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水扫过他的神态,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那你搂紧一点好了。”
他没再说话,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边知醉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忍不住抬手挠了挠,抬眼对上了林在水的视线。
那双眼仿佛看穿了一切,却没有因此变得犀利冷冽,反而带着满满的温柔。
林在水脚步没停,只是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手尖,压低声音:“其实,我并不在意你身上的秘密,既然想看遍你的世界,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你可以告诉我的时候,我会去接受。”
“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会永远爱你。”
越靠近中央,身边几个人的状态越不好,边知醉一直在烦躁地抠指甲,时不时还要摸一下自己的后颈,易思源他们几个干脆把手按在后颈上了,眼眶里也满是血丝。
“抑制剂的力度还是不行,我觉得可以改进一下,比如抑制贴或者抑制环,”边知醉趴在林在水的肩头,朝身后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可以减少腺体与信息素的接触面积,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易思源如梦初醒,难受地皱了皱眉:“我有点受不了了,要是单纯只是omega的味道还好,这里面杂七杂八混了一堆其他的……”
盛世辉耷拉着脑袋:“易哥,我怎么还没闻到我姐的味儿。”
“可能凌凌在更里面吧,再等等。”易思源停下来,从背包里翻出一排抑制剂:“最后四支了,这一路消耗太快了。”
边知醉接过来,熟练地扎在胳膊上:“第二层太大了,还有电磁波干扰,不然让程云舒那小子直接定位,咱们早找到了。”
林在水点开光脑上的计时功能,粗略地算了一下:“里面的omega信息素浓度在增加,根据曲线来计算的话,这抑制剂顶多还能抗一个小时,我们开机甲加速吧。”
“好。”
几个人把机甲打开,沿途搜索起来,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领路的边知醉忽然停下脚步。
“等等。”
林在水跟着停下:“怎么了?”
“我想前面应该就是母虫的栖息地了,”边知醉皱着眉头:“而且这里的信息素太浓了,它可能正在发情期。”
“那就绕过……”
“再凑近一点,可以吗?”易思源声音有些颤抖:“我好像闻到凌凌的味道了……”
“可以,”边知醉摆手:“既然你闻到了,那就继续前进。”
易思源点点头,在机甲内攥紧了拳头。
距离拉进,上方那棵树的根系逐渐显露出来。
从棚顶延伸到地面,盘根错节,密密麻麻,血红色枝条紧紧地附着在地表,外围紧密,内里却空了一块,像是倒转的树冠,中央还搭建了一个鸟巢。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那根本不是鸟巢,而是母虫的虫巢。
“还要前进吗?”边知醉拨开旁边碍事的根须:“里面开始出现虫族了。”
“越来越浓了,”盛世辉怔怔地呢喃:“是姐姐的味道,没错。”
边知醉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继续。”
越往里,根须越密,机甲太过高大,根本无法钻进这些缝隙里,林在水意识到这一点后,甩出光剑,和边知醉并排站在一起,开始劈砍面前的根须。
这些根须起初还很好斩断,随着他们和母虫的距离拉进,根须逐渐坚硬如铁,最后到了连边知醉都无法撼动分毫的地步。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再次驻足问道:“你们确定她在里面吗?”
盛世安轻声道:“我确定。”
边知醉顿了顿,冷声道:“你们确定,但里面只有母虫。”
“可是,那就是姐姐的味道,”盛世辉哽咽:“我也只看见了母虫,可是信息素错不了……”
边知醉擦了擦额角的汗,叹息一声:“收机甲,最多十分钟,我们出来。”
没了机甲,林在水在黑夜里的视力不佳,这个距离的情况下,他只能看清粗壮的根须中央空地上,栖息着一个庞然大物。
它通体雪白,臃肿肥胖的身躯随着呼吸起伏,鼓鼓囊囊的肚皮翻在外面,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缓地动着。
周围发出细微的蠕动声音,一些虫族在根须内穿行而过,一部分去母虫的身下取卵,然后塞进上方的树干里,另一部分则用短小的触手拿着一团粘液,然后喂进了肚皮后面的脑袋里。
林在水侧眸看向边知醉,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那是,母虫吗?”
