哂笑一声,清冷的嗓音落在所有人耳里,“种子名为骨阳草,专治骨伤,不相信价格的可随便去寻一个药铺问价。我不缺银钱,不表示我的银钱就是大风刮来的,我祖父当初是如何挣钱起家的,想必不少老人都知道,就不用我在这里多说了。福六叔跟福六阿叔若是按照族里辈分也的确算是我的长辈,但那又如何?不问自取即为偷,按照天武朝的律法,十粒种子的价值,足够将福六阿叔关进去。”
东河曦视线看向那位眼含嫉妒的男人,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我若是说这种子再种不出来,你又能耐我何?他们做错事,也是他们自己跪下的,我为何不能受着?今日是将种子寻了回来,若是我没这本事寻回来呢?这损失便就我自己承担,如此,大家是不是就会效仿,反正我寻不到。反之,这种子我寻了回来,并无损失,轻易原谅了今日的事情,那日后呢?你们莫不是觉着我日日都很闲。”
东河曦也没去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人,“想来叫你们赔银钱也是没有的,但我不能轻易揭过这件事,不然有些人的心思那真是藏都藏不住了,我并不想日后总来处理这样的事。我家空地上那些堆砌着的木头,福六叔就去帮我砍了吧,垚小子去帮着修建小山头的围墙,福六阿叔继续种种子,当然,没有工钱可拿,也不包饭食。如此,你们若是同意,这件事便就揭过。”
这也是东河曦在确定是朱文偷了种子时,心下的决定。
当初头次回东河村时,他就从敞开的大门扫了眼他们家,知晓这家人穷。让他赔银钱那肯定是没有的。
若是别的种子,他定然不会轻易揭过,偏偏偷的是骨阳草种子。
他情感上能理解这人为何会偷骨阳草种子,但理智不能让他轻易将这件事揭过。
村子里人最是会得寸进尺。
他今日若是轻飘飘的算了,日后这样的事便就不会少,他半点不想日后总来处理这样的事情。
“我们同意。”东河福赶紧感激的点头。
“谢谢曦哥儿,谢谢。”朱文眼泪满脸。
垚小子也跟着道谢。
让他们家赔银钱是绝对赔不出来的。
老村长等人松了口气,他们也能理解小哥儿为何会这样惩罚。
东河曦收下三人的感谢,接着出声,“正好,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便将有些话一次都说了。”
大家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对于他惩罚朱文三口的事情,有些人觉着正合适,有些人就不满。
不过没人选在这会儿开口,村子里眼下大部分人都要在小哥儿手下挣银钱,不满也只在心里嘀咕。
“等小山头与我家那四十亩地的围墙起来后,我会在围墙顶上插上尖锐的铁器,围墙里面也会种上一些带尖刺且有毒的植物,日后大家就不要起小心思了,不然受伤或者是被毒死了,我不会负任何责任。”
这是东河曦在决定修建围墙的时候就有的想法,眼下正好都说了,以免日后有人起心思去他那里偷东西受了伤再来找麻烦,“自然,我也会让人将这些刻在木牌上放在大家经常路过的地方,时刻提醒你们。”
东河曦说完那些话, 便就携着顾君谦等人回了老宅这边。
至于那些人心里会如何想,那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不过是趁着当下, 将该提醒的提醒了,以免日后有人当真翻墙进去受了伤,再来闹到他面前。
墨书有些好奇的开口, “小公子, 为何要惩罚他们一家三口?”倒不是觉着自家小公子不该那般罚,就是单纯的好奇。
顾君谦微微垂头看着被他握在掌心的白皙手掌,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他大约能猜到点小曦的想法。
东河曦道:“若是一人的犯错成本太低, 他便会怀着侥幸的心理有可能再次犯错, 甚至会给旁人带去一些效仿的小心思。可若是一人犯错带累了全家,他便会在心里问自己值不值得,且被他带累的家人也会对他加以管束。自然, 被他带累的家人对他产生埋怨的情绪,也会让他今后做事之前多想一些。”
这便是他为何惩罚朱文一家三口的原因,就是要让大家明白,你一人犯错不要紧, 连累的是你的家人。
“不过此法也只适合像是朱文这种爱重家人之人。”要是完全不顾家人死活, 自私自利的,这般惩罚就没有意义了。
当然, 今日若是换个人,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算是较轻的惩罚来, 势必会让那人付出些代价才行。
东河曦低头看向顾君谦的右脚, 大约也是出于一点同理心,让他原本的打算更改, 进而做出这样的惩罚来。
不然,以他的性情,即使朱文家真的很穷,他的惩罚定还会更重一些。
因着下午还要继续检查种子,午食东河曦便在顾君谦家用的。
用过午食又稍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暂时不急着过去,两人便来到书房,东河曦让顾君谦将面具揭开,他先看看他的脸。“药膏也该要用完了?若是药膏用完,便就要开始下一步的治疗了。”
他算了一下日子,距离丰收节也大约过去了十日左右,激活细胞的药膏也该要用完了。
顾君谦从书桌的抽屉里将白瓷罐拿出来打开,“还有一些,大约还能用上个两三次。”
东河曦低头看了一眼,便就将视线转到他脸上,面具下还敷着一张淡绿色的药布,他伸手轻轻将药布揭下来,便见满脸遍布的疤痕变得细嫩了一些,小心的用手戳了一下,异能感知下,原本充满死气的疤痕里细胞彻底活跃了起来,布满了生机。
东河曦满意的露出一抹笑来,“用药膏时,可有什么感觉?”
