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张开了嘴,得到的回应却是温软且湿润的触感。
在一切荒诞非理性中,唯有唇齿间的纠缠显得那么真实。
向阳浑浑噩噩,逐渐放弃了抵抗,被迫迎合。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时间还很早,但立夏以后白昼逐渐拉长,寝室的窗帘不怎么遮光,睡眠浅的人很容易被阳光晃醒。
向阳平日睡眠质量一贯很好,但今天是个例外。
他仰躺着愣愣地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嘴唇依旧残留着麻麻的触感。
昨天不敢回忆的经历在梦中被强行放大反复体会。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好像是自己的初吻。
付尘雨不只亲了他,还舔了。他的嘴唇、牙齿、舌,还有一些别的地方。
对男生而言,清晨本就更容易激动。
向阳悲伤地发现那个可怕的梦境居然让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反应。
寝室里的其他人都还没醒,他隐约能听见斜对面床打呼的声音。
偷偷做点什么,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向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没有去碰。他闭上眼,安静地等待这不合时宜的冲动自动消退。
在这略显漫长的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昨天下午分开以后,两人并没有再联系过。
付尘雨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没有给他发送任何消息,仿佛无事发生。
向阳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松一口气。
他很难说清现在的自己对付尘雨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有害怕、有不安甚至恐惧,但好像并不讨厌。不是很想立刻见到付尘雨,却又忍不住好奇付尘雨究竟在想些什么。
校园那么大,他和付尘雨不同年级不同专业,若是自己不去参加社团活动,理论上两人应该很难遇上。
向阳猛地睁开了眼。
不对,他们明明经常遇到。
背后涌起的凉意让他身体的某个部位迅速地恢复了冷静。
褚非凡当初被他视为玩笑的话语重新在耳边浮现。
——他不会是跟踪你吧?
向阳和褚非凡的关系很好。
同一个寝室,同一个班级,又加入了同一个社团,两人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待在一块儿。
向阳性格外向,又是个好脾气。褚非凡虽然嘴上爱抱怨,但为人热情讲义气。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两人意气相投,短短半年时间就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他们在大多数时候形影不离,但偶尔也会单独行动。
大一的下半学期,向阳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选了两个跨专业的选修课。褚非凡实在不感兴趣,没有奉陪。
时隔两个月,见向阳出发上课前一脸心事重重,褚非凡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问道:“你当初选这课是不是因为容易碰到付尘雨?”
向阳笑容尴尬:“呵呵。”
褚非凡想嘲笑他,又不禁对他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踟蹰了会儿,问道:“要我陪你吗?我没课。”
向阳立刻拒绝:“千万别!”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独立了,”褚非凡感叹,“为父好欣慰。”
向阳咧嘴笑了笑,心想,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神经过敏,一路上,向阳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时不时回头张望,视线中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影子。
直到进了教室,那种不安感依旧挥之不去。
为了减轻这种不必要的疑神疑鬼,向阳特地走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背后再也没有座位,应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门选修课没有专业限制,相当热门,被安排在了阶梯教室。又因为负责讲课的老师从不点名,所以出席率堪忧,永远坐不满。
把书本文具都在桌上一一摆好后,向阳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也不是非来不可的。要不是为了巧遇同样在这栋楼上课的付尘雨,偶尔缺席一次,根本无伤大雅。
但毕竟来都来了,总不能立刻打道回府。
他深呼吸,正要打开书本,那种被凝视的不安感受忽地又冒了出来。
背后就是墙。向阳转过身盯着略显老旧的斑驳墙面打量了好一会儿,确认每个角落都不可能藏下一个完整的成年人后怀着疑惑转回身,接着便被吓得“嗷”了一声。
他的侧前方赫然多了一个人。
付尘雨不知何时出现,站在他斜前方的走道,正歪着头打量他。
“在找我吗?”他问。
语调一派自然。
向阳身上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付尘雨对他笑了笑,又问道:“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要听向阳的答案,问过后便自作主张地紧挨着向阳坐了下来。
向阳靠近他的那半边胳膊汗毛根根竖起。
“学长,”他低着头不敢看付尘雨,“你没有选这门课吧?”
