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这不就是老白家塬吗?”师父吐出一口烟,拧过身来从前后排的缝隙中盯着谭家俊,“你拿我寻开心?”
师傅阴沉着脸,露出自己脸上有刀疤。
陇市敢开出租车的,多是上个世纪的亡命徒,谭家俊心里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敢跟这些人叫唤。
谭家俊憋屈的先给了师傅180,央求师傅把车再开回城里。
真把他们一家三口放在这荒郊野岭,等晚上被狼叼走了,外边的人才能知道。
这一次师傅才好好把人送到了新白家塬。
师傅调头往外走的时候,谭家俊隐隐听见一句什么“兄弟们替天行道了”。
站在自家平房前,谭家俊和李敏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的地方。
朱红色的铁大门被人踩出来密密麻麻的脏脚印,甚至有人拿着铁锤和斧头连劈带砍,铁门上伤痕累累,甚至破出来一个拳头大的洞。
李敏静尖叫一声,顾不得管拽着她裤腿的谭宝根,哆嗦着手掏出钥匙开门。
猛的一推,大门竟然只推开来一条仅能容纳一个小孩侧身通过的缝隙。随之扑来的还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快,宝根,”李敏静把人拽到门前,“宝根你快进去看看,家里咋样了!”
谭宝根听了李敏静的话,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进去。
“宝根,家里咋样了什么情况啊?”
几秒之后,
“呕——”
李敏静没等来谭宝根的回话,倒是听见了谭宝根呕吐的声音。
谭家俊一听见乖儿子在里边吐了,一把推开站在门前的李敏静,用脚踹在已经破烂不堪的大铁门上。
摇摇欲坠的铁门,在他大力踹踏之下,彻底掉了下来。
两人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景。
出发去京市之前,打扫干净的小院,被从院墙上空投进去的垃圾堆成了小山。
烂了的果皮菜叶淌出黄褐色的汁水,和臭了的鸡蛋混在一起,臭鸡蛋落地时摔碎了壳,没了外层的阻挡,臭味散发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鱼虾残骸更是以一敌百,迎着风就能臭出几里地。
黑压压的苍蝇在地面上落了满满一层,这会儿有人靠近,飞起来的苍蝇在半空中聚集,形成一股黑旋风,冲门口的谭家俊和李敏静飞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敏静捂住嘴,往门口冲去。谭家俊也不甘落后,倒是还在院子里吐了个昏天黑地的谭宝根,被留在原地,熏的人都快晕过去了……
听见他们家传来的动静,不少人都出来,站在远处看热闹。
“就是这一家,十几年前还是我报的警!他们家那个娃儿惨得哟——”
“心肝都烂了的,真是人骂的话坏得头顶一敲脚底流脓,以后我可得让我们家靖轩离谭宝根远一点,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坏种。”
一个隐蔽的身影,站在人群之后,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远在千百公里之外的陇市,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谭时的生活。
谭时最新的烦恼,就是如何与霍系舟斗智斗勇,在不被霍系舟发现的情况,偷喝鸽子汤。
可能之前在谭时的心中,鸽子汤的美味程度满分10分,只能打7分。
胜在对他胃口,才能让他念念不忘。
这会儿加上和霍系舟斗智斗勇的成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鸽子汤的美味程度已经飙升到12了。
属于一天不喝,抓心挠肝的想。
七月初,谭时已经怀孕4个多月了。孕吐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谭时可以好好吃饭了。
同时,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月份越大,孕夫的情绪波动越不稳定。
最近谭时明显感觉自己情绪愈发不受控制。
霍系舟越克制,越不让谭时喝汤,谭时就越想来一盅。
“明天下午2点,送一盅鸽子汤到星跃娱乐的前台……”
谭时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躲进7楼的茶水间,偷偷给餐厅打电话订汤。
等了好几天等到这么个机会,明天下午2点霍系舟要去见制片人——他们之前投资的剧要开机了。
谭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外边天热,我不想出去……”
现在谭时的小腹终于圆润了起来,夏天的衣服轻薄,小腹那里会被肚皮顶起来一块。
一个身材纤细、身形的英俊男人,肚子凸出来一块,在视觉上不是很和谐,无端会引来陌生人的关注。
谭时就不乐得出门。
霍系舟今年让行政把公司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奇低。但凡进了公司大门,肉体凡胎都得穿件外套。
反正在公司里,谭时遮掩得很好。
霍系舟平静无波的眼神,打量了谭时好几眼,“那你明天就不出去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逸云是不是可以进棚了?”
