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人想当也当不了。”宿友炎丝毫没有被影响,语气依旧冷淡。
“你什么意思。”
面对气势可怖的Alpha的质问,宿友炎平静地移开眼,看向另一边,“意思是我有主人。”
——“而你只是条咬人的疯狗。”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陆固良忍不住出拳,快速干练,只向要害,而宿友炎也不会站着让他打,要有预料,提前挪步,然后回以扫腿,你来我往,两人打成一团。
嘭咚嘭咚,吵得篮球场不甚安宁。
火冒三丈的郜志去拉架,猝不及防被打了几拳,也来了火气,差点撸着袖子也加入战斗,眼看越大越凶,伊驹上去分开他们,刚靠近一米,两人自动停下。
左手边,宿友炎沉默但期待地看着伊驹,手摸上项圈。
右边,陆固良恨不得撕了宿友炎,咬碎牙齿的模样格外吓人,看向伊驹的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别过头,像被惹毛了的野兽,朝宿友炎大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在这里装,之前你根本不认识他!”
“……”
宿友炎低下头,“不是不认识,你没有资格介入我们之间,之前我一直在默默观察,至于那天……那天是我的错,所以我在接受惩罚。”
陆固良气笑了:“明明是赶着标记地盘。”
“和你无关,”宿友炎仍是那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可以。”
终于陆固良爆发,破罐子破摔,直直地盯着伊驹,“当狗是吧,我也可以!”
他的声音回荡在篮球场里,一声又一声,重新让篮球场回归寂静。
作为漩涡中心,伊驹不由扶额,叹了口气,
“别闹了。”
他先转头对宿友炎说:“可以先把项圈摘下来吗?对个人形象不太好。”
宿友炎抿了下唇,手放在项圈上,“……我觉得没有影响。”
然后伊驹转头对陆固良解释道:“那天只是他中了催情剂,我帮了一下忙——”
“果然是你。”陆固良冷脸,“控制不住自己就去切了。”
明明两个人半斤八两。
伊驹沉吟片刻,决定先从好说话的入手,“昨天你走得太快,还有当狗什么的……我觉得不用这么惩罚。”
“嗯……就罚你以后打扫篮球场吧。”
宿友炎得偿如愿,他就想呆在伊驹附近,立刻答应下来:“好。”
“这不是惩罚吧?!”陆固良还是很生气,怎么想都觉得是宿友炎在占好处,他死死盯着宿友炎,不肯松口。
而对于这头不听话的野兽,伊驹想了想,试探地说:“你要打球吗?”
像郜志那样,说不定陆固良也仍然对篮球怀有热爱。
陆固良:“……”
“打吗?”伊驹又问。
“要!”
陆固良狠狠回答,眉宇间怨气未散,让整个人看上去像毛被逆着撸了一遍的野生动物,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
什么驯兽大师吗。
旁边的郜志嘴角抽了抽,犹疑地开口:“呃……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驹:“不是什么大事,被咬了几口而已。”
郜志笑容里溢出黑气,转头看向宿友炎,怪不得陆固良这么生气,这要是他,也得炸。
“接下来一年的操场就交给你了。”
“嗯。”
没有一丝迟疑地答应了。
反而让郜志十分不爽,看他越来越不顺眼,这不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吗?
刚才怎么没多打一拳!
伊驹麻利地坐上季滨城的车,关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季滨城往他身后看了眼,一片风平浪静,“后面有人撵你?”
“差不多。”
陆固良一直嚷嚷着要送他,如果不是宿友炎在一旁说风凉话,导致他们吵起来,说不定现在他身后会缀着四个人。
确定身后没有人很开,伊驹松了口气,瞥了季滨城两眼,郑重地问:“现在能去酒吧吗?”
“那什么柏什么又怎么了。”
季滨城啧了一声,握在方向盘的手指敲了敲。
“他今天没来学校,我想找他问清楚。”
“你真是个大善人啊,他家那点事交给我不就行了。”
伊驹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季滨城看,“你知道啦?”
