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只好又从黑名单里把宁柯拉了出来。
陶阮:怎么做?教教我。
宁柯秒回:好嘞!
另一边,中心大厦。
缓缓下降的电梯甫一落地,里面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韩骥走了进去,数字一路跳动,最终停在第二十三层。
十五分钟前,他接到李漆的电话,然而这一次,要去的不再是深红,而是李漆名下最大的公司,三年前从李氏集团分支出来,专门负责地皮开发。房地产算是李氏的核心产业,能从李家大少手里接管,说明李漆在李氏家族的地位不容小觑。
他跟在李漆身边已经有两个月,除去最初的砍下陈福寿手指,到几天前追回被马国安私吞的赃款,期间李漆没有其他的指令,现在突然要见他,或许是对他有所松懈。
不过,在真正摸清李漆意图之前,韩骥不敢妄下定论。
“坐。”李漆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地面,身侧的椅子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金丝眼镜,一身黑西装,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佣金我已经派人打到你账户上了,”李漆并未转身,“百分之四十,如你所愿。”
“马国安的事,做得不错。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李漆转身,恰好戴眼镜的男人也转头看向他。
韩骥不着痕迹地扫了男人一眼,认出他就是上次在酒吧和李漆见面的那位,李氏集团董事长的前秘书,侯玮。
自从李鸿卓退位,大哥李烨掌权,侯玮逐渐隐身,人人都当他退出了李氏兄弟的争端,却没想到这人竟转投李漆手下。
“我想和李氏集团长期合作。”韩骥说,“不知道李少是否答应?”
“哦?为什么?”
“商人图利,当然是想赚钱。”
李漆仿佛不相信,“当初你可只向我要百分之三十的佣金。”
韩骥沉吟:“没有人会不喜欢钱,要是当初没接下马国安的案子,我现在又怎么能站在这里和李少谈合作。”
李漆轻嗤了一声,“你倒是坦诚。”茶香被滚水激发出来,李漆似笑非笑地朝他递来茶杯,“就是不知道,你是想和我合作,还是和我哥?”
滚烫的茶水顷刻之间就灼烧了指腹,韩骥稳稳将茶杯捏在指间,沉声道,“以茶代酒,敬您。”
李漆哈哈大笑,旋即冲他摆了摆手,“去吧。”
漂亮的女秘书立马将他从办公室请了出去,沸水在喉间狠狠流窜,韩骥却面色不改,极稳当地大步往外走。
“你什么意思,真要和他合作?”侯玮淡淡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
侯玮不是很赞同地说,“你以前用人从不这么冒进。”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随着皱眉的动作微微滑落了些,侯玮干脆取了下来,“你上次让我查的,这个人背景很干净,查不出什么。但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该轻易信他。”
一个人的背景越干净,要么是真简单到极致,要么,就是深不可测。侯玮更倾向于是后一种。
“谁说我信他?”
李漆转动玛瑙扳指,侯玮又皱眉,“那你还……”
“等着看吧。”
李漆打断他,注意到他没带眼镜,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侯玮一直站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伸出手,李漆力气很大,他差点栽倒在沙发上。某个部位立即传来难以言喻的酸涨感,侯玮沉着脸,狠狠拍开那双手。
“生什么气,”李漆也不恼,勾着嘴角道,“去吃饭。”
韩骥健步走出电梯,直到握住方向盘,喉咙里的灼烧感才缓和了些。正准备起步的时候,手机响了。
陶阮:六点了。
陶阮:你来接我吗?
陶阮:(??﹏??)
韩骥顿了下,眉毛抽动。
消息发出去,连陶阮自己都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有什么的,对自己喜欢的人,温柔一点怎么了?”宁柯不以为意,“你见张飞和关羽谈恋爱么。氛围,氛围!”
陶阮还是觉得那表情腻歪唧唧的,正要打字,韩骥的消息却先一步弹出来——
马上到。楼下等我。
“……”陶阮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快步跑向阳台,低调的黑色路虎正缓缓停在楼下。他顾不上回宁柯消息,飞快下了楼。
韩骥刚把车停好,见他下来还颇有些意外,余光扫过陶阮身上穿的衣服,微妙地挑了下眉。
“急什么,又没人催你。”
陶阮气息还没喘匀,胸膛小幅度地上下起伏,“我急。”
“嗯?”
