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竟是我亡妻by应观渺
应观渺  发于:2024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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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一瞬恍然,还以为各位把我们当成了魔族在绞杀,毫不留情啊。”
万苍死死地盯着面前那排人,语气冰冷。
莫易玄眉头紧锁:“这……”
“什么,雪岚峰峰主,他不是早就被魔尊万苍杀死了吗!?”
“何止如此啊,正像祝鸿所说,这人当年所做之事,将妖兽作为邪法的贡品……残忍至极,被万苍杀了也算是报应——这人怎么会还活着呢!”
“照你这么说,我们难道还得感激魔尊万苍吗!?”
“哎,我可没这么说啊,魔尊万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慎言,慎言!”
矛盾这不就转移了。
见面前的监管者们七嘴八舌,乱成了一锅粥,万苍唇边的笑意不散,继续道:“莫宗主,贵宗范迁道友十年间替其师尊,四处抓女子,行倒卖之事,您莫非也不知情?”
莫易玄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您若不信的话,现在请人去问——看看范迁的好师尊断了倒卖女子的营生,满口‘闭关’,人是否在山洞里打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莫易玄眉头越锁越深,唤来后方的一名弟子,低声交代了几句。这名弟子转身跃下高台,化作一道流光远去了。
不多久,这名弟子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对着莫易玄道:“宗主,冯长老真的不见了!”
“什么!”莫易玄顿感天塌了,望向万苍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疑:“祝鸿,你怎么会知道范迁和冯长老的事?!”
万苍微微一笑:“朔北城封城当日,弟子就是在查这件事啊……而并非登仙阁阁主所说的,引导魔族攻城——弟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莫易玄追问道:“那雪岚峰峰主又是怎么回事?他死了?”
“死了,否则死的就是我们,”万苍点点头,“莫宗主,贵宗的天残秘境,当真是谁都进得。”
“仙门大比不是拦得住魔族和三十岁以上的参赛者吗?既然贵宗自身出了乱子,我们都能被来自各门各派的道友们联合围杀,还有雪岚峰峰主在前,最后,天残秘境几近崩塌……那么,让几只魔族钻了空子,这也不难理解吧。”
这相当于赤裸裸的批判莫易玄识人不清,监管失职了。只是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却饱含质疑,叫人无法忽视。
莫易玄的脸一黑再黑,深深地呼吸空气,不再开口。
旁边的人听着万苍堪称单方面碾压莫易玄的提问,皆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但监管者们并非完全同心一致,听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人提出了质疑:“祝鸿,你为何始终不正面回应关于魔族内应一事?莫不是心虚了!”
“祝鸿,你不要避重就轻!”
“啊,这还需要弟子回应吗?”万苍眨巴着双眼,黑琉璃似的眸子湿漉漉的,模样要多无辜就多无辜:“我还以为诸位的脑子都转得挺快——莫宗主,你说是不是呀?”
非要说“勾结魔族”,没有比监管失职,放进魔族大军的莫易玄更加有可能性的。
慕沧岚所说关于“祝鸿”的种种,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能是巧合……而“祝鸿”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明晃晃的事实!
事实胜于雄辩。
“各位不要再说了!”莫易玄咬牙切齿,脸色青白地抢答道:“此前,是我们误解了祝鸿小友,我正式道歉——抱歉,祝鸿,本宗主不该这般揣测你……”
万苍笑眯眯地一点头:“好说好说。莫宗主,我师尊教导我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呀。”
他话音落下,有意无意地瞥了慕沧岚一眼,做出个“废物”的口型。慕沧岚浑身一抖,低头装死,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看来这次失败了。
万苍在岑鹭不曾收回的威压下,咳出两口血来,满不在乎地抬手擦去血迹,却叫花长舟、夙夜和程陵风三人看得十分揪心。
“祝鸿,你吐血了,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小师弟,你这吐的,哎哟,你别再说话啦!”
“小师弟,很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但我们始终和你站在一起,现在就别逞能了。”
这几句话分别来自花长舟、程陵风和夙夜,都是传音。万苍听得心头涌起阵阵暖意,却咳得弯下腰,涨红了脸,俨然是一副受到压迫没法说话的模样,冲着空气连连摆手。
“唰——”
一柄通体冰蓝的长剑划破长空,裹挟着无数寒意,“铛”的一声插在了莫易玄眼前的地面上,将人逼退了数步,同时打断了花长舟等三人没说完的话。
万苍仍在咳血,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惊喜地抬头:“师尊……咳咳!”
