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陈涧点头,“先干着吧,有问题打我电话。”
陈涧进了屋,单羽已经不在一楼了,他走到电梯前,准备上楼去问问单羽那个店名抠下来之后要换什么字体,怎么设计……
“店长。”吧台后面站着的胡畔叫住了他。
“嗯?”陈涧转身走了过去。
“那个咖啡厅,”胡畔胳膊肘撑着桌面,“是不是跟你说?”
“你清点一下咖啡厅的东西,能用的不能用的,”陈涧说,“然后看看缺哪些东西,咖啡机啊,豆子啊,工具什么的,列个单子给我,我去买。”
“好的。”胡畔点点头,看上去挺开心。
“那个,畔畔,”陈涧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你有需要的话,可以预支一下试用期的工资。”
“……真的吗?”胡畔看着他。
“嗯。”陈涧点点头。
“老板能同意吗?”胡畔问。
“就是老板让我问你的。”陈涧说。
胡畔没说话,瞪着他,没两秒钟,眼睛里就全是眼泪了。
“哎?”陈涧吓了一跳,在身上几个兜里摸了三遍才想起来桌上有纸巾,赶紧抽了几张递到她手里,“怎么了?”
“谢谢。”胡畔抓过纸巾按在了眼睛上,“谢谢。”
“你别哭,你别哭,”陈涧有些手足无措,“你有难处,大家肯定会帮忙的啊,再说这钱本来就是你挣的。”
“嗯。”胡畔用力点头。
陈涧松了口气,刚以为她没事了,结果她把纸巾拿开,仰着头“啊”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啊这是!”陈涧吓得都想伸手去捂她嘴了。
“我终于碰到好领导了,啊……”胡畔哭得非常痛快。
“你……那什么,”陈涧看着,“你眼睛……”
“妆花了啊?”胡畔边哭边问。
“是,”陈涧说,“眼线都糊脸上了。”
“啊……”胡畔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往卫生间走,“我去收拾一下,啊……”
陈涧走进单羽办公室的时候都还没从胡畔的巨大反应里回过神来。
“怎么了?”单羽问了一句。
“我刚跟胡畔说了预支工资的事儿,”陈涧看着他,“她哭了,号啕大哭。”
“看来前阵子过得不容易,憋着了,”单羽坐到桌子后面,“让她发泄一下吧。”
“嗯。”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这么说的话,他倒是突然明白了胡畔的反应,那种被压抑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崩溃一下的哭泣。
这种感觉他是体会过的,虽然没有哭。
他看了单羽一眼,这位老板的敏感细致让他有些吃惊。
“找我什么事儿?”单羽看了他一眼,“吃饭了吗?”
“……赵姐买菜都还没回来呢,”陈涧说,“我一会儿帮你把中药先煎了吧。”
“你饿了喝中药啊!”单羽说。
“这两句话没有前后关联,”陈涧叹了口气,“楼下有给客人的免费小面包,你饿的话我一会儿拿几个给你垫垫。”
“也没饿到那个程度。”单羽说,“找我什么事儿?”
“一会儿工人就把枕溪那俩字儿抠掉了,”陈涧说,“大隐的招牌我已经找好人了,人要个设计图。”
“我写好了。”单羽说。
“不用写,就是那两个字,要怎么设计,字体什么的,要不要变形,”陈涧说,“或者我就让他们设计几个样子你挑一下?”
“钱宇以前就是这么弄的吗?”单羽问。
“他应该不是,有专门的设计师做的,”陈涧说,“我们现在时间紧,而且……”
“没有钱。”单羽说。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陈涧没出声。
“我已经写好了。”单羽又重复了一遍,转身进了里间,“这还是钱宇装逼留下来的东西给我的灵感呢。”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来了一卷宣纸。
“啊?”陈涧愣了。
“写完让他们照这个做就行,不要任何装饰和别的设计,就这两个字就可以了,按原来的大小,黑色。”单羽把纸在桌上铺开了。
陈涧看着纸上大大的“大隐”两个字,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写的吗?”
“嗯。”单羽点点头。
“你写的?”陈涧又问了一遍,“你亲自写的吗?就是你自己手拿着笔……”
“那倒不是,”单羽说,“我其实是用嘴咬着笔。”
“……写得真好啊,”陈涧看着纸上的字,“你是学过书法吗?”
