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世家往垃圾星上扔工业垃圾、生活废料,土地被污染,没法种植作物,贫民几乎没有生活来源,说白了就是饭也吃不起那种穷。
不过,他们想要活命,还是有办法的。
每一年,世家贵族都会秘密来到垃圾星。这里的辐射很高,出现基因变异的概率大,就会有很多孩子因为基因特殊而被买走。他们给的钱很多,一旦有一个孩子被买走,他/她的父母整整十年都会衣食无忧。
所以,这里的人都热衷于生孩子。生出带着突变基因的孩子,卖出去,就是他们一辈子的梦想。
但是那些贵族也不是什么孩子都要的。就拿我们的主角来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和别人长得不太一样。
他营养不良,看起来病恹恹的,再加上天生一头杂毛,所有人都觉得他卖不上好价钱。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太多,他没有人管,又卖不出去,就只能去外面找吃的。
但垃圾星的吃的,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他当时身体不好,打又打不过其他小孩,所以只能整日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
他当时只有一个梦想——爬上最高的垃圾山。因为有人说,那里是距离星舰轨道最近的地方,站在上面可以捡到大人物们随手扔出来的小零食。”
林在水早就听说过,边知醉是从垃圾星出来的贫民,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听下去,可现在还是难免眼热。
边知醉那副口吻,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究竟是历尽千帆习惯了,还是把悲伤藏在心里不想表达,林在水分不清楚。
他的身体过度缺水,压根流不出眼泪,只能攥紧手心继续听下去。
“小孩有一天终于爬上了最高的垃圾山,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看见了星舰。
巨型载人的星舰,完美的流线型,鎏金的外壳,上面还有个大大的屏幕,正播放着一位知名童星的采访。
小童星说,他最近看了一本古书,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小孩听得云里雾里,这时候小童星解释说,‘人总有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也有比死更难直面的东西。’”
林在水忽然想起来,在联赛上,边知醉提到过这些,原来那时候他就讲过。
“小孩从没见过小童星这样的人,说着很厉害的话,长得也很好看,像是和他活在不同的世界。
那天,他没捡到小零食,但是很高兴,因为他明白了两个道理。”
林在水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撑着问道:“什么道理?”
黑暗里,边知醉看着林在水,抿了抿干裂的唇,笑着回答:“第一个道理,是小童星说的那句话。
小孩本来打算爬上垃圾山后,就直接跳下去结束生命,但是他明白了那句话,找到了足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梦想,也就是第二个道理。
他想进入小童星的世界,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
林在水听到后面,终于忍不住,回身凑近。
边知醉的头抵在他的颈间,敛住眼眸。
其实,他没有说全。
还有第三个道理——看完那个不一样的世界后,他要改变它。
他和林在水注定不会活在一个世界,只有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容纳林在水,也容纳他,他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野心,更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动力。
第38章 我只要他
林在水有心思问问他是怎么从垃圾星出来的,但又觉得不太好,犹豫了半天没开口,于是在一旁掐着掌心,让自己撑住别困。
怀里的边知醉趴了一会儿,或许是发现林在水一动也不动,怀疑他要睡着了,又一声一声地喊“殿下”了。
林在水的手背在身后,嗓子渴得实在难受,努力了几次,没发出声音不说,还把他难受够呛。
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对着胸前黑乎乎的、疑似某人脑袋的区域思考了一会儿,略微一低头,下巴蹭了蹭,抵上了一团毛茸茸。
边知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假发拱掉了,他的发质很好,下巴放上去一点也不扎,反倒让人感觉软乎乎的,林在水一贴上去,就不想挪开了,干脆晃晃脑袋,告诉他自己还醒着。
边知醉刚刚还一刻也不停的嘴忽地闭上了。
锁骨上的呼吸似乎热了一些,洒在皮肤上一下一下地痒。
边知醉不说话,林在水有点困惑,又晃了晃,这次动作幅度大了一些。
他哪里知道,边知醉本来就讲得口干舌燥,自己这一个无心之举过后,他不仅渴,还热起来了。
良久,下巴上传来一阵震颤,边知醉“哎呦”了一声:“殿下,我突然发现我脑袋有两个功能。”
什么功能?
