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香草门庭by青山见晓
青山见晓  发于:2024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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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乌桓入侵,刘虞才开口求援,显然之前公孙瓒的攻打并没有让他感到逼迫过甚。
荀彧在旁已沉吟许久,此时才缓缓道,“臣所在意是,袁本初为何要等八日?”
这显然是一个点。
“的确,若是与公孙瓒响应,就算相差,一二日也差不多。”荀衍握紧剑柄,“那乌桓不正是如此?袁本初难道以为,以三县就能拖住常山兵马?”
前半截幽州局势,其实并不算出奇,解起来也很容易,重点实是在袁绍头上。
是袁绍另有打算故意拖延北上?
是公孙瓒瞒着袁绍提前发动,以为自己可以独吞幽州?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因为信息量实在小,大家都只能猜测而已。
“若其意如此,如今确实拖延住了。”戏茂道,“常山兵马齐备,却实在被困住,若北上幽州,则恐南面再失,若先平叛乱,则幽州恐为乌桓、公孙所破,若分兵,又不知袁绍出兵几何。”常山也就养几万,分兵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荀柔摇头,毫不犹豫道,“比起常山,自然是幽州重要,若使乌桓入关,则不止幽州,数个州郡百姓要受其侵害。”
这是原则,他绝不会动摇的。
“还有一事,信中并无青州的消息。”荀彧向他望来。
“以友若性情,绝不会遗忘青州。”荀衍当即道。
荀柔一愣,缓缓握紧掌心。
关东地形中,最北面幽州像个帽子,幅员辽阔,东面帽檐下垂,盖着渤海,接着三韩,是后来公鸡地图下巴连下巴胡那一块。
冀州位置是帽子底下那个脑袋,也是雄鸡的上半身中央,常山郡是圆润的后脑勺,接着鸡背。
青州在冀州东面,是鸡胸凸出那一块上半截,在后世山东一带,和常山、幽州都不相邻,隔着四五个喉咙管似的郡。
过去,幽州、青州、常山,形成三角,北面遏制冀州袁绍,靠的是消息互通。
所以刘虞一呼救,常山两三天就能整顿好兵马准备救援。
而信中只字未提青州,恐怕是堂兄与青州消息断绝,才没法写。
“袁本初意,恐怕不在幽州。”荀彧沉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会吧!”
荀柔心里揣着地图,飞快的转了一圈,冀州周围,北面幽州,西面是并州的上党,但中间隔着八百里太行山,南面是兖州,东面就是青州,东南面是司隶的河内。
他被心中的猜测吓了一跳。
青州、幽州……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也不能做到全然公心。
“若袁本初图谋青州,常青兄并非无一战之力,况曹兖州不会坐视不理。”荀彧立即明白,当即道。
“是……孟德兄,应当不会不管……”荀柔低声应着,语气却没有堂兄那样肯定。
“可若是袁本初所谋是河内,恐怕就无力阻止。”荀彧摇摇头。
荀柔一时没有说话。
袁绍真的有这样的胆子,在这个时候去碰河内?
的确,这方向没有大的盘踞势力,只有守潼关的皇甫嵩手下两三千人马,可袁绍凭什么认为,在他做出意图染指雒阳时,朝廷不会出兵讨伐?
“袁本初若向河内,岂不是背弃公孙伯圭?”荀衍想得与荀柔不同,但也不太赞同弟弟的观点,“背弃同盟,袁本初如何面对天下人?”