“学过几天,这也不算好,很一般,”单羽说,“但在你这儿装个逼没什么问题。”
“我下午送去镇上。”陈涧把纸卷好。
“嗯,”单羽说,“把你录的那个视频发给我吧,留个证据。”
“好。”陈涧把手机拿了出来,解完锁又停下了,“怎么给你?”
“发邮箱里。”单羽说。
陈涧想问为什么不用微信,但没开口,就算是朋友,刚聊完那些事儿,又追着问别的似乎也有点儿不好。
他编辑好邮件,把手机递给单羽让他填邮箱地址:“为什么要专门录一遍没声音的?”
“万一有需要,真的要提供这个视频,”单羽在手机上飞快地按着,“总不能让人听到我们的人在里头大喊要报复吧,这不明摆着后面的事儿是我们干的么。”
“哦。”陈涧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这里。
“而且当时那样的场面,”单羽把手机还给他,“让他们闭嘴,也是给陈二虎一点儿时间冷静冷静。”
陈涧叹了口气:“但他还是很激动。”
“总得试试,”单羽坐回椅子里,把左腿慢慢搭到桌子上,“我们店长说的,能拉一把是一把。”
第019章
赵芳芳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她列好了菜单之后,员工餐就按着菜单上的菜,每天做几个, 大家一块儿尝尝, 提提意见。
今天中午的主菜是糖醋里脊和松鼠鱼, 还有炸茄盒和木须肉,菜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但味道都还可以。
单羽没什么意见,他吃什么都挺香,不挑。
“里脊酸了点儿吧?”老四说。
“不酸吧, 我觉得还偏甜了呢。”胡畔说, “炸茄盒好吃。”
“炸茄盒是好吃。”老四点头。
“鱼也好吃。”三饼说。
几个人除了酸甜有点儿争执, 别的菜都没意见。
“单老板你觉得呢?”赵芳芳问。
别问我, 我空口吃白糖空口喝醋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看了陈涧一眼:“店长觉得怎么样?”
“每个人口味不一样,也定不出个标准,”陈涧说, “要不有客人点这道菜的时候问一嘴吧,是喜欢偏甜些还是偏酸些?”
“挺好。”单羽说。
为了避免一会儿再有什么菜要征询老板的意见,他起身离开了餐厅, 准备回楼上去把那碗中药喝了。
电梯门刚要关上的时候,胡畔跟着跑了过来, 探了半个脑袋进来。
“干嘛?”单羽赶紧伸手按了一下开门键,“测灵敏度用手就可以了别用脑袋。”
“老板, 刚店长给我预支了工资了, ”胡畔笑了笑, “谢谢。”
“不客气。”单羽说。
“你是个好人, ”胡畔说, “我会好好干的。”
“嗯,”单羽点了点头,“有困难跟店长说。”
“没困难了!”胡畔笑着转身跑开了。
电梯门关上,单羽轻轻叹了口气,靠着轿厢,愣了一会儿才伸出拐杖在控制面板上点了一下四楼。
胡畔和陈二虎他们让他想起很多人,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会把他拉回从前的日子里。
能拉一把是一把。
有人就差这一把。
明知道往前一步可能就会不一样,但这一步就是很难。
就像明知道喝了这碗药就有可能改善睡眠,但光是闻到味儿他就张不开嘴,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撬开他的嘴灌进去……
第三次把碗举到嘴边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心,抿了一口。
苦中带着馊树皮的味道直冲脑门儿。
“去你大舅的。”他端着碗就往洗手间走。
但站在洗手池边,他还是没倒掉这碗药,毕竟陈店长一边忙活民宿修整工作一边煎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药煎好的。
他吸了一口气憋住。
扬头把这一碗中药一气儿灌了下去。
然后对着洗手池干呕了两声。
他回到办公桌旁边拿起对讲机:“陈店长,拿瓶可乐给我。”
“店长去老镇做招牌啦!”赵芳芳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我帮你拿上去吧。”
“不用不用,”单羽赶紧说,赵芳芳这会儿应该是在收拾,“不用,赵姐你忙你的。”
喝了几口白水之后,嘴里的味儿也淡点儿了,就是喝得太急,打了两个嗝,苦味顶在嗓子眼儿下不去了。
好在两分钟之后胡畔拿着一罐冰可乐上来了。
这个小姑娘很机灵,也用心。
在某些地方跟陈涧有些像,但性格比陈涧要张扬得多,她的自我保护是带着刺的,而陈涧更多时候是沉默,哪怕看得穿他在想什么,也很难听得到他说什么。
单羽啧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陈涧的号码。
“喂?”陈涧的声音裹在风里。
“开车接电话啊?”单羽说。
陈涧那边的风声消失了:“停下了,什么事?”