“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什么黑·帮手段这么下作,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如果是他想的那个,真是人才辈出啊。
伊驹摇了摇头,执意说:“我们先去吧。”
Alpha应言启动汽车,单手掌着方向盘,窗外的景象飞快地往后退去。
安静了一会,他忽然说到:“话说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个吗。”
想的哪个?
伊驹:“完全不是。”
总觉得季滨城有点太操心了,没有说他管得宽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像有点太在意自己的情感生活。
难道是因为和自己待久了,越来越长辈化?
疑惑盘旋在脑海中,伊驹自然地就问出口:“为什么你总要问?”
季滨城心中一梗,嘴硬辩解道:“只是随便说说嘛,关心关心你们年轻人的情感生活,像我在你这种年纪的时候,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涉及点感情,沃乐不就是,高中就喜欢上他女朋友。”
“哦……那我哥哥呢?”
我就在你面前诶……为啥不问问我的感情生活呢。季滨城嘴角抽了抽,什么兄控,遇上这俩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哥哥你还不知道?放学根本见不到人,出来玩必带你。”
其实是想偷偷从别人的角度来了解一下哥哥。
不只是他的哥哥,而是作为易群彬这个人,在脑袋里念这个名字时,伊驹觉得怪怪的,以前也有过搞怪叫对方姓名,但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藏着秘密的哥哥,只是因为秘密就让他开始觉得哥哥陌生了,如果他们不是兄弟……那哥哥在他眼里会是什么人呢?
好久没有看到他的脸,每天照镜子,偶尔能通过相似的五官想起哥哥的脸,然后就会好想好想他。太久没有打电话了,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在想自己?
车停住了,季滨城停稳车,“到了。”
伊驹的思维回到现实,麻利得下车,这次的身份不是服务员,而是客人,紧跟在跟在季滨城屁股后面,门口的保安没人有拦他们。
大概是保安通知了经理,经理很快来到大厅,看见他们时笑脸相迎,着重对季滨城,眼里的恭敬快要溢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给您安排房间呢。”
季滨城抬手打断他的说法,他向周围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服务员在,果断提及要事:“有其他事,你们这那个叫柏……”
他向伊驹看去,伊驹适时补充道:“柏以善。”
季滨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经理,“他在哪。”
经理的视线在伊驹和季滨城两人间徘徊,想起昨天的事,又是一阵牙疼,觉得自己成了某种宠孩子的一环。
但是作为经理的素养还在,他赶紧回答:“他啊,他应该在给包间送水,他怎么了?不会做错什么事吧?”
“没有,只是找他有事。”
经理点了点头,往身后侧了点身位,抬手示意:“正好没空,我带你们过去。”
季滨城没有异议,于是经理在前面领着他们往二楼包厢走。
刚踏上楼梯,周围的音乐便小了点,二楼的环境气氛与一楼不同,多了些许优雅的感觉,伊驹往楼下看去,一眼便能看到自己昨天站的地方。
特别明显。
也不知道居博海当时在做什么。
他们一行人一路走过几个包厢,来到靠近内侧的一扇门,经理先是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没有人开门,经理不好意思得讪笑,“可能音乐声很大,没听到。”
季滨城向他比了个手势,然后经理咬了咬牙,掏出门禁卡开门。
房间里灯光昏暗,只有不断闪烁的彩灯勉强照亮房间摆设,音乐声大得吓人,震耳欲聋。
宽敞的房间里有个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转头看来,也没有动,而是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
伊驹借助门外的光看清角落还有几个人,一个人倒在地上,而其余站着的人正在嘲讽他。
地上的Beta脸恰好被彩灯照亮,这分明是他们寻找已久的柏以善,没想到柏以善被人拦在角落,被踢了一脚,也没吭声,默默地受着。
伊驹赶紧过去挤开围着他的人,将柏以善从地上拉起来,看到伊驹,柏以善愣住了,干涩的唇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小马……”
“你应该告诉我的。”
柏以善站稳脚,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抱歉……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哎呀。”
音乐声骤然消失,随之灯光亮起,白光照亮房间里的摆设,沙发上的Alpha捧着脑袋,唇角上扬,“突然好热闹。”
他的视线落在伊驹身上,欣赏片刻,忽然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驹也回视过去,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是你做的吧。”
“什么?”
