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唇边的笑意渐深, 像是得了什么极满意的回答, 嘴上却仍不怎么饶人, 非要凑到师无衍面前,再度询问师无衍:“师尊,仅仅只是如此吗?”
师无衍:“……”
谢执玉:“这钟情二字,说起来倒也太轻巧了吧?”
师无衍:“我……”
谢执玉见着师无衍面上已克制不住要现出几分被逼急了的窘迫之色, 越发忍不住唇边的笑,可师无衍越是如此, 他心中原有的那不安之意便越发明显。
他想正好趁着此刻,趁着他能与师无衍独处, 消去他心中疑惑,便在师无衍这万般局促之后,再接上一句言语,小心试探:“既是钟情之人,也该是独一无二的吧?”
师无衍道:“我已说过了——”
他略微一顿,隐约明白了谢执玉这般言语的缘由。
凌玉,此事大概还是绕不开凌玉。
在他心中,凌玉虽已是逝去之人,那便同他今后的一切都不会再有关联,可谢执玉显然并不这么想,谢执玉与凌玉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偏偏师无衍遇见凌玉比他更早,外头又总在传闻师无衍与凌玉情谊身笃,站在他的角度,实在很难令他不去多想。
师无衍也清楚,无论他心中如何去想,只要他不开口,不将此事告诉谢执玉,不去消弭谢执玉心中的困惑,那这件事便是扎在他与谢执玉之间的一根硬刺,迟早要撕扯出什么裂痕来。
师无衍便已换了话题,蹙眉道:“凌玉这个人,恐怕同你所想的并不相同。”
谢执玉:“……”
谢执玉没有说话,显是正等着师无衍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你已听说了多少同他有关的事情,也不知其他人都与你说了什么,可既是同他有关的传闻,应当均是夸赞之语,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师无衍垂下眼眸,无奈说道,“我入门之时,凌玉师兄便已是首席弟子了,师尊将他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这也正说明他性子端正稳重,可堪大用。”
他不知谢执玉究竟想听些什么,便只能将他所知之事,一一告诉谢执玉。
师无衍又道:“他在外人眼中几乎没有缺点,好像千百年来独有这么一人,可若依我所想,这也正是他的缺点,他为人疏离,一切的温和恭谦不过都只是挂在面上的假象,待人说是有礼,却也总是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自矜。”
这几句话,显然与谢执玉从他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凌玉不同,他不由稍有惊讶,再问:“可我听说,他与您的关系很好。”
“既是同门,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师无衍说道,“他曾救过我,我灵力不足时,他与师尊也时常替我掩饰身份,我将他当做是师兄,可也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
可若照师无衍这般说,谢执玉心中却又有了其他疑惑。
凌玉是这性子,所以师无衍不喜欢,可与衆人眼中近于完美的凌玉相比较,谢执玉觉得自己显然更为平凡。
凌玉只是为人有些疏离,照师无衍所言,他大约还将自己藏得很深,可除此之外,他就是个完美无缺之人,谢执玉觉得自己大概铆足了劲也追不上他,师无衍连这样的人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他只能再蹙眉,小声问:“那我呢?”
师无衍一怔:“你?”