“是,但是……”边知醉皱了皱眉,回身看向身后的几个人。
身后一片死寂,三个人表情各异,有平静有悲伤有绝望,看得林在水一头雾水。
盛世辉抹了一把脸上泪,面无表情地掏出枪:“这母虫真奇怪,身上带着姐姐的味道,肯定是在迷惑我们。”
盛世安哽咽:“你明知道这种虫族没有致幻作用,它分明是把姐姐吃掉了,然后吸收了姐姐的基因,才会有她的味道……”
他涕泪横流,把光剑平展:“我这就杀了它,为姐姐报仇!”
“你们回来,”边知醉按住他俩:“别冲动。”
“老大,它杀了姐姐,我们怎么不能冲动!”二人拼命挣扎,哭嚎着:“求求你让我们去!”
“你们他妈谁也不能杀——”旁边的易思源吼出一声,捂住眼睛,崩溃地跪到地上:“有脸,你们好好看看,那脑袋上长着谁的脸……”
林在水上前一步,在黑暗中极力地分辨起来。
那个硕大滚圆的肚皮之后,一颗小小的头深埋在一层层的褶皱之下。与其说那颗头太小,不如说是相较于对方硕大的躯体而言的,其实也就是正常人类大小。
等等,和人类差不多大……?
林在水猛地一顿,再次跨过面前的根须,终于看清了头上的那张脸。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铺在后方,像是月光下的绸缎,而那张脸,除了中央长了一道竖瞳,其余的与人类毫无区别。
秀丽的眉眼,挺翘的琼鼻,微白的樱唇,倘若不看其他位置,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美人。
一旦看清对方的脸,林在水的头忽地一痛。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频闪的画面交错着,他仿佛看见那双竖瞳彻底睁开,有什么东西在尖叫,在嘶鸣。
爆破的声音响起,断石碎瓦中,一只虫族尖锐的前肢贯穿了边知醉的胸膛,鲜血溅了满身,边知醉闷哼一声,带着他冲到了大厦顶端。
对方纸一样苍白的脸满是泪痕,嘴唇一张一合间,像是在说:“对不起,不能陪你……”
林在水捂住头,浑身颤抖。
那是未来,他看见了即将发生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殿下第六感爆发了(小刀一下,狗头保命)
“她为什么长着姐姐的脸?她为什么是姐姐的味道?她为什么是母虫……?”
悲伤的呜咽唤回了林在水的神思,盛世辉已经陷入崩溃状态,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安,你说虫族把人吃了,会变出她的脸吗?”
“哥……”盛世安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颈间:“虫族只吞噬,不融合。这么多年,老头做的实验,从来就没有虫族转接人类基因成功的……”
林在水皱紧眉头,盯着眼前的母虫,攥紧拳头,因为太用力,指甲深深地刺入了肉里。
疼痛使人清醒,更能逼迫他快速冷静下来。
母虫没有睁眼,后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有时间掌控局面,理清思路,才能找到规避危险的办法。
他开始整理目前获得的线索。
如果,梦里在通风口看见的一切没有偏差的话,那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看见母虫身上的脸了。虽然记忆中那张脸更清隽稚嫩,但五官却不差分毫,足够看出是一个人了。那个有一双美丽翅膀的少女,就是盛以凌。
联系到自己莫名对这种虫族有很多了解,林在水姑且大胆猜测,盛以凌被嫁接的那双翅膀就来自于这种虫族。小时候的他在排风口偷看之后,回去查阅了很多资料,才会记到现在。
虫族内部分工明确,工种没有繁育功能,唯有雌虫雄虫才有。至于这种虫族的雌虫雄虫的标志性特征,就是有翅。未进行配种前,它们用双翅飞向远方,寻找自己的伴侣,垒窝搭巢,然后雌虫吞食雄虫,翅膀退化,身体膨胀,变成母虫。
但是,单纯只嫁接一双雌虫的翅膀,不足以让人畸变成这样,联系到盛以凌被做过三次实验,林在水虽然不清楚实验细节,但从眼前的局面来看,她肯定是在某次,或者几次实验中,被导入了这种虫族的基因。
人类的外表逐渐异化成雌虫,她被实验者残忍抛弃在这颗星球,蛰伏许久,甚至只在地下室苟延残喘,却在虫潮爆发的时候,遭遇了雄虫,最后成了母虫。
十年……她到底是在怎样的悲伤和绝望中,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早就已经被折磨得理智尽失?亦或者,她偶尔也会在浑浑噩噩中想起人类的记忆?