打青州算是帮公孙瓒牵制后方,可若是袁绍调头打河内去,那就完全是拿公孙瓒祭天。
背信弃义,那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荀彧犹豫片刻,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观其行事,常因小利而弃大义,若得河内,便不再惧青州、常山要挟,不入雒阳,也可西进并州,袁氏未必能舍此利。”
“先不提袁绍,解决眼下吧。”荀柔当即道,“无论如何,幽州不容有失。”
送信的小队休息过后,荀柔再将他们招来相问。
他们知道的消息果然并不比信中更多。
明白不能拖延,他当即让领队的辛苦一些,再从自己亲卫选出健壮者护送,送信让友若出兵北上幽州。
虽然局势不明,但幽州绝不容有失。
同时派出一队人马往青州方向打探消息。
到此时,荀柔都尚未想过不回长安。
盖因公达负责各方消息,他回去,说不定关东情况已经送至长安。
但才刚启程,新的消息就传到河东。
为南匈奴正朔的于夫罗部,帅军十余万,来势汹汹,已入并州,张辽送信告急。
敌方将至,河东紧急备战,荀柔当然回不了长安,只能转回安邑。
兵卒原本一半轮换归家,当即紧急诏回,各县统计粮草、兵马、军械库存上报,以备调取,现营中骑兵为先锋部队,迅速集合准备先行,后勤也立即准备起军械粮草。
正准备间,荀攸也快马到达安邑。
帐外的人来去奔忙,准备的车马粮草,堆得到处都是,帐中也不停歇,群吏的珠算已打熟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满帐热闹,直到荀攸进了帐才停下。
荀柔灌得满耳朵的脆响停止,还真有点突然天地俱寂的味道。
而就在这时,荀攸一提衣摆,在堂中跪下。
“哗啦”立即起身的荀缉,带失了算盘。
“公达,你这是何意?”荀柔连忙走上前去。

纵使大帐内点起四只火盆,还是冻得人足膝冰凉。
荀攸跪在地上,没让自己被拉起来,垂首恭敬道,“臣失职有负太尉之托,不曾探查消息,以致全无防备,使河内郡为袁本初强占”
“河内…”荀柔飞快反应过来,“公达这是哪来得说辞,河内被袁绍奸计夺取,是我为太尉之失,哪需你来顶罪?况不过一郡而已,用不着如此,好了,地上冰凉,快起来,起来吧!”
他摆摆手。
袁绍居然真有能耐胆量,还是把河内拿下了!
好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他真把公孙瓒祭天了?还是还有后续手段?
袁绍不会还想要雒阳吧?
袁氏军资之厚,已至于此?
骤闻得消息,荀柔心情既有点怒,也有点慌,但还记得自己是主帅,要稳住。
“太尉,当以大局为重。”荀攸沉声道。
怎么他就不以大局为重?他在袁绍手下失了一招,就不以大局为重了?
还主动顶罪,难道还要夸他一声忠义!
荀柔弯下腰捞他不起,本来一口气赌在半截,正想发火,突然触及荀攸平静的深眸,牙关一咬,硬生生忍住了。
公达不是逼他,是为他好。
让公达想出要代罪,朝廷估计沸腾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荀柔维持着声音平静,“是朝上公卿为被袁本初所摄,最近于我有些非议?”
“是,”荀攸道,“朝中震动,议论不休,只是战事就在眼前,叔父实在不必与他们纠缠。”
烦不烦呐,这些人。
荀柔想问都有谁,顿了一顿,忍住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也不是认不认错的问题。
“公达啊公达,你这是不知我啊。”他故作轻松一笑,可算把荀攸拉起来了,“我何惧彼辈?”
“彼,挑梁之小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民生物理,与时沉浮,徒逞口舌之利,会死沟渎而没有人知。”
“昔日董卓在时,彼辈躬身逢迎,噤若寒蝉,不敢稍有异议,今日袁绍进河内,彼辈已做作如此姿态,且不知意欲何为。”
“任他们说着,且待我破了匈奴,回师之日,到那时,看他们还敢不敢说话。”
荀柔突然就可以理解《三国演义》里曹操赤壁兵败却三次大笑了。
曹操那时候不笑,难道和属下抱头痛哭?那大概就是直通结局“白帝城托孤”了。
他能笑出来,心气不到,魑魅魍魉才不敢抬头。
说天下人是墙头草,有点不好听,实际上,面对复杂的局势,谁都难以判断哪条路最好。
过去,他杀董卓,整顿吏治,平定河东,修改法令,重用边将、寒士,写文章,常年活跃在热搜上,看上去很有前途,于是有一些人投效过来,有些人倾向于他。
即使被损害了利益之人,也因为害怕,不敢轻举妄动。
但袁氏拿了河内,进军司隶,与长安也就只有几百里,这一点在很多人看来,恐怕是一个巨大的失误,是一个漏洞,有人会担心他最后成功率而摇摆。
也有苍蝇觉得,鸡蛋上有缝了,忍不住想钻一钻。
所以,他必须得让这些人知道,他们以为这有个缝,哎,其实没有,坚硬无比,坚不可摧,撞上去会头破血流。
“文若,你以为如何?”荀柔极少这样唤堂兄,这样说话则是极为郑重的时候。
“太尉所言正是。”荀彧展袖一揖,“太尉秉政以来,夙兴夜寐,未尝有私,扶危济困,唯以民利,天下忠义之士莫不感太尉之大德,纵有逆节,何能害也?”
