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们听到此处都蹦哒着小短腿,摇晃起肥硕的鹤身,站在鹤群外围的几只甚至忽闪着翅膀冲向白雾,又被看不见的空气墙撞了个跟头。
【看来诸位参比者已经迫不及待,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关:】
【摸仙果!】
“我就知道!考的又是——诶?”站在小和尚空觉身侧做指挥的白九夏一愣,“‘摸’仙果?怎么是摸?不是敲了吗?”
画面中,白雾渐散,空气墙消失,一棵参天巨树浮现在众人眼前。
【仙树上结有十颗金色仙果,也代表十个过关名额,过关方式是在仙果掉下后,用鹤翅摸一下金色仙果。】
单听规则似乎相当简单,但等众人控制仙鹤仰头一看:“……”
却见枝繁叶茂的巨树上,挤挤挨挨挂着数不清的果子,但无一不是红的,没有半点金色!
不,规则写了就一定有。
可区区十颗金果,隐藏在几千颗红果中,哪里去找?又怎么去找?
“难道与节奏有关?”白九夏猜说,转头却见小和尚空觉一脸为难,“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是你说的,鹤会考验一定与节奏有关吗?”
“小僧没说‘一定’,小僧说的是‘可能’、‘可能’!”
“我不管可能还是一定,总之你说了,就必须给我拿第一!”白九夏五指成爪做威胁,“快,第一关要开始了,快用你的节奏找到金色果子!”
空觉:“……”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回手玉,上面正在进行开始前最后的倒数。
【十、九……】
虽然想不通“找金果”和“节奏”有何关系,但鹤会和邀请函侧重点一致的猜测不会差,鹤会就该考验节奏才是,所以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八、七……】
莫非正式开始后,金色仙果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六、五……】
又或者仙果掉落时有什么可以做为指引的节奏?
【三!】
不行,没时间再想了,就当是这样,不然也没别的猜测了。
【二!】
小和尚屏息凝神,竖起双耳,催动灵力,将辨声之能放到最大。
然后——
然后便随着【一】的倒数落下,巨树震颤,紧接着噼里啪啦、啪里噼啦……
暴风疾雨般的嘈杂声中,满树仙果倾盆而下。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又哪有什么指引的节奏,现实告诉小和尚,第一关分明就是乱果砸死老仙鹤,完全没一点道理嘛!
泄洪般的仙果淹没一众肥鹤,空觉小和尚捂着生疼的耳朵,望着屏幕,整个人都傻了。
而其他人又何尝不傻?
红的、粉的、绿的、蓝的……各色仙鹤在仙果雨中挣扎着,跑来跑去。
可那些肥鹤一个个长得腿又短、身又圆,走起路来一颠两颤都不利索,更别说跑了,再加上场地也小,经常几只肥鹤跑着跑着就撞在一起,咕噜噜滚作一堆,连带着周围弹来弹去的仙果,场面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啊,这什么肥鹤,太难控制!”
“根本跑不起来!”
“东呢?南呢?我在哪?金果在哪?完全看不清啊!”
