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煦下意识看向酆渊,后者朝他点点头,随即走出去,帮忙瞧着四周有没有别人。
堂屋里一时只剩下祖孙两人,何星煦硬着头皮把自己这段时间机缘巧合穿到未来几年前星际时代的事说了,为了让何外公放心,事无巨细,包括他一来就被邻居马洛照顾,还有替他办了户籍的酆科长,还有好心人贾老板……
最后说到霍恩公爵变成怪物的凄惨遭遇,何外公更是表情严肃,但从头到尾在何星煦说着的时候,何外公一直没打扰也没打断。
何星煦虽然中间减少不少事,却也说了足足半个小时,等他终于说完,不安看向一直沉默的何外公:“外公,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何外公一直没说话,就那么怔怔看着自家外孙,好半晌,才像是回神:“你说的……有些太过……奇幻,外公想缓缓。”
何星煦一时间不确定外公是信了,还是不忍心戳穿他以为他在做梦,或者是重伤后伤到脑子都出现癔症了。
毕竟如果他好好在现代生活,有个人跑到他面前,说这么一番,他也会觉得对方确定脑子没磕到?
何星煦突然想起一样东西,是羿元帅送给酆渊的匣子,他匆匆起身,刚拉开门,酆渊早就猜到,提前把他们忘到院门口篱笆下的匣子拿回来递过去:“去吧。”
何星煦快速倒了声谢,跑回去递到何外公面前:“外公,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这个,这里面就是我说的那个羿元帅给酆大哥,里面都是宝石,是真的。”
说着打开,顿时满堂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到能恍花人的眼睛。
何星煦虽然知道羿元帅给的东西必定稀有,可真的打开,也被惊到,太过刺眼,让他连忙合上,缓了好久,才觉得眼睛好一些。
何外公也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下,可即使只是一眼,依然看到里面的东西,他表情愈发凝重,或者在陷入沉思,半晌,才笑着抬起手摸了摸何星煦的脑袋:“外公没说不信,好了,不用证明了,外公自然知道我家乖孙从不说谎,你说的,外公就信。替这位……酆先生办理户籍的事,倒是也不难。我以前救过一些偏远民族的族人,他们有一部分隐居在山上,很少下来。这些年我们逢年过节还有联系,我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能不能将酆先生的户籍落在他们那里。”
他这一辈子治病救人无数,也没拜托过谁帮忙,虽然说是打电话问问,但何外公很确信,只要他开口,对方不会拒绝。
何星煦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解决,放下心。
这一晚大起大落,加上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他让何外公坐着,干脆去后院打水后烧水洗漱。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很熟悉这里的一切,很快和酆渊说了声,匆匆提着桶去了后院。
如果是平时,酆渊肯定会上前帮忙,但这会儿他有一些事想问何外公,也就没跟上去,确定何星煦离开后,才站到门口,隔了一个堂屋的距离,望着此刻坐在躺椅上的老人。
何外公目光没有先前面对何星煦的慈爱,望着酆渊,带着审视,但第一时间没有开口。
酆渊望着这样的何外公,心头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对方刚刚听何星煦说的时候,怕不是不信,而是……意识到一些事。
酆渊和何外公四目相对,干脆直接问出声:“何老先生,他……是从这附近捡到的对吗?”
两人都清楚这个他是指谁。
何外公原本审视的目光愈发锐利看去,带着警惕:“你想说什么?”
酆渊:“我知道老先生刚刚猜到了,长得这么像,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同,那么……很容易就能猜到真相对不对?”