谢执玉:“您对我……总归是有缘由的吧。”
师无衍:“……”
他钟情于谢执玉,当然会有缘由,可这本是多年相处之下无数小事汇聚而成的结果,若突然要他说个所以然来,他根本不知自己应当从何处开口。
当初青阳自总们离开,强行将谢执玉丢给师无衍,让师无衍收徒管教时,曾特意与师无衍说过,这孩子不需特殊管教,他有凌玉的元神,凌玉的修为,凌玉的天赋,只想将剑谱丢给他,待数十或是数百年后,他自然便会变成凌玉。
此事青阳已试过数次,也总有效果,前几次他为凌玉重塑元神,再将那孩子带回宗门后,他都是如此做的。
他总将人当做是新收的小弟子,也就是师无衍的师弟对待,却从不理会这孩子最后长成了什么模样,等人筑基结丹之后才偶有关照,到了那时,这孩子与当年的凌玉便已有七八成相似了。
青阳似乎总觉得,这咒言难解,他们还寻到办法,如今这凝结凌玉元神的弟子,迟早还是要同凌玉一般死去的,他更愿意将心思放在琢磨解决之法上,而不是如何去关心自己的弟子。
可待到他们重新凝聚元神,而青阳将谢执玉交给师无衍时,师无衍却很难照着青阳的想法去做。
其实若说青阳与师无衍二人的性子,师无衍远比青阳要冷澹,他不怎么喜欢小孩,哪怕重塑凌玉元神的孩子与一般小孩不同,几乎不会有那般心智未开而胡乱吵闹的时刻,却已足以令他惧怕了。
谢执玉年岁尚小时,师无衍几乎不来看他,一月中大约能见个叁四回,可每一次,谢执玉都总是那般灿烂的笑容望着他,眸中带着十分的期待,像是很希望师无衍能够弯下腰,稍稍抱一抱他,或是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
师无衍做不到对他这神色熟视无睹,他那时总想不明白谢执玉究竟为何会这般喜欢他,那感情似乎并无缘由,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师尊。
也正因如此,比起青阳对凌玉的漠不关心,师无衍倒还是会多顾着谢执玉一些,只是那时青阳刚刚熘走,一气将宗门内务全都丢给了师无衍,那是个可怕的烂摊子,师无衍光是为了此事便已焦头烂额,自然再腾不出更多空闲去盯着谢执玉。
而凡尘中人的时间太快,在师无衍几乎来不及觉察时,谢执玉便已长大了,他成功筑基结丹,那面容外貌也已停留在他二十岁的模样,可能不论年岁如何增长,他还是那般的性子,见着师无衍便要笑,也总是想方设法来讨师无衍喜欢。
他那时总是拿着剑术之上的问题来找师无衍求问,可那些问题大多简单,以他的资质天赋,他自己就能解惑,根本不需来寻师无衍相助。
他像是故意寻此机会,以此来同师无衍说话,师无衍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
那时他已没有以往那么忙碌了,谢执玉喜欢粘着他,他便也顺着谢执玉如此,或者说,他其实很喜欢如此。
他不自觉便对谢执玉有所偏爱,也对寻求凌玉咒术的解法越发上心,他不敢想若谢执玉也同以往每一回的凌玉一般,因那咒术而散去元神会是什么样,他好像早已习惯了谢执玉跟在他身侧,习惯了谢执玉每日都那么对着他笑。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谢执玉的师尊,师尊对徒弟多有保护与喜爱,本也很正常,可时日不久,他便很快觉出了不对。
谢执玉总是有很多倾慕者,是,他徒儿天赋绝佳,苍州之内无人能及,又生得这般好看,性子也讨人喜欢,自然会有很多人对其心生倾慕,这本是寻常之事,可他却似乎怎么也接受不了这种事。
他看着那些人望向谢执玉的眼神,便觉得心口揪得难受,以往总是平澹而并无多少波澜的情绪之中,也似乎有什么怒意正不断蔓生。
他并不经常离开宗门,总担忧谢执玉离开宗门后会被外头可恨的可恨之人欺骗,便开始抓着谢执玉的剑术不放,嘴上说希望谢执玉早些突破,其实不过是希望谢执玉能够多将心思放在剑术之上,不要沉溺于情爱之事,最好别发觉这世上还有这般纠葛的情爱之事。
而今看来,他的确是做到了,可又好像做得有些太过分,谢执玉如今可不是不沉溺情爱之事,他是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种事。
这合欢宗一行,又有仙门闲谈在旁点火,谢执玉好像略懂了一些,可师无衍也不知他究竟懂了多少,若还是他教出来这无心情爱只有剑道的模样,那便真是活该他自作自受,只能自己想办法,慢慢将谢执玉掰回来。
师无衍轻声说:“当初你离开后,我到你屋中寻找线索,看见了你留在门中的那些东西。”
那时他才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也终于恍然明晰,他总不满他人倾慕谢执玉,原来是心有妒忌,这才不愿看见谢执玉另选他人,甚至连其馀人多同谢执玉说上几句话,他心中都会抑不住怨怼。
谢执玉听他提起那些册子,心中更紧张些许,道:“我或许是写得有些冒犯了——”
师无衍:“没有冒犯。”
谢执玉:“可我在那上头写了那么多……那么多奇怪话语……”
师无衍道:“……你比我看得通透。”
谢执玉虽也是个剑修脾性,那脑子里分不得多少事情给情爱,可他行事实在远比师无衍直白,一旦确认心意,对他而言,所有事便都是顺理成章,他根本不会有任何顾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谢执玉果真一怔,像是难以按捺下心中雀跃,道:“师尊,您觉得我看得更通透?”