参比修士一个比一个崩溃,倒把直播间的围观者们看得相当乐呵。
【哈哈哈,那些肥鹤,好好笑啊。】
【又摔了,哈哈,又摔了,那只粉鹤道友们看见没,脚下一直打滑,都摔十八次了,我就没见它站起来超过两息。】
【那只绿鹤才有意思呢,给撞飞出去,爬三次都没爬起来,瞧那小短腿捣腾的,哈哈,真好笑。】
【参比的道友们应该都快哭了吧,之前我还想不通为何用这么肥的仙鹤做化身,现在明白了,因为好笑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乱,又控制不便,该怎么找果子?】
【是哦,眼力白搭,身法没用,全凭乱撞,也不知这第一关在考验啥,真有人能找到金色果子吗?】
【有!你们快看,那只红色仙鹤消失了,是不是过关了?】
【好像是。】
【不是,这么乱,它怎么找到的金果?】
【呃,其实没找,是刚才被另一只仙鹤撞飞,落地后刚好翅膀碰到一颗藏在果堆里的。】
【……】
【…………】
【不是吧,这是何等——啊!我好像明白这一关在考验什么了。】
【我也……只能说这样也行?】
【仔细想想还真行,毕竟那可是修真路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嗯,确实。】
【啊?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修真路上最重要的东西?】
【我也想问,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这“摸仙果”考验的到底是什么啊?】
【其实很简单,考验的就两个字——】
【气运。】
“嗯,猜得不错。”
擎天秘境,陆垣笑着点开后台。
诚如众修士分析,肥鹤形象难以控制,场面又乱而无序,是以这第一关“摸仙果”不看反应、不讲技巧,只考验一样东西——“气运”。
如此设计的原因在于“蓬莱鹤会”本质不是比试,而是一场“表演”。
第一名早已内定,整场比试说白了,就是用三个关卡的“表演”说服众修士,让他们对小和尚服气,日后万法寺用起魂符集市印来,也能服众。
为此,陆垣设计了两样东西的考验。
“一气运,二实力,修真界钦服的无非就这两样东西。”
没实力的,靠气运可以奇遇连连;没气运的,用实力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但如果有人能兼具气运与实力两样……”
“那么大奖归他,最合情合理,谁都没得挑——虽然什么气运啊实力的,都是假的,不过是咱们在暗中控制,”羊小球嘿嘿笑道,“我说得对吧,哥哥?”
“对,也不对。”
陆垣嘴角勾起,操作后台。
“气运”是他暗中相送不错,但“实力”……
他却是打算让这位佛门小友自己来。
“想来第二关,尤其第三关的考验,不用我帮忙,他也没问题,毕竟怎么说,也是音修不是么?”
【恭喜您进入第二关!】
望着屏幕上的通知,空觉迟迟回不过神来。
便在刚刚,前九位晋级者都已确定,最后一枚仙果也被众人发现争抢之际,那仙果竟在哄抢中被一只仙鹤扇飞,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的翅膀里。
“你这小和尚,倒有些运道。”白九夏说,本想着既然考验与节奏无关,就换其他妖族上场的心思也歇了,“你继续闯,我看好你。”
空觉:“……”
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谁知道下一关会否还有如此好运?
【第二关:学鹤舞】
正说着,第二关规则出现了。
【请随仙鹤起舞,跳错者立刻淘汰,直至剩余三人为止。】
“跳舞?”白九夏眼睛一亮,“你们音修应该擅长吧?”
“这……其实……我……”
空觉顿感头大,该怎么解释擅音与能舞的区别?
正为难间,第二关即将开始。
晋级的十只仙鹤出现在一处旷野,环绕着一座圆形高台而站,高台上也站一只鹤,同样粗脖肥身,穿一件五彩大氅,精气神儿十足。
【小鹤们,跟我学!】
大白鹤叽喳叫了起来:【转圈!】
同时身体灵活地转了一圈。
手玉屏幕顿时出现一个【转圈】的标志,十位参比修士依提示按下,十只肥鹤也跟着转了一圈。
【非常好,再来,扬翅!】
大白鹤一扬翅膀,又一个【扬翅】标志出现在屏幕上,修士们再次跟着按下,十只仙鹤也有样学样,扬了扬翅膀。
接着又是【踢腿】、【晃脖】、【抖羽】,依次学习下来。
相比混乱的上一关,这一关显然平和太多,修士们甚至都有点漫不经心起来,直到五个动作教完,大白鹤翅膀一收。
【学的不错,小鹤们,但别高兴,听好看好,接下来要变难咯!】
修士们一凛,却见大白鹤叫道:
【跟我跳,一转圈、二扬翅!】
连续做完两个动作停下,示意修士们重复。
“什么变难,吓我一跳,先按转圈,再按扬翅而已,也不是很难嘛。”
修士们如此想着,轻松跟上。
【好,再来,一踢腿、二晃脖、三转圈!】
动作变成三个,也不是很难,但此时,已经有脑子灵活的修士料到不好。
果然,接下来,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每成功跟跳一次,下一次动作就增加一个,难度自然也增加一分。
一个两个简单,五个六个不难,可若是一口气重复十几、二十几个毫无规律可言的动作呢……
光听一长串念叨都够头晕了。
【哈哈,他们不行了,有人开始跳错了。】
【剩八人。】
【七人。】
【你们不行啊,这也记不住?】
【五人!】
【四人!】
观看直播的修士们帮忙数着留存人数,直至倒数第四也失误出局,场中仅余最后三人。
【第二关结束,恭喜三位参比者闯入最终关!】
“行啊,小和尚!”