“带两个披萨回来吧,不带水果的都行,晚上吃。”单羽说。
我给你端个牛排回去吧!
“晚上赵姐不是做饭吗?”陈涧问。
“留着宵夜,有烤箱可以热热吃,”单羽说,“晚上要熬夜等陈老板消息呢。”
陈涧有些无语:“不知道有没有,一会儿我从做招牌那儿出来去看看。”
“谢谢。”单羽说。
“……不客气。”陈涧挂掉了电话。
披萨有没有他还真不知道,他没吃过,也没想过要吃这玩意儿。
问了做招牌的那个店里的人才知道,老镇上还真有。
一个咖啡馆,卖意面和披萨,但是看上去生意很惨淡,让陈涧有些担心大隐咖啡厅的前景。
不过他还是进去买了两个披萨,顺便打听了一下店里的咖啡机是什么牌子,在哪儿买的,以防老板突然要省钱,他甚至还问了一下人家知不知道哪儿能买到二手的……
拎着两个披萨回到民宿的时候,最兴奋的人是胡畔。
“我会做披萨,还有蛋挞!”她在披萨盒子上敲着,“我以前在烘焙店打工的时候学的,我们有烤箱,可以做的。”
“哪天做一个尝尝?”三饼问。
“行,明天吧,”胡畔说,“庆祝我们报复行动成功。”
说到报复行动,陈涧去了四楼,想问问单羽有没有跟陈二虎联系过,这人在外面晃荡一个下午了,还得再晃到半夜。
办公室没人。
陈涧打了单羽的电话。
“回来了啊?”单羽接了电话。
“嗯。”陈涧说,“你没在办公室?”
“在三楼上吊呢。”单羽说。
健身房的灯都打开了,看起来单羽把所有固定器械都用了一遍。
“你是真不怕腿再伤着啊?”陈涧说。
“动一下累了一会儿睡觉。”单羽说。
“不吃饭了?”陈涧看着他。
“不吃了,”单羽说,“中午吃多了,而且我现在有点儿困。”
“真的吗?”陈涧感觉有点儿神奇,“药起作用了?”
“应该是我累了,一碗药就有这效果,那得是陈大爷往里头搁安眠药了。”单羽说。
“晚上你不等陈二虎了吗?”陈涧问。
“等,”单羽站了起来,“所以现在先睡,得对得起这点儿瞌睡,十二点叫我。”
陈涧没出声。
说实话,如果单羽真睡着了,他是真不敢把单羽叫醒。
总感觉叫醒他的时候会挨一拐杖。
“放心,我没有起床气。”单羽说。
老板睡觉,员工们都聚在餐厅,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天儿。
陈涧回了一趟村子,今天去老镇,他给小豆儿爷爷奶奶买了点儿常备药和保健品,他平时不付房租,老人不收,他只能在这些事儿上给他们花点儿钱。
“你这个店长,现在干得是不是挺好的?”小豆儿奶奶正在织毛衣,每年她都是从这会儿就开始织,帽子,围巾,手套,家里几个人一人一套,多的拿去小镇上卖。
“挺好的,有点儿忙,但是都干得下来。”陈涧点点头。
“我那天去集上,碰到赵芳芳买菜,说这个老板人很好,”小豆儿奶奶说,“你踏实干,把这头干好了,不急着几份活儿同时干。”
“嗯。”陈涧应着。
“老板叔叔的拐杖可好玩了。”小豆儿一边给奶奶理线一边说。
“人家是受伤了,拄个拐可不好玩。”奶奶笑着说。
“下回叫他哥哥。”陈涧说,“你管我都叫哥,他就大我六岁,你叫人家叔叔,我还跟他差辈儿了呢。”
“六岁,”小豆儿想了想,“我才五岁,比我大一岁,那叫哥哥吧。”
“你这耳朵也挺会挑字儿听的。”陈涧听乐了,大一岁就大一岁吧。
回到民宿的时候,一进门,餐厅里的人全都转过了脸,一块儿瞪着他。
“怎么了这是?”陈涧停在了门口。
“以为陈老板呢,”胡畔说,“都担心他一激动来早了。”
“再早他也不能进这个院儿啊,进来了我们也得一块儿当陌生贼把他打出去。”陈涧关上了门,“十点了,外面得有人巡逻。”
“我去。”老四站了起来。
陈二虎不在的时候,三饼就是二把手,老四还是很尊重这个排序的。
三饼这会儿也起身,楼上楼下转了一圈。
赵芳芳平时这个点已经休息了,但今天她也要凑热闹,坐餐厅里半睡半醒地一直点头。
陈涧坐到了桌子旁边,伸长了腿靠在椅背上,今天这一天跑来跑去的也挺累的。