“我是来见你的。”付尘雨说得理所当然。
“有、有事吗?”向阳问。
付尘雨摇了摇头:“本来没打算跟你打招呼,可是你好像一直在找我。”
“……”
这话的言下之意实在令人不安,向阳不敢细思。
他不吭声,付尘雨也没有同他搭话的意思,自顾自地从包里取出了一本书,看封面,应该是英语原文小说。
他翻开书页时,向阳下意识瞄了一眼,发现内页完好,暗自松了口气。
若付尘雨在这种时候突然取出一沓他的偷拍照片,向阳真的会崩溃。
铃声很快响起,老师走进了教室,开始讲课。
向阳静不下心,完全听不进去。
他时不时地朝着身侧瞄上一眼,付尘雨一直在专心地看着书。
好厉害,向阳想。那应该是一本侦探小说,其中必然包含大量专业性极强的艰涩词汇。可付尘雨却看得很快,阅读流畅,偶尔停顿下来,手指在书页上轻轻点动,若有所思,应该也只是在思考剧情。
若是过去,向阳一定已经忍不住星星眼,对他大肆赞美起来。
现在,他虽不敢开口,心中的崇拜之情却已死灰复燃。
当付尘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的每一个特质又变得那么令人心动。
就这么过了十多分钟,付尘雨把手伸进包里,从里面取出了一沓便签纸,撕下一张贴在了书页上,拿起笔来。
向阳好奇心起,挺直了背脊,斜着眼偷看。
付尘雨的字迹很奇特,笔顺颠来倒去,乱得很,却又偏偏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个人风格强烈。
他在便签纸上一字一字写到:你一直在看我。
向阳一个激灵,慌忙收回了视线。
付尘雨从书页上撕下了便签纸,并没有递给他,而是随意地折叠起来,最终揉成了小小一团,丢在了桌角。
向阳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正在认真研读课本。
付尘雨却不再看书了。
他偏转过头,单手支着下巴,那双隐藏在刘海下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向阳的侧脸。
向阳的余光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愈发不敢抬头。
就这么过了会儿,他只觉被付尘雨盯着的那半边脸越来越烫,就要出汗。
付尘雨忽然发出轻笑声。
他靠近了些,几乎贴在了向阳的耳侧,轻声说道:“你的脸好红。”
向阳直缩脖子:“我、我……”
“我可以摸一下吗?”付尘雨问。
他依旧问得很有礼貌,依旧不等向阳回答便付诸行动。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向阳散发着高热的皮肤,两人都不自然地轻颤了一下。
向阳本能地向着另一侧闪避,身体几乎斜成了四十五度。
付尘雨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摩挲,唇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然是最后一排,但这儿毕竟是教室,是大庭广众之下。
向阳只庆幸另一侧没人,躲着躲着,几乎横躺在了座位上。
付尘雨居然就这么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
他一手撑在了向阳身侧的座椅上,另一只手依旧摸着向阳的面颊。
向阳以别扭的姿势躺在了椅子上,被付尘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两人此刻都已经被彻底遮挡在了书桌后。
只要不发出声音,这就是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角落。
付尘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念他的名字。
“别这样。”向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在上课。”
付尘雨对他笑。
“好漂亮的眼睛,”他喃喃,“这么漂亮的眼睛,现在只装着我。”
第10章 他逃,他追
耳边是老师在讲台前用对着话筒讲课的声音,间或还能听见教室里有人轻轻咳嗽或是翻书的声响。
除此以外,便是细微又粘稠的水渍声。
向阳仰躺在椅子上,半闭着眼,被迫张开了嘴。
一切与今早的梦境那么相似,不同的是,他在迷蒙间看见的并不是黑雾,而是付尘雨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
付尘雨的视线中满是对他的迷恋,同时带着令人颤栗的狂热。
“好像在做梦一样,”他在向阳耳畔低语,“小阳,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向阳眼眶湿润,用力摇头。
“不可能的,”付尘雨的语调染上了一丝幽怨,“你刚才明明一直在看我。不止刚才,你一直都在看我。”他说着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甜蜜的片段,恢复了笑意,“我都知道的,因为我也一直在看着你。”
他说着又把嘴唇覆了上来。
向阳不敢过度挣扎,怕会产生不自然的动静,引起旁人注意。
他后悔坐在最后一排了。
若是能待在一个更显眼的位置,想来付尘雨不至于如此放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付尘雨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面颊,转而向下,隔着衣物滑到了不太合适的位置。
离下课还有至少二十分钟,若是这么顺从下去,天知道付尘雨还会做出多荒唐的事。
向阳眨了一下眼,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溢出来。
他鼓起勇气,在付尘雨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付尘雨倒抽着气,发出不自然的声响,同时仰起身来。
周围似乎有人看了过来,但向阳已经不顾上去确认。他缩着身子狼狈地沿着椅侧往下滑,勉强着蹲在了地上,之后低着头用别扭的姿势朝着另一侧横向挪动了好几步。
确认已经同付尘雨隔开了至少四五个座位,他才从椅子下钻了出来,却也不敢回头,捂着脸半趴在了书桌上。
希望没有人在看他。
他现在面颊通红,眼眶湿润,嘴巴涨涨的,可能有点肿了。
他试着舔了舔嘴唇,舌尖捕捉到了一丝类似铁锈味道。
就这么缓了会儿,他转头看向依旧待在原位的付尘雨。
付尘雨坐直了身体,低着头,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
鲜红的血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无比显眼。
他沉默地盯着血痕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之后低下头去,用舌尖一点一点地把那小片血迹舔舐干净。
向阳目瞪口呆。
察觉到了向阳的视线,他侧过头,眼神中没有半分怨怼,相反的竟显得温情脉脉。
他的下唇一侧明显的肿了起来,此刻依旧有鲜血隐隐溢出。
向阳不敢再看,重新低下头去。
他的余光隐约察觉到付尘雨又从包里取出了什么,然后放在了桌上,之后俯下身书写起来。
是那本笔记本吗?