这些密布的根系,究竟是当年雄虫为了困住她而设置的囚笼,还是她将自己彻底划归为虫族的宣告?
眼下,除了边知醉没怎么表态,其余三人都是一副崩溃的模样,最好的做法当然是立刻离开,可是说动这三人,恐怕十分困难,何况边知醉和程云舒对话时说,一定会带盛以凌回去。
林在水闭上眼,他不该对母虫心存怜悯,一旦对方睁开眼,识破能掩盖气息的信息素,然后发出那声号召所有同族的鸣叫,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边知醉绝对不能死……
他咬咬牙。
不能再犹豫了,来不及佐证盛以凌有没有理智,他们必须在她醒之前将其斩杀,然后带大脑立刻离开。
林在水走到边知醉身边,抬起手,扯了扯衣角,低声道:“十年过去,她不可能有理智了,我们不能犹豫了,万一她醒——”
“不可能!!!”
身后的易思源大吼出声,打断了林在水的话:“这就是她挣脱束缚的办法,她只是表面上变成了母虫,实际上是人……她那么善良,从来没有骗过人的,怎么可能在临走前骗我们?”
他的状态很不好,原本那副沉稳的气质消失,整个人被绝望笼罩,如今已经抖得有些疯癫了。
“我给你们证明,她就是她!”来不及阻止,易思源起身挤进了根须的缝隙里。
“疯了吗?你回来!”边知醉抓住他,结果被一把甩开。
越往里,根系越密,最后甚至增加了倒刺,刮得易思源满身是伤,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拼命向前,顶着血淋淋的口子,冲到了中央。
身边的虫族像是有所察觉,敏锐地看向他的方向,甩着肥胖的环节,慢慢地蠕动了过去。
“有血,易思源你清醒一点,赶紧回来——”边知醉懊恼地抽出刀,砍掉面前根须上的倒刺:“信息素只能掩盖人类气息,血味很快会暴露身份,你再靠近盛以凌,虫族就要暴乱了!”
林在水按住他的手:“我解决旁边的虫族,你把他带回来。”
边知醉与他对视一眼,沉重地点点头,全力向易思源冲去。
林在水架着枪,一只接一只的虫族在他枪下炸开血花,掩护边知醉和易思源的安全。
虫族太多,极速的开枪频率里,他一边飞速计算,一边注意着旁边的母虫,表情却越发冷静。
他在想一个计划。
哪怕所有人都会愤怒,哪怕会失去边知醉朋友们的认可,哪怕盛家两兄弟会冲上前将他击倒……
在边知醉按住易思源的刹那,他将枪口对准了母虫。
即使后果沉重,他也在所不惜,一切为了在绝境中踏出一条生路——
“嘭——”
他叩动了(扳)机。
激光枪毁灭性的光束洞穿了脖颈,粒子撞击太过剧烈,母虫的脖颈又太细,断口直接分裂了两端,盛以凌的头被冲击力震得飞出去,然后慢慢滚落到易思源脚边。
身后的两人齐声尖叫,冲过来一脚踹在了林在水腿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被揪着头发砸向地面。
“你他妈杀了她!你他妈怎么敢杀她!你他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我们就不该相信贵族有什么好东西!!!”
额头猛地磕在地上,皮肤被反复碾压,嗡鸣声止不住地在脑海里混淆视听,林在水挣扎着,拼命朝场中还在愣神的边知醉喊道:“带上她的头,我们快点离开——”
“你们谁也不许碰他!”边知醉松开易思源:“给我住手!”
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拦住盛世辉和盛世安,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我们的伙伴,我们起码要确定,她还有没有理智,你不该替我们做决定……”
“来不及了,”林在水吐出一口血:“快走,事后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嘶——”
尖利的虫鸣响起,林在水瞳孔骤缩,看向场中,那颗本紧闭三目的头颅忽然睁开了眼睛。
“姐!”
