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竟是我亡妻by应观渺
应观渺  发于:2024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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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家。”
看到过卿尘被自己烦得蹙起眉宇,慢半拍地转首回眸,最终点头应下,称得上是无比乖巧,万苍悬着的心可算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翌日清晨。
万苍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尽管动作幅度很小,他身旁的过卿尘仍会由于蛇类的生物本能,猛然惊醒。
待万苍整理好一切,出门前下意识地回首一望。
只见过卿尘那头垂地的银白发丝披散在床榻上,纤长的睫羽轻颤,半个人都蒙在自己新买来的那床被褥里,嘟囔着翻了个身,看起来就迷迷糊糊的。
其实过卿尘在装睡。
但万苍很吃这一套,他心满意足,轻轻锁上门离开。
过卿尘阖眸听着门板发出“吱呀”声响,就知道万苍又出门去了。他不言不语,但默默地将“等人回家”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过卿尘自认为是条信守承诺的好蛇。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抓走,但还是尽可能地待在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偶尔出去逛逛,也不走远,并且一定会在天黑前赶回家。
因为万苍每天都会在日落前带吃的回来,基本上都是满身倦意,有时念叨个不停,有时连一句话都不说。
前一种情况大概是和人发生了争执,而后一种情况,约莫是太累了。
但食物定是要两个人一同分享的。
过卿尘边咀嚼,边盯着万苍发呆。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万苍根本不在乎自己有多累,按照这人的话来说,“顶多睡一觉呗,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
过卿尘垂眸凝视沉睡的万苍,然后翻身躺上床,心绪万千。他不过是一条小蛇,又怎么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这人回家第一眼就想看到自己。
某日,万苍受了一肚子气。他推开木门时,心浮气躁,左顾右盼地寻找自家小白的身影,在看到过卿尘后,劈头盖脸地问了个蠢问题:“小白,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过卿尘冷冷地瞥了万苍一眼,嘴角略微上扬,破天荒地动了动唇,“你是个傻子。”
声若冰封的山泉,毫不温柔,但就是万分动听。
还得是他家小白,光蹦出一个“傻”字,就足以令人捧腹大笑。
万苍陷进过去的回忆之中,神情轻松,笑得前俯后仰,眼角溢出几滴眼泪,仿佛回到了与过卿尘同住的那段美好时光。
他起身时,感到有一道无比凌厉的破风声,从背后袭来。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万苍唇角笑意瞬间收敛,暗暗腹诽着“该死的现实”,反应极快地闪身避开,下意识地抬起手腕:“剑来!”
他喊了个寂寞。
本该落到手中的佩剑没有任何反应,万苍猛然一拍脑袋,面色讪讪地收回了手。
妈的,差点给搞忘了,这个节点上,他的鸿念剑分明已经丢了才对!
那柄再熟悉不过的息冰剑,犹如一道闪电,自天际飞来。它通体散发着荧荧蓝光,万千剑芒当空笼罩,剑尖直指下面的万苍,死死锁定了目标。
强大的灵力波动,瞬间扭曲了空间。
“魔尊万苍,”过卿尘眉头紧锁,步伐沉重,冷若冰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近乎一字一顿道,“今日于雪岚峰顶,无故屠杀上千人……”
“——其罪,当诛。”

万苍缓缓抬眸,直面来人。
过卿尘白衣胜雪,神情肃穆,步履平缓但坚定,咬在口中的“诛”字尾音落下时,冰蓝剑芒大盛,于半空停留的息冰剑,忽地急速旋转。
宛如飓风席卷,灵力波动朝四面八方挤压横扫。
好,好得很……
一出手就是迅猛的招式,又狠又准,真不愧是本尊的爱人!
万苍挑眉以对,默不作声。
他抬起双掌,星驰电走地翻转,旋即分化出无数道形如魑魅的东西,墨汁似的黑影尖啸冲击,硬生生地扛下了这锐利无比的剑阵。
“轰——”
魔气与灵力对冲,霎时硝烟四起,尘土飞扬。
溪畔泥地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万苍险些一脚踏进别云溪,好在紧急关头倒退了半步,稳住身形。
他垂首看向指尖,发出不满的“啧啧”两声,太久没使用自己的原身作战,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对面的过卿尘唇线紧绷,一言不发。
他抬手召回息冰剑,剑光回转,如同匹练般横飞刺出。
俨然又是一道杀招!