师无衍:“……”
谢执玉又摸了摸下巴:“那你我而今……该算是师兄弟,还是师徒啊?”
师无衍:“……”
谢执玉:“罢了,都是乱了伦常,没什么太大区别。”
师无衍无奈道:“你莫要胡言。”
“怎么是胡言,我觉得我说得也没有错啊。”谢执玉小声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种事如今也很寻常——”
他说到此处,心中想着的原是这段时日在仙门闲谈上看到的诸多故事,如今师兄弟早已寻常,师徒也不怎么少见,若是要说,至多是师无衍同他在一道,显得有些离奇。
可这都不怎么紧要,谢执玉忽而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合欢宗的秘籍,当初他对此事并无兴趣,除他师尊外,他本也不曾对什么人有过半点暧昧想法,可现在不同了,现在这秘籍,不就立马可以拿出来试一试吗!
谢执玉立即伸手入怀,捏住秘籍一角,直接将合欢宗的秘籍抽了出来。
师无衍还未回神这是何物,困惑问:“这又是什么?”
谢执玉满带着对学习新术法的激动:“师尊,您该教教我了!”
师无衍:“……教你?”
“说实话,我一直对合欢宗的修炼之术很是好奇,怎么也想不透为何简单双修能够提升功力。”谢执玉的话语极为认真,道,“若是如此简单便能得到,他人又何必辛苦修炼,不如劝去当合欢宗便好了?”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将目光落在谢执玉手中的那薄薄一本册子上,意识到谢执玉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废话再多,不如亲身体验。”谢执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我不太懂这种事,只怕还需师尊您多多指教。”
师无衍:“你为何会觉得我——”
谢执玉:“您是狐狸精啊!”
师无衍:“……”
谢执玉:“前几日您还说您会的!”
师无衍:“……”
谢执玉已将册子往桌上一放,摆在师无衍面前,带着万分求知,些许好奇,与剑修那天生对修炼的渴望,贴近了师无衍面前,直接迎上了师无衍双眸。
“师尊。”谢执玉按捺不住心头激动,“我们来一起双修吧!”
师无衍:“……”
师无衍有些沉默。
他想不透谢执玉怎么能将这话说得如此轻松, 又不带有任何□□意味,就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极为简单的事情。
他甚至忍不住想,谢执玉是不是根本不知双修之事是什么, 否则他如何能这般轻易便将这话语出口。
他忍不住紧蹙双眉,看向正万般期待盯着他的谢执玉,迟疑问:“你……真知道什么是双修吗?”
谢执玉一愣:“当然知道啊, 我又不是叁岁小孩。”
他这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倒好像显得师无衍的想法有些龌龊, 他不由再迟疑看向谢执玉, 疑惑询问:“你真的知道?”
“双修不就是合欢宗的修炼方法吗。”谢执玉实在觉得有些莫名, 忍不住微微皱眉,道,“同邪修的采补有些相似, 可却是对双方均有裨益的好事,苍州之内人人都想学,修习之后,那我修为都能有大有进步。”
师无衍:“……只是如此?”
谢执玉满心莫名:“不然呢?”
师无衍:“……”
师无衍听谢执玉解释, 觉着这说法实在耳熟, 大约是当年练剑时, 门中同这一批剑修弟子介绍过其他宗门的功法,这般摆在台面之上的解答,几乎没有任何细节,令他心中疑惑丛生, 总觉得谢执玉只知表面,或许还觉得双修之术同练剑差不了多少, 只是较练剑更为亲密一些,是亲密之人才能练的剑。
师无衍迟疑问:“具体细节呢?”
谢执玉一怔, 有些不明白师无衍为何要问他这么多莫名的问题:“细节……我没学过,我怎么知道?”
师无衍:“果然……”
谢执玉又道:“同练剑也没什么区别吧?”