第54章 原是穿书
何外公应该一开始并不知道何星煦的来历,以为对方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扔在这里的山林,差点被野兽叼走,自然不会告诉何星煦他是被捡到被收养的。
何星煦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即使觉得自己和霍恩像,也只会觉得有缘分,毕竟自己有亲生父母。
可知道他是收养的,自然会想到这里面的关窍。
何外公皱着眉,一时间没说话。
酆渊:“我知道老先生怕什么,你放心,我知道回不去,即使这时候告诉他真相,只会徒增烦恼。所以我不会说,之所以和老先生坦白,也是达成共识。这件事,我知,老先生知,就足够了。”
何外公眉头终于舒展开,深深看着酆渊,终于面对对方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年轻人,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那么以后有关那里的一切,不提也罢。”
酆渊垂着眼,把小辈的姿态摆得很正:“好。”除了何外公,他同样不舍得让何星煦难过。
他们的目标一致,自然谁也不会当这个恶人。
何星煦很快烧好水回来,因为时间太晚,父母家离这里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也赶不过来,所以何星煦也就没打电话告诉父母他还活着的事。
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告知爸妈这件事,还要通知以为他已经死了的亲戚和朋友老师同学,包括他出事后一直帮忙寻找的警察。
何星煦留在小院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除了这段时间何外公去了城里找人一直没回来落了些灰尘,但很容易就擦干净。
他拿着湿毛巾帮忙擦拭的时候,酆渊走过去重新拿了一个帮忙。
何星煦拒绝:“还是我来吧。”先不说是自己把对方带来这里的,理论上对方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动手干这些?
酆渊已经想好理由:“你这么客气,是把我当外人吗?我既然决定跟你来这里,已经做好准备,我需要学着在这里生活,不是吗?”他的目光太过恳切,瞳仁里满满都是信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却透着依赖,仿佛在说,我在这个世界只认识你一个人。
何星煦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然,尤其是对方在漩涡通道里下意识护着他的举动,让他心头热热的,心想,只要有他一天,肯定会照顾好酆大哥的。
想好之后,何星煦对酆渊愈发亲近,也不再客气,露出一个熟稔亲切的笑容。
酆渊心头一松,也回以一笑,可就在这时,听到何星煦随即拍着胸口道:“酆大哥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这个亲,显然是指亲生的那种。
酆渊诡异沉默了:“……”总觉得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
这一晚,何星煦和何外公睡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酆渊则是睡在何父何母住的房间。
一夜好眠,何星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本来想联系父母,并让他们先去销案,等回头他去一趟市里把这件事了结了。不过那个司机是醉驾,全责,因为何星煦生死不知到现在还在关着,因为没找到尸体还没判。
如果虽然何星煦活着,但对方的责任少不了,只是判轻判重的区别。
何星煦本来还想今天就去市里一趟,但何外公病了,他只匆匆打了电话通知父母,就去照顾外公给他熬药去了。
何外公凭借着一口气撑着不肯倒下,否则他怕还没找到人,女儿女婿把小煦按照死亡销户了。
没见到尸体,何外公是不信小煦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一直撑着。
直到昨夜看到外孙好好出现在眼前,这口一直强撑着的气突然就泄了,病来如山倒,瞧着挺严重的。
何星煦下意识要把何外公送到镇里,被何外公拒绝,他就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医,他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不过是身心累到极限一时撑不住,只需要好好养养,个把月就好了。
何星煦看到外公还能有精神念出方子,六神无主的心一下静了,眼圈泛红,瞧着有些可怜:“外公,你吓死我了。”
何外公干枯的手抬起摸了摸他的脸:“好了,外公这身体还能陪你十年八年的,到时候乖孙别嫌弃我才好……”
何星煦泪汪汪的:“外公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何外公替他抹着眼角:“怎么出门一趟倒是哭鼻子了?”
酆渊在一旁瞧着这祖孙温馨的画面,这对他来说很陌生,他从未见过这样厚重的感情牵绊,但能明白何星煦为何这么执着回来。
何外公边哄着自家外孙,边睨了酆渊一眼示意,让他把何星煦劝走。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外孙,可他要是这么说了,以他对小煦的了解,更加不会走。
酆渊适时提醒:“小煦,都需要什么药?要不要让人送过来?”