万苍被迫侧身闪避,又化被动为主动,主动迎上过卿尘,后者招招直攻万苍的喉间、心脏等命门处。
二人瞬息过了几百招。
直打得溪水砰然四溅,不远处的树林连根摇晃,惊鸟扑翅起飞,游鱼退避。
可谓是有来有回。
而万苍本就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日常游走于生死一线间,在过卿尘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反倒感到异常熟悉,逐渐进入状态。
浑身气息不退反增,节节暴涨。
他终于,找回了些许以往对上过卿尘时的手感。
魔域众人诚不欺我啊……
域间流传的那句“打是亲骂是爱”,竟是天大的实话!
对了,这样才对。
自己是该死的魔尊,面前的人,则是如同清风明月一般的仙君,他们二人但凡对上,本来就该这样……
如此缠斗下去,至死方休。
万苍困在祝鸿那可怜兮兮的身躯里,太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就连那日对左霈出手,也只破了七煞阵,实在没能够打个尽兴。
如今,剑影劈头盖脸地砸落,他的感受就只有一个字:
——爽!!
万苍并指格挡住息冰剑,略微偏头,半眯的桃花眼瞬间睁开,斜斜一挑,长剑倒映出其中那一抹狠厉的色彩,似笑非笑:“我的好仙君,你可千万别心疼我呀……”
他打得逐渐兴奋起来,连眉梢的弧度都写满了“认真”二字,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弦都搭对了位置。
畅快极了!
在万苍眼里,过卿尘还是受到仙门条条框框的束缚太深,就连那些所谓“杀招”,都实在太过于温柔了。
那人就该瞄准自己的心脏,瞄准自己体内魔域的“核”,出手再狠点也无妨!
万苍忽然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发现了一个事实:现在的过卿尘,似乎并不知道那颗“核”在哪呢。
所以哪里像是要取自己的性命?这样当然是打不死人的……
——反而像是在调情。
过卿尘不知道万苍在寻思什么,但他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那句宛如调笑般的话语,他蹙眉不答,只是唇线愈发绷直,捏紧了手中的息冰剑。
剑光呼啸,白色衣袂随风飘动。
过卿尘闪身出手,动作快如闪电。
冰冷的剑意滔天,寒光激起层层涟漪,空中卷起无数飘飞的素尘。
一朵、两朵……无数朵雪花瞬间形成,就此汇聚成汹涌的巨浪,朝着万苍当头压下。
“来的好!”万苍哈哈大笑。
他掀起眼皮,就能瞥见过卿尘清晰的侧脸线条,知道过卿尘方才的表现,应该是害羞了,于是五指成爪袭向那人面门,又不着痕迹地改变轨迹。
他家小白这么漂亮的脸蛋,可不能毁在自己手里啊。
自然是要好好保护起来的。
两人看看起打得热火朝天,地动山摇,但万苍心头无端涌现着阵阵酸意,一阵接一阵,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自己是知道过卿尘身份的“现在”。
而面前的过卿尘,则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过去”。
用眼前已经发生,和即将到来之事,去批判的过往的种种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愚蠢”。
万苍身为半文盲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当然也不会对前来诛杀自己的过卿尘,生出任何其他情绪。
身为魔尊,万苍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生出那名为“怨恨”的情绪。
或许曾经渴望过谁来拯救过无助自己,但那只是奢求……
没有神明会倾听蝼蚁的心声。
——还不如自救!
万苍不否认自己在雪岚峰屠杀上千人,事出有因,但也无法为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而辩解什么。
无论过卿尘是否暴怒,是否保持理智,是否会听他说话……
万苍都不会出言解释。
他不需要过卿尘知道所谓的“苦衷”,也不指望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在这位仙门魁首的面前,把自己塑造成如假包换的好人。
因为实在是没有必要。
毕竟手起刀落,血花四溅,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杀了就杀了呗。
在仙门中人的眼里,魔尊这种令人厌恶的东西,合该灭绝才是,所以万苍连保持呼吸都是错的。
大、错、特、错!
