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好处同时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
池嘉言的手机像有感应似的忽然振动起来,池嘉言被吓到,看清来电显示划开了接听键。
“喂!言言!下班了没!”通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吵,导致钟岷承扯着嗓子喊话,“一起吃晚饭啊!”
池嘉言悄悄看向开车的男人,声线温吞:“我跟阿聿在一起……我们也要去吃晚饭。”
“什么?!哦你跟阿聿在一块儿啊——”
钟岷承和黄伦阳正从商场出来,后者一听这话连忙拽住了钟岷承:“我我我们也去!别让言言跟阿聿单独待在一起!”
许是黄伦阳的反应也有点大,钟岷承嫌弃地推开黄伦阳,嘴上说的倒遂了他的意愿:“你们去哪吃啊?我跟大黄现在过来。”
“我们……”池嘉言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晚餐地点,“我也不知道。”
钟岷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你把手机给阿聿让他接电话,他在你旁边吧?”
一直安静开车的男人在这时偏过头,好友的声音即便没有扬声器也被听得清清楚楚。
“阿聿——今晚哪个餐厅啊?”钟岷承大声说道,“你们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人多才热闹啊——”
通话界面显示着通话持续的时间,徐斯聿看向一脸茫然,仿佛处在状况外的池嘉言,似笑非笑地报出了餐厅地址。
好不容易的单独约会莫名其妙变成了朋友聚餐,换成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然而比起男人糟糕的情绪,池嘉言却显得开心许多。
市中心的空中旋转餐厅处于65层的高度,极佳的地理位置把整个淮市踩在了脚下,多种菜系完美融合充分体现了不同寻常的城市风情。
朋友们到得更早,侍者带着钟岷承和黄伦阳到达徐斯聿预约的位置。
他们向来不跟资本家客气,钟岷承盯着菜单思考今晚该怎么消费。
黄伦阳随手一指,恶狠狠地冷笑:“我要喝这个。”
“路易十三啊?”钟岷承没什么意见,附和道,“也行吧,那今晚就喝这个。”
陈化期达到50年以上的白兰地酒在视觉和味觉上都达到了无可替代的标准,黄伦阳指的这瓶酒700ml价格不到三万,而按照两个朋友的酒量今晚大概率可以喝好几个三万。
这会儿钟岷承冷不丁地想起一件事:“阿聿是不是收藏过这个?”
黄伦阳也记起来了:“收藏了一瓶6L的,我记得当时价格是十万磅吧。”
钟岷承嘿嘿直笑:“那下次去他家喝,我看看味道有什么差别。”
没过多久徐斯聿跟池嘉言出现在餐厅,钟岷承撑着餐桌冲他们直挥手。
由于刚刚点餐黄伦阳坐在了钟岷承旁边,这下餐桌上剩下那两个空位,坐在池嘉言身边的一定会是徐斯聿。
“言言——”钟岷承看着池嘉言坐在自己面前,笑嘻嘻地说话,“先点餐先点餐,好饿好饿!”
徐斯聿伸手拉桌椅的刹那黄伦阳瞥见男人手上的红金腕表,也开口对池嘉言说道:“对了言言,秋拍的时候我们也给你买了礼物,等你有空我拿给你。”
“对!”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有可信度,钟岷承看向徐斯聿,把崇佳副总裁搬了出来,“也是装饰品,阿聿也看了,我们都觉得你会喜欢!”