付尘雨又在写些什么?
向阳好奇,却万万不敢去确认。
下课铃声刚响起,向阳一股脑儿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进了书包,之后顾不上拉起拉链,便猛冲出了教室。
一阵狂奔离开了阶梯教室所在的教学楼后,他气喘吁吁,回头再三打量。
确认过付尘雨并不在身后,他依旧不敢不敢掉以轻心,抱着书包再次小跑了起来。
终于回到寝室,他累得快要虚脱,心中暗下决心,下个礼拜必须翘课。
褚非凡正坐在桌前摆弄电脑,见到他后表现出了远超以往的关心,立刻抬头观察了起来,接着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那么狼狈,”他好奇地问道,“有人在后头追你吗?”
“不知道,”向阳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可能有,我不确定。”
褚非凡没听懂:“什么意思?”
“我遇到付尘雨了。”向阳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我怕他跟着我。”
“不至于吧,”褚非凡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对他那么提防?”
向阳哪里说得出口。
见他眉头紧皱一声不吭,褚非凡识趣地没有追根究底,而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那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是想要追求你吗?”
向阳被问住了。
他试图从混乱的大脑中理出头绪,却不得其果。
“变态会有追求的概念吗?”他反问,“他的‘追求’好像完全是物理上的那种,那种追。”
“嘿!”褚非凡不知道为什么兴奋起来了,开始胡言乱语,“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向阳怒指:“闭嘴!”
他气哼哼地站起身来,心想着,自己虽然不聪明,反应迟钝,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至少方才,他还是成功保护了自己的。
然后他一脸严肃地向褚非凡宣布:“我最近不会再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推理社的全名其实叫“侦探小说爱好者同好会”。
顾名思义,本质上是一群小说爱好者。
社团活动内容丰富,但相当一部分是线上的。他们有一个专门的网络论坛,里面细分了不少板块,鼓励大家自由创作或是分享阅读心得,氛围很不错。
向阳每次书荒了都会去书评区淘宝,阅读时有感而发也会去讨论区畅所欲言。
社团成员总数不少,但绝大多数仅限于这样的线上交流,很少参与到线下的活动中。
线下活动其实也挺丰富。
社团负责人时不时会使用社团经费在活动室的书架上添置一些近期在论坛上获得好评的书籍,社员可以在活动室范围内随意借阅。每个月还会定期举办读书会活动,鼓励大家面对面的交流心得体会。有创作爱好的社员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大家阅读自己的作品,获得反馈。
除此以外最频繁的,便是各种剧本杀和桌游活动了,一般只有特别爱热闹喜欢社交的人才会经常参与。
作为一个标准的社牛,向阳对这类活动十分热衷,入社后没多久就跟经常组织活动的核心成员彻底混熟了,连带着褚非凡也被迫一起融入了集体。
在忍痛放弃这项爱好的同时,向阳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平日里会经常出现在社团活动室的,基本都是一些标准的性格外向者,付尘雨在其中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只是来借阅社团书籍也就罢了,他还经常主动报名参加剧本杀之类的活动。几乎向阳每次出席都能看见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放在几天前完全是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甜蜜猜测,此刻却变得无比渗人。
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付尘雨着了迷似的亲吻他的嘴唇,用湿润又甜腻的语调告诉他“我一直在看着你”。
向阳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付尘雨的爱情表现形式太过诡异,他无福消受。
那之后的一周里,社团群里组织了两次集体活动,向阳都没有参加。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付尘雨在校园里偶遇十七次,交谈零次。向阳翘掉了选修课,购买了能遮挡部分面容的帽子,并且刻意地和褚非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向阳觉得有必要和付尘雨好好的谈一谈,又不敢主动邀约。
奇怪的是,付尘雨一次也没有联络过他。
他时不时出现在向阳附近,在不经意间对视时朝着向阳露出微笑,却并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阳因为两次被强吻而产生的那点不安逐渐消失,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丝动摇。
有没有一种可能,付尘雨只是因为缺乏人际交往的经验,所以行事才显得不太合常理。虽然在本子上写了很可怕的话,可是实际上他并没有去实践。
至少褚非凡还活得好好的嘛。
要不要主动一点,去搭个话,跟他好好地聊一聊呢?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当天晚上,向阳接到了贝贝打来的电话。
“你明天也不来啊?”贝贝十分惋惜的样子,“在忙什么呀,好久没见了,怪想你的呢。”
向阳傻笑了两声,但很快猜到了她打这通电话的真正意图:“你们明天人不够是不是?”