既然魔尊罪不可赦,那么“其罪当诛”这四个大字,轻飘飘地落在自己头顶,又有什么问题呢。
过卿尘甚至没有骂自己,只是字字铿锵有力。
他自然“当诛”,活该受那千刀万剐的酷刑!
但万苍看到过卿尘堪称绝色的脸蛋以后,仍然下意识感到心虚,因为面前这人,不仅是与魔尊对立的仙君,是与少年时期自己结成道侣的爱人。
更是两世以来,名义上的师尊。
万苍生怕他对上的不是息冰剑,而是炼魂鞭,更害怕被过卿尘一把丢回奉安祠里,重新跪下。
堂堂魔尊,丢脸。
万苍跟过卿尘对战,仍敢如此分心,正是因为绝对实力带来的自信。他忽地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莫名想狠狠往脸上呼两个巴掌,好叫当初的自己清醒清醒。
本尊之前莫不是脑子抽了吧?
“祭奠”小白就不能摆摆果盘,送点花圈什么的,非得杀这么多人吗?退一万步来讲,魔尊少杀点儿人就会缺胳膊少腿吗?
他妈的,非得搞什么“排面”啊。
而且,“亡妻”分明就还没死呢……这会儿不就火急火燎地赶来讨伐本尊了吗?!
他方才觉得烦闷,甚至自欺欺人,翻来覆去,把手洗净,无非是怕自己见到过卿尘的脸,下不去手。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万苍深知自己有多如繁星的缺点,但唯有一个优点,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他向来敢作敢当。
息冰剑组成的剑阵,万苍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应付起来还算自如。
只是场景相似,人却并非当时人,自己的心境也大有不同。当年的他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还来溪边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貌,更不会想到过卿尘这么快就会追来。
但实际上,过卿尘能够轻而易举地追踪到万苍的踪迹。
不仅因为过卿尘天生对于魔气敏感,灵力自带净化效果,还因为方圆百里,出现滔天魔气的,唯有雪岚峰一处地方。
万苍每次要杀人,动手前基本不会刻意收敛气息,他只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下一秒,果断地掐住面前仙门弟子的颈脖。
那仙门弟子当即被掐得眼白翻起,无力地摆动着双腿,随后“咔嚓”一声传来。
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万苍如此一番操作,杀了不知多少人,等他“哎呀”一声,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欣赏自己单方面屠杀的战场,唯有黑漆浓稠的一片混沌色彩。
阴冷暴戾的魔气冲天而起,笼罩住整片鲜血流淌的区域。
所以在过卿尘眼中,万苍就是明晃晃的活靶子,还是自行移动,行踪飘忽不定的那种……
他身为仙君,怎会放任魔尊继续作恶,自然会第一时间赶来。
过卿尘知道,他和万苍之间有过无数次交手,但基本都是难分伯仲。虽然他不愿承认,但非得认真比较的话,其实自己会略微落于下风。
因为经历第二重天劫没多久就继任了“仙君”之位,对战经验不足。论神魂强度,不及在万魔窟中实打实地挨过五年,向死而生的万苍。
对上万苍的人皆知,这位魔尊的打法没什么章法可循,概括而言,就只有三个字:
——不要命!
正如现在。
万苍反手一捞,死死握住过卿尘手中的息冰剑,不顾那只右手上鲜血直流,反倒将剑尖寸寸怼进自己左胸之中。
那五指修长苍白,在温热殷红的液体反衬之下,构成一幅诡异而绚丽的画卷。
“你!”过卿尘一个踉跄,被自己的佩剑带到万苍的身前。
他不知道万苍又犯了什么病,下意识觉得不对,但息冰剑上传来的力道重若千钧,一时间,竟无法将剑从万苍的胸膛抽离。
二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刚起的风声也消失无踪。
“好仙君,”万苍俯身贴近过卿尘,嗅着其散发的清新莲香,唇角那一道血痕自上而下流淌,脸颊绽放的笑容邪媚而迷人,“敢问你,还记不记得从前茅草屋里的那位少年?”