合欢宗众妖顿时欢呼。
“进第三关了!”
“还剩两个对手!”
“小和尚够厉害,记性够好的!”
记性好?不,不是的。
空觉出神地盯着手玉屏幕。
可能另外两人晋级是因为记性好,但他不是。
“学鹤舞”这一关,名为“鹤舞”,考验的却既非跳舞,也非记忆,什么“晃脖”、“扬翅”、“转圈”……这五个状似可笑的动作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它们分明对应着——
“啊!”惊呼声传来,一个小妖举着手玉,“公子、小和尚,你们快看第三关。”
【第三关:无尽鹤舞】
白九夏:“怎么又是鹤舞?”
而且还是“无尽”,难道要记数不清的动作吗?
“公子,你再往下看。”
【随乐起舞,乐声不停,鹤舞无尽。】
【本关为鹤会最终关,除前两关胜出三人外,其余感兴趣者皆可参与,每人三次跳错机会,第四次出局,若比三人坚持更久,可与第一名分享奖励。】
白九夏:“……”
不是,这意思是观看的修士也能参加?那得多少人竞争?
不,不行!
“你们,”他赶忙招呼众妖,“你们快都过来,一起帮小和尚记动作!”
“不用。”空觉却道,“我能行。”
“什么能行?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无尽鹤舞,动作一定特别多,你记性再好,也比不上我们一起——”
“不是记动作。”
“啊?”白九夏一下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最后一关‘无尽鹤舞’不是记动作。”空觉抿唇说道。
“学鹤舞”只是一个过渡,若他没猜错那五个动作的含义,第三关考验的一定是另一样东西。
而只要考的是那一样东西,无论竞争的人是多是少,他都有绝对的信心拿下第一!
【我准备好了,第三关什么时候开始?】
【哈哈,没想到还有我们参加的机会,跳鹤舞?简单,那几个修士都不行,还是看我的吧,我记几百个动作都不会差,第一定然是我的。】
【你靠边站,想拿第一得先打败我才行。】
【你们都靠边站吧,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得知观众也能参与大比,直播前的修士都兴奋起来,正所谓游戏永远是看别人玩时简单,众修士都觉得以第二关的难度,自己上自己也行,竟没一个将小和尚三人放在眼里的。
直到画面转动,第三关开始,众人才发现这“无尽鹤舞”似乎和第二关完全不一样。
屏幕正中立着一道黑色的肥鹤剪影,同时,红、橙、黄、蓝、紫,五种颜色的光球围绕剪影排成一个弧形。
每个光球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内里各画着“转圈”、“扬翅”、“踢腿”……即第二关的五个动作图案。
“什么意思?”