谭时心中的小人在原地尖叫,狂喜到打滚,他脸上竭力在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只是从他亮晶晶的眼神里,暴露出他的欣喜。
“这周进,我和录音师的意思一样,不追求一次进棚把12首全录完,一首一首慢慢来,第1张正式专辑,把口碑做出去。”
“你看着安排吧……”
心里惦记着明天的鸽子汤,今天吃晚餐的时候,谭时难得没有闹脾气。
就连第2天中午,吃到公司难吃的牛肉面时,谭时都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1:50
谭时出门鬼鬼祟祟接了个电话。
2:00
谭时送霍系舟上了电梯。
谭时在心里掐着点儿,1、2、3、4……
以霍系舟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坐上车了。
“ 哟吼!”谭时欢呼一声,按了电梯,直下1楼。
“叮——”
就连电梯开门的声音,都如同仙乐一般美妙动听。
“谭助理,你的外卖,”前台小姑娘从柜台下边取出一个盒子,递给谭时。
“谢啦,”谭时抱上盒子往回走,感觉自己魂都在飘。
三天了!
整整三天了!!!
霍系舟都不允许他喝鸽子汤!!!
砂锅的保温效果一流,一揭开盖子,鸽子汤的浓香扑鼻而来。
谭时陶醉的深吸一口气。
拿起勺子先尝了一口,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谭时愉悦地开动。
舀一枚鸽子蛋,晶莹剔透,只是看着谭时都能想象出它的美妙口感。
“好吃吗?”
“当然好吃!”谭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随即捏着勺子的手一僵。
“霍,霍,霍总……”谭时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你怎么……”
“我怎么没去见林总?”霍系舟拉过椅子坐在他的身旁,“刚到停车场,林总发消息说他意外有事,4点的时候他来公司拜访。”
谭时“咕嘟”咽了一下口水,心一狠,先把鸽子蛋送进自己嘴里。
“嘶——呼呼——”在热汤里浸泡着的鸽子蛋,刚一碰到嘴唇,烫得谭时直吸气。
霍系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看,没烫伤吧?”
谭时摇摇头,嘴唇看上去却比平日低红了不少。
“舌头呢?”
“没事儿,我刚才还没吃进嘴里呢。”
谭时欲哭无泪,他筹划了两天的鸽子汤!
只来得及尝了一口,霍系舟就回来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吃,鸽子汤浓香顺滑,剔骨的肉炖在里边,软烂酥香,鸽子蛋 Q弹有嚼劲……
想着想着,谭时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气,把手中的勺子摔在桌子上。
中午的牛肉面,面条又软又没有嚼劲,汤也毫无香味,辣椒油也丝毫没有辣度。
那么难吃的一碗面,他都勉强吃了几口,不就是想着中午能喝一盅鸽子汤吗?
白瓷勺子在桌面上弹了一下,掉在地面上,摔碎了。
也一同摔碎了这么多天来,谭时佯装的平静。
谭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
谭时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连勺子都摔了。
谭时连忙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霍系舟一把将人抱起来,“别动,喊人来收拾,小心割伤手。”
谭时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霍系舟心底一软。
把人放在沙发上,霍系舟坐在他身侧,轻轻用手捏了捏谭时的耳垂,然后用手掌盖住谭时的脸颊,“不怪你,是我不好……”
“我不应该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忽略了你的感受,都怪我……”
谭时摇摇头,自暴自弃的把脸转向沙发靠背。
他真的好莫名其妙,刚才就像鬼上身了一样。
他怎么能对着霍系舟摔东西。
“不是你的错,你身体里的激素在作祟,它让你敏感、易怒,又让你焦虑不安,我应该早点儿关注你的心理状况……”
沙发很宽大,谭时贴着沙发靠背躺着,背后留出来一片空地,霍系舟便顺着他的姿势,也躺了下来。
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霍系舟用自己的胸膛贴上谭时的后背。
手掌轻轻拍在谭时的胸前,有规律的拍动着
这是一个十足的安慰人的姿势。
可能是谭时整个童年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所有拥抱的姿势,都可以给谭时安全感。
果然,被霍系舟拢在怀里之后,谭时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下来。
霍系舟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背上,不仅是呼吸,霍系舟的体温也通过两人相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谭时的身上。
谭时红着脸,转过身来面对着霍系舟,“我今天不是故意的……”
霍系舟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知道,因为我不好,谭时发脾气是应该的。以后我做错事了,谭时也要对我发脾气。”
“我哪有那么多脾气,”谭时噗嗤笑出声,“又不是喷火红眼睛兔子。”
喷火红眼睛兔子,是霍系舟最近给谭时念的胎教故事中的一位主人公。
一言不合,眼睛就会冒火光的暴躁兔子。
谭时的心情随着霍系舟的话,很快就好了起来。
霍系舟推着人坐起身,“放了一会儿,汤不烫了,再喝点?”
