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还非得专门和我约时间,工作室遇到危机要倒闭了?”顾竞峰一撩西服下摆,单手叉腰,端的是神气活现。
“让您失望了,暂时没有倒闭的风险,”顾钧说,“就这样,我回来马上联系你。”
嘟,挂了。
嘿,顾竞峰来气,臭小子,还敢命令老子了。
不过儿子主动打电话难得,他才耽误一点会议的时间出来接,当然了,不接电话刚才也浪费了半个多小时了,他回到会议室,直接点名方才要说话的首席运营官,道:“你来。”
会议接着开。
....
房间里,林烨靠床坐着,与打完电话转过身的顾钧撞上视线。
该说的他都摊开说了,从爸爸林远航被诬陷,顶不住压力跳楼,到他投身服装行业接近陆文昊,一直以来没有放弃收集当年的项目资料,还有在Jason为全球服装展抵达新覃市的第一天,他们在餐厅见面,给他看的手机照片中,私下与污蔑他爸爸的主脑之一的耿运见面的人就是顾竞峰,所以他才怀疑顾竞峰在其中有牵扯。
但他的怀疑站不住脚。
当年的云锦服饰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品牌,顾家的集团同意富有盛名,所以这些利益往来者们互相认识无可厚非。
而Jason给他看的照片是耿运出国多年后,也就是近期拍的,若说是他们以前认识,偶然遇上打了个招呼都不为过。
处于在这样无法理清头绪的阶段,林烨才做出保险的决定,与顾钧划清界限。
至于现在,还是感性占据了大部分思维,他也在脑海中复盘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和资料,顾竞峰牵扯其中的可能性很小。
“当初你非要分手,其实是我爸的原因占了大部分?”顾钧问。
“不,”太细节的地方林烨没说全,“那时Jason还没来,对你提分手,完全是因为你之前对我太差劲了,你活该。”
顾钧无话可说。
他把手机交到林烨手里:“刚才的电话你听到了,回去后我会和我爸谈一谈,你可以来听,现在开始,我的手机放在你这里保管,之后你听到的,我保证一定真实。”
林烨懂了他意思。
上缴手机就表示了在他们回国前,顾钧的所有联系哪怕是要发条简讯都在他的监督范围内,是为了证明,回去的谈话不会弄虚作假,不会事先勾兑好说辞,而让他去听,肯定也是隐藏在幕后,这么一来再真实不过了。
但也让林烨大感意外。
“你就不怕你是在大义灭亲?”他对顾钧的为人有了新的认知,冷酷起来六亲不认。
林烨忽然想起小半年前爆红的徐英彦,因为肇事逃逸被顾钧亲手送进橘子,不知是哪家杂志或是哪个大V爆料,总之这条消息在微博热搜挂了好几天,想来那时顾钧也是丝毫不手软。
顾钧落座道:“怎么做人做事,我有自己的一套原则,犯什么错就该担什么责任,在我这里没有第二条路。”
此时的顾钧,俨然又是圈里公认无情到极点的男人。
“不过,”他道,“我爸的为人我信得过,也是我把手机放心交给你的原因之一。”
握着手机,拇指摩挲过冷硬机身,林烨点头,这件事还关系到他和顾钧今后怎么相处,没什么好推的:“好,既然话都说开了,现在我可以改航班了吗?我能回国了没有?”
“珍珠不去挑了?”
礼物的事不提林烨差点忘了,不带串珍珠回去肯定得被纪向阳痛批一顿,他正琢磨,只听顾钧老神在在说道:“你提前回去是为了解陆文昊的车祸情况,但别急得忽略了可以让你走捷径的人,多注意一下眼前。”
林烨看向他,蓦然惊醒,顾钧什么都能查,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坐五个小时回国的时间足够顾钧把陆文昊的身体从头到脚都查一遍了,兴许比他了解得还仔细。
手机被抛回去。
“打电话吧。”
“没奖励?”顾钧身形笔挺地坐着,双臂挂在皮椅的扶手处,等着林烨坐到他怀里。
林烨清冷冷地笑:“要什么奖励?”
