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爵不会觉得,伤了人的事靠钱就能解决吧?”
盛澜表情讶异:“而且你们家也快没什么钱了吧?”
“你!”
“再说给付赔偿被放出来的前提是,受害方肯接收和解。”
盛澜用看弱智的眼睛看向这位自大的伯爵先生:“谁跟你说蔚蓝集团要和解的?”
“你,你还要操控蔚蓝集团不成?!”
廖琴芳则瞬间想起,她丈夫虽不愿跟她提在蔚蓝公司和狱中的事,但她已经私下里问过楠楠,楠楠基本上什么都跟她说了。
也包括盛澜现在是蔚蓝集团董事长夫人的事……
于是廖琴芳再度捂嘴,这次是真的双目含泪,震惊地道:“澜澜,你是不打算和解,放出你大哥了是吗?……”
“你问他这些有什么用,他就是个白眼狼!”任罗嘉再度对妻子大吼大叫,并疯狂敲着轮椅:“来人,先扶夫人上楼!……”
“其实你的妻子也没那么脆弱,不是么?”
盛澜没有回答伯爵夫人的话,而是直接打断任伯爵的爆吼。
“什么?”
“我说,廖女士是位得体又睿智的夫人,其实我觉得让她做家主,可比你来当这个家主强。”
“你说什么?”
“哦,那我再换个说法。”
盛澜:“让狗来当家主,都比你强。最起码,狗狗不会就因为自己的儿子弱就嫌弃他不是么?”
“来人!来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说过了,把他轰出去!”
盛澜不欲与人纠缠,他提升体能只是为了能开机甲,不是非要跟人打架的。
而且想找什么陪练没有,可没打算在这儿跟人近身搏击。
于是他清澈至纯的眼睛一扫,对那些又欲冲上来的保镖们说:“谁敢?!”
他没有精神力,但仍旧一句话就将对面的壮汉们齐齐喝止住,只因为拔直的脊背气势凌云。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廖夫人仍单独走了出来,满脸和震惊和失望:“是这样吗澜澜?你今天来,就是要以你大哥要挟我们,让你爸爸让出家主的位置?……”
“您想多了。”
盛澜又看了她一眼。
金色的夕阳洒在青年浓墨般的黑发上,像掸着一层金光。
其实盛澜很好奇,得知原主飞船在废星失事时,廖女士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为任乔楠举办的生日会。
原主出事,任乔楠趁机回到任家,任家人对此喜闻乐见。
这些都只能说任乔楠太受宠、而原主太不被宠爱。
听上去令人愤怒,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谁也无法要求谁必须爱谁。
可没几天就给任乔楠举办盛大成人礼的操作,盛澜至今不理解。
高调认回原主、打亲情牌为自己企业做宣传,但其实厌恶嫌弃他的任父;
温柔慈爱,从没有对原主表现出过嫌弃之意、但却会一脸平静地放弃原主的任母。
他们的做法盛澜都不大理解。
或许真的所有人都将原主当成了累赘。
盛澜不是原主,他无法得知原主是什么心情。
但占用了原主身份、肩负替他出气的任务,他只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这个是累赘的人,彻底驾驭他们任家。
倒让他们看看究竟谁是累赘。
斜披下来的金色夕阳中,他逆光而站,纯澈雪亮的眼眸比以往还要黑白分明了许多。
——上次盛澜回来,也是这样一个黄昏。
“上次生日会我回来,伯爵夫人两次让管家看住我、控制我的时候,那时候就感觉夫人比伯爵要睿智冷静多了。”
盛澜忽然提起上次自己回来时的小细节,亲眼见证了伯爵夫人脸上的表情一变,才又缓缓道:“但您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以为我靠要挟你们才能上位?”
伯爵夫人:“?”
剩下的话盛澜已经懒得说了。
就都交给他身边那名穿西装的律师,向任家的人汇报和陈述。
律师先是掏出了几分股权转移协议,以及任氏集团的持股证明,上面的持有人姓名写的都是盛澜的名字。
总之一番说明后的结论是:盛澜现在持股任氏股份33%,已经是集团最大的股东。
听见这个结果,任家的主人和佣人们都愣住了,就连晚几步跑下来的任乔楠,都重重地愣在原地!