过卿尘从天残秘境里出来了。
“诸位,这便想算了?”过卿尘一袭白衣,飘然落地,先看了眼万苍,再将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本君还没有同意。”

“算了?本君还没有同意。”
过卿尘落地的位置很微妙, 正好站在两拨人的中间。他略微侧身,宽袖轻轻一拂,便将对面监管者们望向万苍的视线尽数挡下, 背对着万苍, 右手稍稍抬起, 是个全心全意守护的姿态。
季秋明看在眼里,无声一啧。
师弟果然很宠“祝鸿”, 剑比人先到不说,什么都没了解清楚, 落地就要帮忙主持公道。
花长舟从对面走到万苍身边,朝着过卿尘行礼道:“师尊。”
过卿尘分了一眼给花长舟,挥挥手。
花长舟归队,站到了万苍右边, 挡在夙夜和程陵风面前。季秋明“唔”了一声,跟着走到过卿尘的旁边。
衍无宗众人排成一排,除了虚弱的“祝鸿”,一宗人站得整整齐齐。
莫易玄瞄了眼插在地上,正在散发着彻骨寒气的息冰剑,试探着关切道:“仙君, 您出来了, 怎么样,是否一切顺利?”
但凡仙君再晚几息的时间出现, 都不至于如此难堪。
莫易玄打了个哈哈,试图减少尴尬。
“天残秘境已彻底崩塌, 尚且在情理之中——但三大宗之一的锦涯宗, 竟有如此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倒是头一回听闻, 本君今日受教了。”过卿尘避而不答,樱红的唇瓣翕动,声线冰凉,如同一杯浇在人心尖的冷泉:“莫宗主,若本君再晚片刻出来,或者本尊的徒弟比现在还要柔弱些,只怕是这会儿,祝鸿已经登上贵宗的摘星台了。”
摘星台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它虽然名字优美,却是锦涯宗用来惩戒犯错弟子的重地,相当于衍无宗的戒律堂。二者之间,还有些相通的地方,比如说都能够行严酷的水牢之刑、风车之刑,以及火架之刑。
前世过卿尘在外四处奔波之际,万苍作为“苍晚”,出尽了风头,被衍无宗数名弟子联手诬陷,尝遍了各种苦头。
这些刑罚之中,本尊唯有火架之刑没有受过了……
思及此处,万苍有些烦躁。他目光牢牢地锁在过卿尘背上,深深吸气,试图将那人身上的莲香味都纳入鼻腔,仿佛这么做,就能凝神静气一般。
好好师尊可真香。
万苍嗅嗅嗅,心满意足的笑容挂在唇角,转瞬即逝。
莫易玄“呵呵”两声,摸了摸还算浓密的发顶,心道“我怎么不知道‘祝鸿’到底算哪门子的柔弱,分明嘴皮子无比利落”。他嘴上却连连否认:“没有没有,仙君,您多虑了,我方才已经向祝鸿道过歉了。”
“祝鸿小友,你说是吧?”
听到莫易玄点名,万苍只好将目光从过卿尘后颈上挪走,半掀着眼皮,皮笑肉不笑。他朝着莫易玄分去不多的半个眼神,连话都懒得说,一边流血一边微笑。
这场景叫人不寒而栗。
莫易玄被万苍无声的一呛,更加尴尬地摸了摸发顶:“……哈哈哈哈。”
一旁的花长舟听见“柔弱”二字,不由睁大了双眼。
若方才师尊没有多给“祝鸿”表现的机会,这会儿,约莫能瞧见舌战群儒的精彩场面。他这个做师兄的,是真懂“祝鸿”究竟柔弱在哪了……
——柔弱在出众的小白花气质?
还是说因为师尊没和师弟并肩作战过,以至于产生了战力低下的判断。
花长舟沙包大的拳头几乎要捏不住,看了万苍一眼又一眼。
察觉到花长舟的眼神,万苍后知后觉的“噢”了声:“是的,正如莫宗主所说,他道过歉了,现在满怀愧疚。”
莫易玄:“……哈哈哈哈哈。”
他自讨没趣似的笑完,赶紧回到了监管者队伍,呆在岑鹭身边,装起了哑巴。
“师尊,师尊……”
万苍没再注意旁人,他嘴角边残留着血迹,眼睛却亮晶晶的,一声接一声地呼唤起了过卿尘——当然,不相干之人太多,他怕人尴尬,用的是传音。
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万苍开心得几乎要摇起不存在的小狗尾巴。一时间,什么仙魔身份,什么真实虚幻……统统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过卿尘转身,暂时放过了莫易玄。
他盯着万苍唇边和衣角上的血迹良久,掐了法诀替人清洗干净,这才偏过头,启唇发问:“怎么,受委屈了?”