顾君谦忽略掉脸上的那抹触感,回道:“初时尚好,有细微的痒意,越是到后面,那些疤痕里的痒意便越发重,但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相比起受伤那时的痛来说,这点痒意倒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东河曦给他将药布贴回去,“能忍受便成,可有看过你脸上的伤疤?”
顾君谦点头,“那日听笔润说,我脸上的伤疤有了些变化,我便看过一次。”笔润当时的语气太过惊讶,他便忍着心里的不适瞧了一眼,也是那个时候,他对小曦说要治好他的脸的话,才有了些确定。
已经死了的心再次活跃起来,兴许,小曦当真能治好他的脸。
只是早前太多次的失望还是叫他不敢抱有太高的期待,也就只看过那一次,之后便就再不曾看过。
怕他误会,顾君谦拉过他的手想要解释,被东河曦伸手按住了嘴唇,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斑驳日光,像是纳进了满天星辰,“我明白。”
知道他并不是不相信他的医术,而是不相信他脸上那些深印丑陋的伤疤有被治好的可能。即使换个大夫说能治好,顾君谦怕也会是心有怀疑。
那样的伤疤,并非常规治疗便就能治好的。
他能言治好,也是仗着有异能在身。
东河曦看着他的眼睛,纤长的手指在人嘴唇上轻轻按了按,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起,书房里的空气一时之间都好似变得灼热了起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有心悦之人,如此的气氛,两人的耳垂双双染上一抹薄红。
东河曦双眼落在人被他揉红的唇上,不自禁吞了吞口水,有点想亲。
兴许看出了他的心思,顾君谦按下心里骤升的涟漪与欲望,拉下在自己唇上作乱的手,紧紧握住,喑哑的唤他,“小曦。”
手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
他与小曦虽已有婚约在身,一日未成婚,便一日不能太过逾矩。
东河曦在心里叹了口气,按耐住那点亲近的心思,左手抬起在人完好的脸上捏了一把。行吧,人是他看中的,还能如何,只能陪着了。
又过了三日,顾君谦手上的药膏用完,东河曦便给他换上了祛除伤疤的药膏。
东河镇,东河曦家书房里。
将抹完药膏的脸敷上药布,东河曦道:“药膏依然是薄涂,之后再敷上浸了药汁的药布,隔一日再揭开继续抹药,中途就不要清洗这半张脸了。”
肌肤要重新生长,最好不要接触旁的东西,再则,新生的肌肤柔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让其受伤。
还是注意着些好。
顾君谦点头,在心里记下他说的话。
东河曦想到什么,冲他挑眉提建议,“这一次的药膏稍多,按照我说的用法,若无意外,大约能用到我们纳征那日。这期间你就不要去看自己的脸了,待得纳征那日再来看,可好?”
顾君谦虽不知他为何要他这样做,但还是依着他应了下来,“好。”
东河曦很满意他的态度,一双黑眸里满是笑意。
嘿,就等那日震惊所有人了。
顾君谦不知他心里的想法,说完药膏的事情,便与他说起了另一件事,“早些时日我写信回上京城,让人送了一些书本过来,昨日下午方才送到,尚未来得及整理,小曦是去我那里看,还是我让笔润他们给你送过来?”