师无衍:“……”
谢执玉:“大概是和关系亲密之人练的剑。”
师无衍:“……”
“当然,这话只是个比喻,我当然知道合欢宗不练剑。”谢执玉认真说道,“双修之术我大概知道一些,大约便是些凡尘之人互相吸引之时会做的事情,修道之人也会同道侣那般做,可这说是亲热,倒不如说是修炼,是正经事,同凡尘中的荒淫无度之人不同。”
师无衍:“……”
很好,谢执玉的想法,师无衍全都猜中了。
他还以为谢执玉多少是受了合欢宗与那仙门闲谈影响,终于算是有些开窍了,可如今看来,谢执玉行事的核心仍旧没什么变化,他想尝试双修,并非是因为心中那情意而想要与人亲热,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同师无衍的关系已足够亲近,他终于有了一个能与他尝试这双修之术的人,所以才巴不得想要来试一试。
可谢执玉也并非是对双修之术感兴趣,他纯粹对双修成效满怀期待,巴不得将这修炼之法用到实处,从旁辅助他修炼剑道,压制他体内魔气,这样才能令他的修为更快进步。
虽说这二者也算是殊途同归,到了最后,他都是想要同师无衍一道双修,可师无衍心中却实在很不是滋味,总觉得有些古怪,倒令他失了许多同双修之事有关的兴味。
可谢执玉不知道师无衍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满怀期待看着师无衍,就只等着师无衍点头答应此事,像是只要如此,他们便立即能够进入到下一步,直接开始双修了。
师无衍一时不曾说话,谢执玉还以为他是又犯了那别扭的老毛病,一旦不在求偶期,他便好似一瞬切换回了仙门闲谈上那个禁欲的无情道,对诸如双修之类的事情全无半点想法,非要他人主动,他才能够勉强执行。
很好,既是如此,谢执玉打算自己再主动一些。
他翻开应遥给他的那本秘籍,认真看了看上头合欢宗修炼的秘诀,一面道:“师尊,您先考虑着,我看完这本秘籍再说。”
师无衍:“……”
师无衍心中那古怪之意更甚,他沉默看着谢执玉,觉得不该放任谢执玉如此,否则待谢执玉看完秘籍之后,肯定还会给他再惹出其他事情来,无论他心中有如何想法,都该趁着此刻,趁着谢执玉还有双修的念头,先试了再说。
他看谢执玉还在翻书,深吸上一口气,道:“执玉。”
谢执玉抬眸看向师无衍,还有些发怔,问:“怎么了,师尊?”
师无衍道:“你不必再看了。”
“为什么?”谢执玉极为不解,他还皱着眉,将手指敲在秘籍之上,道,“合欢宗的理念倒是有些意思,我以往从未想过修行还可以如此——”
他话音未落,师无衍却已按住了他面前的秘籍,将秘籍抽了过来,趁着谢执玉抬首,他伸手挑起了谢执玉的下颚,斜侧着便直接吻了上来。
他二人早已不是头一会亲吻,照理说谢执玉已不该因此事而吃惊了,可这一回显然与之前不同,上一回师无衍是浅尝辄止,那至多只能算是贴一贴谢执玉的唇,未曾有半点深入,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亲吻,不过是他气昏了头理智全失,无法自控后才做出了这么一件怪事来。
那时有那么多人在场,还有数名合欢宗,就算师无衍再气昏了头,也都得收敛一些,可如今不同,如今这屋中只有他与谢执玉两人,不会有人盯着他们,他想如何做都可以,谢执玉也不会反对,他若还在合欢宗那般浅尝,未免也有些太不知好歹了一些。
正好谢执玉如今仍将双修之事当成剑修练剑一般的事情,大约还觉得此事同日常起居一般寻常,若同钟情之人做更好,可若实在没有这等人选,另挑他人也并无不可。
他希望谢执玉能够明白,有些事,本有亲疏之分,哪怕是为了修炼,也并非什么事都可以做。
于是这一吻便持续得更久了一些,谢执玉并不会与人亲吻,一切均由师无衍引导,他则怔愣了许久方才回神。
谢执玉忽而意识到这或许是师无衍在教他如何从这双修之术入门,师无衍毕竟是狐族,在这种事上极有天赋,起初他的动作还略有些滞涩,可立即便有了变化,很快便熟稔了起来。
于是谢执玉便想,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不能错过,他立即仔细辨别记录起了师无衍的动作、呼吸、甚至是他周身的灵力变化,以他当年鑽研剑术的万般刻苦投身于此,竭尽全力观察着一切,而后在师无衍师无衍动作稍停,似有缓和之时,他立即欺身而上,试图学习複刻方才师无衍所教给他的一切。
他这动作,显然令师无衍有些吃惊,可师无衍只是一顿,未有更多反应,只是等着谢执玉接下来的动作,可谢执玉显然很是笨拙,对他而言,此事可比练剑要难得多,他又没有师无衍的天赋,学起此事来未免有些太过痛苦。