这才多久不见,“祝鸿”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儿,身上的力量波动亦变强了。
原本要稍微俯视、脆弱无依的少年,从不久之前的平视,到如今,稍稍仰首,才能看个完整,甚至身上多出了许多肌肉线条……
过卿尘静默地打量着万苍。
从少年到成人的转变未免太过突然,他这个做师尊的,竟然有些不习惯。
万苍轻轻摇头,咬紧了下唇,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眼眶里溢出,“啪嗒啪嗒”的滚落在地上:“师尊,徒、徒儿不委屈的——在座的监管者,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徒儿怎么会受委屈呢?徒儿只是太想你了……”
他分明在落泪,但拼命仰首,模样有些笨拙的倔强,叫人一看就心生不忍。
还说什么“不委屈”?分明是逞强。
否则,断然不会哭得如此伤心。
过卿尘微微蹙眉,抬手替万苍擦去了唇角的鲜红痕迹,动作轻柔,并未觉得这个动作有任何不妥。他再抬眸之时,反手狠狠一挥,蓝光闪动,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彻底击破了岑鹭暗中释放的威压。
“轰——”
无形的狂风摧枯拉朽般卷过,逼得监管者们以灵力护体,卸去压力,却没有人敢多说过卿尘半句不是——他们这些宗主,怎么敢苛责对仙门贡献最大的仙君呢?
万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眸含感激,望向过卿尘。
过卿尘:“没事了,为师在。”
好好师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真是比情话还动听。
万苍心情美妙了不少,心道“岑鹭,本尊放你们一马”。他悄悄挪动步伐,距离过卿尘更近。
“师尊,师尊……”
万苍嗓音带着哭腔的沙哑,轻得仅一人可闻,仿佛猫爪似的,一下下挠在过卿尘的心尖。他挨得极近,几乎要将整个人贴上去,有意无意地蹭着过卿尘的腰身。
过卿尘听着一声声的呼唤,仿佛没觉察到万苍的动作。他神色平静,一如往常,只轻声说了句“别闹”。
“噢。”万苍安静地擦着眼泪,模样十分乖巧。
师徒二人正常交流,旁的监管者不曾发言,没必要针对,故而过卿尘留了手。
而刻意向“祝鸿”施压的岑鹭,可就没这么舒服了。他感受到了震天撼地般的巨力袭来,当空骤然压下,只能踉跄退后数步,神色痛苦,溢出了比“祝鸿”还要多的鲜血,挣扎着开口:
“咳、咳咳……仙君,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岑宗主请自重,本君的徒弟,还轮不到你来管教。”过卿尘瞥了一眼被莫易玄扶着的岑鹭,声音比目光更冷:“仙门百家,各有存在的意义。本君以为,既同为修仙者,要恪守的第一条原则,便是‘心有大爱’——如今看来,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这是训斥诸监管者“心无大爱”了。
这话一出,除了隶属衍无宗的五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季秋明头一回听到过卿尘在旁人面前冒出如此长篇大论,这般只陈述事实的阴阳怪气,连他都自愧弗如,他开始“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
空气中霎时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你们聊,当本宗主不存在就好。”在收获了一众人的异样眼光后,季秋明脸皮极厚地哈哈一笑,转过身。
“仙君,您这番话,未免也太……”
岑鹭听懂了其中含义,气得涨红了脸,掐诀疗愈伤势,碍于不能直接对着身居高位的过卿尘发作,只好眸含怨恨地去瞪万苍。
万苍佯装被吓得脖子一缩。
哎哟,本尊好怕怕哦。
你们仙门中人不是最喜欢仗势欺人吗?来,欺负个仙君给本尊看看呢。
“师、师尊,徒儿真的不委屈。”万苍狠狠吃了一记眼刀,明亮的双眼霎时再度盈满泪水,唇瓣不受控制般抖了起来,双手紧紧揪住了过卿尘的衣袖:“莫说这些大宗主,没有欺负徒儿,就连秘境中那些对师兄和徒儿出手的道友们,想必也只是想给我们一点压力,好让我们迅速成长吧。”
他略微外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再度开口,嗓音微颤,满含自责与歉疚。
“师尊,徒儿已经反省过了,是徒儿没用——身为仙君的徒弟,却无法替你、替大师兄,守护好各位同门,叫这么多师兄白白断送了性命……”
“咳、咳咳咳!!”