有朋友的场合永远不可能冷场,各个话题排着队等他们去聊。
“过两天大黄又要去山区了。”钟岷承有些不满地吐槽,“你们主编能使唤的记者就你一个吗?怎么天天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上一回黄伦阳出差去偏僻山区收集报导材料,刚下车就被抢了钱包手机行李。
要不是同行的摄影师留了心眼在衣服夹层中藏了点钱,黄伦阳到现在都还会是失踪人员。
徐斯聿听闻也皱起眉,提醒了一句:“注意安全。”
“哎呀别太担心,没事的。”比起自己黄伦阳明显更关注池嘉言的安危,他抬手跟徐斯聿碰杯,咬牙夹着嗓子说话,“阿聿,我不在的时候你别乱来。”
池嘉言没听懂他们的聊天,他默默咽下嘴里的葡萄酒,拿起手机搜索黄伦阳要去的山区。
——这个季节全国很多地区都在降雨,池嘉言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暴雨信号,也轻声开了口。
不远处琥珀色酒瓶早已见底,背景音钟岷承让侍者再给他们添新的酒。
“大黄,会一直下雨。”池嘉言说话的时候钟岷承伸手过来拿池嘉言的酒杯,自然地朝里面倒满酒,“你去了山区记得要每天给我发消息。”
这顿晚餐磨磨蹭蹭一直吃到很晚,从餐厅出来徐斯聿去结账,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朋友先进了电梯。
餐桌上一些不方便聊的话题如今在封闭的电梯恰好能被提及。
黄伦阳抱着池嘉言的胳膊,脑袋枕在池嘉言的肩膀,大着舌头哭诉:“……言言,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嗝……要对身边的人有警惕心,知道吗?”
“对——那个翟淮宇就不能信!”另一边钟岷承也凑了过来,他抱住池嘉言另一只胳膊,然后伸出手指给池嘉言掰扯,“你能相信的……嗝,我,大黄,阿聿,还有……”
“不!”黄伦阳听到某个人名顿时反应过激,他凌空抓住钟岷承的手指,非常排斥地摇头,“不对——不、不能相信!”
钟岷承直着眼与黄伦阳对视,傻笑了两声:“说、说什么呢大黄!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有!”
黄伦阳抱着池嘉言只觉得满腔委屈,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苦着脸翻来覆去地跟池嘉言强调,叫他一定要多注意身边的人。
朋友们提前喊的代驾准时到达餐厅,等到徐斯聿出来,门口只剩下池嘉言一个人。
酒精令池嘉言的思绪格外不清醒,像是脑袋被塞进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五感都有些闭塞,池嘉言要更费劲地去思考每一个问题。
不过从外表上看池嘉言只是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时间很晚了,到了深夜淮市气温降到个位数。池嘉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开衫,喝酒吹了夜风特别容易着凉。
男人紧皱着眉快步走过来,语气有点重:“他们人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池嘉言反射性地回头,回应时尾音轻微上扬:“……嗯?”
徐斯聿听见池嘉言慢吞吞的腔调瞬间觉得一阵心软,再次开口态度也好了不少:“我说他们人呢,走了么?”
池嘉言足足反应了好几秒种,才迟钝地点头:“嗯!”
“我让他们先走了。”池嘉言弯着眼睛冲男人笑,笑容灿烂温软,“我在这里等你。”
一开始徐斯聿只顾着池嘉言会不会感冒着凉,而男人一晃眼看见池嘉言的笑容怔住,突然意识到池嘉言的状态很不对劲。
——池嘉言好像也喝醉了。
事实上今夜池嘉言喝得不是很多,没想到也被影响到了思维能力。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好的酒品,其他人喝多了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池嘉言喝了酒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话会变得比平常多很多。
于是徐斯聿伸手去拉他,一个近乎于牵手的动作,然后池嘉言的手腕被扣住。
池嘉言感受到徐斯聿温热的掌心,却不肯挪动脚步。
“不回家么?”徐斯聿提醒道,“言言,你的手很冷。”
池嘉言歪了下脑袋,低下头用手指去扯徐斯聿的西装袖子,答非所问:“我后悔了。”
男人挑眉,顺着他的话耐心地询问:“后悔什么?”
“回国。”池嘉言摸到了男人西装上的袖扣,他有些用力地抠了两下,发现压根抠不下来。
圆形袖扣质地坚硬冰冷,池嘉言又摸了好几下,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跟你住在一起。”
徐斯聿唇边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深夜市中心依旧灯火通明,那些灯光映在池嘉言的侧脸,让这张漂亮的脸愈发生动。
男人沉默一瞬,眼神平静:“这么不喜欢我么?”