明晚的剧本杀活动,群里已经喊话了两天,但响应者寥寥。
原因很简单,这一次的游戏剧本是社团成员自创的。而根据之前的经验,此人创作热情有余但能力不足,每次拿出来的本子都不怎么好玩儿。
贝贝作为副社长,不想打击成员的创作热情,想试着替他把这个局给组起来。
若是平日,向阳是不介意凑个热闹的。
但如今,他虽然已经有了要与付尘雨沟通的念头,却还是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同付尘雨线下接触。
犹豫了会儿后,他问道:“现在名单里都有哪些人呀?”
贝贝一一报了人名,并没有出现付尘雨的名字。
“就这些了。”她告诉向阳,“经常参加的人我都问过了,你也不来,我们就组不起了。”
“你居然把我放到最后才问?”向阳不满,“太不给面子啦!”
“褚非凡说你不会来的,”贝贝叹气,“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来啊,”向阳说,“加上我就够了对吧?不会再增加别人了是不是?”
“是啊!”贝贝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你真靠得住!”
挂断电话的短短五分钟后,向阳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贝贝在社团群里发了一条通知,宣布明天活动的人员已经凑齐,八点社团活动室准时集合。
有人问她是谁顶上了这个关键的位置,贝贝当即在群里艾特了向阳。
参与成员纷纷赞美他是关键先生。向阳汗如雨下,紧绷着在群里发了几个表情包作为回应。
付尘雨就如同平日那般一声不吭。
社团群里话痨不少,非常热闹,每天能刷上上千条信息,平日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屏蔽。
向阳暗暗祈祷,最好付尘雨不要看到这几条信息。
第二天下午,他试探着私聊了贝贝,确认了参与人员并无变化,暗暗松了口气。
褚非凡对于他参与活动感到非常惊讶:“你不是说最近都不去活动室了吗?”
“不太好拒绝,”向阳解释,“只缺最后一个人,我不去,他们就组不起了。”
褚非凡点评道:“你有点讨好型人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向阳笑道,“倒是你,为什么不去?”
“悠悠写剧本杀的水平和我们上次去的那个狗屁密室有一拼,”褚非凡说,“玩起来太让人烦躁了。再说你也不去,我当然懒得凑热闹。”
“但现在我去啊!”向阳强调。
褚非凡拒绝:“又不缺人了。”
“不参加也可以去旁观嘛,”向阳笑道,“你有别的事儿吗?”
“我拒绝贝贝的时候说了走不开,现在再过去不是穿帮了吗?”褚非凡很坚定,“烂剧本就算只是围观也让人痛苦,我还是不找罪受了。”
向阳遗憾地同他告别。
离开宿舍后,他心中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啊,就算不参加游戏,也是可以去社团活动室的。所以确认人选到底有没有变动根本毫无意义。
向阳流汗了。
但此刻距离八点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关键时刻放鸽子,一定会被其他参与者追杀。
褚非凡说得没错,他确实有点儿讨好型人格,很不擅长拒绝他人的请求,并且总是尽可能地避免给人添麻烦。
向阳一路担惊受怕,终于来到社团活动室时忍不住心里打鼓。
活动室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贝贝正在布置现场,一见到向阳,立刻笑着上前跟他打招呼。
向阳在回应的同时警惕地在活动室里观察了一圈,确认过书架旁那个位置空无一人,终于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后,他兴致高涨,主动地帮着贝贝一起布置起来。
道具并不复杂,都是一些塑料材质的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的。向阳根据贝贝的要求把它们安置在了活动室的各个角落,靠近书架时,他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付尘雨专用的矮桌上依旧摆放着书本和笔记,垒得整整齐齐。
想到其中内容,向阳不禁有些慌张。
这么夸张又扭曲的东西,万一给旁人看到了,那就太可怕了。付尘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就算付尘雨无所谓,他可不想陪着一起社死。
正想着,一位怀里抱着一摞卷轴的社员风风火火地走进活动室。
那卷轴尺寸不小,他转身时一不留神,尾部扫到了付尘雨的桌子。
桌子一晃,上面垒着的书本顿时向前滑动。
向阳惊慌失措,情急之下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飞蹿过去猛扑在了桌上,把那些内容不堪入目的玩意儿牢牢护在了原位。
“你小心一点儿啊,”贝贝转身叮嘱,“那可是付尘雨的东西!”