“主动过来让我抱抱。”
“大白天的没脸没皮,”他抓起枕头丢过去。
顾钧一把接住,不管是工作还是调戏,他讲话都直:“也允许你用惯用的伎俩,不让你白叫。”
“偏不。”
林烨不是乖乖顺从的性格,只有自己兴趣来了愿意的时候才肯喊老公,因此也不急了,顾钧能查,他自己也不是没朋友...
一看他沉思,顾钧不再耽搁拿起了手机拨通电话,看起来是顾大经纪人又败了阵,可其实情感角逐里没有输赢,有的只是你情我愿。
被顾钧叫去查情况的人动作很快,不出一个小时就打听清楚了所有信息,包括陆文昊所在的医院、住院楼层、病房号,而陆文昊的情况并没有林烨想象中的糟糕,车祸后送医院及时,脑震荡昏迷了一阵后陆文昊当晚就醒了.....比起脑子,严重的是他左手手臂的伤,有骨裂,需要打石膏。
了解到了这些,林烨终于安下心来,脑子没问题就成。
下午,他和顾钧去商场挑了珍珠,回国航班改到了第二天,小齐和余涛没有异议。
临到上飞机,顾钧才得知他恐高,飞行全程四个半小时,顾钧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比以往林烨出差飞国外时好得多。
掌心传递给他的不止是体温,还有安全感。
落了地,有车子专门等候在机场接他们回新覃市,是顾钧提前做的安排,将两名员工都送回住处后,顾钧带林烨换了车,前往室内最大的一家茶室。
已是傍晚,交通信号灯前排起了长龙,落日的余晖温柔倾泻在繁华的城市之上。
耳边是时不时响起的喇叭催促声,林烨支着腮,偏头望向窗外熟悉的景色,到了这一刻,他反而比以往更冷静,顾钧看他一眼,难得他也有看不清一个人在想什么的时候。
“不论什么结果,我还是当初的决定。”顾钧说。
“随你,”林烨淡声说。
什么决定,就是死不撒手呗。
七点左右,黑色私家车到了茶室,司机泊好车,接着为董事长恭恭敬敬打开车门。
顾竞峰是从家里过来,约他的又是自个儿子,因此穿得简单,头发梳了两下就来了,服务员陪同他到VIP包间,他推门进去,也不多看哟眼环境,这儿本就是他和几个世交的朋友常来的地方,中式风的装修雅致大气,金丝楠木的根雕茶台也是特色之一。
顾竞峰在一方实木凳上落座,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当老子的不能落了下风,上来就是对着儿子一顿痛批:“你不约我,我也得找你好好谈谈,说出国就出国了也不吱个声,还有你那些药,你妈可全告诉我了,你说你还有点分寸没有?!啊!”
他一边喝茶一边的叩着桌面,敲得咚咚响。
“教训我的事先放一放,”顾钧直奔主题说,“我想和你谈谈陆文昊。”
“陆文昊?谁?”顾竞峰故意装糊涂。
顾钧还记得上次吃饭他提到陆文昊的名字,宋阿姨和他爸脸上闪过的异样,现在想装糊涂,糊弄不过去:“你不记得他,我们也可以从林烨的爸爸林远航说起。”
顾竞峰终于正色:“你怎么忽然提起林烨的爸爸来了?”
“想问问他们家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今天的茶室内多了一道古典屏风,而林烨就在屏风后,顾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直接,但细想,顾竞峰能发展偌大一个集团,稳坐董事长位置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人家的语言艺术一般人可比不了,与其打太极,不如单刀直入。
顾竞峰又自己斟了杯茶,顾钧为什么来翻林家的旧事,无非是为了林烨。
林烨在林远航曾经的下属手底下工作,必然不是巧合。
“看来你这次去菲律宾,不是一无所获,起码这孩子能与你交心了,”顾竞峰感慨,“不容易啊。”
“爸,记得我妈第一次给我介绍对象吗?我随口说我的取向是男人,你告诉我,如果我让老顾家断子绝孙,你就永远不认我这个儿子,在你碰到你老同学宋阿姨之前,你还在反对我谈男性对象,遇到宋阿姨之后为什么变了?”
