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你面前勾搭百鬼丸,你不管管?”
宿傩大爷冷笑一声:“要不你去管?”
之前管八百回了,不听有什么用?
兄大不中留啊。
“百鬼丸又不是我哥哥,而且我崇尚自由恋爱。”不然也不会有三个老婆。
宿傩:“……”那你提这个干什么啊?!再提醒他一次哥哥大了,管不了了吗?
伊之助和善逸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假肢脱落,再重新长出属于百鬼丸自己的双臂。这一刻似乎也明白了天元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能理解了,身为柱的宇髓天元,为什么能心甘情愿的放弃斩杀上弦鬼这一莫大的荣耀。
因为不论是是谁,都没没有理由,去剥夺一个人拥有一个完整身体的权利。
但其实,他们真正在意的是……
“炭治郎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了?!说好的先嫁祢豆子再考虑自己的呢?!祢豆子还没嫁给我,你怎么能先脱单呢?!”善逸指着跟百鬼丸“你侬我侬”的炭治郎,无情且掷地有声的指责他。
猪猪在一旁点头附和。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祢豆子嫁给你了啊?!”清醒一点啊喂!我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家人啊。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妹妹开玩笑啊。想娶祢豆子,怎么也得通过我这个兄长的考验吧?!
炭治郎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诶,等下,不对。
“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啊?!根本没有的事啊!”炭治郎一张清秀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但怀里还抱着百鬼丸。
这种事情一但搬到台面上来说,那必然是尴尬的只有当事人,其他的全部在看戏。
有一个当事人嘴上说着没有,行动上却是用眼睛悄悄地瞄着怀里的另一个当事人,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只可惜,另一个当事人根本没什么反应。
少年的头一直埋在他的颈窝,过长的秀发从身侧滑落,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后颈,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呈现出可爱粉嫩的颜色,让炭治郎看得有些想要亲一亲。
那双刚刚长出来的手,手指纤细修长,看起来绵软无力,却小心翼翼地攥着炭治郎的衣袖,好像没听见善逸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似的,一动不动。
“喂,炭治郎。”听到炭治郎的狡辩,善逸反而平静下来,语气没有一丝的起伏,甚至带着一丝鄙夷,“先把你怀里的人放开再说没有。”
炭治郎:“……”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接,而是在善逸说完那句话之后,他感觉百鬼丸粘他粘得更紧了。
“哈!不反驳了吧?!我就知道!”善逸痛心疾首。
哈,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哦,他也是男的来着。
这边宿傩帮完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既然任务都完成了,百鬼丸就跟灶门炭治郎一起回鬼杀队本部吧。”
他本来,还想要教训一下百鬼丸的,说既然恢复了痛觉,就不要那么拼命,就算有他的治愈,也要学会爱惜自己。
以前百鬼丸没有痛觉,不能理解宿傩所说的受伤是什么意思,在百鬼丸看来,那不过是流了一点血而已。所以就算宿傩说,百鬼丸也不会听。可是现在,百鬼丸受过伤,尝过痛,应该懂得多次伤害伤害了。
但是现在看来,有人会比他更能教会百鬼丸这个道理。
这时,百鬼丸终于抬起头来,哒哒哒地跑到宿傩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们不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宿傩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的冷淡,“你先跟炭治郎他们一起走。”
百鬼丸回头看了一眼炭治郎的方向,那一抹金红色还在,好像正在等他一样。
轻轻地扯住他的衣角,挽留之意不言而喻。
“我会回去的。”在宿傩离开的前一秒,他忽然叫了炭治郎的名字,“炭治郎,百鬼丸的痛觉恢复了,你要看好他。”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瞬间站得笔直,郑重而坚定地许下了承诺:“我会的。”
“还有这个。”宿傩随手一挥,当祢豆子一脸懵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除了宿傩以外的其他人也懵了。
“祢豆子?!”炭治郎看着突然出现的妹妹,惊讶不止一点点。
这……这什么?!大变活人?
虽然他确实为了照顾百鬼丸,把妹妹一个人就在了房间里睡觉,但这是什么情况?
祢豆子迷迷糊糊地冲着哥哥微微一笑,然后眨着还带着睡意的眼睛,有点委屈的看了宿傩一眼。
你让人家睡觉,睡一半还要把人家吵醒,过分哦!