那位社员赶忙远离。
向阳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低下头,看到的是熟悉的笔记本封面。
好险,差点儿大家就要一起欣赏他的果体捆绑画像了。
所幸除了他,整个社团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对付尘雨的物品感兴趣,这些东西大剌剌地摆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被人打开看过。
但这实在是个不安定因素。
好想把它们都藏起来。
向阳偷偷打量四周。大家都在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横移了几步,拎起了自己进门后随意摆放在一旁的背包,又快速地横移回了桌前,接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笔记本,塞进包里。
底下的书本就算了。都是原文书,应该不太会有人去翻动的。
拉上拉链后,他缓缓舒了口气,轻快地转过身去,视线掠过活动室入口,瞬间被吓得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他。而他依旧紧盯着门口。
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正半倚在门框上,被厚重刘海遮挡的眼眸牢牢地黏在向阳身上。
“付尘雨,你怎么来啦?”贝贝有些惊讶,打过招呼后小声嘀咕道,“像鬼一样,都把向阳吓坏了。”
付尘雨并没有回应她,依旧凝视着向阳,缓缓走了进来。
向阳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
付尘雨走到了他跟前,看了看自己的书桌,又看了看向阳的背包,浅浅地点了点头,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向阳把包攥得紧紧的。
难道他没有发现?不太可能吧。
慌乱之际,付尘雨当着他的面翻开了桌上剩下的书本。
就如同上次所见到的那样,书本内部中空,夹着厚厚的一摞照片,看得向阳心惊胆颤。
“嗯,”付尘雨点了点头,重新把书本合拢,放回了原位,“这些就不能给你了。”
他说着抬起头来,对着向阳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
难道笔记本是可以给他的吗?
混乱之际,付尘雨又说道:“要是有交换就更好了。”
“……啥?”向阳发出茫然的声音。
付尘雨站起身,盯着他看了会儿,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也没关系,我已经有很多了。”
向阳完全听不懂,傻傻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差不多开始了哦,”背后传来贝贝的声音,“本子里四男四女,和实际参与人员性别对不上。你们是想要完全随机呢还是牺牲一位男同胞反串一下?”
立刻有男生发言:“我可不要反串!”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有女生起哄,“试试呗。”
“这样吧,”贝贝说,“有没有哪位男生自告奋勇一下?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彻底打乱随机抽。”
向阳环视了一圈,见其他男同胞都不做声,于是举起手来:“我来吧?”
他是不介意这种小事的。
“好,那我们就现在开始,”贝贝宣布,“男生在我的左手边抽卡,女生和向阳在我的右手边抽卡。”
终于可以远离付尘雨,向阳赶忙走了过去。
他把背包放在了远离付尘雨的角落,在女生卡牌中随机抽了一张。
打开一看,卡片上除了姓名和身份外,居然还有精美的人物立绘。
“谁画的呀,那么厉害!”向阳赞许完毕,很快发现了端倪。
画面乍一看精致无比,实际人物右手长着六根指头,脑袋上顶着三个发旋,其中还有一撮头发是从下巴上长出来的,根本禁不起细看,无疑是AI制图。
还不如付尘雨画的呢。
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回头打量了一眼。
付尘雨正伏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向阳赶忙收回视线。
剧本创作者悠悠给每个人发放了对应的人物剧本。
向阳有点儿心神不宁,看得特别慢。
他所扮演的角色名叫花霏璃,是玄花宫宫主的义女,生得明艳动人,号称天下第一美女,追求者无数。而她却只醉心武学,扬言此生不嫁。
在她十九岁那一年,她的养父玄花宫宫主不顾她的意愿,坚持要为她寻觅一位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