“他早已死去,死不瞑目……”
“——却还在苦苦等你回家呢。”
【作者有话说】
万苍:战斗爽,嘻嘻。
过卿尘:不嘻嘻。

……本君什么时候,在哪里答应过谁吗?
过卿尘心中狐疑。他身为仙君,是魔尊万苍的宿敌,深知眼前之人,对于战斗这件事情的态度极其认真。
万苍似乎总对他的到来,严阵以待。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过卿尘和万苍甫一动手,后者必定会聚精会神地锁定眼前的过卿尘,次次做到全力以赴,只求打得酣畅淋漓。
这是为了表示对敌人的尊重,更是对自身实力无比自信的表现。
万苍甚至会做得更绝。
因他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常常皱起眉头,于几息之间,探查出企图在场围观仙魔两大头打架的路人,随后发出一声嗤笑。
这些都是与本尊、与过卿尘,毫不相干之人,待在这看戏玩儿呢?
万苍感到十分不爽。
“咻。”
“咻、咻。”
他冷着脸,像拔萝卜似的,亲手拎起这些仙门弟子,或踹或丢,直到将所有旁的人送出百里开外,动作坚定,并且不厌其烦,活似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驴。
这是在捍卫自己所处的战场,抑或是在宣誓主权。
睁大你们无用的双眼,好生瞧瞧,你们仙君只有本尊能揍,知道吗?
算了别看了。
——赶紧的,滚蛋吧!
不然等下杀爽了,毫无顾忌,都不知道这些小喽啰的尸体该堆在哪,过卿尘又得跟他急。
一般这种时候,过卿尘就会面无表情地立在旁边,难得不会出手阻拦。他深知这会儿的万苍眼里只有自己,堪称是一心一意地等着跟自己打架,以至于根本就不想分给其他人多余的眼神。
如此一来,懒得杀人。
过卿尘心道“这样也好”,其实变相保护了那些仙门弟子,自己没必要管。
万苍很少给过卿尘使绊子,只因他心知肚明:本尊,现任魔尊的实力乃是当世顶尖,事实正是如此,无可辩驳。
在仙门弟子眼中,最具有有含金量的,就是那张登仙阁天榜。
天榜第一自然是现任仙君过卿尘,紧随其后的,是上任仙君洛藏客,衍无宗宗主季秋明,副宗主卜月语等人。
天榜从来没有将魔族纳入排名的先例,长此以往,导致仙门弟子默认这张榜单是独属于他们的。
但那神秘的登仙阁阁主,掰着手指头,细数过卿尘和万苍交手的次数和结局,瞠目结舌:
——平手,平手,还是平手……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竟然每一次都是平手!
登仙阁主揪着额顶那两撮黑白双色的长发,提笔落字时,发出无声的叹息。他这间登仙阁成立了百余年,仙君和魔尊也是百代更迭,手里着一张天榜,并未记载过任何一位魔族的名字。
原因无他,不过是实力不够呗。
就连那作威作福的老魔尊,也是被过卿尘一剑吓尿裤子的货色,距离登榜,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如今偏偏半路杀出个新任的魔尊。
魔尊万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还能跟现任仙君过卿尘,斗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低。
登仙阁阁主抬手抚摸左胸,感受着那颗“砰砰”跳动的良心,长吁短叹,最终决定秉持着“公平”的理念,一咬牙,重重地落了笔。
“罢了罢了!”
不管魔尊是威名也好,恶名也罢……既然实力摆在那,他必须得将其大名添上去,格外破例一次又能如何?
这举动自然引来了一片叫骂声。
而当时万苍远在千里之外的魔域,偶尔藏匿魔气,去到仙家地盘上,也是百无聊赖地乱逛,他甚至琢磨起“要不要带着自家下属去偷玄机塔”。
不曾关注过登仙阁的天榜。
就算万苍知道了,也只会不屑地冷笑,痛批八个字:“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瞧瞧,你们仙门中人!
所以,最看不下这张最新天榜排名的,自然是拥护过卿尘,将之奉若神明的仙门弟子们。但凡他们路过,定要驻足欣赏永远高悬的“过卿尘”三字,而后对着“万苍”的名字,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恨不得赶紧把那名字划去,或者将这不准确的榜单撕毁。
排的什么东西啊,过街老鼠一般的魔尊,还能跟我们仙君并排。
——就凭他也配?