众人正纳闷间,有轻柔和缓的乐声响起。
与此同时,橙色光球外围忽然冒出一个大圆圈。
那圆圈仅由简单线条勾勒而成,围在橙色光球外,越缩越小、越缩越小……
直缩小到与橙色光球重合瞬间,一个大字跳出提示:
【按!】
修士们下意识按向橙色光球,光球瞬亮,漾开星星点点橙光,飞入居中剪影之内,肥鹤一扬翅膀,跳起舞步,身周也环绕起一片橙色光点。
接着,蓝色光球外也有光圈亮起,同样一点点缩小,至与光球重合时,提示跳出。而当按动光球,蓝色光点飞入剪影,肥鹤舞步一改,从扬翅变成了蓝色所对应的晃脖。
再然后,红色、黄色、紫色。
一圈体验下来,修士们也大概摸清了这一关的要求。
【什么嘛,找准时机按光球而已。】
【时机找的越准,得到的光点越多,找的太不准,就记一次跳错。】
【所以重点是眼要好,手要快,要会随机应变。】
【那比第二关考记性简单多了。】
【哈哈哈,是啊,身为剑修,咱最不怕的就是拼手快,来啊!】
自以为把握了第三关精髓,众修士的信心简直更上一层楼。
然而,随着第一曲结束,第二曲开始,情况开始渐渐变得不对劲了。
相比舒缓轻柔的第一曲,第二曲更加欢快,相应地,光圈也不再一个接一个地慢慢出。
有时“红”、“黄”一起,有时“蓝”、“紫”同行,还有时三种颜色、四种颜色联袂登场。而同一种颜色也可能一气儿冒出数个光圈,让人不得不在短时间内连续点按。
甚至以上这些都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是一种粗线圈,当它收缩至光球大小时,按一下不够,得长按,按动时间与线圈粗细相关,越粗按的时间越长。
问题是,谁能估准多粗对应多长?
但凡遇到这种粗圈,没别的办法,就得分出一份心神盯着它,以防按长或按短。
可如此一来,其他颜色那边就难免疏漏了。
于是,随着乐曲一首换过一首,光圈冒得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杂,修士们的手脚也跟着越来越乱。
“蓝色、紫色、黄色……啊啊啊,怎么又是蓝色!”
“两次黄、三次蓝……同时红、紫,接着又……又什么跟什么啊!”
“长按红色,同时黄、紫、橙……不好,我忘记抬起红色手指,按过头了!”
一个接一个修士用光三次犯错机会,被踢出局,当初信誓旦旦坚持到最后的狠话算是都白放了。
【……好吧,我承认,这个考验不简单。】
【不简单?是太难了吧,开始还行,但后来……你当我长了几根手指?】
【还剩一百多人。】
【这些道友行啊,坚持下去。】
却话音刚落,新一曲开启,瞬间八十多人出局。
没办法,新一曲骤然提速,光圈如繁花般此起彼伏地绽开,将屏幕映成斑斓一团,煞是好看。
可好看是好看,但也:
【我都快看不清光圈多少,这也太难了吧。】
【只剩十个人了。】
【光圈更多了!】
【剩六人!】
【现在还坚持的道友都是什么人……】
【都是不是人……】
【剩最后三个人了。】
【有两人已经跳错两次,很危险。】
【等等,这么说,还有一位道友,一次都没错过?】
【是啊,我一直看着他挑战,不仅没出错,而且次次都按在时机最佳。】
【……】
【说真的,这位道友长了几只手,还是不是人?】
直播间的修士们无不咂舌,而这还是他们没看见小和尚挑战时的状态,否则就得像众妖一样,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却见木地板上,空觉盘膝而坐,左手摊放着手玉,右手五指分开成弧形,往屏幕一搭,正好一指对应一个光球。
乐声流泻,光圈井喷似的冒出,空觉却眼不眨、气不乱,五指时落时抬,轻松又自如。
“还剩两人……啊,那人也不行了,我们赢了!”
有小妖注意到竞争人数变化,但更多小妖早已忘了胜负,只顾盯着空觉的手指,想看他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便是这时,一曲结束,新曲开始。
不知为何,空觉神色忽然一怔,手指也仿佛凝固在了半空。
光圈快速闪过。
【跳错三次,挑战结束。】
“啊!”
“哎呀!”
“怎么停了?”
众妖扼腕捶胸,简直比小和尚这个当事人更惋惜。
但不管怎样,其他人坚持的时间更短,是他们赢了!
“哈哈哈,可以啊,小和尚,”白九夏笑得合不拢嘴,“最后这关你可太厉害了!”