万苍说着说着,又咳出一口鲜红的血,咳得撕心裂肺,浑身不住发颤,就像威压仍在似的,而后半真半假地往过卿尘的方向一倒,呢喃道:
“师尊,徒儿头好疼……”
过卿尘凤眸低垂,下意识将万苍接入怀里。他接自家小徒弟,向来是接得快、准、稳,全然不顾这一动作落在旁人眼中,生出了另外的意味。
“嘶。”
人群中,不知谁悄悄吸了一口凉气。
“哈哈。”
背对人群的季秋明,突兀地发出一声笑。
万苍倒在过卿尘怀里,舒服得几乎半阖上了眼皮,听到各种声音,挑了挑眉。
花长舟原本站在过卿尘相反的右方,一只手虚虚伸出,此刻,已经自觉地落了回去。他仿佛很忙似的,抬首望天,开始数云朵。
夙夜和程陵风面不改色,拉着花长舟,齐刷刷的后撤到十几步开外。
“你们拉我做什么?”花长舟正在数云,却被打断,一脸的不明所以,给二人传音:“好歹我也是师尊的徒弟,至于这么避嫌吗。”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祝鸿”这般与过卿尘说话,除了觉得有点倒胃口,没什么难忍的,等数完云,大概就能继续直视了。
如果不行,那就继续数。
夙夜仿佛疲惫了数十岁,试图解释:“不,大师兄,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程陵风在这种事情上比夙夜更敏感,此刻一脸严肃,加入了讨论:“大师兄,你没觉得仙君和小师弟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吗?”
“没有,”花长舟摇摇头,眉头紧锁,“师弟的确一直这副做派,得亏师尊脾气好,不然换谁都忍不了。”
……原来是这么理解的吗?难怪仙君对大师兄过于放心,放心得都有点儿不怎么宠爱了。
程陵风仔细打量着花长舟的神情,发现后者理直气壮,不像作假,顿时发出无声的叹息。
这么看来,可能压根儿就没有宠爱过。
程陵风敲着脑袋,循循善诱:“不是啊大师兄,你再仔细感受一下,联想一下——你想想看,山下最新流传的话本子,是什么类型的?”
以茗冬山为中心方圆十多公里,最时新、最热门的话本子,讲的是师徒恋,而且不是男女之间,而是一对断袖。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小门派的师徒。
师父捡到了幼时被人追杀的徒弟,两人相依相伴,最终相恋,本该恩恩爱爱、携手同行,不料有一日,徒弟的妖族身份曝光了。世人数落着妖族,将这位师父推至风口浪尖,而师父饱受议论,徒弟更加自卑伤怀……二人上演了一出缠绵悱恻,令人潸然落泪的虐恋,只是结局尚未揭晓,等得人抓心挠肝。
然而,花长舟成天忙于练功和指导各位师弟修行,从来不会看话本子,只好如实回答:
——“不知道。”
夙夜猛掐人中,出言给暗示过了头的程陵风找补:“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我们换一个说法,大师兄,你有最心爱的东西吗?”
“有,”花长舟回答得毫不犹豫,“师尊赠送的忘生扇。”
夙夜:“……姑且算我表达不清,大师兄,你有最最心爱的人吗?”
花长舟思来想去,眉头拧成了八字,沉声吐字:“没有,我此生最敬重的只有师尊。”
大师兄原来是根木头。
再聊八百年,也是对牛弹琴。
程陵风怂了怂肩,眼神充满无奈,转头跟夙夜对视,不再怀疑自己。
夙夜长长叹气:“没事了,大师兄,你不用懂,你这样就很好,特别好——师弟在此,恭祝大师兄早日步入长生境。”
花长舟满头雾水:“夙师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陵风眼神充满怜悯:“大师兄,我们没什么意思,就随便聊聊……哈哈。”
夙夜点头,表示赞同。
“好吧。”花长舟继续抬头望天去了。
那一头的三名衍无宗弟子无人在意,毕竟主要火力都在万苍和过卿尘身上,等到那边彻底静默了,这边的对话才刚刚恢复。
过卿尘怀里抱着万苍,任由比他高出半头的小弟子窝在自己怀里,平静地直视着岑鹭:“岑宗主以为,本君太如何?”