“怎、怎么会这样?”
任罗嘉难以置信地问,之后又猛地看向盛澜:“你什么时候开始收购任氏股票的?!”
盛澜秾丽的眉眼面无表情地对着任伯爵,语速缓慢地说:
“没多久,就从我回到首都星……哦,就是我生日的那天开始算吧。”
说着,他视线又在任夫人和后赶到的任乔楠身上扫了一眼,杏核眼又弯起,变得笑眯眯:
“没有成人礼,没有生日会,我也总得送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吧?”
被他看的人脸色均是一白。
“……不到一个月?不可能!”
任罗嘉根本不在乎盛澜说什么生日礼物,他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就算你有钱,你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收购了我任氏33%的股票!……”
“那也是伯爵先生您的功劳啊。”盛澜继续笑眯眯。
“我什么功劳?……我知道了,你,你上次回来故意压低股价,除了为了报复我们之外,还是为了毁了任家的名誉,趁机收购对不对?!”
任伯爵直接呼吸困难:“你真是深谋远虑!你狼子野心!”
任罗嘉自以为是地道破了盛澜的目的,直接叫周围人看这位真二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畏惧。
——这心机也太深沉了吧?
——本以为只是单纯报复,结果……我先前竟然嘲笑澜少爷闹了这么一出、是闹到把自己赶出任家,没想到人家计划周全着呢!
直到盛澜再度轻笑着开腔:“那你倒又想多了,这可是我们共同的功劳。”
“什么功劳?……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任氏集团的事!”
“哦?”
盛澜撩开眼皮看看他,他心情不错,对于这件事,还是不吝稍作解释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家的名誉,可不是我一个人一天就能毁掉的。”
“你忘了你成为任家家主后,是怎么对待族亲和公司元老的了么?”
任罗嘉被问得一顿。
盛澜:“因为你的自信和高傲先后得罪过几位贵族,致使你的伯爵之位越来越形同虚设。
“你做了十几年的家主,看似带领着任氏集团蒸蒸日上,但其实也不过是赶上了两波福利,其他时候全是在吃老本。”
“没给家族带来什么建树,反而骄奢淫逸逐渐掏空任氏也就罢了。”
盛澜依旧伶牙俐齿,不等对方反应:“因为你的傲慢和自私,你先后设计架空了多少公司元老和家族宗亲?这些人对任氏失望至极,他们每个人都过得青黄不接!这才迫不得已出手股票变现的。”
“所以没有你的功劳,我也做不到这么快收购这些股票。”
“……”任罗嘉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好几个,极有可能抛售股票给盛澜的人。
这些人有些是任家的远亲,有些是跟上任家主一起打拼的功臣及后代……
当年任家没落,上上任家主忍着贵族圈的嘲笑、以伯爵之位下海经商成功,期间经历了很多不容易。
前面两任家主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才创立了任氏集团,但到了任罗嘉这第三代手中,已经在商海占有一席之地的任氏,面对的问题就是股权过于分散。
任罗嘉觉得这严重影响了任氏的发展。
他上位后,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公司变成了一言堂。
他的确逐渐架空了这些有功之臣的权利,还曾经不只一次地设计收回他们手中的股权。
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人每个手里都只剩下一些零散的股票,1%……或者2%?总之没有超过5%的!