“店长,”胡畔看着陈涧,“你头发是天生卷的吧?然后烫了一下?”
“嗯,”陈涧抓了抓头发,“这都能看出来?”
“能啊,”胡畔说,“就是烫的这手艺不行,白瞎这脸了,哪天我给你烫一个。”
“……不用不用,”陈涧摆摆手,“你够忙的了。”
“忙什么啊,”胡畔说,“这是我干过最轻松的活儿了,客人都没有,自己跟自己忙呢……”
“别瞎说,让老板听到多不好,”赵芳芳及时醒过来了一秒钟,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说点儿吉利的。”
“开业了就财源滚滚。”胡畔握拳往上一举。
陈涧感觉单羽不会在意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体验傻逼人生”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可以去叫醒单羽来体验傻逼人生中陈二虎为他带来的报复环节了。
但没等他上楼,电梯打开了,单羽坐着轮椅从电梯里出来了。
“没睡吧?”陈涧一眼就能看出来单羽脸上带着些许的疲倦。
“店长好眼力,”单羽说,“人呢?”
“餐厅呢。”陈涧说。
“赶紧关灯,”单羽开着轮椅往餐厅过去,“谁家没生意的民宿这会儿到处灯火通明的,留着前厅的灯就行了。”
胡畔跳起来跑过去把灯关掉了。
“现在呢?”她问。
“把三饼他们叫回来,披萨烤上,饮料零食拿出来,清清库存省得过期了,”单羽说,“今天熬夜加班了明天放半天假吧除了店长。”
“真的啊?”赵芳芳问。
“太好了,”胡畔兴奋地往外跑,压着声音,“妈呀,我还没有加过这种班呢……谁家加班是吃宵夜啊……太有意思了……”
黑暗中的餐厅里,六个人围着最大的那张餐桌。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披萨,一堆零食,还有橙汁可乐冰红茶,几个人边吃边聊着。
一点二十分的时候陈涧的手机响了。
“陈老板。”陈涧接起电话。
“我操,今儿晚上风真他妈大,我衣服穿少了,人都他妈吹透了,”陈二虎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陈涧往桌上扫了一眼。
吃挺欢的。
陈老板辛苦了。
“都没睡,等着你的行动呢。”陈涧说。
“我路过的时候还用打个暗号吗?”陈二虎问,“通知你们我来了?”
“不用,”陈涧赶紧说,“直接进去,我们能看到你。”
单羽的手伸了过来,冲陈涧勾了勾手指。
陈涧把手机递给了他。
“陈老板,”单羽说,“你直接进去,掌握好泼的力度,争取泼得跟我们墙上的款式像一些,速战速决……如果被人发现,你只管往外跑,不要跟他们有任何接触,我们会给你断后。”
这个电话打完之后,大家都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向外看着。
“陈店长,外套脱了拿手上,”单羽说,“以防万一真的要断后。”
“我们呢?”三饼问。
“这个时间店长睡了,你们还在巡逻呢。”单羽说。
“单老板你是真的细致啊。”三饼感叹。
陈涧把外套脱下来,估计一会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就得一边往外跑一边装着穿外套。
几分钟后,外面传了脚步声。
“二虎哥来了。”老四回头压着声音喊了一嗓子。
“过去了过去了,”赵芳芳扒着窗户,“跑得还挺快的,就是步子有点儿沉,这孩子平时看着也不胖啊……”
屋里的人都不再说话,听着脚步声一路向里,慢慢听不到了。
泼血这动静他们更是听不到的,只能猜测。
“应该跑到观山小院了。”三饼用气声说。
“现在应该开始泼了吧?”老四说,“他用什么装的血?”