林在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题想,大脑处理信息,小脑掌握身体平衡,下丘脑体温调节……怎么想都不止两个功能。
边知醉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一是可以帮你支撑。”
林在水反应过来了,他调侃自己这个姿势呢。
他晃了晃头,打算起来了,老是用下巴抵着人确实不太好,小时候他就因为下巴太尖,趴在别人的胳膊上,被呵斥过像锥子,戳得人太疼。
“哎哎哎,别拿下去啊!”边知醉抬高声音,咳了一声又压低回去:“我还没说第二个呢。”
林在水只能放回去。
“第二个就是,我聪明的脑袋瓜会思考呀!它想了想,不能被白白压着,不然真被当成支撑了!那多吃亏呀!”
林在水:不是拿你当支撑,我只是说不出话来。
边知醉显然听不见他在心里想什么,又往前拱了拱,林在水被迫抬高了下巴。
“你撑着我,那我也撑着你呗。”
他话音刚落,林在水胸口一热,边知醉的唇贴了上来。
隔着衣服,他贴了一会儿不知满足,马上不老实起来了,一抬一抬的,像是在一下一下地亲林在水的胸口。
显然,某人根本就是在拿支撑当借口,想摸黑占点便宜。
林在水早在他亲第一下的时候,就已经识破了,不过他懒得管,也不怎么想管,所以当没发现。
他这么一纵容,边知醉更得寸进尺,一时没忍住,张嘴啃了一口。
林在水的衬衣很薄,边知醉这一下有些急,没轻没重的,很快,沿着齿痕一圈就开始火辣辣的疼。
林在水没料到他还咬人,浑身一僵,下巴往下一按,想惩罚一下,不过还是没舍得使劲,只是点了点。
边知醉见好就收,赶紧闭嘴,沿着啃的一圈,小心翼翼地亲了亲。
林在水也没真生气,又由他去了。
边知醉观察半天,意识到林在水不打算追究了,咧嘴一笑,结果不小心乐出了声,闷闷的笑声在黑暗里异常清楚。
他笑起来,整个人抖来抖去,林在水的下巴怎么按都没有用,只能放弃抵抗,还被迫跟着一起抖。
抖着抖着,边知醉脑袋上的一缕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翘起来了,擦过林在水的鼻端和脸颊,有一些痒。
他把作乱的发丝顺到旁边去,忽然想起来,宴会时自己好像看见过,边知醉躺在床上睡觉,银发也会翘起来。
一旦触发联想,他眼前快速闪过那个很像边知醉的银渐层猫猫头像,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对方幼稚却实在可爱的亲吻。
偷偷咬人又卖力讨好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只坏心眼的猫。
想到这里,林在水也勾起了唇角。
明明前途未卜,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觉得自己很幸福。
问题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感觉,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忍不住地想,要是早一点遇见边知醉就好了。
这样的话,边知醉小时候不会那么可怜,他小时候也不会那么孤单,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他只要永远保护好边知醉就好了。
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更不会因为眼前这一瞬间的出现,他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里。
他怕这来之不易的一切,随着那扇厚重的舱门打开,会即刻化为乌有,重新离他而去。
星舰运行的巨大嗡鸣声停止,跃迁已经结束,舱门轰然大开,外界的光亮倾泻而入,将储藏舱里的每一寸黑暗吞噬干净。
林在水他们许久未见光明,早就适应了黑暗,被晃了眼睛后,瞬间陷入失明状态。
身前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都知道是有人来想要带走他们了。
林在水浑身的肌肉开始紧绷,情绪催生下,把所剩无几的力气都调动了起来。
等人走到身前时,他听声辨位,抬起脚踢向对方脚踝,趁那人吃痛,然后马上起身,两手并用,将束缚环死死套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人没有想到禁食九十小时后,林在水手脚都套了束缚环还能起来,甚至把他控住了。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场单打独斗的游戏。