“合同。”
左星楠眨眨眼,唇角又上扬几分,“对哦。”
“为什么这么做?”
“呃……”
左星楠沉吟,手指抵着下巴,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一圈,无辜地说,“一不小就做了。”
他拍了拍裤腿,从沙发上起身,一边靠近一边解释道:“我的错啦,我正在向柏同学道歉呢,没想到这几个不长眼的人突然就上去打他,真是的。”
另一边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忽然承认下来。
“对,我就是看他不爽。”
左星楠像开玩笑般说:“下次捕捉擅自行动了,自己打自己一巴掌吧。”
可下面,啪,那人真打了自己一巴掌,脸颊迅速变红,用力极狠。
左星楠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伊驹,绿眸坦坦荡荡,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驹皱起眉,对他的做法感到十分棘手。
在相处的Alpha里,左星楠是接触最少的,他究竟是什么性子,伊驹也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这张精致的脸下面一定不简单。
“和他说这么多干嘛。”
季滨城从门口走进,捏了捏拳头,与转头看来的卷发Alpha对视,“手段下作,不怕有一天翻车。”
“还没有翻过。”左星楠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要试试吗大叔?”
“叫谁大叔呢。”
季滨城一脚踹飞桌子,哐当一声,桌子巧妙地卡在伊驹和左星楠中间,十分不爽地说:“看不出我年轻帅气吗?”
“完全看不出来,怎么样,要打一架吗?”
卷发Alpha也不后退,一只脚踩在桌面上,眼中的攻击欲跃跃欲试。
无形的信息素挤满房间,属于Alpha之间战意波涛汹涌,虽然年纪小的左星楠弱了一筹,目光仍然火热地看着对方,势必要咬下血肉。
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样。
伊驹看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经理,柏以善的脸色也不好,于是招呼两人离开房间,“走吧,先出去。”
“嘭!”
桌子突然横飞而出,挡在他们面前。
左星楠的目光如火焰,死死地咬在伊驹身上,“我没说你们可以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还在旁观的几个人立马围了上来。
“哎。”
季滨城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露出肌肉成块堆起的手臂,如藤蔓般隆起的血管愈发明显,充满了属于Alpha的健美。
他歪了歪脖子,视线从几人身上滑过,“我竟然沦落到要打虾兵蟹将。”
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不好动手,但Alpha身手极好,速度敏捷,只见他动了动手腕,闪电般动手,三下五除二将所有人人打到在地。
左星楠看得津津有味,拿起旁边架子上的酒瓶,在手里上下抛了抛,唇角勾起,似乎在寻找攻击的时机和目标。
伊驹拦住了他。
“不准动。”
“诶?”
左星楠原本打算先把Alpha放倒,跃跃欲试,忽然被阻止,瞥见一道冰冷的眸光,他的血液更加滚烫,全身的细胞嚎叫着想要向前。
然后他动了,迅猛地抓住人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拉,鼻尖率先闻到葡萄的气息。
瞬间,他想起了秋生手里的奶茶。
心中了然。
抓到了。左星楠的笑容越来越大,瞳孔燃起炙热的光,手下力道越来越大,像钳子一样无法摆脱。
太好玩了……实在是太好玩了!他差点大笑出声。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又被人抓着脸,牙齿卡在对方的虎口,有些懵懵地抬头看向突然动作的Beta。
没想到对方会动手,明明是个Beta。
左星楠尝到了腮帮子的血绣味,却一点也不是生气,相反他兴奋极了,表面上却是一片安静,牙齿被卡住,难以抑制地吞咽口水,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
伊驹沉下脸,“我说了,别动。”
“好哦。”他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举起双手,假装投降,实际上身体已经无法克制激动地颤抖。
“啧……不经揍。”
季滨城放下手里鼻青脸肿的人,克制自己不把人打死,呼了口气,光顾着做饭,太久没有动手差点没收住。
他看向被拉着牙的左星楠,挑起眉,“玩心眼子,你爸当初还玩不过我。”
“回去好好等着被揍吧。”
告状!必须告家长!