谭时“蹭”得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我去食堂给你拿个勺子。”
霍系舟动作很快,坐着电梯来回也不费时间,五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谭时捏着勺子,愉悦地享受自己的鸽子汤。
揭开盖晾了一会儿,这会温度正正好。
霍系舟坐在桌子对面,安静的注视着谭时,陪谭时吃完这顿加餐。
“以后中午我们回去吃饭?”霍系舟提议,“回去在家里吃,能更营养些。”
谭时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心动了。
王阿姨做川渝菜,张阿姨做西北菜,又家常又美味……
“不了吧,”理智拉扯着谭时,“中午路上堵,来回得两个多小时了,不如在公司随便对付一顿,吃完中午还能睡觉。”
显然,对于现阶段的谭时而言,睡觉远比吃饭更重要。
咳,鸽子汤是例外。
“行吧,我看着安排……”霍系舟没拒绝也没应下来,起身帮着谭时一起收拾吃完的桌面。
从第2天中午起,两人的午餐不是霍系舟让饭店送过来,就是小赵去家里拿。
偶尔霍系舟也开车带谭时出去,吃两人没去过的餐厅。变着花样给谭时加餐。
霍系舟不能否认自己存了心思,无论是之前报纸上捕风捉影的报道,或是从谭家俊和李敏静嘴里吐出来的,关于谭时过往的只言片语,都足以让他心疼。
谭时月份逐渐大了起来,每天还要坚持上班,这是谭时的志向霍系舟觉得自己不仅不能去干预,他应该为谭时提供帮助。
前一个月的孕吐让谭时受尽折磨,如今谭时终于能接受正常的食物,霍系舟某足了劲儿想将谭时之前错过的美食给他补回来。
谭时前段时间因为孕吐尖瘦的下巴,又逐渐圆了回来。
谭时伸手合上霍系舟摊开在床头上,正在对他进行胎教的故事书。
霍系舟抬头,“怎么了?”
谭时颇有危机感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捏了捏自己明显圆润了一点的肚皮。
“我变胖了!不行,明天中午吃食堂,不能再去外边吃了!”
谭时痛定思痛,“鸽子汤以后也不喝了。”
霍系舟眼神中流露出笑意,“怎么会,随着胎儿发育,体重就会增加。这是正常现象……”
“不!”谭时斩钉截铁地说,“这绝对不正常,你看,肚子好像都变圆了。”
霍系舟从上如流把手搭在他的肚皮上,轻柔地摸了一下。
这个举动好像又碰到了谭时的痒痒肉,谭时推开他的手,抱着肚子又笑了好半天。
谭时胎位靠后,虽然已经怀孕4个月了,但是依然不算明显。
霍系舟故意逗他,“只不喝鸽子汤了吗?烤猪蹄还吃不吃?生巧呢,生巧也不吃了吗?”
霍系舟明显看见谭时咽了一下口水。
“王阿姨刚新烤了一炉小点心,蟹壳黄小小的,又香又酥……”
谭时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师父!快别念了!”
霍系舟低笑出声,在他掌心亲了一口,谭时触电般的收回自己的手。
“真不吃了?”