宿傩倒是完全没有负罪感,轻笑一声:“我先走了。”
吃瓜群众宇髓天元抻了个懒腰:“这场戏还算华丽,我们准备准备回去吧。”
嗯,今天的阳光,真不错。
伏魔御厨子。
“这么快回来了?没和你哥一起回去?”猗窝座已经收拾了残酒,靠着鸟居的石柱正在翻这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拳谱。
宿傩的领域展开虽然是把生得领域具象化,但其实他们现在所在的领域才是真正的伏魔御厨子,而领域展开的那个最多算是规模相同,功能还原的完美复制品。
而且他发现宿傩这个领域就跟土财主藏宝贝的后山差不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从哪里挖出点东西。而且大多数都是那种年代久远,不知道猴年马月丢在那里的,有的甚至比他的年纪都大。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起宿傩真正的年龄。
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上弦之六而已。”宿傩的回答依旧漫不经心。要不是得给百鬼丸留一命,要杀堕姬和妓夫太郎,也就他一把火的事儿。他的火,烧普通鬼和烧上弦鬼也就是时间上的差别,灰飞烟灭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更何况百鬼丸也该学会离开我了。”
猗窝座挑了挑眉。这人今天不对劲啊……
不过对于这些他也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宿傩的实力。
“果然你是很强的啊。”他兴奋地掰着手指头,“堕姬和妓夫太郎,堕姬吃了七个柱,妓夫太郎吃了十五个柱,他们可不是而已而已。”
怎么办,他又想跟这个男人打一架了。
每次打架,他都能够从宿傩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这人简直就是无穷无尽的宝藏。
“哦?”宿傩似乎对这个话题来了一点兴趣,“那你呢,你吃了几个柱?”
“我没吃过柱。”
“没吃过?”
“但我把他们都杀了。”猗窝座舔了舔嘴角,露出了一个愉悦且恶劣的笑容,“我只是跟他们比武而已,生死由命,是他们太弱了啊。”
“真的……打败了上弦吗?”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安静地躺着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原本盖得好好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袒露出那具只剩一副皮囊和一把枯骨的瘦弱躯体。原本只存在于额头的那些溃烂的伤疤,终于将他整个人都侵蚀,他像是以前已然快要腐朽落叶,挂在枝头苦苦支撑,摇摇欲坠。
但是……他还不能落下。
“天音……天音……”叫着妻子的名字,男人的目光是那样热切,一直以来空渺无痕的双眸中央,跳动起了一簇火焰。
“耀哉大人!”天音夫人坐在产屋敷耀哉的身边,扶住他,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担忧和极淡极淡的悲伤。
这个男人,因为那个诅咒,可能已经……
时日无多。
“天音,你说得对,”产屋敷耀哉用尽全力握着天音夫人的手,或者说,他是因为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而不得不借着天音的力气来支撑住自己,“你……咳咳咳……”
“您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您一定要坚持住,等到百鬼丸他们回来……”
“咳……呼……没事,我没事。”他的声音轻轻的,一如既往的空远而温柔,却带着些许虚弱的喘息。
“我没事……”
嘀嗒——
鲜血落在他身下的竹席,溅开凄艳的花。血痕让那张苍白得面庞看起来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破碎感,可这个男人的唇边却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银发的女子沉默不语,只是拿起手帕轻轻地拭去丈夫唇边的血迹,她知道他不需要那些无用的抚慰,他们相识那么多年,夫妻之间,就是有那样的默契。
语言简化在他们的这种默契里,却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关心的坚持,他们之间虽然没有爱情,却有在鬼门关口相伴徘徊的友情与亲情。
“天音。”
“是。”
“你明白吗?你们神官家的预言就要应验了。”产屋敷耀哉嘴角的笑容扩大,直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百鬼丸,宿傩,咳咳……这两个孩子,这个持续了一百多年的僵局终于被他们打破,咳……呼……上弦的死亡就是预兆啊……而且是,两个,两个上弦……”
“是。”天音一边轻轻地拍抚产屋敷耀哉的脊背帮他顺气,一边回答着。
她能理解产屋敷耀哉的激动和兴奋,因为她平静的表面之下也同样如此。
一直以来,柱可以斩杀十二鬼月的下弦,却从未斩杀过上弦,而更悲剧的是,许多的柱,都被上弦所杀。
如今,如今这一局面终于被打破,鬼杀队斩杀了上弦,这就是鬼灭时代的开始。
神官家的预言。
祝福与诅咒,终究要成为结束鬼的时代,而世界迎来新的未来。
产屋敷耀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他收敛了全部的笑意,冷酷而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男人,鬼舞辻无惨,必须!必须要在我们的这个时代被铲除!”