荀柔忍不住高兴。
堂兄真的就两个字上道!
这段话,当然不是说给公达,而是为了传出去给其他人听的。
物议,舆论战嘛,转移重心,偷换概念,揭发黑历史,上纲又上线,还要用词激烈,吸引眼球。
什么叫智慧,诸葛亮舌战群儒,就是这套啊!
他哥给他稳的基调也很好,忠义,嗯,本朝免死金牌。
“公达以为如何?”
“太尉于危难之际,扶社稷之危,凛凛大义在身,自不惧小人之语。”荀攸躬身道。
“好,就这样了。”荀柔摆摆手,他知道荀攸未必全无手段,但就像之前所言,他才是主将,此事要走向如何,得他来做选择。
不过他要想自辩一下,估计他们还是会拦着。
让群吏继续,荀柔拉着荀攸和荀彧离了中军大帐,准备回自己帐篷开小会,走到门口却见门外军卫旁,还候着两个弱冠青年。
二人都穿着杂色裘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脸颊发青。
“司马伯达?王伯兴?”
“见过太尉!”
眼看二人哆哆嗦嗦要跪,荀柔连忙道,“军营之内,一切从简…你们还是随我入帐再说话吧。”
王景鼻涕都要挂下来了。
“你们所谓何来?可是太尉府中有事?”
进了起居的小帐,点起火盆,让人送来米酒,再摆上几个小马扎,大家便环着火盆团团坐下。
眼看王景捧着热盏还哆嗦不停,荀柔忍不住就有点担心。
虽说王景作为王司徒之子,这时候能来就表明了意思,但这看着比他还虚,就…能不能干活啊?
“太尉方才之言,实在深明大义,令小臣佩服不已。听闻袁本初所强占河内,”司马朗嗓门洪亮,“臣在长安听闻,实在忧心如焚,义愤填膺,不能安枕……”
行了,荀柔很快听明白两人述求。
说白了,就是来要事情做,同时也代表家族,对他表示支持态度。
家族在河内的司马氏,特来此向他表忠心,是有意麻痹,还是真心向朝廷,还有待商榷,王司徒前头刚挖他墙角,转过来又对他表示支持,也是相当精分。
不过,来都来了嘛,不用也是浪费。
荀柔心里琢磨了一下,按下不提,先向荀攸打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袁绍到底怎么操作的。
自然,荀公达来之前,已完全理清楚了逻辑,讲述得相当简练朴实。
但内容却让已有心理准备的荀柔,仍然忍不住陷入沉思。
首先,袁绍真正结盟的,不是公孙瓒而是乌桓与南匈奴。
乌桓具体什么时候结的不清楚,南匈奴于夫罗确是在被常山的平难将军打败后,投靠的袁绍。
所以,表面挑拨公孙瓒斗刘虞,实际上帮袁绍牵制幽州的,是后来的乌桓。
而袁绍拿下河内的保险,则是荀柔眼前的对手,一心想回水草风美的河套老家的南匈奴。
袁绍一方,竟把他的想法权衡,摸得清清楚楚。
既知道他一定会以幽州为重,又知道,只要在新入河内时将他牵制住,只要站稳脚跟,荀柔就不会轻易对河内出兵了。
这算阳谋吗?也不算,但即使再来一次,荀柔还是会选择保幽州。
就算先知道袁绍想要河内,他也不会将兵压到河内这边,毕竟若这样做,袁绍也大可以改道北上,与公孙瓒瓜分幽州。
冀州那地理位置,实在得天独厚。
而袁绍拿下河内后,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河内,耽误明年西征凉州,所以袁本初这个河内郡,算占实了。
“小觑天下智士。”荀柔想明白了,喟叹一声,终于释然。
他是低估了袁绍的节操下限。
至于自己被看透,他不把态度摆出来,怎么让天下百姓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帮大家过好日子?