两人初遇那日,看出小曦爱看书,他便就抽空写信回了一趟顾府,让大弟为他准备了一些外面书铺很难买到的书本。
有些书是孤本,外面亦是买不到,得人现抄写,便就费了些时日。
东河曦双眼一亮,“很多吗?我跟你回东河村去看。”正好他家里已有的书已经翻完,雷叔这次去安庆府城,他托了他买书回来,但也得一些日子才能到。
他还想早日从书里找到稀罕的草药,早日为顾君谦将右脚踝骨治好。
想到这里,东河曦看向顾君谦,“还记得上次我为你看脚踝骨上的伤吗?”
顾君谦点头,“怎么?”
东河曦道:“那次我看时,便就发现你脚踝骨那附近的肉里还裹有碎骨片,你平日里走路是不是那处很疼,稍用力也疼?”
顾君谦惊讶的点头,“原来那次你便就看出我脚上的症状?”
他右脚的确是如小曦说的那般,即使不走路,哪怕着力也会感觉到那处疼,因此平日里他便愿意坐着,右脚也会同时呈放松状态。
东河曦坐在他身侧,与他紧紧挨着,拉过他有些薄茧的手指在手里一根根把玩,“嗯,原本我是想着等将你脸上的伤疤彻底治好之后,再来与你说这件事。”
顾君谦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这些时日我一回东河村,你便陪着我四处走动,我便就想早日将你的脚伤治好。”东河曦捏着他右手食指,与其指腹相对摩挲,“不过你脚踝骨碎裂不说,且还缺了骨头,我尚未找到更好的药材来治它,只能先将那处肉里裹着的碎骨先行取出来,让你平日里走路不至于疼。”
是他一时想差了,他是想着一次到位,且那个时候与顾君谦之间的感情也不及眼下深厚,便就想着等将他脸上的伤疤治好更有说服力。
可眼下他却是不想如此了。
治疗骨头的药材一时半会儿想来是找不到,但顾君谦骨头附近肉里裹着的碎骨却是可以先行取出来,让其平日里走路感受不到疼痛。
且顾君谦如今很是纵容他,他也不想看着这人每日里忍着疼陪着自己折腾。
东河曦握着他的手,侧头直视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可愿意让我为你治疗脚伤?”
没有任何犹豫的温润嗓音在身侧响起, 落进耳里。
东河曦微愣了一下,与顾君谦相识以来,尤其是在两人有了婚约关系以后, 他便发现,对于自己的一些提议,顾君谦几乎是毫无条件的纵容他。
问之前, 他心里确定顾君谦定会同意, 只是他没想到顾君谦竟是连犹豫都没有,几乎是在他问话落下的同时,他就同意了。
顾君谦被他难得愣住的表情逗笑, 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与自己常年握笔拿剑而显得略微粗糙的手掌不同, 掌心里的手掌肌肤细腻柔滑,且比自己的手掌稍小了一圈,是能恰好被自己包裹住的大小。
顾君谦垂目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声音温和,还带着一些笑意,“小曦是惊讶?是觉着我竟是连半点犹豫都不曾有吗?”
东河曦回神,点头, “我以为你至少要略微犹豫一下。”毕竟若是将他的脚治坏了, 他可能连站都不能站着。
顾君谦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缓声道:“若是之前, 我兴许是要有些顾虑的。”通过这些时日两人的相处,他知道小曦是个说话不喜拐外抹角的性情, 他以往接触的人中, 尚未有这样的人,大家说话都很是委婉, 一些话通常你若是不去仔细琢磨,甚至不知他真意。
他初时也不习惯,但与小曦相处这段时日下来,觉着这样不用费心琢磨对方意思的说话方式很是让人轻松,眼下便也并未瞒着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同意小曦你治脸,初始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想着反正脸上都已是如此,哪怕是治坏了,也无妨,再难看也就比眼下更差一些,都是遭人嫌恶。既然你想治,那就治吧,无妨。”
顾君谦笑了一声,握紧他的手,“如今想来,我的决定倒是对的。”宫里御医花费那许多好药都不曾有丝毫变化的伤疤,竟是在敷用了小曦制作的药膏几日后便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不知伤疤最后是否能治好,但有变化,至少说明小曦并不是盲目的为他医治。
如今小曦要为他治疗脚伤,他自然也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眼下亦是如此,小曦你想治那便治,治坏了也不要紧,且我觉着小曦你定是有一定的把握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如给我治脸上的伤一般,我相信我的决定不会有错的。”
东河曦双目定定看着他,从他漆黑如墨深邃的眼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也从他半张俊美的脸上见到了对自己的信任。
东河曦不知为何,此刻心里很是感动。
他是知道自己有异能在手,所以才开口要为他治伤。
但顾君谦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便就同意了。
说是治坏也无所谓,好似毫不在意,但这不也说明了对方对他的纵容吗?