他往前迈了一步。
莫易玄狠狠地掐了岑鹭一把。
岑鹭肉疼得龇牙咧嘴,赶忙扶着莫易玄,在所有监管者的注视下,退了一步:“仙君太英明神武,想必对今日之事,早有决断。我等自叹不如,还需多加修行。”
“如此甚好,”过卿尘搂着万苍,风轻云淡,挨个扫视后方的监管者,再往前逼近一步,“天残秘境已碎,弟子伤亡惨重,本君的徒弟们都受了伤,急需回去静养——比赛结果,不如等明日商议后公布。”
莫易玄示意岑鹭放手,行礼后回道:“是,仙君。”
过卿尘看向众人:“下方修医的弟子都要忙不过来了,诸位还想在这里待到何时?”
他替主办仙门大比的锦涯宗,下逐客令了。
“既然仙君开口,老夫又略懂些医术,如此,便先行一步了。”
酒疯子听了半晌,终于收起手里的酒葫芦,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冲向了下方的广场。莫易玄“哎”了一声,跟上了酒疯子的脚步。
岑鹭一言不发,飞向广场。
剩余的监管者们也纷纷行礼,离开了原地,包括季秋明、花长舟、夙夜和程陵风在内,高台上的人走了个干净。
“哎,你们别走得这么快啊。本人的修为平平无奇,更不会医术,下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此刻,徒留原地哀号的慕沧岚。
万苍还窝在过卿尘怀里,懒懒地掀起眼皮,眼神无辜而澄澈:“师尊,登仙阁阁主好坏,竟说徒儿是魔族内应……徒儿几乎天天与师尊在一起,就差睡一张床啦,徒儿有没有别的心思,师尊能不知道吗?”
这话一语双关,主要意在告状。
万苍自顾自的说完,懒得再分眼神给慕沧岚了。
慕沧岚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阁主,别来无恙。”过卿尘看了眼怀里委屈的万苍,凤眸一掀,看向慕沧岚,态度比之前时见面更加冷淡:“阁主能出现在此,传播假消息,想必最近登仙阁并不怎么繁忙,生意变差了。”
他话音未落,无形威压带着势不可挡的追责态度,越体而出,直指面前之人。
“不如本君亲自登门拜访,向阁主请教一番,日后若再收到此类假消息,到底该如何处理。”
“扑通!”
“不、不用了,仙君,您实在太平易近人,太客气了……”慕沧岚当着过卿尘和万苍的面,直接跪了个大的,嘴唇发白,不住地颤抖着:“呃,那个,这个事它,想必是本人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
“祝鸿,本人给你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仙君,本人立刻回去,整顿下属,怎么能没有事情做呢……哈哈哈哈哈!”
“我当然忙啊,忙点儿好啊。”
慕沧岚似乎变回了与万苍初见时的窝囊模样,跪得真情实感,眸光虔诚,就差以头抢地,高呼“本人冤枉”了。
这番表现,简直是活脱脱的两个人。
万苍暗中观察着慕沧岚的模样,感到奇怪,难道是他看走了眼吗?
空气一瞬凝滞。
直到半炷香时间过去,慕沧岚仍然跪着,小心翼翼提问:“仙君,这下本人可以走了吗?”
过卿尘轻轻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倒当着慕沧岚的面,询问万苍:“祝鸿,还难受吗?”
居然在旁人面前问本尊的感受了!
那声音轻得如同一片鸿羽,无比温柔,从胸腔处传来,让万苍感觉闷闷的。他点点头,高兴得近乎有些懵然,再度往过卿尘怀里钻了钻:
“徒儿好些了,多谢师尊关心。”
“别闹。”过卿尘拍了拍万苍的发顶,扭头看向慕沧岚:“既然本君的徒弟发话了,那么阁主请便,恕不远送。”
慕沧岚疯狂点头,掏出两件飞行法器,“咻”的消失在天际。
偌大的高台空余过卿尘和万苍二人。
“眼下只剩你我师徒二人,”过卿尘放开了一直抱着万苍的双臂,毫不留恋似的,语气淡淡,“为师方才仔细探查过了,你的伤势不严重。”
何止不严重,除了本尊自行刺激穴位,狂吐淤血,压根儿就没事。
就算过卿尘护短,也从不屑于撒谎,如今为了替本尊找场子而隐瞒真相……
这不是爱我是什么?!