老的是匹狼,狼生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不会比老子逊色。
“你想说明什么?”顾竞峰道。
顾钧提起茶壶给他爸续上茶水,动作不疾不徐,话里却是相反的步步紧逼:“说明你心里内疚,你有愧他们一家,所以你可以反对我与别的男性谈对象,却不反对我和林烨,你想以这种方式补偿他们。”
顾竞峰长叹一声:“我是有愧疚,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顾钧究竟想知道什么,顾竞峰已然心知肚明,不就是要谈那桩经济案,但顾竞峰与林远航的往来,还得从更早的时候说起。
“我和林烨的爸妈是从高中到大学的老同学,这点你肯定知道了,我们三个人关系不错,但是大学毕业后联系就少了,只有同学会,或者我到他的城市出差我们才会见上一面叙叙旧,说到他的案子,”顾竞峰摇头,“他这个人顽固又一根筋....”
“所以你参与了吗?”
“应该说,差点参与了。”
顾钧凝重神色。
顾竞峰也不准备打哑谜,今天不说明白,他这个儿子能死咬着他不放:“有一年我出差,约了他吃饭,那天恰好遇上了他公司的一位股东。”
“耿运?”
“不是耿运,是和耿运一伙儿的赵福庆,通过赵福庆我才认识了耿运。”
顾竞峰回想着当时的时间:“应该是....十三年前了,赵福庆和耿运私下找了我几次,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希望我收购云锦服饰,于是我找人查了下,云锦服饰表面上的收益数据保持稳定在增长,实际在走下坡路,在认识他们的前一年正好全球经济危机爆发,影响不小啊,出口的单子锐减,银行又催贷,他们高层大部分的人都想把公司卖了,不过这个消息压得严实,毕竟没有板上钉钉....”
因为这件事,顾竞峰去了趟林家,也就是林烨初中的时候家里来的贵客。
顾竞峰不会收购云锦服饰,一来对服装行业不感兴趣,二来不想收拾烂摊子,但自己的老同学在这家公司呢,所以他特地跑了一趟,劝林远航早为自己打算,早点跳槽,一个公司吃到了年代红利发展起来了,却在遇到危机时失了远见,那未来的路必然不会走得长远。
可是林远航固执不听劝,他在云锦服饰十几年,从车间主任做到了总经理,哪能说跳槽就跳槽。
后来顾竞峰离开后又与林远航通过几通电话,还是没劝动,也就不管了,云锦就算是被其他公司收购,或是以后接着滑坡,也顶多是有诸多的人事变动,但另他没想到的是,公司内部还有那么大一个窟窿。
当然窟窿不是一天挖成的,是由小变大,由少到多,从耿运联系顾竞峰意图让他收购到云锦服饰的经济案发生,中间又过了三年。
猜得不错的话,也就是这三年间,公司里的蛀虫眼看着收益下滑开始为自己牟私立做假账。
说到这些事,顾竞峰露出了比上了年纪还多得多的沧桑,眼角的纹路都深了些许,叹气道:“当年我就应该多调查调查,更细致得去了解了解。”
“您的愧疚只是因为这点?”顾钧看着他。
“当然不止。”
顾钧等着他往下说。
顾竞峰沉默了半晌,目光聚焦在眼前空气中的一点,回忆起那天晚上,嘴里发出无奈啧声,看起来不太想说,又等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他涉嫌经济案后,再次找过他,问他具体怎么回事,那时候.....”
话停了停,有些难以启齿。
“我也有怀疑他的成分,”说出这话,顾竞峰的愧疚更甚,“是我疑心重了,我以为我在饭店里遇到赵福庆,之后他与耿运私下联系我,老林又不肯跳槽,这一件件都有可能是蓄意安排,是老林也参与了挪用公款,所以执意不走,最后窟窿越来越大,其他人才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那天我说,‘你要是参与了,你就老实说,我给你想想补救办法,你要是没参与,你把所有经手的合同,资金往来的明细都调出来,总有证据证明清白’,结果第二天....”
第二天,林远航就从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
顾竞峰双目微红,此刻想起来还是能体会到得到消息那一刻的震惊和痛心疾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处在自责中,每每想到,他都会责问自己,是不是他话里的不信任与最后两个人像吵架一样的对话刺激了他,变成了压垮林远航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越想越心惊,因为冷静下来后仔细回想才惊觉,那会儿林远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你让他拿出证据,他上哪儿找证据去?