“不过,虽不能出兵,但也不能让袁本初得意。”
打是不能打,但舆论战可以搞起来。
荀柔这天大半夜不睡,也不看行军地图,写完给刘辩的解释奏章,接着就头脑风暴了一晚上,搞了一份袁氏占领区舆论宣传战计划书。
写完望着厚厚一叠,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为大局,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心眼在。
于是第二天,荀攸接了奏章和计划书,以及一个河内出身的司马朗,又匆匆赶回长安去。
司马家既然愿意效力,自然要将他们放在最适合的地方。
而同时,经过三天简单准备,荀柔带上先头部队和军师参谋戏志才,急忙赶往北方。
中土北方的塞外胡族,一直以来都是一笔糊涂账。
纵观几千年历史,中原民族主要抵挡的侵略势力,全都来自于北方,但若是细分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次,侵略中原的北方民族,其实是不一样的。
周朝,灭西周的叫犬戎,接着将刘邦围白登的是匈奴,到魏晋南北朝,最凶残的是鲜卑,到北宋,北方最大威胁是辽国,第一次成功占领中原的是蒙古,最后一次成功占领中原的是女真。
这中间,敌人始终存在,却常更常新。
到如今,曾在西汉耀武扬威的匈奴,已失去昔日荣光,只能依附于人,但大汉也分崩离析,暗淡曾经的威严。
战报不断传来,除了南匈奴倾巢而出,更有鲜卑、乌桓与白波军虎视眈眈。
张辽不如对方人众,雪天又难以补给,已渐渐退至平阳,与守军梁肃部汇合。
匈奴追至平阳,彼此正成僵持。
十一月中,冬至之日,荀柔领着先头五千骑兵,抵达平阳以东的襄陵,在此驻营。

城外山岭上的松柏都挂了一层冰凌,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美丽的光芒。
与平阳相隔了白茫茫的姑射山,两边相隔五十里,即使山岭不高,黄河冰封,按照军事的角度,襄陵也并非适合的驻军地。
但冬季出兵,在野外扎营,严寒会是比匈奴更残酷的敌人。
每天都有被冻死的士兵,看上去并不虚弱的青壮年,前一天入睡还是好的,清晨同铺得伙伴,就不能再晨起一起操练。
荀柔亲眼看见脸色青白僵硬的尸体被抬出营去,然后成为每日上报的数字。
只有粟米管饱是不够的,必须有肉食,大量的肉食才能提供足够的热量抵御严寒,坚不可摧的城墙抵御风雪。
处理过得兔皮沉重且有浓重的味道,但顶风站在城上,荀柔却恨不得把整张脸一丝都不露。
他亲手养的小灰寿终正寝,兔子兔孙们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总之是最后没有一只活着被带出颍川。
这似乎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河东尚且如此严寒,雁门、五原、云中又是如何,若不亲至,实在难以想象。”荀柔感叹。
北方胡族对中原不能间断的热情,在这样的天气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随行诸君,除了亲信军吏,就是被抽调来的学吏,都来自中原,也少见北地严寒,彼此相顾接不了话。
倒是徐庶这个出生颍川的游侠,见识广博,“听闻并州北面风物习俗俱与塞外相似,百姓多以放牧为生,少耕作,每至岁末,胡族便南下袭扰,抢掠粮食与人口,呼之为’打谷草‘。我还听闻,胡族对牛羊马匹的性命,有时候比人命还重,在冬季,粮草需供给羊与马匹,次后才是人。”
“如此不知教化,不懂仁爱之道,与牲畜何异?”有人道。
群吏纷纷附和。
荀柔转过身来,“土地贫瘠,只能放牧为生,流离无所,天气严寒,亦无片瓦遮身,生存艰难,劫掠中原,是北胡求生之道。”
众人惊讶又茫然的望过去。
“诸君,丰饶、温暖、安定,何其可贵,谁见不想占有,诸侯之争,与中原与北胡之间相较全然不同,至此地方知胡族生存之艰,诸胡亡我之心不死。”
北方袭扰中原,上千年轮番换人依然如故,并不只是贪婪啊。
“我之所指并非今日,也非指一时,而是胡族窥视中原永不会停止,大汉警惕之心,也绝不能停止,盖因此乃关系两族之人生死存亡之地。”
五胡乱华、金元入侵,女真南下。
中原与周边偏僻之地的矛盾,是对生存之地争夺的矛盾,除非科技进步,人类生存环境改善,否则斗争永远不会消解。