何星煦回过神,收起情绪,拿着方子看了看,摇头,风一般跑了:“不用,外公这里就有小药房,我去后院拿药,酆大哥你在这里陪陪外公。”
何外公等自家外孙走了,这才看向酆渊,似笑非笑:“你喊小煦倒是熟练。”
刚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有些生疏,可一晚上,何外公明显感觉这年轻人和小煦亲近不少。
酆渊敛下眼,听不出情绪:“以后要留在小煦身边,总不能一直这么生分。”
何外公轻哼一声,因为病了,精神气一下散了,瞧着老了不少:“说起来,要给你办户籍,还不知道酆先生今年多大了?”
酆渊一时沉默了,答非所问:“何外公,等你病好了,我能去看看当初小煦出现在这里的地方吗?”他想去看看那个地方,他想知道为什么何星煦十八年会穿到这里,还有后来无意间穿回去。
不搞清楚,他怕万一哪一天再来一次,如果到时候何星煦又无缘无故穿了回去,把他留在这里……
何外公皱眉听着,他太聪明,人老成精,瞬间明白酆渊的担忧,不管对方存着什么心思,但同样的,两人的目的一致,很担心如果不找到根源,这种事会再发生。不弄清楚,谁都不会安心。
何星煦很快回来开始熬制汤药,另外一边市里,何母本来已经要去上班,她早上上班早,一般来说是不在家吃早饭的,所以也是她第一个接到何星煦的电话。
直到电话挂断,她愣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没能回过神,呆呆愣愣的,以为是在做梦。
何父半个小时后起来准备给双胞胎做早饭的时候,打开门就看到妻子坐在沙发上,像是失了魂般。
何父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有了不好的消息,他瞬间眼圈红了,颤抖着声音,又顾忌着还没起来的双胞胎,压低声音:“是小煦的……找到了吗?”
他不忍心说出尸体两个字。
何父是孤儿,他当年乞讨到何外公所在的村里,饿晕被何外公救了,因为无父无母,所以后来就顺势留在何家。他没有名字,有记忆以来就是乞儿,所以跟着何父姓了何,但没上何家的户口,而是村子里的集体户口。
他和妻子年纪相仿,一开始是真的将何外公当成父亲,把妻子当成妹妹,只是后来两人长大后,青梅竹马情窦初开互生情愫,何父怕何外公拒绝,主动要求入赘。
何外公后来询问过妻子的意思,知道他们互相喜欢,答应了这桩婚事,但没有让他入赘。
何父对于这个既是他恩人又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老丈人是真心感激的,和妻子婚后很是恩爱和睦。
但两人学问不高,外出打工很辛苦,却不敢将这些告诉岳父,更加让两人着急的是,他们结婚好几年依然没能有孩子。村里人心地大多不错,但不少人嘴巴很碎,还有意无意说到岳父面前,打听他们两个到底是谁不能生?
次数多了,他和妻子压力更大,那两年过得很不好,也不回村了,浑浑噩噩,再好的感情也难免吵过几次。
可就在这时候,从来没主动来过市里的岳父来了,不仅过来,还带来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正是他们的大儿子何星煦。
岳父没说这孩子是谁家的,只说是父母抛弃的,以免孩子以后长大心里有疙瘩,让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好生照顾,对外就说是这两年他们生的。等过一两年照顾不过来,可以送回去,他帮忙照顾。
何父能看出来岳父很喜欢这个孩子,之所以送来让他们照顾一两年,也是为了堵村里那些人的嘴,怕他们以后知道真相在孩子面前胡咧咧。
他们同样也很喜欢,甚至是惊喜的,无论能不能生,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仿佛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就这样他们全心全意照顾了这孩子两年,可成人的世界是残酷的,他们早出晚归上班,越来越忙,最终只能不舍送了回去。
想着过两年条件好了,就把孩子重新接回来。
可谁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带来的福气,还是他们与子嗣的缘分到了,妻子怀孕了,还是双胞胎,他们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孩子,可一下子三个孩子,是真的照顾不过来。
于是……小煦那孩子一留,就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
何父何母是愧疚的,但对大儿子也是真心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不多,等大儿子过来的时候十五岁,和他们不太亲近。
相较于在身边长大的双胞胎,自然而然更亲近一些,他们努力想补偿,可有时候却又顾不上。
本来想着等以后相处久了感情省了就好了,可谁知道……却等来孩子出车祸失踪的消息。
他们没日没夜找了将近一个月,面对无止境的叹息与劝慰,最终还是放弃了。
唯一坚持的,大概就是岳父。
所以即使知道那个孩子活着的机会渺茫,他们还是任岳父替那孩子填报志愿,任他一直相信孩子还活着……
一家五口少了一个,仿佛一切都在照旧,可今天看到妻子这模样,何父五大三粗的男子还是红了眼眶,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刚要装作很平静安慰妻子,就听到妻子恍惚抬头,像是还在做梦:“是……找到了,小煦他现在就在父亲那里,是……小煦给我打的电话,让我们去销案,就说他回来了。”
何父听到前半句还以为是岳父找到了尸体,还疑惑怎么能顺河而下漂流这么远?