酒精效果令池嘉言完全没有理解徐斯聿的话,他重新仰起头,眼睛亮亮的,认真盯着眼前的男人。
“……阿聿。”池嘉言只记得这个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本能地拉着他不肯松手。
可是脑袋里的想法和他的动作相反。
“我不该靠近你的。”池嘉言又重复了一遍,望着徐斯聿沮丧地说道,“我后悔了。”
第26章 太喜欢你了所以我后悔了。
或许这几句话听不出任何伪装的迹象,徐斯聿目光专注地辨别池嘉言如今的状态,企图找到对方撒谎或者乱说胡话的证据。
——酒后吐真言,池嘉言喝醉了不哭不闹;会变得有点黏人,然后对自己说真心话。
自从黄伦阳得知徐斯聿的秘密,也时常说些徐斯聿不要痴心妄想的言论,然而朋友说一百句警告的话都不如池嘉言本人这几句来得戳心。
接下订单的代驾姗姗来迟,男人拉着池嘉言上车,语气十分镇定:“我们先回家。”
既然池嘉言能认出徐斯聿,自然特别听他的话:“嗯!”
两人上车,代驾下意识看了眼中央后视镜,玻璃镜面照映出车厢里的场景。
——穿着毛衣开衫的青年弯着眼睛靠在男人身上,他们挨得很近。男人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凌晨,黑色跑车驶进半岛湾。代驾小哥完成这一单行程,礼貌地与乘客告别。
电梯上行,到达相应的楼层。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在厨房聊天的长辈,梁若探出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回来了?”
谭淑琳闻到了两人身上的酒味,她瞥了眼站在徐斯聿身后的池嘉言,一时没发觉儿子的异样。
梁若准备走回厨房给他们两个人倒杯水,倒完再去睡回笼觉:“回来了就早点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长辈的话,池嘉言往前走了几步。他挨着徐斯聿的肩膀从男人身边走过,接着走到谭淑琳面前。
“妈。”池嘉言轻声喊谭淑琳,很苦恼地开口,“我后悔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在场两位长辈都愣住了。
“后悔什么?”谭淑琳困惑地看着自家儿子。
池嘉言耷拉着脑袋,含糊咕哝几声,没精打采地回答:“回国。”
梁若反应非常快,顿时意识到池嘉言的不对劲。她抬头去看徐斯聿,语气直转急下:“臭小子,你怎么让他喝了这么多酒?”
徐斯聿突然无法辩解,他根本没想到池嘉言回到家竟然还会重复这番话。
对于谭淑琳来说,作为母亲的她极少能见到池嘉言如此“主动”这一面。
于是谭淑琳顺着池嘉言的话笑着安慰:“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回国也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言言,如果你觉得国外更合适自己现在出国也来得及,我跟你爸不会阻拦你的。”
谭淑琳舍得梁若可舍不得,她听到谭淑琳的话连忙拉着徐斯聿凑过去劝告。
“他喝了多少?”梁若眼睛看着池嘉言,话冲着徐斯聿质问。
徐斯聿皱起眉,感觉眼下这个状况一下子变得有些棘手,他的解释听上去也格外苍白:“他喝得不多,都是其他人喝的。”
梁若很凶地瞪着儿子:“那你们怎么好好的!”
徐斯聿无言以对。
几人一言一语,深夜半岛湾瞬间热闹起来。
但池嘉言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抿着唇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看起来特别难过。
“妈。”池嘉言抬了下眼,垂头丧气地继续重复,“我后悔了。”
谭淑琳一看池嘉言那个表情心疼得不得了,连声安抚:“哎呀言言,妈妈都说了没关系。”
“你这么想出国我让你爸买明天一早的机票,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
“说什么呢!”梁若赶紧阻止谭淑琳,“孩子才回来多久,你看够了我还没看够呢!”
谭淑琳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不开心我心里也不舒服!”
“喝多了喝多了。”好在梁若还能冷静,又摇头又摆手,“言言说的胡话,晚上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当下情形似乎很混乱,两位母亲好说歹说连哄带骗,花费不少时间终于成功让池嘉言自己去洗漱,再把他哄回了房间。
“徐斯聿。”这场闹剧结束前梁若万分严厉的,点名批评了某个人,“臭小子,你有没有看到刚才你谭姨伤心的表情,下次不许再带着言言胡闹了。”-
楼上走廊传来脚步声,而后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
卧室的灯打开,池嘉言径直走到床边走下,愣愣地盯着床头柜上正在发光的台灯。
迟缓的思维像生锈的链条,池嘉言很用力地思考,终于记起来原先这里摆放着一只棕色小熊。
——它去哪里了呢?