“桶吧?”三饼说。
“傻吗,”胡畔说,“他这么跑进去,用桶的话没到地方全泼自己身上了,估计得用袋子。”
“泼了吧?”赵芳芳小声问。
“应该泼完观山了,现在继续往里……”三饼说。
“希望陈老板脑子比你们好用,是从里往外泼,”单羽说,“从外往里泼,被发现了跑都跑不出来。”
“啊。”老四愣了。
“还真是。”三饼回过头看着单羽,“单老板,怎么办?”
单羽竖起食指:“听着点儿动静。”
前后大概四五分钟,陈涧一直没出声,心里估计着陈二虎的行动,陈二虎在搞破坏这种事儿上脑子还不算太笨,应该能完成计划,就看会不会……
小路深处突然传来了隐约的人声,裹在风里传过来的时候能听得出是有人在喊。
喊什么就听清不出来了,一开始是一声,接着就是好几个人的声音,还有东西碰撞发出来的叮哐声。
“断后吗?”三饼拔腿就想往院子外面跑。
“站着!”单羽低声说。
三饼停住了。
“你带他俩出去,”单羽看了陈涧一眼,“拦他们的人。”
陈涧起身,带着三饼和老四往门外快步走过去。
拦他们的人。
怎么拦?
老板下指令都这么模糊的吗?
要拦住追陈二虎的人,还要确保不会被认为是跟陈二虎一伙的。
陈涧感觉自己脑袋上方冒着烟。
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能听到那边清楚的声音。
“抓贼!站着!别跑——”
三饼再次想要冲出去救他老大,老四也是跟着就要冲。
陈涧很感动,一手一个拽住了他们的衣领:“等着!”
“你他妈干嘛!”老四愤怒地问。
“人他妈还没过去,”陈涧压着声音,“你是堵陈二虎吗!”
“等。”三饼反应过来了。
几秒钟后,一个蒙头盖脸的黑色人影从院子的围栏前冲了过去。
……遮得的确很严实,手都戴着手套,脸好像都用防晒面罩套上了。
哪儿找来的呢。
陈涧都怀疑他还能不能看清路。
“现在?”老四很急,挣扎着想要往外冲。
陈涧没出声,只是抓着他衣领没松手,又过了几秒,后面追兵的影子出现在院子外面的时候,他才猛地把三饼和老四往门外用力一推。
两个人踉跄着冲出去,跟外面的追兵顿时撞成了一团。
“我操这谁!”
“怎么回事儿!”
“你别拉我!不是我!”
陈涧一边把外套往身上穿一边喊了一声:“怎么了!”
“抓贼!”不知道谁吼着回了一句。
接着就听到了身后胡畔的尖叫声:“啊——怎么了?有贼吗!咱们这儿进贼了吗——”
陈涧趁乱冲出了院子,把穿了好几下都没找着袖子的外套往地上一扔就开始往陈二虎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必须得去追陈二虎,他要不去追,就会有别人去追。
“店长!”胡畔跑出了院子,“我们店长去追了——啊——”
陈二虎这跑步的速度让陈涧有些无语,后面人都撞成了一团,他过了好几秒才追出来的,结果刚到路口就看到了还在前面奔跑的陈二虎。
就这速度,要没拦这一下,陈二虎真有可能跑不掉,得当场让人把他防晒面罩摘了现出原形。
“陈老板!”陈涧边追边喊了一声。
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陈二虎太紧张,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猛地转回头像是被人捅了屁股,以一步蹿出两米的速度继续往前冲了出去。
“操。”陈涧咬牙骂了一句。
逆着风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陈二虎那边。
要不是怕陈二虎一会儿搞不清情况再有什么状况,陈涧是真不想追他了,跑吧你就,直接跑回老镇找陈大虎得了。
陈涧调整了一下呼吸,猛地加速,跑吧,谁跑得过谁?