等听完后半句愣住:“什、什么?”
妻子说谁回来了?销什么?
于是,本来恍惚做梦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再也坐不住,给双胞胎留了点饭前,就匆匆出门了。
他们要先回村见到人,否则生怕是做梦,是有人打电话再哄他们。
何父何母匆匆坐车回来的时候,何星煦刚喂何外公吃完早饭和汤药,没等来何父何母销案的消息,反倒是等来村里得知何外公回来劝他想开的乡亲。
何外公住的离村里有些距离,是单独在后面的灵云山的山脚建的一处很大的院子。
除了前院和好几家屋子,后面则是一大片用围墙围起来的后院,里面除了种了瓜果蔬菜,还有不少药草。
有人来敲门的时候,何星煦正带着酆渊在后院采摘已经熟了的瓜果蔬菜,防止烂在上面。
听到敲门声,何星煦还以为是何父何母通知的人过来询问真假,他把篮子交给酆渊,让他别出来,户籍没下来先躲好了。
这才匆匆往前院走。
因为后院很大,何星煦晚了一会儿绕到前面,还没到篱笆门前,就听到隔着一道栅栏,有好几个熟悉的叔婶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何外公站在门口,背对着何星煦看不到神情,但明显心情不算好。
“何大夫,你要想开啊,人死不能复生,小煦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也替这孩子可惜,听说还是市状元,你还拿到了咱们省大的录取通知书?”
“对对,何大夫,这别说头七,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得往前走。”
“这都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替咱们看看病,你不在这一个多月,咱们这地方都没有好大夫……”
“你们先别说,我来是有大事,何大夫啊,你看看你家小煦这录取通知书都到了,我家那不成器的今年落榜了,要不……乡里乡亲的,要不你把小煦这通知书给咱家孩子好不好?我们不亏您,给您……五百,不,一千块怎么样?”
何星煦越听脸色越黑,好家伙,这里还有个法盲呢?
何外公平时虽然和善,对于一些喜欢占便宜的乡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有些药草是他自己种的,不用钱,有些说家里穷不给钱的,他也没说过什么。
结果他这边刚回来,他们张嘴闭嘴说他家小煦死了,在他说只是失踪的时候,还一个个劝他想开,这怎么也不可能活着,一个个往他心里戳刀子。
何外公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别劝了,我以后也没打算继续给你们看病。我家小煦好与不好,都和你们没关系。”
“何大夫,你可别啊……”有人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一个大叔倒吸一口气的啊声打断。
这人顺着对方目光看去,等看清朝这边走来的人,也吓得脸色惨白:“啊!鬼、鬼鬼鬼!”
青天白日的,竟然都能出现鬼了!
