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 by巫哲
巫哲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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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气,”单羽说,“跟老板出个差唉声叹气的,还一点儿都不避着老板,有点儿过分了啊。”
“我……有吗?”陈涧愣了愣。
“买完东西给你爸打个电话,你不打我打,”电梯门开了,单羽推了推轮椅控制器,进了电梯,“不去看他也随便聊几句,再叹几口我怕你要缺氧。”
陈涧没说话,跟着走进了电梯。
这电梯没多大,单羽进去之后没有把轮椅转过来,陈涧也就没动,跟他一块儿背对着门站着。
“按啊三楼。”单羽说。
“我还以为你要反手一剑。”陈涧伸手按了按钮。
单羽叹了口气。
缺氧啊老板。
电梯到二楼停下了,门在他们身后打开,但是没人进来。
陈涧回头扫了一眼,外面站着两个大姐。
看到他回头,一个大姐问:“能……进吗?”
“嗯?”陈涧愣了愣,赶紧点了点头,“能进能进,上的。”
另一个大姐笑着说:“你俩背着身这么一杵,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没,”陈涧说,“他轮椅转不过来。”
“关键你也转不过来。”大姐说。
是啊,我为什么也要面壁。
陈涧转过身面对着门。
“我们背对背拥抱……”单羽突然唱了起来。
神经病吗!
陈涧压着自己差点儿接唱下一句的条件反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赶紧走了出去。
“镇上有唱歌的地方吗?”单羽的轮椅退了出来,“哪天没事儿的时候叫上店里那帮人去唱歌,一天天的,过于清心寡欲了。”
“……得到老镇才有,”陈涧说,“听说设备不行。”
“你没去过吗?”单羽问。
“去过两次,”陈涧说,“同学生日的时候,但我也没去过别的,没比较。”
“到时我去比较一下,”单羽打了个响指,“不行的话咱们自己在店里弄一个。”
陈涧看着他:“老板,我们还没怎么赚钱呢,花钱的事儿可以稍微缓一缓……”
“哎呦。”单羽笑了起来。
按照清单上的指示,他俩很快找到了胡畔要找的那家店,因为胡畔写得非常细,所以柜姐很快就找齐了所有东西。
“要礼盒吗?”柜姐问,“是送人的吗?”
“呃……不是,”陈涧摆摆手,“不用……”
“礼盒收费吗?”坐着轮椅等在门外的单羽偏过头问了一句。
“免费的。”柜姐说。
“那干嘛不要,包个礼盒吧。”单羽说。
陈涧拿着包好的盒子走出来,放到了轮椅的背兜里:“拿个袋儿装上不就行了吗?包成这样她还得拆半天。”
“你以前是不是除了小豆儿就不认识别的女孩儿了?”单羽问。
“这话说的,”陈涧站到踏板上,“一点儿没错。”
单羽仰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哎。”
“女孩儿喜欢礼盒吗?”陈涧问。
“也不一定,只是想给她拆礼物一样的感觉,好玩嘛。”单羽边笑边说。
“人自己花钱买的。”陈涧说。
“操。”单羽笑得更厉害了。
单羽这次出来放风应该就是想去电玩城里玩玩,买完胡畔的东西,也没逛别的店,直接去超市把赵芳芳要的零食买了,又买了些盒装的点心之类的,然后就出了超市。
“放回车上去吗?”陈涧问,“这一大堆。”
“塞轮椅下面,”单羽说,“下面还有个大兜呢。”
陈涧蹲下看了看,轮椅下方还真有个大网兜,这一堆东西居然全都能塞进去。
“这轮椅买菜好啊,这么能装,”陈涧说,“还能坐着逛。”
“明天赵姐买菜让她开着去。”单羽说。
“神经。”陈涧笑了笑。
“那是想让我自己开着去呗。”单羽说。
“我就是随口一说!”陈涧拍了拍轮椅的把手,“走吧,你不是要去扒拉小孩儿吗?”