这些人为什么会让出自己的股权?一开始,任罗嘉只以为这些人是被盛澜忽悠着,不再看好任氏集团。
但当听盛澜说完,他恍然间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确好久没跟这些人联络过了,完全也不知他们的近况。
“其实这件事中最可笑的是,是直到今天你才知道这件事。”
盛澜这么说,就真的笑了,一脸的讽刺:“但凡是你不那么自私狂悖、目中无人,这些人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能施以援手,他们也不会让出股权。”
“你……”
失去了最高持股权就不再是任氏集团董事长,彻底失势的任罗嘉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任家人再度围住这位老伯爵。
在一通“先生”、“爸爸”、“叔叔”的大叫声中,盛澜又懒得开口了,继续示意自己的律师开工。
那名律师当即清了清喉咙,开口道:“任伯爵,这份是土地转让合同,请您过目。”
“什么……土地转让……”
众人的包围圈中,开了个小缝。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让开一条路,让任伯爵跟盛澜对话。
这倒不是他们惧怕盛澜,不敢跟他对话。
而是他们已经默认这是一场家主与家主之间的对话……
盛澜现在才是任氏集团的掌舵人!
无论老伯爵是否认同他的身份,他们也再无法将盛澜当做是个简单少年来对待……
盛澜身边的律师说:“据我们调查,伯爵先生您曾经在三年前,将这幢庄园的一半面积的产权抵押给了公司,用于套现。现在,盛先生已经将这部分的房产购入到自己名下,这是土地转让合同。”
“???”
盛澜的律师也不啰嗦:“简而言之,我的雇主盛先生,要求你们在三天内空出这幢庄园的一半,包括一半的花园面积以及一半的别墅面积,总面积一千三百五十平,你们要全部空出来给盛先生,这属于我雇主的私人财产。”
“什么??”
“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好陌生的语言。”佣人们不解地再度议论起来。
这次已经有人无法做到再事不关己的窃窃私语:
“意思就是庄园要分出一半!以后,咱们只能在这里一半的空间里活动了!”
“……那花园也只打理一半?这怎么给我算工钱?”花匠说。
佣人:“可是!大少爷三少爷和楠少爷,每人占的可都是两间打成一间的大平层,别墅的空间本身已经不够用了,现在很多下人都住两人间……”
“二少爷应该会继续雇佣我们吧……”
“怎么可能!你忘了,二少爷刚来的时候,你还故意把汤洒在他身上……”
“你在说什么?!好啊你,二少还没说要继续雇佣你呢,你现在就要告小状了!合着把二少爷的东西扔出去的时候,你没翻他行李没嘲笑他穷酸呗??”
下人们乱成一团。
任家的主人们这次是真的都要晕了。
“盛澜,你当真要这么狠?!”这是任伯爵的质问。
盛澜:“我没想法子把你另一半房产也弄来,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你还有四分之一的房产被任乔邦抵押给银行,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
——任伯爵,KO。
“盛澜你怎么能这么跟父亲说话,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父母!”
廖琴芳直接哭出来。
但如盛澜所说,她并不真那么脆弱,这个时候也仍能抓住可以桎梏盛澜的关键:“你这样对待父亲母亲,外面该如何说你?就算你掌握了任氏也得不到好处!任氏的股票还是会狂跌!”
“哦?”盛澜又淡淡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说:“其实我还在给你机会的母亲,但是这次你又答错了。”
廖琴芳:?
“你想用声名来威胁我。这个时候,你想的还是要威胁我。”盛澜的尾音轻飘飘,反而听不出情绪。
他说:“可我当初是为了自保。要不是利用任家要考虑名声维持股价这点,那场任乔楠的生日会上,我一露面就会被你们抓走吧……不,要不是郁长官,我根本抵达不了首都星。”
“……”廖琴芳脸上的表情凝固。
“你们知道我在飞船失事后还活着,便雇佣了佣兵堵我,想让我永远在首都星消失,不会以为我真没证据吧?那几个佣兵我们早就找到了,也早就录了口供。”
“哦对,由于那件事是任乔邦出面做的,所以他在我的指控下还会面临加刑的可能,我提前告诉您一声,也叫你们的律师有个准备。”
“盛澜……”廖夫人已经抖如筛糠。
她最开始听盛澜说为了自保的时候,表情里还有一丝后悔和动容。
但等听说任乔邦又要被加刑时,便完全在用一副陌生的眼神望着盛澜,眼底隐隐透露着憎恶。
盛澜看出来了。
于是盛澜也露出了同样憎恶厌恶的表情。
一方面是在替原主难过,他依然是被比较下去的那个。
一方面也是真觉得惊险——
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的回不了首都星了,也就没有打脸值、无法重启系统延长生命,就直接嘎了!