彼时,一连好几个月,登仙阁门口斗大的三字招牌,都被腐败的菜叶和发臭的鸡蛋,狠狠招呼了一轮又一轮。
负责清扫登仙阁的几位人员,心道“跟着不靠谱的上司,简直是倒了大霉”,但又垂涎那极其丰厚的报酬。
阁主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干就干呗,累点吧,还能怎么着呢。
所以这些阁员总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打着哈欠,偷偷钻出来打扫。
登仙阁阁主没想到仙门中人也使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登时被吓得缩在阁顶,日日夜夜对着那棵东岑树念叨:“主神保佑啊,主神保佑……”
“本人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做了一件不违心之事啊!!”
他手里这张天榜,从古至今都是按照实力来排的,至于什么魔族仙门,都可以称得上“次要”之事。
登仙阁阁主问心无愧。
但主神早就已经陨落了,身化山川湖泊,草木精华,又或者是轻柔的春风,以及狂暴的寒风……
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声音,回应那份祈祷和期待。
登仙阁阁主不想再生事端,吩咐属下“切记,要夹紧尾巴做人”,就连他自己在内,那几个月都只敢悄悄地出门。
直到后来。
再次公布的天榜卷轴从登仙阁阁顶,向下方猛然铺开,丝绸质地的卷面长得离奇,顶上歪歪扭扭的“万苍”二字,和飘逸潇洒的“过卿尘”三字仍然并列。
反差感极其强烈。
但如此并排,就不像是死对头了,反倒像一对并肩前行的挚友。
“万苍”二字的旁边,沾染了大块大块的墨渍,黑色的粗体线条覆盖在字体上方,显然是写了又划,涂了又写……
——足以看出,执笔之人是何等的纠结!
登仙阁阁主迫于无奈,最终还是亲手做出了调整。
什么“公平”啊,什么“实力”啊……
登仙阁长久以来,都开设在仙门的地盘上,既然名字里都带个显眼的“仙”字,他当然还是得先把自己的饭碗给保住。
如此,方为上上之策。
登仙阁阁主暂且没有两全之法,只好哄骗自己,以求个心理安慰。于是这带着横线和墨汁的“万苍”二字,就成为了阁外一道另类的风景线。
这引得前来观看排名的仙门弟子捧腹大笑,他们笑着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心悸。
以及莫名的悲哀之感。
无论如何,这位恶名昭彰的魔尊,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挤进他们仙门专属的天榜里来了……
真是要命!!
仙门弟子只敢看那天榜一两眼,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宗门去了。
还能怎么着。
唯有赶紧回去加紧修炼,争取有朝一日,能将魔尊万苍给踩在脚底下!
魔尊万苍,一时间成了反向激励仙门中人修炼的代名词。
令人感到好笑又可悲。
过卿尘虽然不关注身外之物,但由于花长舟时常下山游历,并且关注登仙阁动向,于是也就从自家大徒弟的口中,得知了这件连万苍本人都不知情的趣事。
过卿尘不说了解万苍,但理解那人的自负。他更知道,即便万苍掌握了许多蛊毒和阵法,依旧不屑于对着自己玩弄。
——因为过卿尘本身也是如此。
他不愿承认,自己每每对上万苍,都会下意识感到棋逢对手,莫名生出“如果这个人不是魔尊就好了”的感慨。
过卿尘眸光闪动,思绪陡然回转,手中力道随之一松。他视线落在万苍鼻梁那颗如墨的小痣上,回想着刚刚那番带有质问色彩的话语,身形微怔。
——如此说来,难道是自己曾经答应过眼前的魔尊什么吗。
不应该。
比起惺惺相惜的对手,过卿尘更了解自己的性格,一言九鼎,亲力亲为……他搜肠刮肚地回忆,但就是没有想起半分与“少年”和“茅草屋”相关的记忆。
所以,这位魔尊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万苍像是觉察不到那穿心的疼痛,双眸深处闪动着疯狂色彩,嘴角笑意扩大,对着过卿尘持续输出:“这样吧,就让本尊来提示提示你。”
“仙君,你可曾无意间落到过远离仙魔之争的凡间?”