“我刚说过什么来着?”单羽问,轮椅没动。
“嗯?”陈涧看着他。
“打个电话,”单羽抬了抬下巴,看着他放着手机的那个兜,“你来都来了,电话都不打一个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只是父子尴尬而已,又没有父子不和。”
陈涧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没动也没说话。
以前唐锐也总让他多跟老爸联系,有什么事儿多跟老爸聊聊,但他每次答应了也就是答应了,多数时候并不会去做。
他和老爸之间的那份疏离并不是只是简单的聚少离多。
他一开始是很想老爸的,但慢慢他就知道,他不能想,老爸得在外面赚钱,他的思念和牵挂也许会是一种阻碍,会让老爸不安,愧疚……
单羽和唐锐不同,他更直接和尖锐,不会给他留出思考的空间。
打电话,聊聊。
去看你爸。
你来都来了。
一次一次,往前不断地推着他。
他看了单羽一眼,低头掏出手机拨了老爸的电话。
那边响铃了,不过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接。
“可能在送餐?”陈涧没敢让电话多响,挂掉了,怕老爸在开车。
单羽没说话,把轮椅挪到栏杆边,跟他并排一块儿往楼下看着,刚才的小火车正好从楼下开过,这轮上面没有小孩儿了。
单羽没有走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等着。
过了几分钟,陈涧拿起手机,再次拨了老爸的电话。
这回响了四五声,那边接起了电话。
“歪!”
“喂?”陈涧愣了愣,“谁?”
“你噼里啪啦嘣啊喳!”那边的人说着一口口音很重的方言。
“什么?”陈涧下意识地弯腰,凑近了单羽,“我找老陈,您是哪位?”
“噼里啪啦喳儿嘣啊啦!”那边的人有些着急。
“我听不懂您说什……”陈涧皱起了眉头,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单羽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手机:“喂,您说……什么?嗯对,我是老陈儿子……”
你是他儿子的老板!
但是单羽居然能听懂对方听上去支离破碎的语言。
“对,什么?您慢点儿说,”单羽继续说着,“哎好……他怎么了?”
陈涧猛地一转头,单腿跪在轮椅旁边,盯着单羽,怎么了?
“严重吗?”单羽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陈涧急了,小声问,“是我爸出事了吗?”
“嗯好的,哪个医院?”单羽继续问。
陈涧拧着眉,努力想要从手机漏出来的那点儿声音里听出更多信息来,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老爸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再次用口型问单羽。
“好的,”单羽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别着急,“好的,不远,我马上过去,谢谢您啊。”
“怎么了?”陈涧在单羽挂电话的同时追了一句。
“没事儿你别慌,你爸昨天开车摔了一跤,”单羽说,“不严重,现在在医院。”
“那怎么进医院了?”陈涧问。
“怎么都得进医院吧,”单羽说,“走吧,送你去医院。”
医院离商场这边不算近,导航上显示有近十公里,这会儿街上有点儿堵,车开不起来。
“有近道吗?”单羽问。
“导航上这条路就是最近的了。”陈涧叹了口气。
“刚电话是你爸租房的邻居接的,听他那个意思,”单羽看了陈涧一眼,“他昨天摔伤的,今天邻居才陪他去的医院。”
“嗯,一般不严重的伤他不会去医院,自己买点儿药擦擦就行了。”陈涧说。
前面要左转,车排了一溜,单羽一脚油门从直行道冲到前面,猛地一打方向再加个急刹,车头强行挤进了左边的车队里。
后面的车开始狂按喇叭。
“人骂死你。”陈涧看了看后面,直行的车也被堵在了他们后面。
“打不死我就得等着。”单羽说。
“也没有……”陈涧被后面的喇叭声扰得有些坐立难安,“那么急,要不直行去前面掉个头……”
“那我不是白没素质一回了。”单羽说。
陈涧没再说话,看着单羽,再次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既不靠谱又让人很踏实的气质。
左转灯亮起,前方的车起步的同时,单羽一脚油门又往前蹿了蹿,压着左后方的车头挤进了左转道。
那车的副驾把车窗放了下来,一个男人破口大骂:“操你妈!”