“凌凌!”
三人齐声喊着,可那头颅像是完全听不懂他们的意思,血色弥漫的眼里闪动着无机质的寒芒,长长地嘶鸣起来。
周围的虫族围着她的身体,直接划开肚皮,将卵全部取出来,塞进树干,上方有什么东西在震颤,巨响在外界轰然炸开,无数嗡鸣和蠕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林在水耳边回响起临行前梦里的话:“下一批虫族马上就要破茧……”
“雌虫雄虫即将破茧!”林在水捂住脑袋,喊道:“走!走!走啊!!!”
他强撑着起身,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机甲,直接拿出激光枪,将周围的根须全部打穿。身边的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开启机甲。
天花板在晃动,地面也在晃动,林在水拽住边知醉的手:“我打开天花板,跟着我,我护你周全。”
他将能源开到最大,拆掉了机甲背后的重炮,对准上方一炮轰出。
无数虫族掉下来,他扔掉手里的重炮,捞起地上的盛以凌,带着几人冲了出去。
外界仍然处于黑夜,身后白花花的虫子蠕动着,林在水不敢懈怠,速度没停。
楼体中央,几只有翅的虫族从地表起飞,直直地向着他们而来。
林在水脑海里的记忆再次涌现。这种虫族的雌虫,一般有两种选择,要么远走,搭建自己的巢穴,要么取而代之,吃掉母虫的脑袋,成为新一代母虫。
那些雌虫向它们俯冲,挥舞着尖锐的前肢,林在水仓促回身,拿光剑拦住一击,谁知下方的虫族逮住机会,想要抢走他手里的头。
长刀一横,边知醉一脚踹飞虫族,将盛以凌的头挑回来,抱在怀里。很快,林在水察觉到自己身边的虫族明显减少,边知醉那边却逐渐吃力起来。
他想起预感中的那一幕,赶紧靠拢过去。
翻飞的虫族烦不胜烦,速度太快根本无法斩杀,两人防了一会儿,机甲都被捅了几个窟窿。
他正准备不再纠缠,快速离开战场时,忽然看见有一道流光划破黑暗,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向着边知醉冲去。
那流光速度太快,以林在水的动态视力,也只能看清对方似乎长着类人的躯体,以及翩跹的翅膀。
和当初的盛以凌很像。
他瞳孔骤缩,一瞬间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伤的边知醉了。
问题是,他根本没有边知醉身体素质优越,对抗这东西更是难上加难……
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
林在水死死盯着那道流光,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虽然比不过边知醉的反应速度,但是他有第六感帮助,还足够聪明啊……
林在水轻轻地笑了一声,难得地露出一丝意气风发。
他卡住边知醉的视线,然后回身将边知醉抱进怀里,拼尽全力转了过去。
背后的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撞了上来,林在水眼前一白。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仿佛只在一刹那间,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怀里的边知醉,看着雌虫尖锐的前肢在左侧机甲的胸甲露出来,似乎直接将他的胸膛穿透了。
雌虫拉回自己的前肢,林在水的血肉被拽得飞溅出来,迟来的疼痛将他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他迟钝地捂住胸口,上身轻飘飘的,下身却很重,整个人向下跌去。
“殿下!!!”
边知醉的喊声在耳边响起,意识消失前,林在水慢慢地思考了一会儿。
他们家知知真厉害,这么疼还能抱着他飞到楼顶,说那么多话……
不像他,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啊……
作者有话说:
死不了!(发出尖叫)
第80章 哪怕你让我去死
那一朵血色的花绽放在眼前,边知醉感觉全世界的一切都在这一刹那开始消散了。
喧嚣的虫鸣在逐渐远去,光怪陆离的环境在快速褪色,就连他心里紧绷着的弦,也在一瞬间崩断了。
他眼里只剩下了那个向下坠落的人。
周围飞速倒退的景象已经变成了黑白单调的线条,唯有那一抹鲜血依旧鲜明艳丽,在对方胸膛上的伤口附近奔流不息,甚至,迸溅到边知醉指尖上时,还带着身体的余温。
林在水坠落得太快,失去掌控的机甲化作晶亮的黑砂,因为重力的缘故,没来得及收进机甲项链中,漫天飞舞的粒子仿佛都在拼命阻隔边知醉的视线。
“殿下!!!”