“一定,会结束的。”天音点头。
他们现在拥有最强大的柱,拥有预言中的那两个孩子,拥有空前繁荣的鬼杀队。
所以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决不能倒下!产屋敷耀哉这样对自己说道。
他要亲眼见证鬼灭时代的降临,见证鬼舞辻无惨的消亡,见证预言中新世界的到来,见证人类在没有威胁的世界安居乐业。
到那时,到那时他才能甘心闭上眼睛。
只是这时的产屋敷耀哉还不知道,即便旧的灾难挺过,依然还会有新的灾难降临人间。
百鬼丸最后,还是与炭治郎他们一起回来了。
即便在分离只是有一瞬间没由来的恐慌,他还是选择相信弟弟最后会回到他的身边。
因为他们,从未分开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回来时整个产屋敷家的宅邸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静默,虽然大家都因为百鬼丸连斩两个上弦的事非常高兴和激动,但在高兴之余,他们的眼底还存在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不忍和悲伤。
百鬼丸虽然看不见,但能看透灵魂本质的他却能感觉得到。
而这个疑问,一切在他去产屋敷耀哉那里例行复命时,有了答案。
百鬼丸跪坐在产屋敷耀哉的身边,垂下眉眼去看这个虚弱的男人,他的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衣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能看到,产屋敷耀哉代表着灵魂的金色变得很淡很淡,这就意味着这个生命即将凋零。
“抱歉呐,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产屋敷耀哉也看不见,他看不见百鬼丸脸上悲伤欲弃的表情,但是少年不加掩饰的情绪还是让他有所察觉。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孩子,真的是善良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啊。
百鬼丸使劲儿地摇头,然后从被子里拉出产屋敷耀哉冰冷的手。当额头贴在掌心的那一瞬间,百鬼丸瞬间打了个激灵。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冷,是这样一种感觉。
“已经夺回自己的双手了吗?”产屋敷耀哉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温热柔软,已经不再是以前冰凉坚硬的假肢,喜悦之情染上眉梢。
他虚虚地回握住那只手,喟叹一句。
“你也很努力啊。”
百鬼丸点头。
主公大人也要努力,努力活下去。
产屋敷耀哉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苍白笑容。
“好,我也会努力活下去的。”他必须要活下去,之前在无惨还活着的时候,他要活下去。
那我们说好了。
百鬼丸重新抬起头,把产屋敷耀哉的手塞进被窝,然后帮他把被子盖好。最后因为担心盖得不严实,还特意拍了拍被面,把被子里的空气都拍走。
产屋敷耀哉的眼里的笑意多到快要溢出来。
他想象着百鬼丸此时的模样,想着这孩子哪怕只是盖被子这样的小事,都做的极其认真的模样,想起刚刚握住自己的那只手那么纤细柔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居然,是这样子的双手,要去斩杀这世界上最凶恶的鬼吗?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命运加诸在这个孩子身上万般苦难,却还要把这世间最艰难残忍之事交给他吗?
他本来想要抬起手来摸摸这个少年的头,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百鬼丸。”
少年维持着拍被子的动作,停下来等着产屋敷耀哉说话。
“百鬼丸有没有想过,打败了无惨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一定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吧,那怕是,想要过上平凡而幸福的普通人的生活,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也是一种向往吗?
做什么?
百鬼丸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会直接回到地狱去;或许会留在这个世界,过完这个世界的一生,再回到地狱去。
如果是他的话,更愿意选择后者,因为在回到地狱以前,这个世界依然还有他留恋和不舍的人存在。他想陪着他们过完这一生,然后回到地狱,求求鬼灯给他们一个好的来生。
产屋敷耀哉当然知道现在得不到答案,所以他说:“等到百鬼丸恢复了声音之后再告诉我吧……”
应该很快了吧。
最后一个尾音轻成一声叹息,产屋敷耀哉的双眸缓缓阖上,声音变得虚弱而模糊。
最终,产屋敷耀哉还是没有跟百鬼丸提起青色彼岸花的种子的事。
活着很好,但是有百鬼丸在,他坚信哪怕没有那个果子,他也能坚持看到无惨的消亡。
到那时,他便可以解脱了。
这样也很好。产屋敷耀哉这样想着。
这时百鬼丸知道,他该走了。
他对主公大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悄悄地走出房门,他满心都被产屋敷耀哉浅淡的灵魂所占据,即使他们之间有那样的承诺,他也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
如果……如果……