空觉回过神来,腼腆一笑:“刚好赶上考我会的。”
或许对其他修士来说,那些光圈忽多忽少,一会儿连出,一会儿单蹦,难以琢磨招架,可对他这个音修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顺手。
“因为第二、三关表面是考跳舞,实则在考音理,那五个动作也有说道,它们正对应‘五音七声十二律’中的五音,按动光圈便相当于用手玉演奏——”
“嗐!”白九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管它五音七音,反正赢了。
奖励最重要!
他从空觉手里拿过手玉,点开奖励。
【蓬莱鹤会结束,三千上古曲谱解锁,参与者皆有份……】
“什么上古曲谱……”未曾注意空觉骤然睁大的眼睛,白九夏只顾往后翻,“找到了,在这儿!”
【恭喜您获得第一,得到神秘大奖:魂符集市印半枚!】
他的猜测没错,大奖果然是另外半枚印章!
所愿得偿,白九夏激动得手都在发颤,立刻点击领取。
【对不起,奖励与参比者绑定,您无法领取。】
白九夏:“……”
绑、定?
是只能小和尚领的意思吗?竟还有这种规定?
但问题也不大:“喂,小和尚,把奖励领了,转给我。”
“我、我拒绝。”
“哦,你……你说什么?”
白九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和尚说出来的话吗:“再说一遍?”
“我、我、我拒绝!”妖气威压下,小和尚吓得快哭了,却依然坚定拒绝。
换之前也就算了,但听完那首曲子……
方才他所以愣住,只因发现那首新换的乐曲竟是他们万法寺密藏的、流传自天劫前的古曲之一。
通天塔为何有万法寺的藏曲?莫非通天塔与他们万法寺有关?
空觉想不明白,但无论如何:“奖励我不能交给你,我得先回寺禀告,再由师父定夺才行。”
白九夏:“……”
【老衲此行是为应一份机缘。】
万法寺方丈当日所言浮现在脑海,白九夏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忽然想明白什么,眼前一黑。
众妖赶忙抢上搀扶。
“公子!”
“你没事吧,公子?”
“是啊,公子,你怎么哭了?”
“哈哈哈,白忙活一场,可怜的狐狸!”
擎天秘境,羊小球幸灾乐祸笑了半天,这才把光屏一收,欢快地飘到陆垣身侧。
“哥哥、哥哥,另半枚魂符集市印也给出去了,这下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什么正事?”
“探索咱们秘境外头,那个黑雾掩盖的地方啊,哥哥你不是说,等万法寺拿到另半枚集市印就去吗?”
“哦,你说那个啊——”陆垣正处理鹤会的后续事务,闻言停下手头工作,牵唇一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瞎编的。”
“随、随口……瞎编?”羊小球愣在原地,“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因为在那片黑雾出现后不久,同时也在魂符制作大比结束前,陆垣又做了一次“遨游”山洞的梦。
与前一次梦境相同,都是他穿着白短袖、牛仔裤的前世装扮,来到一处仙雾缭绕的莲池,池边也依然坐着一个黑袍人。
但相比上次仿佛隔着一层什么般的模糊画风,这一次,陆垣看得更清晰,也听到更多细节。
“不同意?没关系,我从不勉强人……”
“哗啦啦”的水声中,黑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水花,用一种陆垣莫名熟悉的语气,对谁说着话。
——听说天碑碎了,你自己找不回来?
——咱们玩个游戏吧,一个压上你我性命的游戏,如何?
——啧,我是那种人吗?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
——你赢了,我的命给你;我赢了,你就……
对话正至关键,却忽然静了音,画面也扭曲起来。
梦中的陆垣皱了皱眉,以为梦境便要在此终止,再得不到更多信息,却猝不及防间,那黑袍人转了下头。
兜帽轻摇,发丝垂落,那人的面容就那样暴露在陆垣眼内。
眼黑如渊,眉飞入鬓,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永远似在盘算什么的模样……
对陆垣来说,那张脸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又是无比的熟悉,因为那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所以黑衣人就是他?
难怪听说话声,音色陌生,语调却熟悉。
不知为何,陆垣并没有太多惊讶情绪,一下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梦醒后还能理智推想。
从前世的人类策划,再到如今的秘境策划,他的两段记忆间确实一直缺少一块。而结合这次梦境来看,他其实是先穿成修真者,再因为一场游戏,才变成秘境的?