接收到“小熊不见了”的信号,池嘉言重新站了起来。他围绕着床头柜来来回回踱步,可惜绕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小熊。
床边没找到下一个目标便是床底。
因此池嘉言弯腰半跪下了来,他把脑袋磕在地板上,眯着眼睛仔细去瞧床底那一条窄窄的缝隙。
“……没有。”池嘉言默默嘀咕,“怎么没有呢。”
这个姿势令口袋里的手机异常硌人,池嘉言找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舒服,干脆坐在地板上去拿硌人的手机。
漆黑的屏幕冷不丁地亮了起来,注意力被转移。池嘉言呆呆望着手机,仿佛在回想有没有遗忘的事情。
通话界面被点开,池嘉言嘟囔着,从上到下很小声地开始念认识的名字:“钟岷承,林欣可,赵轩……”
念着念着手指情不自禁又去点那串数字,手机也给出了反应,很快显示出号码被拨通。
池嘉言捧着手机侧过头,他趴着身子把耳朵贴在手机上,立刻听见了“嘟——嘟——”的等待音。
好似被吓到,池嘉言露出惊异的眼神,认真凝视着会自己发声的手机。
“嘟——嘟——嘟——”
遗憾的是手机那头并没有人接,几秒钟通话自动被挂断了。
根据通话列表,钟岷承处在最上方。可是那位朋友现在醉得呼呼大睡,没有接到这通来电。
紧接着池嘉言研究手机,手指来回戳了几下,打给了排在下面的林欣可。
这一回等待音只响了两秒,随即池嘉言听到一个活跃的女声:“我的天艺术家,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闹闹刚睡着,我哄了好久,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问题是林欣可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回应。
“喂?喂!喂——”林欣可困惑地看了眼手机,确认通话正在进行,“池嘉言你打错电话啦?”
“……嗯?”池嘉言本人听到自己被点名,像是才回过神,恍然似地直点头,“嗯!”
但林欣可又看不见。
“嗯什么嗯!说话,什么事!”
池嘉言抱着手机同手机聊天,脑袋里只剩下几个单调的词汇:“我后悔了。”
此时此刻池嘉言仿佛变成了那只能录音会复读的棕色小熊,一逮到人就要把这些词语念给他们听。
林欣可更奇怪了:“后悔什么?”
果然下一秒林欣可就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回国。”池嘉言懊恼地回答,“我后悔了。”
林欣可支持池嘉言回国不代表她支持池嘉言住进半岛湾,这时她听到池嘉言这么说大概率猜到了池嘉言的心路历程。
——再结合这通电话在深夜,池嘉言极有可能是emo了,所以才找朋友诉苦。
林欣可当然心疼池嘉言,不过开口安慰的态度就比较刻薄了:“谁让你回国了,国外好好发展什么样的人碰不着,说不准哪个人都比他好。”
“我后悔了。”
“后悔了就出国呗,反正又没人知道。”到底没有把话挑明,林欣可站在池嘉言的角度替他觉得不公平,“你一个人一直偷偷这样,我还觉得你可怜呢。”
“我后悔了。”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帮你看机票,我们挑最早的航班——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他——ok?”
“出国。”
“对,出国,你应该马上离开。”
然后池嘉言把电话挂断了。
卧室倏地陷入寂静,池嘉言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那么长时间,这会儿终于感觉到夜晚的寒冷。
“……太喜欢你了。”迟钝的脑袋终于思考出了这句话,而这句话最精准地表达了池嘉言的内心。
池嘉言怔怔地自言自语:“所以我后悔了。”
池嘉言抓着手机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起身的瞬间猛地记起来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池嘉言瞪着手机仔细筛选里面app的图标,找到微信点了进去。
五分钟后,这条走廊另一边的那间卧室,男人丢在床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小哑巴:晚安噢!-
喝了酒的这个夜晚池嘉言还算睡得不错,到了第二天清晨,宿醉的后遗症来势汹汹。
“唔……”池嘉言捂着额头艰难坐起来,仰头看着天花板一阵头晕目眩。
脑袋中的记忆变得七零八落,池嘉言却只能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
比如他站在餐厅门口拉着徐斯聿不肯走,再比如回半岛湾的路上,他主动靠在徐斯聿身边说了很多话。说了什么呢?