“百鬼丸。”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百鬼丸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一抹金红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少年站在夕阳里,金红色的阳光为他镀上生命的本色。听到开门声,他便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果然,一道黑色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他走过去,轻轻地牵起百鬼丸的手:“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如此温柔的抚慰让百鬼丸忍不住扑进这个怀抱。他将自己的表情藏了起来,一手被炭治郎握着,一手死死地攥着炭治郎羽织的袖摆。
结束了。
“那主公大人……还好吗?”深红色的眼眸中,浮上一抹悲伤之色。百鬼丸的行为让炭治郎对主公大人的病情有了隐隐的猜测。
百鬼丸点点头。
还好,现在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又摇摇头。
只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得到百鬼丸的这个答案,炭治郎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他抬手抚摸着百鬼丸的头发,语气温柔中带着期盼。
“没事的。”他说,“我们一定可以打败无惨,到那时,主公大人的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
百鬼丸用力的点头,在心里也生出一丝希望。
“那,我们回去吧。”
两位少年回到百鬼丸的住所,发现屋里好像多了个人。
两人都是一身淡粉色的和服,只是其中一个随意的倚在榻榻米上,无聊的打折哈欠。
百鬼丸在看清是谁的瞬间,刚刚心中的那一点点难过散去不少,甚至连不久前被这人拒绝冷落的事都忘了。
虽然弟弟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但是也就差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呢。
“刚从产屋敷耀哉那里回来吗?”宿傩了解百鬼丸执行完任务回来后的流程,所以也没问人去哪里了,就稍微的确认了一下。
百鬼丸点头。
“他的情况又严重了吧。”
百鬼丸又点点头。
“你不是有那个,青色彼岸花结的果子吗?或许可以试试。”
听宿傩提起了,百鬼丸才想起来。
对呀,鬼灯在给他准备地狱土特产的时候,确实给了他一小包东西,说是青色彼岸花的果实,据说还挺好吃的。
Emmmm……比红色彼岸花结的果子好吃。
百鬼丸上前抓着宿傩的袖子,问题得到解决之法,高兴之余,他还没忘了问。
弟弟怎么知道的?
“回来之前遇见了鬼灯,是他告诉我的。”
这是实话,宿傩回来之前在一家店的大厅里喝酒,正巧看到鬼灯从这家店的房间里出来。鬼灯看见他就以为百鬼丸也还在吉原花街,所以过去跟宿傩说了产屋敷耀哉的病情,以及青色彼岸花可以暂缓病情的事。
但当时百鬼丸已经回来了,不在吉原花街,所以宿傩无奈只能回来了。
百鬼丸点点头,心中最后的一点点难过也烟消云散,更多的一种希冀和期盼。
那太好了。
他把那个荷包交到宿傩手上。
那弟弟快点去给主公大人送过去吧!
宿傩:“……”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星子,因为云有些重。
宿傩抬头看了看天空,并不是完全的漆黑,月虽然被遮挡,但云层之中透出了一点极淡极淡的微光。
明天大概会下雨。
他收回视线,有落在眼前的木门。他现在正站在宅邸主屋的门口,没错,他还是来了。
来帮给产屋敷耀哉送药。
其实说是药,但也不完全是,因为青色彼岸花的果实的效用,并不是治疗,而是中止因果。
或者说,是暂停了因果。
这也是他遇到鬼灯时,鬼灯告诉他的。
彼岸花代表着轮回和因果,因为鬼舞辻无惨成为鬼王,种下了孽因,所以身为鬼舞辻无惨本族的产屋敷家受到诅咒,承受了罪果。而吃下青色彼岸花的果子,就代表着诅咒的停滞。
因不会更加促成果,果也不会因为诅咒的停止而减少。同理,产屋敷耀哉的病情也就不再继续恶化下去,而是停止在这一个阶段。
但这对于产屋敷耀哉来说,或许就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的愿望,不过是亲眼看着无惨被打败而已。
而且,送这种东西过来,显然是百鬼丸比宿傩更合适。但是,百鬼丸却还是固执得想让宿傩过来。如果宿傩不同意,那少年就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对于百鬼丸的请求和快要哭出来的小表情,宿傩从来都只有妥协。但这一次,并不完全因为这个,还有一个原因是……
他的哥哥,百鬼丸,不知道什么,跟那个名叫灶门炭治郎的野孩子学坏了!
炭治郎跟宿傩一样,最见不得百鬼丸的那种表情。
所以,在百鬼丸因为宿傩拒绝了他的请求,而露出那种表情之后,炭治郎就立刻用一种看负心汉的表情看着他,并且拔出自己的日轮刀,非要跟他掰头一下。
以来不来送药作为赌注,如果炭治郎赢了,他就必须送,如果他赢了,就随便他。
宿傩是觉得无所谓的,打一架而已,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无惨,还从来没有人能真正伤到他。
当然,无惨也不能。
所以在百鬼丸举着他那把破旧的日轮刀冲向宿傩时,宿傩根本不得吹灰之力就把他压在了手底下,甚至躲过了一击头槌。
没能帮到百鬼丸的少年自然不会甘心,举刀还要再次攻击,只听一个非常清脆而短促的声音忽然响起。
炭治郎的日轮刀,应声而断。
好家伙,杀鬼都没断,被宿傩一拳打断了。
不可置信的炭治郎:“……”
也有些意外的宿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