“等着我爸弄死你。”单羽低声说,打着转向灯往前冲了出去。
“谢谢。”陈涧轻声说。
“别跟在这种话后头说谢谢啊。”单羽说。
陈涧愣了两秒,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爸没多大事儿,”单羽说,“别担心。”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受伤,”陈涧看着窗外,“但这肯定不是他第一次受伤,要没打这个电话,这事儿在我这儿就没有发生过。”
“都一样,”单羽说,“你要出了什么事儿,估计你爸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或者不知道。”
“嗯。”陈涧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很神,催着你打这个电话。”单羽说。
“……嗯。”陈涧点点头。
在单羽低素质行车的加持下,他们带着这一路众车主的辱骂,比导航预估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达医院。
“进去吧,”单羽把之前在超市买的两盒点心递到了他手上,“门诊二楼。”
陈涧愣住了。
“本来就是替你给你爸买的,”单羽说,“赶紧去吧,要谢要哭的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儿。”
“……嗯。”陈涧小跑着往医院里进,跑了几步又回头指了指单羽,“你别到处冲。”
“累不死你一天天的。”单羽说。
陈涧跑上了二楼,在候诊区一眼就看到了老爸。
胳膊和脸上都缠着绷带,胳膊还打了夹板,一条裤腿捞了起来,也能看到大片的擦伤。
“爸。”陈涧走过去叫了一声。
“哎,”老爸看了他一眼,有些局促地想要把裤腿拉下去,“你真是……你怎么还真跑来了……”
旁边站着的一个看上去比老爸年纪大些的大叔叽咕地说着什么,想拉住他扯裤腿的手。
“你别乱动了,”陈涧上前拉开了老爸的手,又跟大叔说了一句,“谢谢叔。”
“别客气,我们算同事了,互相帮一下应该的。”大叔口音还是很重,但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比电话里听着要能听懂些了。
“胳膊骨折了是吧,”陈涧问老爸,“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哪儿伤了的?”
“没了,”老爸笑了笑,“车开得快了些,那个弯拐得急了,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这胳膊不是几天就能好的,”陈涧说,“起码得……”
“真没那么严重,”老爸打断了他的话,“你今天是不是跟谁一块儿过来的?开车了?”
“嗯,我们老板……”陈涧说到一半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单羽,他接起电话,“喂?”
“对面有几个小馆子,估计都没吃饭呢,”单羽说,“完事了一块儿去吃点儿东西。”
“嗯。”陈涧应了一声,估计老爸不会同意。
果然老爸一听他是跟老板一块儿出来办事的,又是老板送过来的,老板还要叫一块儿吃饭,立马就拒绝了。
“赶紧走吧,别让老板印象不好了,”老爸说,“他说送你过来的时候你就不应该来,让人家觉得你当个店长就飘起来了。”
“我以后注意。”陈涧说。
“走吧,我没事儿,”老爸说,“跟老板说一声谢谢他了啊。”
“嗯。”陈涧点点头,把手里的点心放到了老爸腿上,“这个你吃。”
“走吧,走吧,”老爸拍拍他胳膊,“别操心我。”
陈涧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往下走。
说不上来的疲倦。
老爸一个劲赶他走的样子让他很难受,但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又能说点儿什么。
单羽在停车场等着他,控制着轮椅在车旁边来回转着圈。
他走过去把住了轮椅。
“嗯?”单羽回过头,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笑了笑,“我猜你爸也不会来。”
“他总怕给老板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陈涧说。
“你告诉他你老板一般也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走吧,我们去吃,”单羽说,“我看对面那个牛肉煲老半天了,生意很好,味道应该不错。”
“我以为你没味觉呢。”陈涧说。
“我是不讲究,不是没味觉。”单羽啧了一声。
这家店生意的确还不错,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大堂里人还是挺多的。
单羽要了个包厢。
点完菜服务员出去了陈涧才总算找着机会开口:“外面小桌吃就行了,还要个包厢干嘛。”
“怕你哭。”单羽说。
“不至于,”陈涧拧着眉,好半天才又说了一句,“就是挺难受的。”
单羽轻轻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起码这次你知道了。”
“嗯。”陈涧一想到老爸催着他离开的样子,心里就酸得不行,仰头把一杯茶都灌下去了都没压住。
单羽侧过身,胳膊撑着桌子,凑到他面前:“上菜之前有个十分钟吧,要哭就哭。”
陈涧看着他,没说话。
单羽也没出声。