伊驹见季滨城已经结束,便松开了手,但没想到左星楠竟然会伸出舌头舔,浑身一阵恶寒,手甩出了残影。
柏以善赶紧拿纸给他擦手,眉头皱得比自己挨打时还要紧,神色也多了几分尖锐。
“大叔说话真难听。”
左星楠笑嘻嘻地舔唇,不在意被人嫌弃,看向季滨城的眼神依旧挑衅十足,语气轻飘飘,“怪不得老得这么快。”
“别拦我,我要给他一拳。”
伊驹没拦,他还在擦手。
季滨城一拳打过去,但左星楠躲得很快,依旧嘲讽不停:“老骨头别散了。”
这张嘴真是贱得不行,也不知道咋养出来的,季滨城歪了歪脖子,不羁的断眉下眸光转深,不再克制浑身的气势,“我替你爸教一下你什么叫尊敬。”
见两人又要打在一起,伊驹赶紧制止了他,“我们走吧。”
再不走后面又要牵扯上左星楠,如果他受伤,更有理由缠着不放了。
季滨城啧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收回浑身的攻击性,变化有些懒洋洋的模样,跟着伊驹往外走。
“下次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没人回应。站在混乱的房间里,左星楠举起手,露出两颗明晃晃的虎牙,“我叫左星楠。”
门嘭地关上。
“小马……我……”
柏以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他眼巴巴地看着伊驹,不知道该怎么说,清秀的脸十分苍白。
伊驹替他把话说完:“没事,我知道你是因为合同被迫来酒吧赚钱,是因为左星楠故意想让你难堪。”
“但是。”伊驹停顿下来,看进柏以善的眼睛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蔚蓝的、凝聚了天空的眼睛,正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柏以善突然想哭,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明明父母生病的时候没哭,家里出事的时候没哭,被欺负的时候没哭,但是被人这样看着,突然就鼻子犯酸,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心却是温暖的。
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同时另一种酸涩的痛楚压在喉咙,在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时,眼泪便顺着脸颊滴在地上。
他哽咽着,情绪迅速起伏,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清晰,“我只是……只是说不出口。”
“你是……我的朋友,朋友应该把美好的留给对方,而不是一味地让你帮我,我想……我想让你看到我好的那一面。”
想让对方看到更好的自己,而不是乱七八糟、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自己。
他埋下头,用手挡住脸。
这份感情太过沉重,以至于他在说出朋友两个字时下意识地感到愧疚,因为那隐秘、不可言说的情感正在心中沸腾,想要玷污对方嘴里的朋友两个字。
卑劣地希望不止于此。
伊驹感受到了来自柏以善身上强烈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束手无措。
下意识地,他想要寻求帮助,脑中便闪过哥哥的身影。
同样没有告诉自己秘密的哥哥,会像柏以善想的一样吗?
伊驹看着眼前哭泣的Beta,忽然开始想象哥哥哭泣的模样,两人的身影交替,似乎有一刻,他能够理解远在天边的哥哥的想法。
话说,他自己不也是在逃避吗。
伊驹为自己怄气不打电话的行为感到愧疚。
他抬起手,摸了摸柏以善的头,“可是我也会担心啊。”
“朋友不只是把好的那一面留给对方,也可以相互帮助,一起解决问题。”
柏以善的眼泪依旧止不住。
他哭着点了点头,这幅样貌凄惨得吓人,让旁边看戏已久的季滨城忍不住笑出了声,称得柏以善更加可怜。
伊驹掏出纸巾递给柏以善,然后Beta将脸完全遮住,可怜地缩在一边,不敢抬头。
太年轻了。
季滨城咂舌,他还能看不出这是什么情况?