死一样的寂静被打破,他听见自己尖利的叫喊,尾音颤抖,带着浓重的恐惧和悲伤。
那双半合的黑眸勉强抬了抬眼皮,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一点一点地失去高光。乌黑柔顺的发飘飞起来,轻轻拂动着脸颊和鼻梁,还有几缕混着血,黏糊糊地粘在下颌。
边知醉恍惚中想起,这一路上,林在水的表情都在绷着,像是紧张着什么事情。
而现在,明明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的唇角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像是完成了一桩很重要很重要的心事。
他瞳孔骤缩,想到了一个可能。
或许,殿下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临行前,那个让殿下崩溃到大哭的梦;星舰上,明明以假乱真却被快速识破的立体投影;地下室里,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策;还有刚刚,身体素质动态视力毫不占优的情况下,偏偏能挡住雌虫的利爪。
林在水因为幼时经历以及平日里压抑自己的问题,有很严重的抑郁焦虑,经常失眠多梦,虽然如今症状有所缓解,但毕竟还是不稳定,他也一直在试图安抚林在水的情绪。所以那天,当林在水刚刚噩梦惊醒的时候,崩溃地喊出怕他死,还有第六感之类的话,他以为是对方临行前的紧张情绪在作祟。
他不懂什么是第六感,听林在水说,是可以预见未来的能力,这种说法太玄妙,可他现在却不得不相信。
假如林在水没有跟过来,假如他们不知死活地去企图唤醒盛以凌的理智,假如他们没有提前把盛以凌的头砍下来,假如他在冲出大厦的时候遭遇那只变异的雌虫……
他们都会死。
林在水每一次的决策都是对的,靠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解救了他们必死的局面。
可他干了什么?
自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自负又可悲,在林在水拿枪打掉盛以凌头颅的瞬间,他还是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殿下怎么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杀了他们的同伴?如果盛以凌还有理智,那是不是相当于,杀了一个还有机会活命的人?
他根本不相信,可事情真的发生了。
那时,他的脑子浑浑噩噩,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神聚焦了好久,才看见盛世辉和盛世安按住林在水的头,正狠狠地磕在地上。心头涌上一股怒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拦住了二人。
他想不管不顾地在他们脸上打上几拳,吼出一句:你们他妈的敢打殿下?
再不济,他也要扶住林在水的肩膀,问一句有没有事……
但是他没有。
脚边盛以凌的头还直直地对着他,生命和首领的责任一齐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林在水的脸在流血,他的心也在流血。
盛世安和盛世辉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如芒在背,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信息素中传递出来的意思——濒临崩溃,想要同归于尽。
如果因为下一句话说错,几人对他也心死,打算玉石俱焚,他不确定自己可以扛得住三个alpha失去理智的暴怒。
今天到底要赔进去多少条性命?身为首领,他该如何说如何做?
那时他天真地认为自己还来得及,先安抚好两兄弟的情绪,等解决了危机,他和林在水解释清楚,然后去揍那两个小子……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向下冲过去,一把将林在水抱在怀里。
怀中人的身体有些冷了,生机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边知醉拼了命地捂住胸膛上的伤口,那些血像是决堤的大坝,从他的指缝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全身都在痛,悲伤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扯成两半,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要吞噬了他:“殿下!你别死!!我求求你,别死!!!”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静。
他的殿下不会朝他笑了,更不会温柔地和他说话,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四周的虫族围着他打转,尖锐的前肢划开血口,每一道落在身上,都无法削弱内心的疼。
他本不在意这些,但虫族开始朝林在水进攻起来了。
边知醉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缓缓地回头。
那双银色的眼眸里有裂痕在浮现,细密的纹路逐渐铺满了整个瞳孔,以他为中心,压迫性的alpha信息素瞬间席卷了全场。
“都给我滚!”