池嘉言完全不记得了。
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池嘉言慌乱按掉吵闹的铃声,随后翻看手机试图找回昨晚的记忆。
寻找的同时池嘉言真诚祈求,希望昨晚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说漏嘴。
只不过事与愿违,聊天列表中出现了一句突兀的,刺眼的一句话。——晚安噢!
池嘉言惊恐地睁大眼。
今日清晨,半岛湾餐厅的气氛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平和。
长辈习惯性地早起做早餐,两家父母好像提前沟通过,发现池嘉言下楼纷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因而在池嘉言眼中,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两家长辈四个人八只眼睛,每个人拿着筷子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池嘉言看着他们的表情也猜到昨晚自己一定做了非常丢脸的事,他硬着头皮走到餐厅,慌张地斟酌措辞。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徐斯聿还没有下楼。
也不知道昨晚自己说了什么,池嘉言后悔莫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斯聿。
想到昨晚儿子那么伤心难过,谭淑琳温柔小心地出声,岔开话题让池嘉言先喝点粥暖暖胃。
池嘉言磨磨蹭蹭地在餐桌前坐下,开口先道歉:“……我后悔了。”
谭淑琳心里一惊,梁若倒吸了一口凉气。
睡醒的池嘉言又变回了原本那个不善言辞的性格,他抬了抬头,飞快撇开眼。
“……昨晚,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池嘉言羞耻又难为情,干巴巴地反省自己的错误,“我后悔了。”
第27章 你又不是真心的。
起床太匆忙,池嘉言一洗漱好立刻下了楼。如今他神色局促,头发乱糟糟的,刚说完道歉的话楼梯处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淮市降温明显,深色平驳领waistcoat搭配西服外套,显得男人身形挺括,气场倨傲。
今日徐斯聿挑选了一块罕有的铂金镶钻石万年历计时腕表,搭配一对定制蓝宝石袖扣。
这些都极其符合外界媒体对崇佳副总裁的印象形容,绅士而尊重。
看见男人出现池嘉言迅速低下了头。
面前的热粥刚从锅里盛出来,池嘉言下意识把勺子把嘴里放,被烫得浑身一激灵。
“慢点慢点。”池国睿温声提醒,“还有点时间,上班来得及。”
徐斯聿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他看着池嘉言小猫吐舌的动作,停下脚步没有再朝这里靠近。
“阿聿。”徐海章看到儿子冲他招手,“别忘了我跟你讲的。”
差不多到了要出门的时间,男人向父亲点头颔首,示意自己已然知晓。
脚步声重新响起,暗示着徐斯聿会先离开半岛湾。池嘉言皱眉感受着舌尖传来的刺痛感,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玄关处的门打开,然而迟迟没有关门的声响。男人去而复返,这回径直走进了餐厅。
大抵所有人都没料到徐斯聿突如其来的举动,梁若一脸莫名地仰头:“落东西了?”
此时此刻徐斯聿已经站在了池嘉言身边,他垂眸,池嘉言拿着勺子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你车在公司。”男人语气平静地开口,“今天跟我一起出门。”
卡壳的脑袋在这个瞬间活泛起来,池嘉言怔愣片刻慌乱放下碗筷,随即站了起来:“……哦,好!”