所有想要起身反抗的队友都被赶过来的人控制住,几个人拽起企图继续回击的林在水,想要把他按在地上。
林在水此时刚刚恢复视力,看清面前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武器后,他挣脱了周围想要控制他的人,立刻回身去拉边知醉。
那些人手上分明是行刑的武器,见他们反抗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他若是此时还轻举妄动,就更护不住边知醉了。
边知醉见他过来,跟着起身,伸出手。
他们心有灵犀十分默契,对视一眼后,短短半秒内,两只悬在半空的手马上就要碰到一起。
距离只剩不到三寸。
下一个瞬间,边知醉瞪大双眼,表情一变,越过林在水的手,想要将他甩到身后。
没等他将林在水挡完全,一根铁鞭刹那间抽在了林在水的后背上,刺目的电光在半空中腾跃着闪了一瞬,很快被四溅的鲜血取代。
紧接着,铁鞭抽出,带起的血肉甚至有焦糊的味道,再看林在水,已经昏迷不醒了。
边知醉想去接他倒在地上的身体,然而束缚环困得太死了,动作幅度太大,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群人蜂拥而上,边知醉疯了一样想要挣脱束缚环,也无济于事,后来他只想握紧林在水的手,用尽了所有力气,甚至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拉人的那只手上,也没能阻止对方被狠狠拽走。
他被惯性带得摔在地上,下巴磕了一下,不小心咬到了舌头,鲜血溢出来,在嘴里搅成一团,腥味刺得他喉咙火烧一样疼,连带着心里的疼,直接把眼泪逼了出来。
“还给我!你们把他还给我!要什么我给你们!求求你们了!!!”
他涕泪横流,声音沙哑,跌在尘土里,撕心裂肺连滚带爬:“抽筋拔骨挖骨髓,随便你们,我他妈只要他!”
“看出什么了吗?”
“调高了所有的感官,甚至超出了阈值,身体素质反倒不强……这精神负荷恐怕……”
“就说那群废物里不可能出天才,揠苗助长式的基因修饰……”
“检测到脑电波β波增多,疑似即将苏醒——”
“醒得还挺快。增多δ波,让他重新进入睡眠状态。”
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想继续听清那些人说了什么,可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包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开始做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梦要么是支离破碎的未来,要么是痛不欲生的过往。那些基调黑白的梦境仿佛缠上了他,唯一的色彩也只有鲜红。
他厌恶做梦,看见不可解的一切,头就又要钻心地疼了。
可无法避免。
身后是漆黑一片的深渊,面前的场景徐徐展开,林在水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这似乎是一家医院。没看见几个穿病号服的人,只有步履匆匆的医护工作者。
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变小了,看着好像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你又来了?上次说带我玩荡秋千,现在可以了?”
听到声音,林在水低头。
面前站着一个小孩。他长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瞳孔四周的纹路繁复且规整,看得久了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像冰晶的棱面,像芯片的刻痕,甚至像昆虫的复眼,唯独不像人类。
林在水看了一眼,把对方其他的外貌特征全忘了,就只记得这双眼。
“啊,没有找到树,外面都是防护罩,对不——”
“你又要说对不起了!”小孩摇摇头:“不许你说对不起,找不到又不是你的错,不就是荡秋千嘛,肯定没有意思!我们来想个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
“比如——”小孩拉他的领子,他顺势低头。
“我们跑出去吧——”
“为什么要跑?母亲说了,这里可以让我厉害起来,我要是厉害起来,父亲就会对她好。”
“对她好有什么用?不应该对你好吗?”小孩疑惑,嘟囔一句:“居然是自己想进来的,还以为什么人有胆子卖有钱人家的小孩进来做实验……”
“卖什么?”林在水后半句没听明白,但是注意到了这个字眼:“这里不是做手术的地方吗?你什么意思呀?”