那些虫族被压得下坠,挣扎着被碾碎,唯有那只变异的雌虫,还在企图冲上前抢夺盛以凌的脑袋。
边知醉冷冷地看它一眼,甩出背后的长刀。
那柄长刀带起破空之声,笔直地穿透了雌虫的胸膛,然后冲向世贸大楼的楼体,贯穿玻璃,甚至将称重墙击碎,响了几声才将雌虫钉在了一面墙上。
边知醉僵硬地转头,眼前的血色越发浓重起来。
他随手取出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大腿上,剧痛之下,他眼里的纹路闪动着,开始逐渐消散。
他像是溺水的人,一边挣扎着吸入空气,一边打开耳机:“程云舒,帮我给那个姓谢的打电话。”
“你他妈疯了?!!”
他带着哭腔,声音哑得厉害:“快打,求你——”
程云舒只能叹息一声。
边知醉捂着林在水的胸口,焦灼地等待着,那边接通的刹那,他已经恢复冷静,开口道:“我求你帮我把林在水救活,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保证自己会做一条绝对听话的狗,你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哪怕你让我现在就去死,只要你救他,我立刻就能去死。”
那头轻笑一声,话中却带着冷意:“边知醉,我想你可能是忘了,去联赛前,我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去死。”
“我知道。”
“嗯?我以为你一心扑在皇室的小子身上呢,”那头戏谑道:“那你说说是怎么发现的吧,说的让我满意的话,我就来救他。”
边知醉止不住地颤抖,艰难地喘气:“他被刺破了心脏,白丝啮蠕虫前肢尖端含有剧毒,十分钟全身器官就会衰竭,根本来不及,求求你,以后你想让我说几次都行——”
“哎呦,别这样,搞得我像不顾人死活的恶人一样,之前没告诉过你吗?你体内导入的虫族基因,刚好是白丝啮蠕虫天敌的基因,所以你的体液对毒性有抑制作用,再加上你们血型可以匹配……”
边知醉拔出匕首,一下划开自己的手腕,将伤口对准林在水的胸膛破口,从手腕流出的血和林在水的血交融在一起。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林在水的状态,像是不放心,又划开了几道。
“……所以只要你放血足够快,足够多,理论上来讲,可以维持一个小时呢,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别顾着救心上人,自己也失血过多死了。”
“不会。”边知醉垂下眼眸:“下面我要开始说了。”
“年轻人真是心急啊。”
“我被你派去执行陛下的任务,表面上看上去,你和林执合作,给他一个能快速掌握军团的人,但实际上,是你想要告诉林执,研究这么多年的alpha和omega制造计划失败了。”
“他给我提供了这么多年资金,我现在告诉他失败,那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你只需要把我交给他,告诉他,你造出了一个足够抵抗虫族的alpha,他欣喜若狂之下,必然会测验我的能力。这时候,你把我体内的芯片催动,让我的信息素暴乱,在联赛上杀人,舆论之下,林执不得不把我推出去抵罪。你再适时说明alpha的弊端,林执看到了一点成果,一定会再给你一笔资金,供你消除弊端。”
“我确实没打算让你回来,”那边的人坦率道:“林执人傻钱多,就是太独断专行了,不得不让你去死,替我换钱啊。”
“可惜我没死。”
“对啊,可惜你没死,还知道得太多了,”那人嗤笑一声:“我大可以杀了你,再让林在水去死,战场上,林执又找不到我头上。”
“所以我要证明我的价值,还有殿下的价值。”
“你们能有什么价值?”
“明明只要制造一个我就可以了,但你偏偏制造了那么多alpha和omega,我猜你透支资金,不是为了给贫民提升身体素质吧?你是想要权。”
边知醉把胳膊上飞速结痂的血口扯开,一边哆嗦一边咬牙:“既然想要整个联邦,那给我五年,我当上军团的首席单兵,不受林执驱使,仅仅为你所用。”
“那议会呢?”
“你为林在水修饰过基因,我想你明白他有多聪明,如果你想掌握议会,就需要他,再加上他出身皇室,和林执不合,如果你让林执倒台,扶持殿下集权,我想是最容易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