“没什么,”陶阮把头转向车窗外,“饿了。”
韩骥本来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见他面色发红,伸手打开了空调。车子经过一家便利店,韩骥熄火下车,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三明治。
“先垫垫。”
还有瓶矿泉水一同被递到手上,见他半天没动,韩骥伸手就要替他拧开,陶阮这才如梦初醒,自己拧开了。
他没喝,拿在手里看着韩骥,语气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韩骥重新发动车子,淡淡地说,“怕你晕倒在车上。”
车速并不快,陶阮撕开三明治包装,其实他一点也不饿。
“都说了医院那次是意外。”
“你怎么知道下次意外什么时候发生?”
陶阮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韩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没再同他争辩。陶阮嚼着三明治,里面有他最讨厌的黄瓜,他皱起眉毛,就着一口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车速快了起来,陶阮把吃完的包装纸捏在手里,视线又落到车窗外的后视镜,里面可以看到韩骥的一小块侧脸。男人的下巴似乎总是绷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却仿佛收了劲儿,少了些锋利。
他一直盯着看,直到车子在三层高的独幢别墅前停下来。小区离市中心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每一家都是独门独户,别墅之间至少相隔五十米。
这里就是韩骥的家。
打开车门时,陶阮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
这个认知成功让他翘起嘴角。
“怎么了?”韩骥不明所以。
“没什么。”
两人一起往门口走,很凑巧的,身后传来轰鸣声,陶阮转过身,宁柯的明黄色跑车正以一个极其骚包的造型停在路虎旁,和他一同下车的,还有周齐。
陶阮眯起眼睛。
宁柯看见他,眼睛一亮,走过来冲他挤眉弄眼,“这么早就到了?”陶阮懒得搭理,宁柯不依不饶地上下扫视一圈,“你怎么就穿这身儿啊。”
陶阮挑眉:“怎么了,有问题?”
浅灰色卫衣,水洗蓝牛仔裤,问题大了去了!
“不是教过你了吗,”宁柯凑近和他咬耳朵,“怎么还穿那么朴素。”
陶阮挑着眉梢看他,这小子穿的倒是不朴素,但——
“他送我的。”
陶阮弯起眼睛,在宁柯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施施然进了门。
阿杰和老二在厨房打下手,阿杰心不在焉,听见动静就撂了挑子直奔门口,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他爷把拿手菜全来了个遍。
最先进门的是韩骥,阿杰啧了一声,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只见从他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肤白貌美的青年。
“这……”话还没说完,周齐身后也冒出来一个,嘴巴咧到后脑勺,没心没肺的模样。
“这是?”阿杰彻底凌乱了,思来想去一晚上,没想到来了两个小帅哥,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宁柯特自来熟,“你好,我是宁柯,周齐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阿杰摸着后脑勺对他笑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周齐,周齐不满地皱起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那这位呢?”
终于见到正牌亲孙子,因为老骆的缘故,陶阮对阿杰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这你朋友吧老大?”阿杰问。
陶阮本想自我介绍,现在却好奇韩骥会如何回应。然而,还不等韩骥说话,老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小兔崽子,还不快来帮忙!”
陶阮忍俊不禁,主动伸出手,“陶阮。很高兴认识你。”
阿杰愣愣地握住,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直到老骆又喊了一声,才悻悻地缩回手。他摸着脑袋,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
宁柯从鼻腔哼了一声,“他怎么不欢迎我啊。区别对待!”