于是盛澜对任家的厌恶,难免带着股真情实感。
廖夫人从没有想过这个清秀洁白的青年能露出这种表情,不禁又狠狠一怔。
她是习惯用柔弱当武器的人。
于是她也比谁都清楚,有些人的柔弱是真柔弱。
可有些人却彻头彻尾,都是在装的。
而比之一味只会使用蛮力和强横的人来说,后者很明显更加智慧,也更加无坚不摧。
并且,一旦装得了柔弱的人选择不柔弱了——那只能说明,他手中的牌已经非常足够,不需要再装了……
果然,决心要这半片庄园的盛澜眼帘轻阖,态度冷淡地掸了掸指尖:“一千三百五十平,三天之内给我空出来,一平都不能少,一样东西都不能留。”
“笑话, 哪有人家里是这么住的!”
任罗嘉还在做垂死挣扎:“让人看见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盛澜略微歪头:“你们这个家,被笑话得还少吗?现在知道丢人了?”
“……”
“再说。”
盛澜眼眸清正,嗓音清淡, 带着一点点的慵懒:“只要你们不开宴会狂欢, 不请人来家里热闹, 不又举办什么生日会、成人礼……”
说到这里,青年稍微停顿, 变得清冷的眼瞳缓慢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每次被提到生日会都会脸色煞白的任乔楠:“……”
语气稍顿的青年却又笑了起来:“总之低调点, 单纯的路人也不会知道咱们这宅子里发生了什么。”
“你简直是疯了!”
任伯爵“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得出这个结论。
一旁听了半天的纪桂泽也说:“盛澜你要闹我也能理解……但你做到这份儿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盛澜懒得多说, 只有一个字:“搬。”
他律师很快会意, 再度开口提老板翻译:“三天后, 我雇主会来验收。届时如果各位还有遗留的物品在盛先生的土地上, 我们一味视作各位不要的哈,会请专人处理掉的。当然,届时如果还有人身处盛先生的私人领地上, 我们也会按私闯民宅来报案, 届时也只好惊动相关部门来处理此事了。”
“……”
纪桂泽发现, 这已经是盛澜第三次无视自己。
任家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也已经听说了郁诚晏的身份。
这这任家很崩溃。
但却让这段时间都很迷茫受挫的他,觉得舒服了很多——原来郁诚晏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那自己被他教训就不丢人了。
而盛澜这个喜欢骑驴找马的,会在自己和大皇子的攻势下去选择郁诚晏, 也就不奇怪了。
但当他彻底被盛澜无视——即使是郁诚晏不在的前提下, 黑发青年依然没有看过自己一眼,这个事情又让纪桂泽觉得特别不好受。
盛澜越不理他, 他就越想刷存在感。于是他站了出来,试图当和事佬:“不是,你有必要做到这份儿上……”
“纪桂泽。”盛澜终于开腔。
“唉!”这个瞬间,终于被人理会了的纪桂泽忽然觉得心踏实了,他看向黑发黑眸的青年,“你想说什么就说。”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渴望这青年对自己说点什么……刚才的那种无视太难受……
所幸的是,盛澜开口了,“现在掌握任氏集团和任家一半祖宅的我,算不算任家家主?”
“这?……”
纪桂泽瞪大眼睛,这叫他怎么回答!
理论上盛澜肯定是了。虽然他都没搞懂他怎么在短短一段时间没变化这么大。
但实际上,当着任老伯爵和夫人的面,他怎么可能会替盛澜承认!
于是纪桂泽愣住了,根本没回答。
盛澜也不需要他回答。
他只是神姿高彻地说:“无论我算不算,你都没资格在我面前讲话。”
纪桂泽:?
盛澜:“你们纪家要跟我对话,让你爸妈来。”
纪桂泽:???