可惜了被喜欢的人是个死脑筋。
伊驹拍了拍柏以善的背,控诉季滨城的行为,“你笑得太大声了。”
“抱歉。”
季滨城毫无歉意地耸了耸肩,“我还没见过有人哭出鼻涕泡。”
伊驹感受到来自柏以善的僵硬,Beta默默地离远了点,像个蘑菇似的,独自悲伤。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不好意思地向两人鞠躬,“对不起!如果我早点说就不会这么麻烦……都怪我……对不起!”
季滨城揽住伊驹的肩,亲密地靠着他,朝可怜的柏以善说:“你小子可别太弱了,没事多吃点蛋白粉,瘦得Omega一拳就能把你打晕。”
“好……!”
柏以善抿紧唇,认真地点点头,“从明天开始我会努力健身,绝对不会再任由他们欺负我!”
“还有啊……”
季滨城看着他小强一样顽强的模样,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好歹是高材生,怎么连合同都不看清楚,霸王条款章都没盖也能骗到你啊,那个小子只不过是想欺负你,没让你家背债。”
“你也是蠢,这个当也上。”
“没有效果?真的吗?”
柏以善激动地抬起头,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当时太着急,而且爸爸住院,还来了一堆黑衣人……我被唬住了。”
“也就骗骗你这种单纯的人。”季滨城叹了口气,幸灾乐祸地说:“我敢肯定,那小子回去受的罪肯定比你多。”
刚才他已经给左星楠的爸发过消息了,对面的回复是六个句号。
肯定气得要死吧,这可是把柄。
季滨城笑得一脸爽快。
“不过,你也难逃一劫啊。”
柏以善愣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十字路口,那里站着两个中年人,正一脸焦急,看到柏以善才松了口气。
Beta猛地朝他们跑去,扑进两人的怀里。
柏母生气地说了什么,又将孩子抱紧,另一边柏父也很生气,作势要打他,但被柏母拦住,最终三人抱在一起。
“真是一副温馨的大结局画面。”
作为爱看电视剧的Alpha、季滨城点评道,瞥了眼站着不动的少年,不动声色地说:“或许某人也该和自己的哥哥打个电话了。”
“怄气这么久,不怕他发疯啊?”
说来也奇怪,这么久了一个电话没法,甚至都给自己打,原本他还期待被发现是自己顶替沃乐来伊驹身边,结果一个消息都没有。
问了沃乐,对方也说打不通电话,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反正就是失联的状态,公司还在运行,好像要有预料似的。
这下好,再不让伊驹联系联系,可能就真要出事了。
出事的话……他就得照顾伊驹一辈子啊。
当然也不是不行。
季滨城在心里唾弃了自己,搞得像盼着自己的朋友死一样,这像话吗?
所以他还是决定当个中介来开导这对兄弟。
伊驹嗯了一声,忽然跑远,朝季滨城挥了挥手,“你可以先回去,我等会再回来!”
跑出人的视线,伊驹找了个角落,幽然小径边有个石凳,可惜上面积了水,伊驹就蹲在路边,掏出手机,先把手心的汗擦干,再拨通熟悉的号码。
电话声响了一秒钟都没有就被接通。
伊驹下意识握紧手机,对面也没有说话。
能听到呼吸声,漫长而清晰。
是哥哥的呼吸。
伊驹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别扭地开口:“喂,是牛排外卖吗?”