“人家说的你们。”陶阮好笑地撸了把宁柯脑袋,引来后者更加气呼呼的冷哼。
“那我去了老大,你招呼好客人。”阿杰说。
韩骥挽起袖子,“我去。”
阿杰点了点头。家里从没有来过客人,他快好奇死了,但好歹还记得待客之道,从自己房间摸出了整整一袋零食,又像模像样地斟了两杯茶。然而宁柯比他更急,半大小子,正是憋不住话的年纪,拉着阿杰就开始打探军情。
“周齐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阿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诚实地说,“没有。”
宁柯一喜,接着又问了好几个,把阿杰问的一头雾水,眼神下意识往一旁的陶阮身上瞟,然而陶阮一颗心全在厨房,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也去帮忙。”说着他起身径直走向厨房。
韩骥正在打蛋,手边摆放一盘大小均匀的西红柿,陶阮猜今晚一定会有一道番茄炒蛋。他没出声,看着韩骥又娴熟地切好一盘肉,准备下锅的时候才注意到墙角的人。
韩骥动作顿了一下,罕见地勾了勾嘴角,“有那么饿吗?”
被抓包了,陶阮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身边,“我来帮忙。”说着他环视一圈,“我能做什么?”
韩骥反问他:“你会做什么?”
“少瞧不起人。”陶阮冷哼一声。不爱做饭又不是不会做饭,上大学的时候他穷,也没人给他生活费,便经常在开学的时候到副食品批发城去整箱整箱地批发方便面,吃腻了就换白馒头,循环往复,总是能撑过去的。
现在不用饿肚子了,反倒把胃给熬坏了,吃什么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所谓,外卖就能打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听说过吧?”
陶阮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韩骥却皱起眉。
今天之前,他从未把陶阮和“穷”、“苦”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陶阮娇气,矜贵,第一次见面,像个不知人世险恶的小少爷,冒着傻气儿就要把他领回家。
后来,即使从陶阮和陈福寿非同寻常的父子关系里猜出什么,他也从没想过会是这样。韩骥眼神很沉,在一瞬间想起陶阮曾经说过的关于爷爷的事……
怪不得他和老骆一见如故,莫名亲近。
他喜欢去公园,却不是因为象棋,而是因为公园里老人很多,和他们待在一起,可以假装爷爷还在身边。
“喂,你那什么眼神啊?”陶阮扬着下巴,“可怜我啊?”
“没有。”韩骥下意识否认。
“可怜就可怜呗。”陶阮并不生气,反而弯起眼睛笑嘻嘻的,“对我好点就行。”
水池边躺着几根小葱和一把香菜,陶阮捞起来,撸起袖子自顾自择起来,韩骥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继续手里的动作。
一直忙活到八点,上齐最后一道菜,老骆嘴巴一咧,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吼了句“开饭!”
老骆很健谈,碰上宁柯更是了不得,俩人呼哧哼哧,险些拉着陶阮在饭桌上桃园三结义。周齐一直不冷不热的,只时不时和老二交谈几句,从他们的对话里,陶阮才知道老骆并不知晓他们具体在做些什么,只当几人合伙开公司做生意,个个儿忙的脚不沾地。
吃完饭接近十点,宁柯喝醉了分不清人,扯着陶阮胳膊喊周齐。陶阮把他薅下来,冲着某人扬了扬下巴,“那儿呢。”
“你怎么都不管我,”宁柯带着哭腔,“我难受死了。”
“活该。”周齐冷冷地说。他扯过宁柯胳膊,“站好!”
“你凶什么凶啊……”宁柯继续闹腾,周齐没什么耐心,一把将人塞进副驾,黑着脸替他系安全带。
陶阮皱起眉,“到了麻烦你拿他手机给我发条消息。”
跑车疾驰而去,门口零散的路灯斜斜照下来,韩骥站在身后两步的位置,光把他的轮廓映得格外柔和。人都走了,两人却谁都没动,陶阮盯着脚下的影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你喝醉了没?”
陶阮愣了愣,诚实地说,“没有。”他酒量很好,刚才在桌上的两杯根本算不了什么。
“走吧,”韩骥笑了声,“送你回家。”
车内气氛安静,陶阮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对着窗外出神。小巧的下巴尖在阴影里若隐若现,韩骥以为他想打盹,便调高了空调温度——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陶阮突然说。
“什么?”
陶阮看着他,“相框里的人,是谁?”