徐斯聿没有催促的意思,他告诉池嘉言可以吃完早餐再走,只不过池嘉言早已失去了吃早餐的心思。
或许思绪实在纷乱,池嘉言突然拿早餐当话题,冷不丁地询问徐斯聿:“你不吃吗?早餐。”
“我已经吃过了。”
与此同时谭淑琳拿过餐桌上的可颂牛奶塞给池嘉言,让他过会儿在上班路上吃。-
淮市早高峰似乎成为了城市的一道风景线,上周一位自媒体博主专门拍摄了相关照片上传到网络,引起相当高的热度。
黑色赛麟被堵在一个十字路口,这是徐斯聿等待的第三个绿灯。
早间电台于今日宣布一条了劲爆新闻:淮市最大的金融公司中财新通未来有意投资拍卖行业,这是否会引发整个城市的经济倾斜。
通过这条消息主持人聊到了崇佳的股价,作为行业巨头,昨日崇佳股票上升了好几个点。
“小道消息称崇佳跟中财新通的合作已是定局……”
大概听得很不耐烦,男人漠然地切掉了这个聒噪的电台。
内向的人更善于观察,更何况彼此又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池嘉言谨慎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眼下他对徐斯聿的一切反应都变得愈发敏感。
男人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再联想到跟徐斯聿同行的只有自己,本就心虚的池嘉言更加无措了。
——肯定跟昨晚有关,池嘉言不记得说了什么,但一定惹到了徐斯聿。
最坏的结果就是与池嘉言做过的梦一样,池嘉言对徐斯聿表白,说我好喜欢你。
想到这里池嘉言表情都不对劲起来。
其实男人余光一直注意着副驾驶的青年,池嘉言脸色苍白,显然精神不太好。
“头疼么?”徐斯聿瞧着前方的路况,话是对池嘉言说的,“昨晚喝了酒,睡得不好么?”
池嘉言反射性地应了一声,然后摇头:“没有。”
凭借着这个聊天的契机,池嘉言终于能够跟徐斯聿搭上话。
喝酒果然坏了事,同样的,自己心里这些真心话却全部能够用喝酒作为借口。
于是池嘉言整理好解释的语句,轻声地喊男人的名字:“阿聿。”
男人没吭声,偏过头看了池嘉言一眼。
“……昨晚,我好像喝醉了。”即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话一出口池嘉言还是先尴尬起来,“所以给你发了那条微信,你不要在意。”
徐斯聿神情没什么变化,随口应了下来。
既然话题被挑了起来池嘉言不可能只解释,他最关心的自然是昨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我……”池嘉言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漆黑的眼睛来回偷看徐斯聿,“昨晚我对你说的话,肯定不是真心的。”
不提自己说了哪些话,而是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反过来去套徐斯聿的话,企图从对方回答中获知池嘉言到底犯了怎样的错误。难得聪明。
只可惜徐斯聿依然没什么反应。
男人越是这样池嘉言心里越没底,他紧张得呼吸错拍,艰难地出声:“如果我说了喜欢你——”
仿佛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徐斯聿顿时看了过来。
对方突然的动作完全证实了池嘉言的猜想,悬着的心终于死去,池嘉言愣住,大脑甚至空白了几秒钟。
后半句话到了嘴边,意识控制行为,池嘉言张了张嘴,呆呆地说道:“你不要往心里去。”
太无力的辩解,连池嘉言本人听起来都像狡辩。
前方路口再遇红灯,徐斯聿缓慢踩住刹车,终于能空出手。
池嘉言出门非常急切,后脑勺有一撮头发翘了起来都没有发现。徐斯聿伸手过来,替池嘉言整理了凌乱的头发。
视线里是男人戴在手腕处的铂金腕表,池嘉言抬起眼,怔怔地与徐斯聿对视。
“你没说什么。”徐斯聿习惯性地笑了起来,虚伪的笑容却是真真切切的,“昨晚我们一起回家,后来你就回卧室睡觉了。”
“是吗?”池嘉言仿佛还没有回过神,小声地回答,“没说就好。”
“嗯。”红灯转绿,徐斯聿收回了手。
接着去附和池嘉言的话:“没说。”-
崇佳副总裁的黑色跑车驶进地下停车场,坐在车上的两人在这里分别。
副总裁搭乘公司内部的私人电梯,没过多久池嘉言也走进了另一部电梯。
这个时间点属于员工搭乘的电梯人满为患,池嘉言躲在角落,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声。
林欣可发来一张截图,让池嘉言选。
池嘉言:选什么?
林欣可:时间啊,你不会想出国?
池嘉言困惑地瞧着对方的回复:我为什么想出国?
消息发送成功,大约过了一分钟林欣可发来一段长长的语音。
“不是你昨晚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很后悔想出国啊?!池嘉言,你们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吗?昨天说过的话一觉醒来全忘记了?!”
大早晨林欣可这段语音过于提神醒脑,池嘉言迷茫地望着手机屏幕,随后被后面的人群挤出了电梯。
很快池嘉言从林欣可口中得知了昨晚那通荒谬的电话内容,因此池嘉言只能被迫再三保证,自己是喝醉了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