谭时梗着脖子,坚守阵地,“不吃了!”
“好吧,那我明天不让小赵来送饭了?”
谭时坚定地摇头,“不送,明天吃食堂,我要跟着柳瓷他们一起吃绿化带。”
筹备新专辑阶段,逸云5人都在控制体重,尤其像柳瓷和孔逐月,他俩对身形的要求更高一些,谭时每天看见他们吃饭,除了必要的牛肉虾等蛋白摄入,就是在啃各种各样的草料。
看着就健康。
谭时下定决心,明天跟着柳瓷和孔逐月一起吃午餐!
“谭哥我们去吃饭了,”好不容易挨到饭点,顾盼山迫不及待准备从录音棚里往外跑。
“一起去,”谭时取下头上戴的监听耳机。
“嗯?一起去食堂吗?”孔逐月惊诧,“你中午不和霍总一起吃?”
谭时心下一动,孔逐月这小孩心思敏感,估计早已发现了什么。上一次吃完烤肉霍系舟来接他,这小子已经发现不对劲儿了。
他最近和霍总在公司有点高调,尤其上一次被记者围堵,霍系舟给他出头之后。
这几天中午要么小赵送饭,两人一起坐在办公室吃,要么或者他俩出去吃。
他俩!重点不是在哪儿吃,重点是只有他和霍总两个人吃!
每天如此!
放在哪个社畜身上,这都是不正常的频率!哪有牛马喜欢和老板天天头对头凑在一起吃饭呀!普罗大众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胃都要抽搐了!
这么看来,谭时确实与众不同。
“对,我要减肥!不能再继续胡吃海塞了!”
谭时用铿锵有力的话语来体现自己的决心。
孔逐月没再说什么,反而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体现自己对谭时的支持。
谭时的午餐,是他帮忙取过来的。
“就这么点?”谭时看着孔逐月摆在自己面前的餐盘。
孔逐月坐在谭时对面,他的餐盘里放着和谭时同样的食物。
一份煎牛排,只有小孩巴掌大。
芦笋炒口蘑,估计只有两大勺。
白灼虾仁,一眼扫过去都数得清有几颗。
以及占地面积最大、一份绿油油的蔬菜沙拉!也就是前几天谭时看见他们5个都在啃的绿化带。
都不用凑近了闻,凉拌绿化带的醋酸味扑鼻而来,甚至感觉有些呛人。
“不够吃吗谭哥?我去帮你拿一份面包吧!”
伍荃对上谭时忧郁的眼神,以为这些东西谭时吃不饱,于是自告奋勇,去帮谭时拿了几片减肥可以吃的无糖黑面包。
厨师为了让它的口感吃上去好一点,烤的干干巴巴。
白灼虾,没有蘸料,吃个鲜甜。勉强能接受,谭时优先挑着吃完了虾仁。
牛排撒了粗盐和黑胡椒,谭时切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叉子。
黑胡椒这玩意儿真神奇,明明和白胡椒是一个妈生的,它就难吃得离谱。
剩下满满一大碗草料和干巴面包。
谭时突发奇想,撕了一小块面包,去站沙拉里的酱汁。
这次他比较聪明,干巴面包纸少少撕了一小块,放进沙拉碗里均匀地裹上汤汁,啊——
谭时抻着脖子,赶着在□□巴面包把自己噎死之前,又是灌水又是拍胸,才把这一口面包咽下去。
“你们每天都吃这个?”谭时心有余悸地给自己灌了半杯水,确保干巴面包不会停留在他食道某一处,时刻准备偷袭噎死他以后,才停止了自己喝水的动作。
“对呀,”牧笙夹起长长一根绿草,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嚼吧嚼吧就咽下去了。
一瞬间,谭时觉得自己就像是青青大草原上的那位村长。他手底下的几员大将,都是羊羊羊。
谭时怜爱地,用悲悯的眼神看向他们五人,“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们了……”
顾盼山叉着牛排,涂上厚厚一层黑椒酱塞进自己嘴里,“这么好吃的饭,哪里辛苦了?”