他总算找到怎么阐述“矛盾论”了。
矛盾,是辩证思想的核心,以及解释世界最重要的方法,是他一直希望带给这个时代的东西。
《四民论》中,固然隐含矛盾的概念,但毕竟表达得隐蔽,但拿异族入侵中原来阐释矛盾的核心观点,那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顺便也给以后的人提个醒,放弃和平幻想,随时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群吏中有人震慑,有人思索,至少没有人茫然懵懂,荀柔还挺欣慰的。
探哨跋涉雪岭,带回平阳的消息。
围攻平阳的于夫罗部,其实并不精锐,而匈奴长途辗转的习性,也让他们既不能带大型的攻城器械,也不擅长于攻坚。
他们只是人数多。
整个南匈奴,一十二部,在于夫罗父亲一代分为了两半,有五部背叛,散落在并州,或成林啸之匪,或投靠更北部祁连山下的鲜卑族,另外七部有于夫罗统领,一直居无定所,四处游走寻找安生之处。
也就是说,于夫罗并不是普通意义的出兵,他只是带着他的整个部族,所有人,男女老少,超过十万人,仗着人多,抢劫着村庄到达河东。
与其说他们是一部军队,不如说他们只是更比较精锐的流民。
并州本就贫穷,这几年更是人烟稀少,抢劫都找不到食物,于夫罗南下,既是策应袁绍,也是来求食。
他们的目标不是平阳城,而是周围没有保护的乡里,想要像过去一样,一路南下,抄掠了人口粮食就靠着高速机动跑路。
但张辽深知匈奴以战养战的习性,将百姓转移入城中,坚壁清野,并与梁肃一同四处设卡,游骑放哨。
平阳位处于两山之间,依靠黄河,虽然对比一般关隘,这片空间稍微大了一些,但如今在平阳城的两位主将,都是谨慎之人,所以可以依托地形,阻止匈奴南下。
这才最终造成在平阳城附近僵持的情况。
前去平阳汇合,多这三千人马,无论是用在守城,还是攻击,对数目超过十万的敌人,简直连添头都不算。
可要继续增兵吗?
粮草消耗是一方面,冬季运送粮草本身就是难题。
况且,要增兵多少才够?一万、两万、还是三万?
众人一番商议,徐庶提出一个办法,让平阳仍然坚壁清野小心防守,襄陵这边三千骑兵配合小股袭扰以制造压力,等于夫罗粮草尽绝,自然会败走退散。
“是否显得有些退怯?”荀衍皱紧眉,“让敌人小觑。”
“寒冬天气,要与匈奴决战,难免劳师动众,一也,如今尚无准备,仓促发动,已难全功,二也,百姓一年耕作方歇,被招征战,心力疲惫,三也,有此三否,以臣之见,太尉此战,还是以守城为好。”裴潜拱手道,”保守城池,不放一名匈奴人南下已足,匈奴劳师出征,既无粮草,又无遮蔽,必不能长久,不日定会散去。”
群吏各抒己见,大多数人赞成防守,只有少数将领认为应该大军出击,给予对方重创,以宣扬军威。
最后,自然还是要荀柔这个太尉来做决定。
堂兄荀彧在安邑组织后勤,去信太费时间,荀柔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保守一点,“先往平阳汇合再论吧,传令不再征发各县兵勇,原地操练待命,再令荀长史安排粮草传运。”
虽然从长远对外战略来讲,当然要尽量打击北方胡族的有生力量,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不会与南匈奴议和,但考虑明年西征,这一仗是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既然如此,末将愿领兵偷袭!”荀衍当即道。
“某也愿意!”典韦大声道,“这等事某最擅长。”
“末将也愿前往!”站在他身后几个校尉亦大声请命。
荀柔目光在典韦和堂兄之间犹疑片刻,论起来这种偷袭的任务,兵法其次,关键是勇悍无畏,典韦最合适,但堂兄毕竟是将校之间身份最高,不选他第一个不太合适,“休若兄可有成算?”
“襄陵与平阳相隔只五十里,如今黄河封冻,雪光敞亮,夜间奔袭不必烛火,正是用兵之时,太尉与臣三百兵马,明日一早出发,只需一日夜,必当全功。”荀衍目光坚定,抱拳沉着道。
荀柔终于点点头,“袭扰不在杀伤,也非要一次全功,阿兄得手之后,不要恋战,速归。”
“明白!”荀衍立即回答,“三百人,若一人不归,便当臣罪。”
倒也不必…荀柔心情又重了重,但也知道此时不该拆台,“荀校尉自往营中挑选三百人,给酒五十坛,羊肉一百斤,令兵卒饱食饮酒,好生休息一夜,明日出发。归来后,众将士俸禄俱升三成,以为褒赏。”
“得令!”