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往前一倾,在陈涧脸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陈涧整个人都僵住了,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一瞬间呼吸的终止。
下一秒就是耳边如同炸雷一样的轰鸣。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扬手就甩在了单羽脸上。
“哎操。”单羽靠回了自己椅子里。
服务员在这时敲了敲门,端进来几碟小菜放到了桌上。
陈涧只觉得自己耳边全是嗵嗵打鼓一样的自己的心跳声。
“再帮我拿瓶可乐,谢谢。”单羽说。

完蛋了吧。
服务员去拿可乐的这几分钟, 包厢里没有任何声音,单羽脑子里用各种腔调来回吟唱着。
完了——
完嘹——
完勒——
完喽——
陈涧也没有任何动静,在抽完他那一个嘴巴子之后, 就进入了一种完全凝固的状态。
单羽看得出来他是在等, 一开始的震惊和震怒已经过去, 现在他就是在等这瓶可乐放到桌上,服务员离开之后, 那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您的可乐。”服务员把可乐放在了单羽面前。
“谢谢。”单羽拿过可乐,拧开了瓶盖。
在服务员关上门的瞬间他抢在陈涧之前开了口:“对不起。”
陈涧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被他打乱了节奏, 于是沉默了。
“对不起, ”单羽清了清嗓子, 把冰可乐贴到脸上, “我发誓在刚那一下之前,我没有任何预谋和铺垫,纯粹是……”
色胆包天。
色心大发。
色欲熏心。
“冲动了, ”单羽说,“就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事儿……”
他是想说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认为我之前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说到一半, 他突然停下了,决定放弃。
这没法说。
他对陈涧的那些好, 的确超出了他理解里一个老板对员工的界线,尽管这里面的原因很多, 甚至有着那句能拉一把是一把, 但也的确包括了他第一眼就对陈涧有好感这个原因。
而他现在无法解释, 或者他无法让陈涧在这样的情绪下理解这个好感和亲这一下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这事儿办的。
“对不起。”单羽叹了口气, 仰头灌了两口可乐, 又冰又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陈涧看着他,又过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嗯。”单羽应了一声。
不知道陈涧要去做什么,感觉做什么都不奇怪,没站起来抄起一盘菜扣他头上都得是陈涧不愿意浪费粮食。
服务员把牛肉煲端进来的时候,陈涧还没回来。
单羽把火调到最小,靠着椅子,手指在桌上一下下轻轻敲着。
三分十二秒之后,门被推开了,陈涧走了进来。
脸上头发上都是湿的。
单羽松了口气,起码没直接走人。
“单老板。”陈涧终于开口。
“嗯。”单羽应了一声,坐直了。
“我只想说,”陈涧看着他,“这个对不起先放着,我也……不需要什么太多的解释,我相信你不是有什么……但这个事儿它……”
就是骚扰,嗯。
陈涧说得有些费劲,单羽静静地听着。
“希望以后不要……再这样了。”陈涧说。
“不会了。”单羽说。
“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收入,所以我希望,老板和员工,就这个关系,”陈涧说,“不掺杂别的。”
单羽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涧艰难地说出的这句话,让他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好。”单羽说。
陈涧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牛肉煲的火调大了,静静地盯着锅里的肉。
单羽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陈涧骂他,动手揍他,或者别的什么过激行为都行,但最后陈涧只有这么简单的三句话。
比抡圆了揍他一顿致命多了。
一脚踩空了闪着腰的感觉。
牛肉煲挺好吃的,牛肉很新鲜,汤汁很香。
虽然陈涧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能品出味道来。
单羽还是食不言,认真地埋头吃着东西。
陈涧能看到他脸上的指印,从淡红色到深一些的红色,到现在成片的红肿。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抽能抽出这样的效果来。
单羽的确是吓着他了,这一个动作里需要他理清的信息过于复杂,也过于冲击,他去厕所对着洗手池的镜子愣了能有十分钟才缓过来。
他愿意相信单羽说的话。
但还是会感觉不适,哪怕是单羽说了并没有预谋和铺垫,他还是会想起老爸那些话里的意思。
你凭什么当这个店长?