他这么往前一凑,险些用牙磕上师无衍的唇,而后的亲吻他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去做,方才他明明记着了师无衍的举动,可轮到他时,他却又好像一气忘了个干淨,只是怔怔发呆,不知自己下一步应当如何才好。
师无衍略微退后了些许,低声唤:“执玉,你——”
谢执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承认自己在此事上就是个废物,他多撒撒娇,或许也能令师无衍多教他一些。
“师尊,我实在学不会此事。”谢执玉认真说道,“您再教教我?”
师无衍:“……”
师无衍不想解释,也不愿多想谢执玉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毕竟谢执玉当初是听了他的教导,才变成如今这副完全剑修的模样,这是他的责任,他理应该想办法再将谢执玉掰回来。
师无衍也不曾同谢执玉废话,他不动声色将合欢宗那所谓的双修秘籍推到一旁,而后伸手搂着了谢执玉的腰,直接再吻上前去,可这回的亲吻倒像只是个迷惑目标的假象,他的用意并不在此处,一手已伸至了谢执玉的衣袍之间,试图要解开他的衣物。
谢执玉还原还认真观察着这亲吻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可这吻越来越深,他莫名有些心跳耳热,连带着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些许,再不能完全以那旁观者的视角,认真观察师无衍的一举一动。
他像是至此方才入戏,从一个鑽研学习的旁观之人入了局,再也不能已方才那置身事外的态度来面对此事。
可一旦如此,他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味了起来。
他莫名觉得有些发热,师无衍贴得离他太近,那手抚在他身上,虽仍隔着层层迭迭的衣料,可被那轻柔触碰过的地方便会越发滚烫,而他气息紊乱,几乎无法自持,哪怕以门中传授的吐纳调息之法去整理,也并不能令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他想贴得离师无衍更近一些,那这衣料变成了他二人之中最大的阻碍,而他显然并不会有什么羞赧之类的想法,他自己伸手要去解开衣物,却被师无衍握着了手腕,引着他的手到自己腰侧,谢执玉只顿了片刻,便立即意会,学着师无衍的动作,贴合着腰线抚了上去。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可却并不怎么厌恶这般的感受,也并不反感同师无衍靠得这么近,他甚至在心中有些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以至不自觉伸手揽住师无衍的腰时,他心中还有个古怪的想法。
怪不得合欢宗喜欢双修。
也怪不得苍州那么多人都想学习如何去双修。
若这就是合欢宗的双修之术,只需如此便能令修为有所进步,那谁不想要如此?哪怕是他这样的剑修,他都忍不住有些道心动摇,略微有一些觉得——
练剑,好像真的不如双修。
谢执玉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感受。
就好像他已不是他了一般, 他的一切举止都有些不受控制,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去做,起初他似乎只是在刻意模彷着师无衍的举动, 可很快,这举止便变了味。
他的动作更像是在遵循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异想法,那是本能而生的渴望, 同练剑时的感触全然不同, 他情难自禁, 只是想再多同对方靠近一些, 至于要做些什么事, 该做些什么事,他一概不会不知,只是顺着自己心底的想法, 尽力朝着师无衍贴近。
到了此刻,师无衍倒是不着急了,他那动作轻缓,若即若离, 像是刻意在等待着什么。
谢执玉越是动作焦急, 他便越是平静, 直至谢执玉心有不满,觉得师无衍大约再度心生退缩之念,而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耐心再哄上师无衍一回了。
谢执玉语调不快, 闷声问:“您又后悔了?”