谭时摸摸他的头,“美食荒漠来的人没有发言的资格。”
没想到其他几人竟然也是同样的反应。
谭时从凉拌绿化带中,挑出一块自己勉强能接受的球生菜,嚼了嚼,咽了。
“可怜的孩子,你看,难吃得都说胡话了。”
孔逐月认真吃着自己碗里的沙拉,“真没有,我也觉得挺好吃的。小时候我学戏剧,是拜了一位师父,在师父家里学的……”
他刚说着,柳瓷和牧笙抱着头就笑了起来,显然这个故事他们已经听过了。
“然后呢?这和吃饭有什么关系?”谭时好奇。
“在师父那里学手艺不也得吃饭么,我师娘一辈子没下过厨房,饭都是我师父做,他老人家比较爱好原汁原味,以及菜色创新。”
“反正家里有什么就炖什么,韭菜茄子炖香蕉,黄瓜葱头煨茼蒿……”
谭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馒头加咸菜,这么横向一对比,属于是国宴。”
顾盼山笑得都快从凳子上跌下去了,“我二哥还吃过土豆茄子炖鲫鱼,不刮鳞的鲫鱼又是麟又是刺,和在炖烂了的茄子和土豆里,挑都挑不出来。”
“啧啧啧,”谭时哀叹,顺道把自己不吃的凉拌绿化带推得离自己远了点,“可怜的孩子,多吃点……”
中午吃的实在太少,下午谭时也就没去盯棚,把伍荃他们5个送进录音棚,谭时自己回了办公室。
推开门,谭时下意识抽抽鼻子,“系舟,你中午吃的什么?”
“回来了,午餐吃的怎么样?”霍系舟同时出声问他。
谭时在难吃和没吃饱中间,选择了优化过的答案,“吃的很健康。”
霍系舟挑挑眉,笑了。
“我中午吃的小炒牛肉,还有一份椒盐大虾……”
谭时的大脑比他的嘴巴反应更快,已经开始自动在脑子里给他生成香香辣辣的味道,清亮的口水也随之分泌。
“你呢?你吃了什么?”
谭时坐在自己的电脑前,试图用电脑中的文件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一份巴掌大的牛排,两勺芦笋炒口蘑,6颗白灼虾仁,两口凉拌绿化带。”
谭时开始报数。
霍系舟憋着笑,夸赞他,“谭助理真棒,今天中午果然好健康。”
“哪像我,吃得又辣又油,对身体的危害太高了。”
谭时从显示屏的缝隙中,投来一道哀怨的目光。
霍系舟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明天我也要向谭助理学习,做一个健康的人,多吃点健康又清淡的蔬菜。”
“要不算了吧?”谭时的眼神虽然盯在电脑屏幕上,上边的字却是一个都看不进眼睛里。
中午虽然吃了东西,但并没有产生愉悦的多巴胺,来让人的身体平稳运行。
“怎么能算了呢,清淡饮食对于保持身体健康良好的状态是必要条件。”
霍系舟俨然一副打定主意的架势。
“好吧……”
谭时嘟囔了一声,手撑着下巴,勉强工作去了。
有些空虚的胃,确时时刻刻在彰显它的存在感。
谭时捧着杯子喝了两口热茶,几秒后又后悔地放下。
他今天早上泡的熟普,最主要的功效——刮油。
多喝两口,感觉胃里更空了。
霍系舟看见谭时不说话,低着头藏在显示屏后边。
蓦然心就软了。
谭时怀孕已经够辛苦了,要是饭食上再克扣他,生活哪还有什么乐趣。
健康饮食,也不能一下子什么都不吃。
霍系舟起身回了休息室,谭时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直到他进了里间的门,谭时才把眼睛转回来。
两分钟后。
一步……两步……
霍系舟的脚步靠近了谭时。
比他更早一步到来的,是一种独属于糕点烘烤过的香味。
一个红木盒被霍系舟放在了谭时手边。
“尝尝?”霍系舟甚至主动的帮他打开盒子,“王阿姨中午烤的,火腿小饼。”
谭时赌气似的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吃,我要健康饮食。”
“热量不高,王阿姨没放糖。吃几口也不影响的。”
霍系舟拿起一块小饼,掰开了,凑到谭时嘴边。
不知道小赵什么时候送来的,火腿小饼还散发着热气。
一掰开,独属于火腿的风味物质瞬间飘了出来,咸香,醇厚,一下子全都钻进谭时的鼻腔中。
“我刚才不应该逗你的,”霍系舟向谭时赔罪,“吃一口,就当原谅我了,好不好?嗯?”