那孩子没有回答,警觉地回头,握住他的手就跑。
一位医生快步向他们走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一把拽过那孩子的胳膊:“原来跑到了这里。”
他朝林在水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四号楼病人和其他楼需要隔离,请你离开。”
紧接着,他手臂一夹,抓住人就走了,那孩子反抗的尖叫声里,隐约间有轻蔑的笑声:“省着点,要是力气用光了,挨不过第二次融合,你就等着死吧。”
林在水想去救人,上前一步,脚下忽然一空,周围场景瞬间转换。
此时的他还站在四号楼的门后,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张扬,蜷缩在角落,有人过来他就躲到一边,像是还在等那个小孩。
天看着已经黑了,他咬咬牙,越过大门溜了进去。
医护人员似乎都去忙什么了,里面空空荡荡的,他几乎不用刻意避开人,就穿过大厅站到了楼梯上。
他正犹豫是向上还是向下,忽地听到下方黑洞洞的楼梯尽头,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那动静不足以称作是人发出来的,杂糅了两种声音,一半是人类少年的尖叫,另一半则像是某些虫类张开口器的哀鸣。
他有种要撞破秘密的感觉,心跳如擂鼓,抬起脚就要往下走,身后忽然传来了那个孩子的声音:“你又来找我了?”
黑夜里,孩子的眼瞳如同秘银,那些复杂的纹路似乎消失了一点,这更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丝人气儿。
“对,你怎么才出来?”
孩子轻轻地笑了笑:“做了个小手术,已经好了。”
他牵着林在水走出楼梯间,表情随意:“哦,对了,别去下面,下面有怪物。”
“什么怪物?我好像听到了虫族的——”
“对,就是虫族,这里的医生吃虫族,他们正在下面聚餐呢,所以别在那里看着,被抓住的话,他们就要吃小孩了。”
“你骗谁呢,虫族身体那么坚硬,人的啮齿是没法撕咬开的。”
“这样啊?”孩子低头笑了一声,继续带他往出走:“总之,以后你别来我们四号楼了。”
“为什么?”林在水原本还在纠结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这一句话把他吓到了:“不是要和我交朋友吗?”
他表情有点落寞,那孩子别过脸去:“你理解错了,是我以后会去找你。”
林在水高兴了,重新追问起地下室里虫族的问题,那孩子不打算回答,于是转移话题:“不说这个啦,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样的可以被叫成怪物?长得吓人的?好看但是和人长得不一样的?”
“我不觉得这样的是怪物,”林在水思考了一下,以为他在问自己眼睛基因变异的问题:“哪有用外表判断的啊?基因又不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既然有人的思想,就不该是怪物。”
他揉了揉那孩子的手:“而且你眼睛很好看,我羡慕还来不及,喊你怪物干什么?”
孩子表情一顿,大大的眼里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滚动,他鼻子一吸,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林在水看见他眼睛红了,立刻手足无措起来:“你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对不起……”
他一说,那孩子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只能掉下来,抬手狠狠抹了几下,终于崩溃地放弃:“我不许你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是我太爱哭了!!!”
林在水抬手要帮他擦,声音有些不确定:“母亲很爱哭,她一哭我就心疼,所以我最受不了,而且你一哭我就想哄……”
孩子起初避了一下,后来看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擦眼泪,就由着他碰自己的脸了。
“不要哭了,等我做好了手术,就带你出去,我会保护你的。”
小孩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过来,良久,他握紧林在水的手:“你说好了?”