云锦服饰内部的账目混乱,得力助手又带着重要资料跑了,这件事还是多年设局,一时间林远航百口莫辩,最终没抗住压力。
“我对不住他,”顾竞峰沉目,视线落向桌面定定望着,思绪陷入往事里难以自拔。
他也怪自己性格,浸淫商场多年,早不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套了,否则在刀光剑影的商场上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再老实的人经历岁月磨难都会改变,再不贪心的人面对金山银山也会动摇,以至于他对待老友时没有拿出全然的信任,等人没了,后悔自责也自觉难辞其咎了。
为了弥补,顾竞峰暗中帮了林家不少忙,宋芹和孩子受案子影响决定搬家,本来只能买市区套房,是他托了关系让他们买到了能盖自建房的地基,也就是现在金和坝镇上的房子。
金和坝镇是新覃市的模范镇,镇上的建设五脏俱全,环境保护也做得好,去市区交通便利,很适合养老,哪怕政府规划要拆迁,那片地方的赔款按户头算,每家都少不了两三百万打底。
还有林烨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的机会,他担心孩子选不上,又托关系让学校增加了几个名额,还给校方投了一大笔资金,不过校方没告诉他的是,原来选定的名单里就有林烨,而顾竞峰只管让他们增加名额,不做打听,要的就是一个心里安慰,觉得帮上忙了。
偶尔他还会关注一下林烨近况,但自从林远航走了之后,他再没在他们母子面前露过面。
直到酒店遇上宋芹,知道林烨很早就坦白了性向,一下子让他摒除了对于男人和男人恋爱的偏见。
分分钟念头通达了。
顾钧又问道:“这么说,今年上半年你出国遇到耿运是意外?”
“上半年?”顾竞峰抽回神道,“不是意外,我是去年才得到了耿运国外的确切地址,了解了他如今做什么行业,约他出来谈谈摸摸底,看怎么能把他弄回国。”
顾钧了然,林烨爸爸的案子,他爸也在跟进。
“那你不知道陆文昊回国了?不从他下手?”
“他是当年被耿运收买了,但说回来就是个小人物,”顾竞峰不甚在意,他与林烨可以说有着同样目的,只是手段不同,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顾钧已然明白了顾竞峰的想法。
小人物可以慢慢收拾,关键把主脑弄回来或者直接在国外弄了,该搞破产搞破产,案子翻不了还可以从耿运别的犯法的地方入手把人送进橘子里,总之肯定要收拾。
.....
该听的都听完了,林烨离开了茶室。
[谢谢。]
一条信息发送到了顾钧手机上,待顾钧到屏风后,只剩下被挡住的另一道门的门帘还在轻轻晃动。
夜幕早就降临了,城市披上了霓虹华服,林烨在光斑交织的路灯下,顺着街边慢慢行走,每次提到爸爸的事,他都会陷入阴霾中无法释怀,心头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沉重。
身旁喇叭响了响。
一声、两声,到第三声他才扭头去看。
熟悉的车辆慢悠悠行驶在车道上,与他隔着一道花坛的距离,顾钧正看着他:“上车。”
林烨顿了下脚步,随后走向前方可以停靠的地方,拉开副驾坐上去:“我本来想一个人走走。”
“想走去哪儿?行李还在我车上,”顾钧打方向盘,汇入车流。
林烨扯过安全带系上,偏头靠着窗玻璃:“随便哪儿,就想散散心。”
“带你兜两圈。”
汽车向着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开去,车速不紧不慢,车里两人安静得很,窗外大厦的五光十色从两张俊逸的脸上缓缓掠过,附近广场播放着城市宣传片,有轻快的音乐传来,又拐过烟火气息满满的街道,路边支起的夜宵摊位散发出诱人香气,满桌的欢声笑语与食物的气味糅杂,在乌云遮月的夜晚下平添了几分温馨....
林烨的心情逐渐回暖,道:“回家吧,我今晚想回家。”
顾钧知道是哪儿,金和坝镇。
第85章
到了省道与镇上街道交叉路口,大G开启转向灯转入镇子,在标有村记号的路牌处再次拐弯,静谧小路的晚上已没了蛙鸣,夜里的风有着舒爽凉意,林烨深呼吸了几下。
“到了,”顾钧停下车,泊在院子门口。
“谢了,”林烨说,“再开一下后备箱,我拿行李。”
顾钧熄了火,下车绕到后备箱提行李,林烨站在车旁,看了眼熄火的车子,眉梢微动,又去看拿行李的顾钧。
顾钧道:“要我帮你送上楼吗?”