盛澜:“还是你刚才说我‘过分’,是可以代替你们纪家发言?……如果是这样,合作伙伴公然说我坏话,我有权终止合作呢,要不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爸?”
纪桂泽:……??!
【叮当!打脸值+1%,来自纪桂泽。】
任家的打脸值还在计算中,但纪桂泽这个却是直接掉落的,系统语气掩不住乐:【真是轻松收割。】
纪桂泽以前再狂、再能以风流贵少爷姿态诓骗原主,他也不过是个还需要仰仗家里的大少爷而已。
宿主掌握了任家,纪桂泽便连跟他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杀人诛心,直接KO。
“二、澜二少。”任家的佣人中忽然有人举手。
他是负责整个一楼的清洁的,工资跟工作面积挂钩,如今雇主家忽然少了一半的面积,他很担心自己未来的工资问题。
并且这位清洁工隐隐觉得二少拿走一半居住空间后,他们的双人间就要变成四人间或者更多人间!
任家安排给佣人居住的房间,本来已经很破了……
他对自己的未来太忐忑了,所以不得不询问:“那、那您需要我们侍候你吗?”
“当然。”盛澜微微笑了一下:“当然不需要。”
“……”
“我命轻,用不上各位的伺候,所以在场的人我——统、统、都、不、用。”
“…………”
本来大家还能绷住,现下佣人们一听都慌了——
“二少,我平时是负责除草的……”
“不需要。”盛澜说:“我就喜欢野草。对了,我这边的院子不许人碰,不许给我除草。”
任家人:……
险些掐起了自己的人中……不除草的院子看上去就荒了,这要是被外人看到!……
有一名穿着女仆装的佣人站出来:“二、二少,我是负责打扫二楼的房间的……”
“哦?那扔我东西时有没有你一份?”
“……”
女仆装瞬间沉默地缩回人群。
“花匠也不用了吗??我平时都是负责一整个花园的……”
“不需要,谢谢。”
盛澜倒是被提醒了什么:“对了,你提醒我了,花花草草倒是可以留下,毕竟是生命。”
他对任家人说:“重要的、名贵的花草你们可以移植栽种走,其他的普通品种留下就留下吧,我会按市面上流通的价格给你们钱。”
说着,他又笑了笑:“普通的花草也有绽放的时候,在我眼里都值钱。”
“……”
盛澜还怕他们拿花草泄愤,又多说了句:“算上去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你们现在的经济情况……要珍惜。以后这种轻松赚钱的机会可不多。”
“…………”
又一个穿着白色厨师装的人走出来,他来到盛澜面前便不自觉地埋头:“澜少,厨子也不用吗?我、我手艺不错的……二少曾经说过您很爱吃我做的……”
盛澜闻言,特意回眸看他一眼:“就是你?在我生病想喝一口热汤的时候给我准备了洗锅水?”
那厨子:!
想起自己做的缺德事,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
“澜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什么洗锅水?”
一道女声突兀地响起,是任母。
她正表情惊诧地看向自家的厨师。
厨子的心直接咯噔了一下,想说什么,但那道清朗如风般的青年声音已经再度响起:“就是我才来到家里,水土不服生了病的那次。”
“母亲吩咐人给我做碗热汤。”
盛澜又笑了,笑得唇红齿白,但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地指着那个厨子:“这位便说我是杂种,没有资格喝热汤,刷锅水倒是有一些,直接给我盛了一碗。”
“……你!”廖夫人当即皱眉严肃地看向那厨子。
时间还没过去几个月,那厨子自然还记得这事,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失去的可能还有整个任家的工作,他直接跪了下来。
“夫人,我……”
盛澜又说:“夫人先别气,洗锅水和热汤还是很好区分的,单纯只是一个厨子为难我的话,那碗水送不到我面前。”
“……”廖夫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碗刷锅水被送到生病了的少爷的房间,至少离了厨房后还要有人负责送,家里的管家和医生或许也都能看见……
廖夫人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忽然一颤:“小澜,这件事你怎么不跟母亲说?”