牛肉煲很好吃,要搁平时,陈涧能吃掉半锅,但今天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不是没胃口,是完全已经吃饱了甚至有点儿撑了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看了看单羽。
单羽还在吃,很专注。
把碗里最后一块肉吃掉了之后他才说了一句:“打包吧。”
“嗯。”陈涧应了一声,起身走出包厢,让外面的服务员拿几个打包盒进来。
打包好之后,陈涧拎着袋子跟在单羽身后走出了饭店,往对面停车场过去。
虽然知道老爸这会儿肯定已经走了,他还是往医院大门那边看了好几眼。
在这件事上,他是很感谢单羽的。
也不仅仅是这件事,很多事上,他都很感谢单羽,就像胡畔说的,单羽是个很好的老板,店里出现任何问题,单羽一边带着不受控制的放肆,一边也是所有人的定心丸,这一切都让他努力想要大隐能顺利走上正轨。
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刚才的场面,他才会这么震惊和混乱。
把东西都放到车上,陈涧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去电玩城吗?”
他希望能维持原状,老板之前想去电玩城扒拉小孩儿,那么就尽量还是按原计划执行,去扒拉小孩儿。
“去。”单羽回答得很简单,拉开车门上了车。
陈涧关好后备箱的门,绕到副驾上了车。
回商场的路这会儿还是挺堵的,不过单羽开得很规矩,或者是有些走神,绿灯亮了他都没走,后车又是喇叭又是闪灯的一通催。
“绿灯了。”陈涧提醒了一句。
单羽这才把车往前开了出去。
“开车还是……”陈涧看了一眼后视镜,“专心点儿。”
单羽啧了一声。
接着又“嗯”了一声。
电玩城里人并不多,也没有几个小孩儿可供扒拉的。
“你玩吗?”单羽问。
“不了,”陈涧说,“我不会玩这些。”
“有想玩的我教你,”单羽换好币,开着轮椅在各种游戏机之间转悠着,“我有挺长时间就天天泡电玩城里。”
我以为你天天在街上打架呢。
陈涧没出声,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显得“正常”,显得不是那么刻意地在维持“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先玩个最无聊的吧。”单羽停在了娃娃机前。
“这个无聊吗?”陈涧说,“我一次也没抓到过。”
“一次没抓到过还不无聊吗?”单羽投了币,“有想要的吗?”