林烨抽出拉杆,反问:“你觉得呢?”
“如果你希望,我当然却之不恭,”不好意思?这种词儿不会出现在顾钧的字典里,想要一个人就舍不得松手。
林烨抽了抽嘴角:“说说,这条路你走过几次了,熟门熟路,一路上都不需要我指点。”
顾钧坦言:“很多次,没刻意记次数。”
“看来你是要立志当变态跟踪狂?”林烨吃惊。
“从英国回来是第一次,后来你出差,我跑步逛过几次,”顾钧没有跟踪过,但几次说得着实委婉了,他超负荷运动不止是在市区夜跑,也有许多次从城区跑到镇上。
林烨微微咋舌,市区到金和坝镇全程22公里,一个来回就是44公里,属于跑马拉松了。
“你是疯了吗?”想到什么,林烨又急问:“你爸妈都提到你吃药,怎么了?运动过量受伤了?”
“你担心了?”漆黑的眸子很亮。
“担心个鬼,”林烨拉起行李箱进院子。
顾钧在车边看着他,准备等林烨把院子门关上了再走,只见林烨将大门全部推开,回望过来:“破例一次,进来坐坐吧。”
“这可是你主动邀请,”顾钧踏进院子。
在他们说话时,俊俊就在房子里兴奋得汪汪叫,还扒拉门,听到狗叫声,隔壁魏家二楼亮起了灯,周春梅穿了睡衣跑上阳台,两家隔得尽,从二楼望过来能看到院门口的情况,她吆喝了声:“哎呦林烨呀,你回国啦!”
“是啊阿姨,”林烨抬头。
周春梅眼尖,也是最近常关注林家动静,一听到声儿就出来了:“你还带了朋友回来啊?这是....男朋友吧?”
“是,”林烨笑笑。
周春梅乐呵起来,忙说不打扰他们休息:“我也回了,睡觉了啊。”
林烨点头:“诶。”
隔壁二楼关了灯,再没动静。
林烨把院子大门关上,一转身,差点撞上杵在他身后的顾钧,抬眼往上:“听见我承认你是我男朋友,想多了?”
“你说呢?”顾钧忍着没把林烨抱入怀里,毕竟是人家家里,又是露天下的院子,但心里的激动已从黑黢黢直勾勾的眼神里暴露出来。
“那你还真是想多了,”林烨兜头一盆冷水,“你做的孽,我只能拿你来搪塞。”
“怎么说?”
“你激得魏浩然在他爸妈面前胡说,为了和睦邻里关系,我是不是得找个人来充一下男友?”也是圆一下老妈在周阿姨面前说的慌,“所以只好利用你。”
“我不介意,以后过年过节都可以利用我,假男友也是男友,该尽的责任都得尽。”
虽说是空欢喜一场,但顾钧早就做好了长期追求林烨的打算,这些不算什么。
林烨轻哼,哪儿哪儿都能钻空子。
九点多,宋芹刚睡下,睡眠还很浅,听见楼下有引擎声,又传来院子里开关门和周春梅的大嗓门就知道是林烨回来了,想着这孩子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她开灯到楼下,见到进来的两个人,先是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高高大大的男人是顾钧,和老顾年轻时有七八分相像。
随即看向林烨,默默瞪了他一眼,带人回来都不提前打电话。
“妈,我介绍一下,顾钧,顾叔叔的儿子,”林烨道。
“汪!”俊俊跟着捣乱。
顾钧微微躬身打招呼:“阿姨好,冒昧打扰了。”
“不会不会,你坐吧,让烨烨给你切点水果,倒点水,多坐会儿,”宋芹笑说,朝林烨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招待,她在这儿是给他们当电灯泡了,“我就先回楼上了,你们聊。”
“谢谢阿姨,”顾钧在客厅坐下。
宋芹回了楼上,心里还在琢磨,说好的不喜欢,还把人领回家里来了,儿子的心跟海底针似的。
林烨把行李先放一边,问道:“你想吃点什么吗?我正好饿了,弄点东西吃。”
“早知道你饿了,我该带你吃完饭再送你回来,”顾钧说。
“之前没胃口。”
“嗯。”
彼此话不多。
林烨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面包,再从冰箱里拿了点菜和两个鸡蛋出来,他要做的食物很简单,没有吐丝就用面包切两片当吐丝,妥妥的又是三明治,他将餐盘放在顾钧面前的桌上:“吃吧。”
“又是三明治,”顾钧道,“你除了做三明治还会别的吗?”