他飞快地逼近了陈二虎,跟在他后头。
陈二虎不用回头就能听到他始终贴在身后的脚步声,这一通玩了命地跑。
都快跑到河边了,那些人也不太可能追到这里了,陈涧才顺手把兜里小豆儿给他的几包辣条对着陈二虎的脑袋砸了过去。
“陈老板!”
这回陈二虎终于反应过来了,速度慢了下来,转回头骂了一句:“我操!陈涧?”
“是。”陈涧慢慢停了下来,捡起了辣条。
“你他妈跑这么快?”陈二虎很震惊,撑着膝盖一个劲儿地喘着,声音开着岔,“我他妈以为是他们的人,还想是谁这么拼,是他妈悬赏了么。”
“躲一下。”陈涧打了个手势,往旁边岔路走了过去。
陈二虎跟过来,他俩躲进了旁边一个开着门的旧房子里,陈涧回手关上了门,往外看了看,确定的确没有人跟过来。
“我操,你跑这么快?”陈二虎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我要不是得假装追你,刚出路口我就能跑你前头去了。”陈涧说。
“吹吧。”陈二虎有些不爽,又补了一句,“总让债主撵,练出来了吧。”
陈涧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他。
陈二虎跟他僵持了一会儿,首先软了,转开了头,摆了摆手:“算了,现在算是同事,不搞这些。”
“不是简单的同事,”陈涧没打算顺着他说,“我现在是店长。”
“妈的,店长了不起?”陈二虎立马转头又瞪了回来。
陈二虎脑袋上还套着个大红唇的防晒面罩,陈涧牙都快咬碎了,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单羽跟他强调“过界了”时的尴尬场面才没笑出来。
“只要你还觉得你们在大隐拿工资是值当的,”陈涧说,“店长就是大隐除了单老板之外最大的。”
陈二虎盯着他,最后指了指他:“我是为我那些兄弟。”
“看得出来,”陈涧点了点头,“他们没跟错人。”
“你他妈。”陈二虎绷着的神经一下松了不少,扯掉了头上的面罩,点了根烟,又递了一根给他。
陈涧接过烟拿着。
“你不抽是吧?”陈二虎问。
“嗯。”陈涧点点头。
“那还我。”陈二虎把烟盒递了过来。
陈涧把烟插回了烟盒里:“你都泼上了吗?”
“观山泼了一半,良野和随云都泼完了,”陈二虎靠着墙,叼着烟一边摘手套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坨塑料袋来,“出来泼观山的时候良野的人追过来了,他姥爷的,我把剩下的都洒他们门口地上了。”
看来陈老板不完全傻,是从里往外泼的。
陈二虎把塑料袋面罩手套什么的全用外套一裹,塞到了房子一角堆着的破木板后面:“明天有空我再过来拿。”
“你回去歇着吧,”陈涧说,“明天早上再过去,我就说没追上你。”
“行。”陈二虎叼着烟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跑得真够快的啊,上学那会儿是不是还去市里比过赛?”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追贼的几伙人除了陈涧,别的都回来了,里面三个民宿的人都站在大隐门口等着。
“三饼。”单羽坐着轮椅在前厅门边叫了三饼一声。
三饼走了过来:“老板?”
“他们还没发现被泼,”单羽低声说,“别说漏了。”
“放心,我提醒他们了。”三饼说着又走回了院子门口。
“打个电话呢?”一个人说,“你们店长追这么长时间?这是追到哪儿去了啊?”
“手机在我这儿呢,”三饼晃了晃手里陈涧的手机,“大半夜的从床上起来就出去追了,谁会拿手机。”
“时间也不算很长,”胡畔说,“你们路口都没追到就回来了,当然觉得他去的时间长。”
“我们要不是被你们这俩傻子撞了……”另一个人非常不爽地指着三饼和老四。
“说他妈谁傻子!”老四立马顶了过去。
“我们帮忙抓贼还他妈抓错了?”三饼脸都快贴到那人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