“我……”陈涧突然有些茫然,自己居然连这个问题都无法轻松地回答了。
“小豆儿应该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单羽换了个说法,“给她挑一个吧。”
“那个……”陈涧迅速往机子里扫了一圈,小豆儿喜欢明黄色的一切,他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黄色的绒毛小包,“那个黄色的小包。”
单羽握着控制杆的手停了停,转头看了他一眼:“我要不爬进去给你拿吧。”
“……夹不到吗?”陈涧问。
“试试吧。”单羽说着还是控制着爪子往里移了过去。
果然是不太能夹到的位置,只能试着用爪子勾。
不过单羽没这么试,直接晃了一下爪子,勾住了上面一层边缘的一个小包,小包滑脱了,但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那个黄色小包。
“可以了。”单羽说着再次投币,控制着爪子,抓住小包拎到了出口。
但没等扔,小包脱勾了,掉在了出口边缘,以一个犹豫的姿势仿佛准备跳崖似的站在那里。
单羽啧了一声,伸手准备从小筐里拿币再投。
有点儿亏了啊。
陈涧想说算了,但没等他开口,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在旁边扒着玻璃看单羽抓小包的小胖孩儿突然退开一步,然后重新往机子上一靠。
机子很细微地晃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小包掉进了出口。
陈涧忍不住看了小胖孩儿一眼。
“这技术。”单羽笑了笑,顺手从筐里抓了几个币递了过去。
小胖孩儿很愉快地接过币,转身往他想玩的机子跑了过去。
单羽从出口掏出黄色小包看了看,是个带背带的拉链小包,能装好几包小豆儿喜欢的辣条和果冻了。
“再抓点儿别的,”单羽把小包放到轮椅兜里,在两大排抓娃娃机中间慢慢移动着,最后停在了一个零食机子前,“抓点儿这个回去放吧台上给客人拿。”
“嗯。”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投了币,让出了位置:“抓吧。”
陈涧愣了愣,过去站到了机子前,随便瞄了个感觉最好抓的放下了爪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勾起来了才发现很重,几乎是刚起来就又掉了下去。
“抓那个棉花糖。”单羽一边投币一边说。
陈涧没抓过几次娃娃,这种抓不到纯扔钱抓到了也算个低价高卖的娱乐方式他极少参与,顶多帮人抓两下换换手气,这会儿就很不熟练。
抓了几次都失败了。
“你抓吧,”陈涧说,“我再抓下去这一包棉花糖就算抓到了回去也得供起来不让人吃。”
“就差一步了。”单羽笑了笑,过去握住了控制杆,目标还是那包棉花糖。
棉花糖被陈涧来回翻了几个身,这会儿袋子已经七支八楞了,爪子一下去就抓住了。
接着棉花糖就被带到了出口。
然后因为上面翘起来的一个贴纸而挂在了出口上。
这都什么运气啊!
“我真……”单羽看着这包棉花糖,等了几秒之后他转头看了看陈涧。
“嗯?”陈涧没明白。
“去撞一下。”单羽说。
一个成年男性,在电玩城里撞娃娃机,就为了一包十块钱的棉花糖。
“轮椅劲儿大。”陈涧说。
“有道理。”单羽控制着轮椅转了个身,往前移开一点儿距离,回过头往后看着。
来真的?
陈涧吓了一跳,赶紧过去一脚踩下了轮子上的刹车。
单羽啧了一声。
“一会儿就会掉下去了。”陈涧又看了看那包棉花糖,“那个贴纸一会儿就会被撕掉,袋子就能掉下去了。”
“行吧。”单羽又重新转回来。
两人一轮椅就这么杵在娃娃机面前,等着那片贴纸和袋子分开。
能看得出来贴纸和袋子是慢慢在分离的,但因为棉花糖的重量有限,这个过程就略微有些漫长。
两个人都没说话。
陈涧感觉单羽并没有在等,只是盯着袋子出神。
当然他也差不多,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就是一片混乱,有画面,有声音,但想要抓住一个重点的时候又会发现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混乱。
那个小胖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他俩旁边。
跟他俩一块儿看着那包棉花糖。
“再抓一个啊,没掉下去现在是强力爪。”小胖孩儿说,“必中。”
“是么?”陈涧回过神。
单羽把手里装着币的小筐递到了小胖孩儿面前:“你抓吧,抓完剩下的归你了。”
“真的吗?”小胖孩儿很惊喜,“全部吗?”
“全部。”单羽说。
小胖孩儿没有犹豫,飞快地投币,然后瞄准了最大的那包爆米花:“看我的。”
“你为什么没去上学。”单羽问。
“我拉肚子,”小胖孩儿盯着爪子还没忘了回答,“我妈给我请假了……看我的!”
下爪,果然抓住了。
爆米花被顺利扔进了洞口,顺带着把那包棉花糖也带了出来。
“都给我了吗?”小胖孩儿再次确认。
单羽没说话,只是一挥手。
小胖孩儿抱着筐跑了。
“不玩了吗?”陈涧问。
“不玩了,”单羽靠到椅背上,“回去吧,打个电话给赵芳芳,告诉她晚饭把咱俩的也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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