何星煦上前扶住何外公:“外公,你病了过来搭理他们干什么?”说完抬眼扫过去,“谁告诉你们我死了?没找到尸体,那就是失踪,失踪和死亡是有区别的。还有,吴大婶,你不知道随便买卖别人通知书是犯法的吗?信不信我去教育局告你?还有崔三叔,你家欠了我爷爷好多次的药钱,我可都记账了,你什么时候还?我回头去上大学可要学费的,你总不能这么欠债不还吧?那我可要去找你在市里上班的孙子公司去说道说道……”
何星煦嘴巴一开一合,挨个怼回去,这些人本来就因为他突然出现受了惊吓,这会儿更是惊慌不已,哪里还敢留,匆匆说了句误会家里还有事逃也般跑了。
很快门口清净了。
何星煦望着喝了药恢复一些,但精神还不太好的何外公:“外公,你一直说记着以前外头乱着的时候村长对你的照拂,所以这些年一直留在这里,爸妈要带你去市里你也不肯,说舍不得这里。现在我也要去那里上大学,外公……你和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他以后要在省大待四年,本来也是能考到京大,但那里距离他们这里太远,所以他一开始就说想报了省大,只想上这个学校。
因为他出事,分数也没估,外公没想到他能考这么好,所以当初替他报的正是他最想去的省大。
何外公也是小煦出事后才觉得平时对他格外客气的人,有的并不是真的敬重,而是他医术好,想打好关系,不想得罪。
但利益一旦足够,何外公真正见识到人情冷暖。
虽然大部分乡亲都是良善的,但无论是哪里都少不了几个歪瓜裂枣,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小煦出了事,竟在他得到消息匆匆要赶走的时候,竟是拦着他,说他没了衣钵传承人,想让家里的小辈给他当徒弟,继承他以后的衣钵和这座占地很广的院落。
他当时急着去找人,顾不上多想,谁知他这刚回来,又有人惦记上小煦的通知书。
何外公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眼,巍峨的高山连绵不绝,在云层下峰顶若隐若现,他垂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小煦,让外公再想想。”
何星煦也不着急,外公对这个地方感情很深,一时无法做出决定也是能理解的。
何星煦扶着何外公去休息,等看到何外公重新睡着,才走出来,绕到后院,推开栅栏,远远看到酆渊站在山脚的一处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后院很大,尤其是最后直接延伸到一处峭壁,四周用高墙围住,形成一处格外安全感十足的院落,不必担心后山脚有野物下山会闯进后院。
酆渊在何星煦走出去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也跟了去,只是没露面,确定人离开,才又回到这里。
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仰着头瞧着布局很奇怪的地方。
何星煦走过去,顺着酆渊的视线落在后院一角的矮屋上:“酆大哥你在看这个啊,这里面是封死的,不是柴房也不是杂物间。”
何星煦从小就住在这里,以前小时候也对这个矮屋好奇,但看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整个后院有三亩多大,算是很大的院子了,也很空旷,一小部分种了瓜果蔬菜,其余全都是一小块的药田。
外公的药田种的很好,药效也比一般的强不少,所以外公这么出名,除了医术高之外,也有外公这里的药不仅便宜也药效强有关。
所以种满东西一眼能看全的后院,唯独挨着峭壁的这座矮屋很突兀。之所以说矮屋,是因为只有一人高一点,四四方方,有一两米长宽高,顶部也是随意用茅草盖着,但里面不能放东西,完全用水泥封死的,没有门,也没有窗。
酆渊正是看到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的水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里面是封死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同时这也是他多看几眼的地方。
听到何星煦的话,酆渊应了声:“没事,我就看看而已。”
何星煦也没多想,带着酆渊往前院走:“晚些时候我爸妈可能要来……”何父何母刚刚上车,这才终于回过神,给何外公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也是何星煦接的,直到再次听到何星煦的声音,两人才相信大儿子是真的活着回来了。
酆渊:“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何星煦摇头:“到时候会说你是一个伯伯的儿子,不远千里来看外公,在这里住几天。但你的户籍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下来,这段时间可能不方便见外人。”
但父母这边可能瞒不住……只能随便先找个身份。
酆渊应了声,突然主动开口:“我看到你们这里男子都是短发,我需要和你们打扮一样吗?”还有他这衣服,应该也是需要改变一下。
何星煦的衣服太小,酆渊比他高大半个头,他的衣服对方肯定不能穿。
何星煦本来是想着等去市里销案的时候买回来,这会儿被酆渊问起,也就说了,只是他这头发……
他忍不住抬眼落在酆渊极好的一头银发,发质太好,一看就不像是假的,如果酆渊就这么走出去,绝对回头率百分百,太过惹眼。
可就这么剪了,他都有些心疼。
“你确定要剪了吗?”