万苍瘪了瘪嘴,眸光恋恋不舍地黏在过卿尘身上:“师尊,徒儿本来伤势不严重。一看到师尊来了,就委屈得厉害,只想哭,浑身疼得难受,徒儿没办法嘛……”
过卿尘直言:“祝鸿,多大的人了,还要撒娇。”
万苍理直气壮,嘻嘻一笑:“师尊在眼前,徒儿就要撒娇——不仅要撒娇,还要抱抱。”
至于其余人,别提“撒娇”了。
甚至没有本尊好脸相待的价值。
万苍主动环住过卿尘的腰,将下巴搁在肩头上,动作亲昵而依恋,熟练得仿佛做过成百上千次。
这句话和动作,带来了无法言说的熟悉感,记忆里有一道少年的背影,缓缓浮现。过卿尘右手扶额,当即愣怔在原地,唇瓣轻轻翕动:
“……祝鸿,你刚刚说什么?”
“说徒儿‘还要抱抱’,怎么了师尊?”万苍收拢双臂,抬眸就看到过卿尘额间的红痕开始连续闪烁,发出璀璨夺目的猩红光芒,过卿尘眼神开始变得茫然,瞬间慌了神:
“师尊,你怎么了师尊!”
过卿尘银白发丝倾斜,歪倒在万苍怀里,连“无事”都没能说出口,晕得堪称干脆利落。
难道是记忆封印有问题,过卿尘道心不稳了?但以往并未晕得如此频繁,难道是有人在从中作祟吗。
……难道是天道?
万苍脑子转得飞快,身体反应更加迅速,一把接住了过卿尘,任由人倒在自己怀里。他越想越心惊,眸中晃出一抹惊人戾气,混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顷刻间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收回息冰剑,将混沌之力催动到极致。
他抬起手,撕裂了空间。
下一秒,万苍扶着过卿尘,出现在衍无宗的桃林里。他看着题有“大道无情”的巨石,从未如此想把这块石头给劈碎。
若不是什么“无情道”,他家小白也不至于经常晕倒,去你妈的“大道无情”!
连主神都舍不了七情六欲。
这块巨石莫不是狗屁天道亲自题的吧,目的就是给本尊添堵!
万苍缓缓呼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他将过卿尘打横抱起,三两下闪回到那人屋门口,提起长腿,对着那扇门就是狠狠一脚。
“吱呀——”
门应声而开,屋里居然坐着个人。
“这么快就回来了,小鸿。”洛藏客气定神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忙地望向门外。他微微一笑,与万苍的满脸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者,本君该称呼你为‘魔尊万苍’……才更加准确呢。”

◎要你的命,你肯给吗?◎
跟洛藏客对上视线的一刹那, 万苍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但他并没有从洛藏客身上觉察到半分杀意,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
万苍怀抱着过卿尘, 无比淡定地说:“自从借用了祝鸿的身躯以后, 我和师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唯有两次接触有蹊跷之处。一次乃是深夜相遇,一次则是师尊暗中相助, 仔细推敲,都不是巧合——想必师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自然, ”洛藏客慢慢地品了口茶,颔首道,“本君做了你两世的师祖,这么点本事还是有的。”
……你可真是个好师祖。
本尊是不是还得说一句“谢谢”呢。
万苍眉梢一拧, 正想回复,就感知到怀里的人揪紧了他的衣领,无意识地呻吟着。他顿时没了旁的心思,头也不回,像一阵风似的,刮进过卿尘的房间去了。
洛藏客拈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疑惑地回头:“……不是?”
目无尊长, 居然还一点儿都不震惊,该说真不愧是魔尊吗, 心理素质如此强大。
万苍环顾四周不曾改变的布局,将过卿尘放到床榻上, 替人盖好被褥, 牵好被角, 最后将视线落到过卿尘精致的睡颜上, 眸光饱含担忧。他对无情道并不了解,现在体内运转的本源之力,并非单一纯净的灵力,如果贸然替人治疗,说不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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