“嫌弃就别吃。”林烨拿起面包片,含入口中。
此刻的场景是曾经的视频通话变成了现实的面对面,顾钧抽了张纸巾抹掉林烨嘴角的一点点沙拉酱,也是很多次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喜欢还来不及。”
“话真多,吃你的吧。”
简单吃过东西,顾钧坐了没多久便走了,两人没有聊及今天在茶室关于林远航的事,林烨需要时间来理一理,顾竞峰说的话又有多少分真也需要好好想想,顾钧不勉强他必须要信,只确定林烨心情平静,没有表现出反感和过激行为就放心了。
大G行驶在路上,快到住处时,收到了林烨简讯。
[我爸离开后,我在他的物品里找到了写好的遗书和离婚协议,他是早有打算。]
也就是说,不管林远航离开的前一天,顾竞峰有没有找他,他都做好了走的准备。
林烨发过信息走上楼。
宋芹正等他。
最近她也认真想了想,如果林烨不去做他想做的事,大概永远会成为他心里的心结,所以她给了儿子一个最温暖的拥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嗯,”林烨回抱住妈妈。
翌日,他回到公司上班,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同时还有个大麻烦等着他。
蔡志安紧急召开会议,大家刚挨着椅子坐下,屁股底下都还没焐热呢,蔡志安便接过李茂手里的购物袋甩到了林烨面前,说话特别难听:“林经理,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兢兢业业的工作,你不是认真吗,还是出差的时候把脑子丢了?”
斥责林烨就是斥责C组。
小齐懵逼,Kaylin也是一头雾水,但看蔡志安盛气凌人发怒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小。
“怎么了?会议开得这么急,害得我突然赶过来,”盛飞扬刚推门,无所谓地看向蔡志安,这人接手了陆总的工作,必然要处处刁难,他拉开椅子坐下。
耿越和赵先勇耸耸肩表示不知情,李苏则默不作声。
林烨打开购物袋,里面一共五件衣服,他将所有衣服都铺展开来,其他人还没意识到问题时,林烨已经锁紧了眉。
“这几件....好像是马上要举办秀展的款?”小齐疑惑,脑袋转向Kaylin.
出差期间,C组的工作是Kaylin全权负责,再向林烨交接,有个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又万万不敢去确定,只发白着脸色讷讷出声:“不、不是好像,就是。”
“那怎么了?衣服又不是老大设计的,我们只负责生产。”小齐想岔了,只以为是蔡志安拿了设计师的款到他们面前来小题大做,是对衣服设计不满意反而发泄到林烨身上。
蔡志安怒不可遏,指着小齐鼻子开骂:“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你们组生产的吗!”
“是仿品,”林烨接口,他弯腰查看着服装细节上的工艺。
每年秋季都是Wallace举办一年一度秀展的时间,和全球服装展的侧重不同,全球展注重的是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买家和合作伙伴来拓展市场份额,而Wallace的单独秀展则侧重宣传品牌理念和自身设计的特色,因此展品服装多数是概念款,不适合日常穿着,不会量产,但其中少不了商业款,也就是贴合市场需求的款式。
现在桌上的五款统统是商业款,却不是来自Wallace的生产。
那来自哪儿?
小齐浑身一震,后背刷得冒上一层冷汗。
还没上秀展甚至没在门店里挂过一天的款式提前流通到了市场,不是设计师的稿子被偷了就是他们生产部流出了服装样板。
并且,秋季秀展是C组负责的工作。
这下要遭殃了!
意识到了问题严重,盛飞扬收起嬉皮笑脸,问道:“哪流出来的衣服?”
蔡志安冷冷地瞧着林烨说:“市区淮北路的商品街,十家男装店里就有五六家有我们的秀款,林烨,你要怎么解释?”
林烨放下手里的衣服:“是不是我们C组的问题还有待考证,蔡经理不必这么急着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