“剪了吧,要留在这里,还是早点习惯。”他昨晚住的房间应该除了何父何母住,还有两个双胞胎,上面贴了很多不同人的大照片,里面的人无一例外男子都是短发,颜色倒是除了黑色还有黄色,但白色的没有。
酆渊既然决定剪头发,家里刚好有工具。
何星煦平时也会给外公剪头发,熟能生巧,他技术还不错。
干脆趁着父母还没到,烧了热水准备给给酆渊剪头发。
酆渊本来的意思是让何星煦拿剪刀给他直接咔嚓一下。
等被按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围上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再到眼前的桌子上,开始一个个摆放奇形怪状的剪刀。
酆渊:“???”
他很快知道何星煦要做什么。
当何星煦的手指极轻在他发间穿梭的时候,酆渊需要很大的制止力才没立刻起身逃离。
他眼前没有放镜子,看不到身后,感官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何星煦的动作很熟练轻柔,但时不时依然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指腹落在头皮上。
没有任何阻拦的肌肤相贴,让酆渊浑身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紧绷。
何星煦感觉到酆渊肉眼可见的僵硬,只以为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剪头发不习惯。
羿元帅他们都是短发,所以何星煦猜测这和酆渊的秘密有关,他小时候兽身不稳不怎么露面,后来老陛下发疯,他更加不怎么现身。
既然如此,怕也是不想和人过多接触,才干脆留了这么一头长发。
何星煦还在贴心安慰:“酆大哥你放心,我手艺很好的。要不是外公不愿意,我小时候还想给村里乡亲剪发贴补家里。”
他开玩笑般说出来,但小时候他是真的这么想过。
尤其看到外公时不时进山采药,有时候一去好几天,危险的时候要攀上灵云山最高的一座山头。攀爬到陡峭的悬崖壁上,只为采摘一味药材。
何星煦这才事事力所能及帮忙。
他的厨艺和医术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学会的。
酆渊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听着何星煦温柔的声音,讲述他小时候的趣事和糗事。
何星煦讲这些的时候是怀念的,他也没觉得有多苦。
在他眼里,父母对他虽然不够亲近,但每逢回来对他很好,关怀备至。外公更是给予他足够的偏爱与关心,仿佛是要弥补父母不在身边他偶尔会露出的失落。
酆渊听着这些,却止不住的心疼。
在星际的时候,何星煦从未提及这些,他也没问过,怕涉及到他的秘密。
一开始是酆渊无法开口,后来恢复人形,却因为生疏不敢多问。
再后来就是做好决定送他回去,怕知道有关何星煦的越多,他越舍不得。
但没有哪一刻像这么心疼何星煦。
何星煦诉说着这些的时候,只以为父母对他不亲近,是因为他运气不好,刚好出生在父母需要为事业忙碌的时候。
等他能去父母身边时已经年纪很大,自然亲近不起来。
酆渊却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天然的亲缘带来的微妙心态。
饶是何父何母对何星煦的确是关心的,可血缘带来的一部分感情,是无法说出口的,这种感觉很微妙,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心早就偏了。
酆渊静静听着,仿佛知晓这一切,他就能参与到何星煦的童年里。在孤零零分拣药材的那个小男孩孤单的时候走过去,上前陪着他,抱抱他,告诉他,不是一个人。
酆渊说不清此刻复杂的心情,甚至不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对何星煦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没有穿越,何星煦也许能活下来,他将会拥有羿元帅独一无二的偏爱与疼惜。
但同样的,他也会承受母亲为了救他单独引开坏人而死,还有霍恩公爵这个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