“其实刷锅水也挺好喝的。”
盛澜忽然开腔。
视线下移,落在身材娇小的夫人身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瞳闪烁了下,缓缓说:“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孩子,只要在生病时还有母亲惦记、吩咐给做碗热汤,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
廖夫人眼睑骤然一颤,眼眶直接红了:“……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盛澜却摆摆手,拒绝接下来的煽情环节:“当然,没见过世面、偏远星来的孩子,也不知道那是洗锅水,不是热汤。”
“……”
他这样说,让在场的人脸色又一变。
如果之前盛澜这样说,势必是会惹来他们的嘲笑。
但当身姿挺直丰神俊朗的白面青年,这样坦然、坦荡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们却只会瞬间代入青年之前受到的所有委屈。
“偏远星人只喝得起营养液,哪见过什么热汤,这碗刷锅水就成。”
“皮特师傅,这行吗?”
“送去送去,他还敢告状不成?!”
“你知道吗?真二少昨天喝了皮特师傅的刷锅水呢,他还以为是热汤,都感动哭了!”
“啊?哈哈哈这么滑稽!我当时怎么没在现场呢!”
“嘻嘻,他哭的样子还挺招人疼,但是好恶心啊,他竟然连洗锅水都喝……”
“澜澜……你在任家受委屈了。”
任母蹙着眉,她已经都明白了。
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孩子从偏远星被接回来住在他们家,她是打算即便不能像对待其他孩子那样、全副心思都扑在这个孩子身上,但也没想过虐待他。
更何况,这到底也是她的孩子……意识到盛澜在任家住的这段时间,肯定没少遭下人们欺负鄙视,任母当即又恨又心痛……
那时候孩子生病,她怎么会没有去看看盛澜呢?如果她去了,那她就会知道……
对了,那会儿楠楠闹着离家出走,澜澜又是他养父靠卑鄙手段强行送回来的,他们正被他养父敲诈,所以那会儿她就……迁怒了这个孩子……
“别说的自己有多委屈!”
坐在轮椅上的任父却不认同,甚至语气强硬地呵斥:“你既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说!”
这个时候连任母都无法忍受地看了任父一眼……小澜刚来家时胆小,而且这孩子懂事,那肯定是能不告状就尽量不告状的。
她都明白了,她老公却还要问这种问题刺激小澜……
盛澜已经讽刺一笑:“我不是告过状吗?司机亚恒。最后你们是怎么处理的?你们黑白颠倒,说是我诬告。”
“……”
这次连任伯爵都说不出话。
司机亚恒已经被他们开除了,因为对楠楠不恭敬。
这事儿是乔邦办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亚恒是管家的远房侄子,管家跟他委婉抱怨过两次亚恒被开除的事,他才依稀知道有这么个情况……
但盛澜告状的那次,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个孩子哭着控诉亚恒经常迟到早退害他迟到,还数次言语侮辱他……但那时候,任罗嘉一看见那个会掉眼泪的弱A就烦。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盛澜就应该自己去解决。
于是他忍着暴躁和厌烦听完了盛澜的控诉,之后直接将管家和亚恒都叫来,当面对质一番后,双方都提供不了有力的受害或没有残害对方的证据。
他更烦了,就干脆将这事交给管家。
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管家说,盛澜是污蔑。
偏远星、出身赌鬼家庭的孩子,嘴里没一句真话也正常。
再后来呢?
乔邦提议干脆让盛澜自己坐车去上学。
他觉得这是很好的惩罚和磨砺,欣然同意。
但如果,盛澜根本没有撒谎呢……
任罗嘉也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一个热汤都有好些人参与、欺凌少爷,还瞒的主人家滴水不漏。
那么一个司机也极有可能……
“老爷,是我糊涂啊老爷!”
在任罗嘉反应过来的时候,管家也跪在地上,主动承认错误:“也许是我被亚恒骗了,那个该死的小子现在已经离开了首都星,回头被我找到他……”
“你在任家是受了点委。”
管家还在哭诉,任罗嘉却摆手让他不用说下去。
管家庸碌却忠诚,很好使唤,他才用了他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