师无衍的声音中似乎压着笑意:“只是想等你停一停。”
谢执玉:“等我停下来?”
师无衍仍贴着他的面容,呼出的热气拂过谢执玉的耳侧:“你若不停, 我如何能教你双修之术?”
谢执玉而今脑中一片溷沌,几乎理智全无, 哪儿还记得什么学习双修之术,如今他心中只馀那莫名涌出的欲念与渴求,双修如何,应当如何去学,都已不重要了。
反正他体内的魔气如今平稳得很,也不着急去恢複什么灵力,这一回不双修也并无大碍,人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学习修炼,他偶尔也会有想要休息的时候……
谢执玉小声说道:“这回就算了吧。”
师无衍讶然挑眉:“什么?”
谢执玉:“这回……算作休息,有什么事情,下一回再说。”
师无衍:“……”
谢执玉本觉得,他当着他师尊的面要偷懒,师无衍应当会因此恼怒,毕竟他以往偷懒不好好练剑时,总会惹得师无衍愠怒,而后师无衍便要关他禁闭,此事他可不止经过一轮,他一见师无衍有动作,便下意识一缩脖子,颇为紧张盯住了师无衍。
可师无衍仅是朝他更靠近了一些,一手再揽着了谢执玉的腰,掌沿贴着那衣料下隐约可触摸感知的嵴骨,一点点缓缓抚弄过去,如此往複,虽已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却仍是令谢执玉心中莫名蹿起了一股几乎不得压抑的杂念来。
他实在不可摈弃此念,却又不敢再在师无衍面前摆出什么理直气壮偷懒而不愿修习的模样来,他往后瑟缩了一些,本是想避开师无衍,可如此反倒是令他的后腰完全贴进了师无衍掌中,掌中的滚烫好似顷刻便灼伤了他,他进也不是,退也难行,无论如何做都不对劲,自然也只能停下动作,略有些不知所措微微侧首看向近在咫尺的师无衍。
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那面庞几乎相贴,连对方眼睫扫过时轻微的酥痒都清晰可辨,谢执玉的心越跳越快,怦然作响间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已全然不知如何才好了,到最后还是服了软,小声唤上了那么一句:“师尊……”
师无衍却稍稍一顿,这才又道:“合欢宗的双修之法,远不及狐族所传天然。”
谢执玉一愣:“……什么?”
“若照这秘籍所行,则必有大量灵气外洩,不得交换,未免太过浪费。”师无衍说道,“可若双方均是人族,确实也仅可做到如此地步。”
谢执玉以为师无衍是没有明白他方才那话语的含义,便再度重複道:“师尊,方才我已说过了,今日……今日就不必去学什么双修之术了。”
可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是一怔,觉得很不对劲。
不学双修之术,那他如今在与师无衍做什么?
这……那他这不就是凡尘中人所说的交欢吗?
他想着这两字,面上烧得滚烫,令他几乎无法言语,方才尚由修习之术掩着的那一丝羞窘耻意到了此刻终于再藏不住,他支吾难言,几乎不敢抬眸去看面前的师无衍,倒是巴不得师无衍能再说几句同双修之术有关的事情,好以此掩盖住他心中那点尴尬,令他忘记方才他所想的一切。
师无衍道:“你若要修习,不必去看这秘籍,同我学习便是。”
谢执玉面红得厉害,只是不住点头。
师无衍:“可你方才说了,你今日不想学习。”
谢执玉是不想学习,可他也不愿承认此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匆忙道:“学!我现在就学!”
师无衍似是绝得他有些古怪,微微蹙了双眉,却还是念了口诀给他,令他将这口诀记住,而后道:“你先记住口诀,可想要一次掌握,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说到此处,又稍稍一怔,似是将后头的几句话都咽了回去,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像是藏了什么好事情,可谢执玉实在慌得很,他当然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师无衍又道:“此事同你练剑修炼相比,只会更难。”
谢执玉虽还觉得羞窘,可听师无衍如此说,不由一怔,下意识出言反驳:“不可能。”
师无衍却不解释,他只是笑,道:“你若想试,只需尽力维持清明,默诵方才我教你的口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