“荀校尉挑完过后,典校尉也可先挑选三百人,操练准备。”
“某只需一百人足矣。”典韦道。
袭扰并不是以人数取胜,而是看各自方式,荀柔看出典韦神情冷静,并非托大,便也点头,“那就选一百人,待出征之日,酒肉之数与荀校尉相同,归来之后,奖赏一般。”
“得令!”典韦咧开嘴,“太尉知某。”
荀柔有些沉重的心情,在典韦高兴的表情下消散了些,“散帐。”
冬日时短,酉时(五点)天色渐蒙,荀衍将选定的三百人集合。
烤好的三十头羊,很快被众人分食而尽,荀衍这才让人将酒温起来。
自己则盘腿坐在众人之前,温和道,“豫州、冀州、并州、凉州,过去诸君来自四方,如今诸君根落河东,各都分地二十亩,家宅一方。今年河东丰收,诸君家资都丰盛不少吧。”
这确实是。
众人俱连声赞同。
“河东郡是好地方啊,此地有盐有铁,能种粮种桑,这样的地方,整个十三州中,也不多啦。而诸君在军中效力,拿着俸禄,家中田地也有同县帮作,才有如今之家资,我所言,诸君以为如何?”
这也是不可辩驳的。
众人有陆续称是。
荀衍神色一正,“大丈夫立于世,有三件事最为要紧,一则保家宅护妻子,二则当守忠义效主君,三则取功名于天下!”
“今日正当时也!”
“如今匈奴来侵,毁我田园,掠**女,诸君随我劫营,于私护妻子免于耻辱,于公则守忠义保家卫国,太尉已下令,诸君归来,日后俸禄各升三成以为褒奖!
“此令在前,汝等再有何迟疑!”
荀衍起身,厉声呵道。
众人皆拜,“愿为太尉效死!”
“满酒!”
“今日,二三子与我共饮,便是同袍,同去同归,一同领赏,共取功名!”荀衍高举酒盏,一饮而尽。
“是!”
荀柔早站在僻静处看着,到这时,一颗心才全放下来。
【衍,字休若,颍川颍阴人也。光熹三年于夫罗寇平阳,衍从柔征,为前军校尉,选精锐三百,从襄陵越姑射山,过黄河,一日径诣匈奴寨下,入夜,拔鹿角、逾垒入营,斩数十级而归,匈奴震慑。由是天下闻名。】

婢养子!”
公孙瓒高声咆哮,洪亮的声音甚至穿透厚帐和风雪传到远处,伴随怒骂,还有各种撞击、劈砍和破碎声。
“哎,将军这是骂了第几日了?”负责巡逻的百夫长听见主帐的动静,低声向同袍道,“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将军…将军不是想自立吗?怎么突然不打了?拿下幽州,才好带我们去打乌桓嘛。”
“还有,刘幽州不是同乌桓交好吗?怎么乌桓又来攻关了?”
与他并肩而行的健朗青年,没有回答,一双剑眉紧促,回首向主帐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色沉了沉。
“子龙,你想什么呢?”中年人用手肘推了推。
青年回首,“魏叔恕罪,前日家信,兄长有疾,望我速归,如今这般…也不知能否请辞归家,心中实在难宁。”
中年人叹口气,“若是平日还好,将军一向体恤士卒,可现下哪得离营?你还是别想了。”
“啖狗粪袁本初,六畜不如!六畜不如!”
“他日,某必生啖汝肉!方解心头之恨!”
帐中公孙瓒一脚踢开倒伏的几案。
他生得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往日颇重仪表,一向以此为耀,如今一张脸涨得红紫,青筋暴跳,几乎怒到极致。
他,公孙瓒,竟然被袁本初那个儒生耍了!
约好日期,冀州兵马不来,北面乌桓、东面的夫馀、高句骊突然入侵,那时他还不明事态,只是遣人往魏郡催促,结果左等右等,只等到不痛不痒的常山郡三县叛乱,和冀州兵马南下河内的消息。
到这时候,他要还不明白自己被耍了,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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