“当然!在我家,没人敢说我的朋友是怪物。”
小孩低头,眼泪簌簌地落下,喃喃低语,像是说给林在水的许诺,又像是说给自己的叮嘱:
“说好了,以后我要是真的活下来了,有机会出去……我就缠上你了。”
“缠上你以后……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说一次对不起了。”
梦境戛然而止,林在水从其中脱离出来,没等回忆起梦里的细节,他不出意料地头痛了。
这一次格外地凶猛,他只感觉头盖骨都要跟着裂开了,手极力想往太阳穴上砸,被沉重的手铐锁住,焦躁地一下一下扯,最后磨得血肉模糊。
门打开了,脚步声传来,有什么人奔向他,跑到面前呼吸颤抖。
他无暇顾及来者是谁,剧痛导致肌肉痉挛,那些不知何时又添的鞭伤,从愈合转为撕裂,陆续流出鲜血来。
“殿下!!!”
好像有什么人在喊他,一双手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扯了,林在水紧闭双眼,实在忍耐不了,咬紧牙关,把舌头咬破了。
血从齿缝溢出,一只手撬开他紧咬的齿关,把手腕塞进了他的嘴里。
林在水疼得没什么理智了,送到嘴边只能咬下去。
眼前人闷哼一声,没有挪开手腕。
温凉的血在口舌间翻滚,再迸溅而出。
对方冰凉的手尖在他脸上抚摸,再疼也只是颤抖,最后整个人凑过来,单手搂住了他。
这个拥抱太冷了,林在水大量失血,体温都比他暖一些。两个人像是冬日里相互取暖的小动物,搂在一起后,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林在水松开口,睁眼,模糊间看到了一双银色的眼。
边知醉嗓子哑得厉害,他拼尽全力,也只听清了几个音节。
他说,对不起。
林在水恍惚间想起梦里的事情,不喜欢别人说对不起,原来是这种感觉。
因为,那一声吐息太轻,像极了一场告别。
第40章 我要在这里吻你,可以吗
林在水的头太疼,连勉强思考的精力都没有,边知醉支着他,他干脆把整个人都挂在对方身上了。
趁着边知醉不注意,他就要偷偷咬下唇分散精力,以免自己咬到边知醉身上去。
他一使劲,就很容易咬出血,接连被逮住几次后,边知醉捧住他的脸,阻止他继续自残。
没有医生为他准备的药,林在水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被边知醉抬起头的刹那,眼角难以避免地溢出一行泪。
边知醉表情一变,张张嘴,意识到自己没法发声了,干脆拽过林在水的手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你、还、疼、吗?”
林在水胡乱点点头。
“头、还是、背?”
林在水喘息一声,咬紧牙关应道:“都疼。”
边知醉又把手递给他,让他咬。
林在水看着上面满是血的齿痕,一边拼命摇头,一边推开面前的手:“不,不用,我只是要分散一下注意力,咬自己就——”
边知醉皱着眉,银色的眸里水汽弥漫,良久,他低下头,不让林在水看见落下的泪,继续写道:“我帮你、分心、我很、擅长。”
林在水额角血管发涨,冷汗直流,握紧他的手,忽然意识到自己力气用得有些大了,颤抖着又松了松:“好,我听你的。”
边知醉抿嘴,回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写道:“你猜、明天、是什么、日子?”
林在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了多久,摇摇头:“什么日子?”
边知醉挑眉,表情有点小得意,像是终于发现了林在水不知道的事情:“是、你的、生日。”
林在水顿了顿,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之前的记忆,终于恍然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最近来着。
以往,他的生日是林执笼络人脉的工具,看似繁荣热闹,实则没有人是真正为他而过的,在军校,他也算脱离了皇室的一些安排,就干脆不过生日了。
如今身处险境,生死未卜,生日的事情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边知醉居然知道。
他的表情边知醉看在眼里,继续写道:“而且、我们、生日、同一天。”
林在水微微瞪大眼睛。
这么巧吗?
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边知醉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再给他一分钟,转头抓住林在水的手,写得有些急:“你、先想、礼物、等我。”
他转身要走,林在水心里升起一阵莫大的恐慌,靠着本能喊道:“等等!你别走!”