霍系舟不说还好,一说他故意逗谭时,谭时心里又有些委屈。
4个月肚子比之前明显了,谭时最近夜里醒的次数逐渐增多。
有肚子挡着,他还不能随意翻身。
谭时前些年每天晚上床上肆意翻滚,现在突然连翻身都不能自由,谭时有时晚上睡着了,伸腿伸不出去,还会把自己急醒。
这些情况,从进了7月之后愈发明显。
身子重了,人也累。
谭时一想到自己怀孕已经这么辛苦了,晚上睡都睡不好,霍系舟不想着体谅自己,居然还欺负他!
谭时瞪着霍系舟凑到他嘴边的火腿小饼,一把推开他的手,“我不吃!”
霍系舟放下手中的东西,顺手从桌面上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蹲下来抱住谭时的腿,把脸贴在谭时凸起来的小腹上。
无数的情绪在谭时心底翻涌,他狠狠心,推开霍系舟的脸。
霍系舟也不气馁,又一次贴了上来。
“走远点,”谭时憋着火气。
霍系舟的脸在谭时的肚皮上蹭了蹭,“那可不行,我走远了,可怎么向被我惹生气的谭时道歉呀。”
“我不生气,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好好好,谭时没有生气,”霍系舟轻声哄他,“还请谭时可怜可怜他的霍总,赏光陪霍总一起吃顿午饭,霍总今天中午还没吃饭呢。”
谭时奇怪地看着他,“刚才是谁说吃了小炒牛肉椒盐大虾。”
霍系舟认错态度良好,“那是未来进行时,我猜你中午肯定没吃饱,准备等你回来后再和你一起吃。”
谭时的脸色立马暴雨转晴。
“在兰湘馆订了餐,还有一份干锅粉丝。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送餐,你还有想吃的菜吗?”
谭时扭扭捏捏,在霍系舟反复询问一下,又给自己加了一份肉沫蒸蛋。
饭一吃完,罪恶感又出现涌上心头。
谭时向后倒在椅背上,“总是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吧。”
霍系舟收拾着桌面,“要控制饮食也不能一下子什么都不吃,我跟张阿姨还有王阿姨商量了一下,给你制定一份健康的食谱,以后少食多餐,也不会胖。”
霍系舟宽慰他,谭时毕竟现在怀着孕呢,身体里的激素水平本就不稳定。
放在以前,可能只是一点点会让谭时不开心的小情绪,现在就会引得谭时大发脾气。
谭时警惕地问,“要喂我吃绿化带吗?”
霍系舟笑着摇头,“不会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那就好,”谭时长舒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半夜,霍系舟在睡梦中隐隐约约总是能听到浅浅的啜泣声。
霍系舟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应该是做梦梦到的。”
霍系舟熟练地把“外出探险”,睡在被子外边的谭时搂回来,抖开被子给人盖好
几分钟之后,霍系舟又隐约听到了浅浅的啜泣声。
“啪——”
霍系舟打开了床头的灯。
谭时立刻抬起手背,挡在眼睛上。
谭时醒着!
霍系舟心中一突,他凑到谭时脸旁,定睛一看,枕头上有几块颜色明显变深的痕迹。
刚才哭的人是谭时!
这个认知让霍系舟的心狂跳起来。
“谭时,你怎么了谭时?”霍系舟把胳膊从他脖子下穿过去,将人直接抱进自己怀里。
随着心跳越来越快,霍系舟全身的血气都往头上涌,他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没事了谭时,你怎么样?和我说说!”霍系舟抱着人,在怀里轻轻晃。
谭时放下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话音哽咽。
“我没事,别问了!”
霍系舟的心就像被他放在火上烤,能让谭时晚上躲着他偷偷哭,这是比天都塌了还要严重的事情,他哪能不问呢!
“有什么话你跟我说,谭时,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一瞬间,霍系舟脑子里闪过万千念头。
谭时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说,“唉呀我真没事!你别问了,我缓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