可具体是什么游戏呢?
【你赢了,我的命给你;我赢了,你就……】
就什么?
他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竟不惜以命做抵?
陆垣实在难以想透,不过目前来看,暂时想不透也没关系,因为搞清目的倒还是次要,真正重要的是,和他说话的是谁,要他命的对手又是谁……
“哥哥、哥哥,想什么呢?”
羊小球的呼唤将陆垣从回忆拉回现实:“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接着说啊,你随口瞎编是因为什么?”
“因为——”陆垣垂下眼,“因为要说给祂听。”
羊小球:“祂?”
“嗯,还记得吗?咱们秘境自开启之处,总能遇见莫名其妙的机缘,”
缺人时就来修真者,缺怪时便有邪修送上门。
“我想,一定有一个祂在暗中干预。”
“哦!”羊小球瞪大眼,“祂是谁?为什么干预咱们?”
“我也想知道,所以才会试探。”
羊小球:“试、试探?”
“对,试探,”陆垣说道,“我故意说送出集市印后就去探索黑雾,随后万法寺就主动出现,你说巧不巧?更巧的是蓬莱鹤会,虽说我做了以‘敲’为名的考验,但谁知道万法寺会不会刚好留一个音修在合欢宗,就算留下,合欢宗又会不会刚好想到让小和尚帮忙?整个过程我故意没再多插手,一切仍向着我想要的结果发生,你又说巧不巧?”
“所以哥哥觉得是祂?”
“是祂,并且通过这次的事,我能确定三点。”陆垣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祂的目的是借我之手收集黑石无疑,且非常着急;第二,祂不能直接动手收集黑石,却有手段影响修真者,也有手段监控咱们的一举一动,不然不会我随口一说就被听到;第三……”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住。
“第三是什么?哥哥你怎么不说了?”
“第三啊……”
陆垣的眼神加深,其实他还有一个猜测,一个他很不想承认的猜测。
那就是,他变成秘境后失去了有关生死游戏的一切记忆,也忘了还有一个时刻等着要他命的对手,那么换位思考,如果换成他自己,在对手失忆的情况下,最可能会做些什么呢?
陆垣望向急切等待下文的羊小球,抬起手,轻拍着他毛茸茸的小脑瓜:
“这第三嘛,随口说说的话都能信,说明祂不仅急,智商还有点问题,你说对不对啊,弟弟?”
“……哥哥,你也说祂有手段监控咱们的一举一动,你这么骂他,就不怕被报复吗?”
“怕,简直怕死了,但被骂成这样都不现身——”
陆垣幽幽一笑,看着羊小球,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第四,我看祂啊,不是没用,就是不敢呢。”
“混蛋!说谁没用,说谁不敢!”
六合域北,虚空之上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敢说我急,说我智商有问题,你才有问题!”
“气死了,要不是留着有用,我能和你在这儿周旋?早把你这个外来者……哼,等着吧,等天碑集齐的,我要折磨你一百年,不,一千年,不然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可是、可是哪天才能集齐啊,该死的外来者,怎么就不上当?”
“要不再做点什么诱导他?”
“不行,已经动用太多力量,再随便干涉,魔气又要暴增。”
“啊,好烦!若不是灵气日渐稀薄,魔气又控制不住,我怎么会沦落到——嗯?”
正又怒又恼之际,忽然感觉到什么,那隐于虚空的存在将视线往远处一座乱石山投去。
山那边走来一老一小,老的青袍广袖,一派仙风道骨,小的白衣白发,双眼紧闭着,似乎看不见。
“是他?”
虚空中的声音自语:“他到六合域做什么?不过……”
想到什么主意,那声音一下兴奋起来:“来得正好!”
“白祖,快了,快到小疏他们说的秘境附近了,”青袍老头边走,边恭敬对身边的白衣童子说,“咱们再——”
白衣童子突然停下脚步,仰起头,面向虚空,紧闭的眼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