“有没有变回过原身?”
“又有没有向谁讨过封?比如说,一位看起来就很穷很惨的少年……”
万苍口中的“少年”,正是当时被两股势力所追杀逃窜的自己。
他确实死过一回。
在亲眼目睹他家小白,也就是过卿尘,被雷劈得就地消散以后,万苍的整颗心就像草木凋敝一般,彻底枯死。
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灵魂似的。
所以,后来赶到的老魔尊,不费吹灰之力地带走了潜逃的万苍,要剥离上好的根骨,然后炼化其中蕴含的气运,只为化为己用。
万苍有时候觉得世人都太过天真。
什么“绝世根骨”,什么“三生沾福光”的好气运,那仙门长老只看过幼时的自己一两眼,便敢如此妄下论断……简直荒谬至极!
这副身躯,从前弱小不堪,分明只会招致祸端。
万苍从未向过卿尘言明自己的过去如何悲惨,他一心只想活着,所以拼尽全力地躲避追杀,努力活下去。
当初救下小白蛇的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当时的万苍身负重伤,而落在不远处的过卿尘,虽然也遍体鳞伤,但还有气,连摆动的尾尖,都充满一种美感。
倔强,而富有生命力。
宛如冰雪消融过后,开春时节,大地上冒出的第一棵嫩芽。
而且,这世间没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唯有当时捡到的这条银白小蛇。
……好吧。
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漂亮”。
万苍在这一点上懒得说谎。
银白的小蛇鳞片冰凉顺滑,如月光般皎洁,赏心悦目;化为人身的仙君鼻高唇薄,剑眉星目,周身气质清冷,高不可攀……
却更令人心生亵渎的念头。
——过卿尘无论是蛇身还是人形,都真他妈的好看啊!
万苍向来不吝于赞美过卿尘,也大概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求。他觉得,大不了就这么养一条属于自己的蛇。
大不了一直这么过下去。
过卿尘在万苍身边化为人形后,未能恢复记忆,只是偶然间碰到了万苍的手腕,心底霎时有一道模糊的念头浮现,提醒着他:捡到自己的这个人,根骨极其上乘!
自己应该引他……
咦,应该引他,如何来着?
“小白,吃饭啦。”万苍突如其来的话语声,打断了过卿尘的思绪。
过卿尘纤长的睫毛扑扇,听到肚子发出“咕”的一声,沉默地坐到四条腿长短不一的饭桌边上。
万苍喊的正是时候。
他饿了。
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得等等再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和那人一起吃饭。
蛇的脑子向来是单线程运行的,于是“修仙”这件极其重要的事,就如此被过卿尘搁置下来。
说起来,连万苍都觉得好笑,对于自己极其重要的两件法宝,那鸿念剑和观方镜,竟然都是捡来的。
万苍从来没学过剑招。
某日,过卿尘在庭院中看着万苍挥舞着鸿念剑,身形轻巧,但动作诡异,忽然灵光一现:“我教你修仙。”
万苍:“……啊!?”
过卿尘做出的承诺,无比珍贵。就算没有“师徒”的概念,他也是发自内心地想教导万苍。
或者说,万苍没有受过系统行的训练,他那称不上练剑的剑招姿势,全是看来的、听来的,偷来的……以及自己摸索出来的。
——实在是不堪入目,令人发笑。
以至于沉默寡言的和过卿尘,竟然硬生生地冒出“想冲上去纠正”的念头,蹙起眉头,忍不住冷冷打断:“错了。”
这也不对,那也错得离谱。
哪有人就这么握着剑,都能握出一股“贪生怕死”的味道的?
过卿尘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刺激。
他猝然想起了该如何引灵入体,又该如何握剑、挥剑。经历过第一重天劫的妖仙,吸纳灵气,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如今开口说要教万苍“修仙”,自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万苍带上正途。
自那天以后,二人作息更加规律,通常是卯时不到便起,亥时歇下。
万苍要外出之时,过卿尘也就不再待在家中,会与之一同出行。并不是为了黏着那人,而是为了兑现承诺。
但凡能够运用灵力的时刻,过卿尘都会出手,指点万苍如何调动感受周遭的一切,如何运用体内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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