边知醉朝他笑了笑,摆手。
他越是笑,林在水越怕,浑浑噩噩的大脑拼命运转,强撑着分析起来。
这群人的目的不难猜,边知醉联赛上身体素质暴露,有心之人肯定想要他的基因。不过,以联邦目前的医疗技术水平,短时间内也难以掌握全部的基因序列,边知醉要是不配合试验,肯定会增加时间损耗。
加上他最后炸掉宴会楼的行为,无形中增加了消息的扩散速度。他们队伍里的人,每个人的背景都不小,救援迟早会到,实验的时间就更少了。
如果用什么来威胁边知醉,逼人配合呢?是不是就可以节约时间了?
林在水想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又添的伤,还有边知醉如今被默许进入房间探视他……
他明白了,在这个局里,他是那枚筹码。
进入宴会前,他们就知道边知醉会来,而且会因为他现身,这就方便了他们实施后续行动。至于现在,对方更是拿他的安危来威胁,边知醉才会心甘情愿地配合实验。
可基因检测需要大量的身体组织,可不是扯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从头到脚,甚至是骨髓,都会被抽取研究。
在短时间内凑齐这些样本,就需要大量透支身体的手术,那些痛苦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
“你别去!我是帝国的殿下,失联一周,整个联邦都会出动,救援很快就到!他们顶多销毁我们在这里的记忆抹去痕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边知醉看着地上那一滩血,低着头,表情落寞。
林在水瞥了一眼,意识到那是自己伤口崩裂后滴在地上的血,赶紧补充道:“伤口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们察觉到事不好的时候,就会给我急救舱了……”
边知醉摇摇头,在他掌心写道:“我不信。”他顿了顿,继续写:“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与其你疼,不如、让我。”
林在水看懂他在写什么后,心里一酸,刚刚疼得要死流出的泪,似乎又要涌出来了。
边知醉捧起他的脸,轻轻拂了拂额前沾湿的发,凑过来,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很快移开。
他闭上眼,冰凉的唇瓣碰到林在水的眼角,那些苦涩咸腥的液体被他带走,就好像带走了苦痛,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事实上,他也甘愿这样。
他怎么不知道,林在水刚刚的话是在骗他。
每一鞭每一刀每一剑,那些狰狞的伤口,疼在林在水身上,却刻在了他的心里。每每想起,他还是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即使是被折磨到不成人形,急救舱也能把人救回来,能在林在水身上施展的手段太多了,他不想再看见。
林在水看着掌心的手一点点脱离,泪水再也止不住:“你个傻子!活体基因实验已经被联邦禁止,你了解其中利害吗?你知道操作的细节吗?你知道被拆解基因的实验体,会面对什么吗?”
他平时情绪很淡,表情也鲜少有变化,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边知醉甚至有些愣神。
他身形顿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离开了房间。
林在水在他身后,几乎绝望,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他醒过来,已经不在实验室了。
这里似乎是一间牢房,幽暗的灯光在走廊里明明灭灭,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就更加微弱了。
他起身,意识到自己身上又被套上了沉重的束缚环。
所幸头不疼,也可以勉强挪动身体。一身的伤,他动也动不了,躺又躺不下,只能坐在角落。
牢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机器人把边知醉扔进来,立刻关上了门,边知醉在地上打了个滚,正好跌到林在水腿弯旁边。
他躺在地上,全身绑着束缚环,比林在水身上的还要夸张。
摔得龇牙咧嘴,他伸手想要揉揉,忽然对上林在水的眼睛,立刻把表情收了,换上一副笑脸。
林在水把手递给他。
边知醉握住他的手,扯着束缚环,一下一下地写:
“生日快乐,殿下、礼物、想好、了吗?”
林在水看着他。
他一贯能转移人的注意力,绝口不提自己经历了什么,唇瓣惨白,面色如纸,即使是这样,还能扬起一抹笑,像是在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