第40章 遇险
陶阮话音刚落,还没等到韩骥的答案,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急刹。下一秒,车身以极大的惯性狠狠侧甩,在公路上拖行了数十米。
路虎前方,一辆加长宾利横亘在路中间,阻拦了他们原本的车道。
“活腻了吧,”安全带勒得他肋骨痛到发麻,陶阮不悦地皱起眉,正要下车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开的车。
“别动!”韩骥低声呵道。
陶阮放在车门上的手一顿,紧接着视线落到前方的宾利,先下来的是个年轻男孩儿,个子不高,看不清脸。
没由来的,陶阮心口一紧,“什么人?”
在他身后,又接着下来了几个男人,个个身形魁梧,衬得男孩儿更加纤细。其中一个男人搂着男孩儿的腰,缓缓朝他们走来。
韩骥眼神一冷,握住方向盘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
“李漆派来的?”陶阮眉头紧皱,联想到之前韩骥被人跟车也是李漆的手笔,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厌恶。然而——
“不是。”韩骥说。
陶阮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来不及说什么,韩骥明显比刚才更低沉的声音传来,“待在车上别下来。”
“嘭!”
说完,车门被韩骥反手重重关上,眼前的几个人离路虎越来越近,在车灯的照亮下,陶阮终于看清男孩儿的长相——
刹那间,一颗心突突的往下坠。
“好久不见了,韩总。”说话的男人声音浑厚,左耳后有一道疤痕,正是盛泰的老总,钱盛。
“去,和你哥打个招呼。”钱盛捏了捏身边男孩儿的腰,人立马哆嗦了一下,随即犹豫着走到韩骥面前。
“韩哥……”程子安小声叫他。
韩骥眼神冷冷地从他身上扫过,丝毫没有停顿,“你想做什么。”他问钱盛。
钱盛招了招手,程子安重新回到他身边,“韩总,最近很得意啊?”
先是从他手里截胡马国安,后又抢走了和李漆的合作,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把恒域放在心上,任他韩骥通天的本事也翻不起什么水花,可现在,他却被韩骥摆了一道。
“马国安人呢,我们可是找了他很久呢。”钱盛抽了根烟,“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李漆的?”
程子安怯怯地递过来一支烟,韩骥无动于衷,他手都举酸了,钱盛见了,“给个面子嘛韩总。之前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这么冷淡,别伤了我们小安的心。”
韩骥还是不动,程子安怔怔地看着他,正要缩回手,韩骥却突然伸手接过了,然后,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上去。
“免了。”
程子安呆呆地看着被踩在脚底的烟,胸腔泛起一阵酸楚。
“想找马国安?行啊,警察局随时欢迎你。”韩骥冷冷地说。
他派去医院的人传回消息,说马国安已经被警方强制要求出院,马上就要进行审讯。谅他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犯的错付出代价。
“呵,”钱盛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决,似笑非笑地说,“按道理,我抢了你的人,你抢我生意,我们扯平。但我这口气就是咽不下,你说呢韩总?”
韩骥都懒得和他废话,“跟了我多久?”
能堵在这条路上,怕不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蹲点。韩骥估算着周齐返回的时间,眼神不着痕迹地往车上一瞥。
陶阮坐在副驾上,猝不及防和他对上了视线。韩骥对面站了五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他无法判断出他们的交谈内容,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对面来者不善。
“哟,我都没注意,车上还有朋友啊?”钱盛意味十足地看过去,“怎么不下来打个招呼。”
韩骥面色一冷,侧过大半个身子挡住钱盛视线,“马国安虽是你们盛泰的人,但大家各凭本事,钱总疏于管教,就不要怪我捷足先登。”
这话精准戳中了钱盛的痛处,马国安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不仅私吞了赃款,还搞得盛泰丢了李氏这个大单子,钱盛暴跳如雷,可就是死活找不到马国安的下落。还是警方审讯的消息传出来,他才得知韩骥竟先于所有人一步,从马国安嘴里撬出了赃款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我技不如人咯?”钱盛冷笑一声,很快就无暇顾及车上的陶阮,“你韩骥不是最不屑用下三滥的手段么,什么时候连挟持妻女的招儿都用上了?”