对面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是,请问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伊驹很开心,但又觉得自己开心得太快了,于是决定为难一下哥哥,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是不是因为不想我。”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低沉,嗓音一如既往温和,“我只是……只是在等你消气。”
“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
“因为你不想打电话。”
“那是因为你不回家,还骗我,你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
伊驹越说越生气,“为什么不回来?”
“……”
对面停顿住了,向来平稳沉着的年长Alpha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电流声盖过呼吸,像不存在一样。
“因为……因为……”
像卡顿的机器,有一瞬间伊驹以为电话出故障了。
Alpha的声音轻飘飘,像在叹气,掺杂着小心翼翼的郑重,“可以再等我几天吗?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你愿意原谅我吗?”
“对不起。”
掌权的Alpha声音温柔,“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我很想很想很想你。”
伊驹捂住靠近手机那侧的耳朵,哎了一声,有些苦大仇深地皱起眉,“嘛……其实我也有错。”
“我也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你。”
比你的很想多一个。
“实际上我也有秘密瞒着你。”
伊驹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已经快要成年,却总是要求哥哥做这做那,嘴上说要长大,做事却还是随心所欲。
想到系统的存在,伊驹又叹了口气,拯救世界什么的,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要看着所有人按照剧情走,即使是不好的事,对于世界来说却是必须的,明明是能理解、不对的行为,如果自己像系统要求的那样只是看着,那么不也是共犯吗?
但是这样想的自己是不是也太高高在上了?
正反两面的想法在脑子里打架,搅得脑袋不得安宁。
伊驹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自己好小好小,“拯救世界好难啊。”
“拯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伊驹眼里无所不知的哥哥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它可以很宽泛也可以很具体。”
“你可以拯救一个动物,拯救一个人,但是拯救世界好像太大了点,而是……你不用拯救世界,因为世界有它自己的选择。”
哥哥似乎叹了口气,“拯救代表负责,你并没有这个责任对世界负责,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有些义务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承担。”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能拯救,你的存在已经是许多人和我的奇迹。”
伊驹听得飘飘然,又揉了揉耳朵,不由得小声说:“其实我不喜欢现在的世界。”
“我喜欢以前那个。”
即使交到了朋友,他还是更想回到以前那边,有朋友,有家人。
电话那边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失真,却清晰地传进伊驹耳朵里,“那么就来改变它吧,让一切回到以前的样子。”
“真的吗?”
哥哥嗯了一声,“我不会骗你。”
“因为是你,所以一切都有可能。”
过了几秒,年长的Alpha又开始关心他的饮食健康,“今天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等会回去季滨城说煮卤肉面,他的厨艺长进了好多啊,哥你回来以后可以尝尝,他特别会做甜品。”
哥哥:“……”
哥哥:“是这样吗,下次我会尝尝。”
“今天晚上不想吃牛排吗?”
对面似乎有些伤心,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我还以为今天给我打电话的那句话是在暗示呢。”
伊驹不由屈指挠挠脸颊,“有吗?”
“所以,我已经点好了,回去应该差不多到门口。”
“不吃的话,可以丢掉。”
伊驹立马摇头说:“那就吃吧,我很喜欢吃牛排。”
“好。”
Alpha笑了一下,忽然又叹气,惆怅的情绪从手机那头传递给伊驹,“明天可以给我打电话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每天都打。”
伊驹想了想,“要不然你装个监听器吧。”
“你会把哥哥纵容成坏蛋的。”
“每天打电话就好了。”
哥哥:“那么……可以睡觉前再挂电话吗?”
哥哥好粘人。伊驹在心里叹气,但还是纵容了他的行为,就这么一直握着手机,在季滨城一言难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表情里吃饭、洗漱、上床睡觉。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伊驹对手机那边说:“晚安。”
小小的手机里传出哥哥的声音,“晚安。”
伊驹闭上眼睛陷入梦乡,做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好梦。
伊驹盯着日历,忽然感慨道:“是假期啊。”
想到今天不用上学,伊驹心里松了一口气,而系统却唉声叹气,对着剧情率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