韩骥闻言挑了挑眉,“跟你比起来,自然是算不得什么。”
“你!”钱盛眉毛高高耸起,胸膛起伏两下又逼自己冷静下来,“你也不过如此,装的人模人样清高的不得了,还不是照样见钱眼开。”
钱盛越想越气,眸光一闪道:“你处处和我作对,不过就是因为我抢了你的小相好儿嘛。”钱盛抓着程子安的腰,力道很大,程子安拧起眉头忍不住叫了一声。
钱盛的手很快游移至他脖颈,充满暗示意味地捏了捏,“不怪你那么稀罕,这小子在床上浪得跟发了春的小母猫儿似的,别说你了,连我都——”
“别说了!”程子安突然颤着嗓音打断他。
钱盛眼神一冷,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
脸上火辣辣的,程子安垂下眼睫,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心疼了?”钱盛意味深长地看着韩骥,转头却和程子安说,“看见没有,你韩哥身边儿从不缺人,你这才走了多久,人新欢接着就来了。”
程子安顺着钱盛的视线看向车上的人,陶阮一直注视着他们,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视线交汇在一起。
陶阮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在韩骥房间见到的那张照片。天蓝色的相框里,两个男孩并肩站着,矮的那个还碰不到高的肩膀,只能笑嘻嘻地踮起脚斜靠着。
高的那个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少年时期的韩骥,十三四岁的模样。而矮的那个,眉眼与眼前静静注视着他的男孩有七八成相似。
陶阮皱起眉头,程子安也很快移开视线,仿佛刚才他眼里喷薄而出的怨怼只是错觉。陶阮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看错,短短数秒,那人对他释放的巨大敌意强烈到他无法忽视。
“我从来不对背叛我的人心软,”韩骥云淡风轻地勾起嘴角,“不值得。”
听见这句话,程子安明显抖了一下,钱盛眯起眼睛,只听韩骥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向最讨厌韩骥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于公是这样,于私,曾经捧在手心的人都背叛他了,钱盛搞不懂为什么韩骥还能如此平静。既然搞不懂,钱盛一抬手,身后的人立刻折返宾利抄家伙,手持铁棍砍刀瞬间把韩骥团团围住。
陶阮瞳孔猛地一缩。
“今天要是让你好胳膊好腿地走了,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钱盛阴恻恻地说,“兄弟们,好好伺候伺候我们韩总。”
钱盛有备而来,他手下的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韩骥一个闪身躲掉甩棍,直冲面门的砍刀被他劈手打落,但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钱盛手下捡了起来,又抛回同伴手中。
以一敌三,韩骥全身的注意力全在对面的刀刃上,不敢有分毫的闪失。照这种形势打下去,就算对面近不了他的身,也能让他体力耗尽,任人宰割。除非——他眼神落在几十米开外的路虎上。
“嘭!”韩骥眼神一暗,用右臂狠狠锁住男人的喉咙,毫不留情地挤压男人吼间每一丝氧气。可男人死死抓住手中的刀,就算目眦欲裂也没有放松一毫。
除非他手里有东西。
路虎后备箱常年准备着出任务时的常备武器,可陶阮在车上,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冒这个险。再次看向副驾驶的位置,韩骥眼睛里浮现一抹厉色,收紧胳膊带着男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路虎车门发出嘭的一声。
“韩骥!”
陶阮大声喊他的名字,用尽全力将手里的匕首朝男人扔了过去!
韩骥抬头,心口猛地一颤,紧接着稳稳接住了匕首,拔开刀鞘毫不犹豫地刺向那人大腿。
“呃呃、啊!”
男人抱着腿嚎叫,身边的同伴立刻眼神凶狠地朝路虎方向看过去,拔腿就要去追。韩骥比他更快,飞起一脚踢在男人胸口正前方,将男人生生逼出一口鲜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钱盛怒吼,宾利车上竟然又下来两个人,目标明确地冲着陶阮突进。
陶阮闭了闭眼,飞快拿起后备箱里的一把斧头掂在手里,他身体默默贴紧车身,屏气凝神。
韩骥一脚踢开最后一个缠斗的男人,见两人朝陶阮的方向去了,危险地眯起眼睛,猎豹似的全速朝路虎狂奔。然而,陶阮料想中的打斗场面并没有出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响彻了整条公路。
“老大!”
周齐将油门踩到底,在距离钱盛手下堪堪只有几米的时候又猛地踩下刹车,巨大惯性将两人掀翻在空中,又落回车前盖,把挡风玻璃砸得如同蛛丝般碎裂。
“给我匕首。”周齐甩上车门下车,一脸阴沉地对陶阮说。陶阮反应很快,立马回身在后备箱里拿出匕首递给他,“小心。”
周齐神情一顿,随即说道,“顾好你自己。”说完他便飞快加入到了战斗中。
陶阮松了一口气,有了周齐,韩骥应该会轻松许多。
“妈的,全是废物!”钱盛狠声咒骂,“我养你们来干嘛的?”
此时场上还站着两个钱盛手下,韩骥和周齐一人对付一个绰绰有余,很快就连最后两个也不剩。陶阮紧紧盯着他们,突然,一抹凉意意缓缓抵上他脖颈,散发出渗入骨髓的森然冷意。
“哈,”被车撞飞的男人凑在他耳朵边,“乖乖跟我过去。”
像有感应似的,韩骥朝他看过去,看见了抵在他脖颈的锋利匕首。
韩骥眼神猛地一颤。
周齐同样看见了被挟持的陶阮,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钱盛满意地拍了拍手,大笑道,“韩总,不介绍介绍?”
陶阮很轻地挣动了一下,立马换来身后男人更重的力度,匕首划过肌肤,侧颈很快见了血。他轻轻皱眉,并未发出声音。
这种时候,陶阮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上一次被李漆掳去,他用碎玻璃抵着脖子,那时自己和韩骥不过一面之交,却因为这个一面之交的男人产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现在也是,韩骥紧盯着他侧颈上的刀刃,终于不再是置身事外的表情,眼神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用不着。”韩骥冷声说,眉间罕见的染上一丝急躁。
“这么护着啊?”钱盛愈发好奇,歪过头打量陶阮,渐渐露出暧昧的笑容来,“怪不得呢,长这么漂亮。”
他对程子安说,“看见没有,你韩哥身边哪会缺人。前脚没了你,后脚就找了个比你更漂亮的,呵呵。”
程子安从刚才陶阮被押过来时便一直注视着他,钱盛话音刚落,更是死死地盯着陶阮,眼神不甘到近乎疯狂。陶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想我都还没气呢你气什么?
不是说不喜欢男人吗,“没了你”、“更漂亮的”是什么意思?还有,家里的那张照片又是什么来头,难道眼前这个人真和韩骥有过一段儿?
韩骥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蜷起的手指朝后暗中给周齐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的配合。他对付持刀的男人,而周齐则负责从男人手里抢下陶阮。周齐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然而,他才正有起势,“咔嗒”的上膛声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韩骥,”黑洞洞的手枪对着他的脑袋,钱盛阴冷地说,“老实点。”
“还有你。”
“好,我不动。”韩骥举起双手退后了几步,“有话好好说。”
周齐迫不得已,也只能扔掉手中的刀。
“你也有今天。”钱盛狠狠地眯起眼睛,枪口正对太阳穴,只要他扣下扳机,韩骥立马就会脑袋开花。
韩骥下巴点了点陶阮,“把他放了,我任凭你处置。”
“少他妈给我来这套!死到临头了还想英雄救美,”钱盛朝手下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把陶阮带过来,“你们今天都他妈得给我死!”
陶阮被推搡着往前走,男人蛮横的力度让他踉跄了几步,抬起头时,正好和前方的韩骥对上眼神。陶阮眨了眨眼睛。
“过来。”钱盛叫程子安。
猝不及防被他叫到,程子安下意识地抖了抖,微圆的杏眼里充满了胆怯和恐惧,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亦步亦趋走到钱盛面前。钱盛握住他的手,粗粝布满老茧的手包裹住程子安的,缓缓上移至瞄准韩骥脑袋——
“你来开枪。”
“不!”程子安瞪大眼睛,“我不会开枪,我不会、不会杀人……”
“你是不会杀人还是不忍心杀他?”钱盛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我钱盛从不养不听话的狗,要是杀不了他,你就和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