他相信今日若是换个人,顾君谦绝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下来,哪怕对方是个神医,他也会再三思考之后,方才会同意。
一是对方对治愈没有了期待,另外自然是顾虑着出现比眼下更坏的情况。
可无论是之前他说要为他治脸,还是今日说要为他治脚伤,顾君谦都是不带任何犹豫的点头应允了下来。
东河曦眼里出现点点笑意,再是漫延到整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出口的声音带着温软,“怎么办,我不想等了。”
顾君谦想问他不想等什么,然后便就睁大眼睛看着骤然变大的一张漂亮脸孔,紧接着唇上一热,嗡的一声,脑子空白了刹那,待得回神想退,却发现整个人都被某个大胆的小哥儿给锢住了。
东河曦看着某人被惊得呆住,眼里笑意不绝,贴着对方与他一般柔软的嘴唇轻声道:“真的不想亲我吗,长风哥。”
顾君谦睁着眼睛看着他满含笑意的漂亮桃花眼,感受着贴着自己,呼吸相缠的湿热触感,心脏砰的炸开,深邃的眼睛暗沉,尤其是听到对方那不同于平日里的温软声音,顾君谦再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左手扣住某个大胆小哥儿的后脑勺,狠狠的亲了下去。
“唔。”
有别于平日里的温润性情,顾君谦的吻来得气势汹汹又霸道,初时还有些滞涩,但稍微亲了一会儿便就好似打通了关窍,亲的人酥酥麻麻的。
东河曦也没与人亲过,开始还能与人对着亲,之后,之后就只能被动接受了。
东河曦:……
等到两人从亲密的亲吻里分开,顾君谦除了耳垂带着红,气息都不喘一下的,反观东河曦,整个人都被顾君谦揽在了怀里,软着身体不说,还在张着嘴深呼吸。
顾君谦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小曦总是有办法轻易让他的克制毫无作用。
当然,眼下他也不想克制便是了。
谁能在面对自己心悦的小哥儿主动的亲近时,还能克制下去的?
反正他不能。
从顾君谦怀里退出来,东河曦半点没有旁的小哥儿的娇羞与不好意思,而是上下打量对方,直白道:“分明你也是第一次与人亲吻,怎么都不喘的?”
顾君谦笑而不语,伸手将他嘴角的一点湿渍擦掉,转易话题道:“小曦,脚上的伤是今日便就开始还是如何?”
虽然两人眼下已然变得更亲近,但他还是无法与小曦一般如此自然直白的谈论这样亲密的事情。
东河曦知道他的性子,便也就顺着回道:“今日吧,我让墨书去药铺买一些小灵草回来。”小灵草,也叫消灵草,是让人失去感知的草药,等同于麻药。
他手上有小灵草的种子,但尚未种出来。
好在小灵草并不是怎么珍贵的药材,一般的药铺就有。
“好。”
得知东河曦要给自家少爷治疗脚伤,笔润几人虽然担心,却也没有阻止,而是听东河曦的去让人准备轮椅。
顾君谦脚上的碎骨主要集中在脚踝骨附近的肉里,多且小。
想来这也是为何那些御医没有清理那些碎骨的原因,委实太过小了,想要清理,不只需要将附近的肉都一一划开,还得非常细致才行。
东河曦仗着精神力,能精准的找到那些碎骨,因此治疗起来也并未费多少时间,且还趁着这个时候,他肉眼见到了顾君谦脚踝骨的碎裂情况。
与他当初用异能检查差不多,碎裂的范围大,且缺少的骨头还多,一般治疗骨伤的药材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哪怕是当世所谓的神医,亦不能让缺少的骨头生长出来。
看来他的决定是对的,还是得找到那种很珍惜的治疗骨伤的药材才成,不然等顾君谦的脚伤好了,旁人还不会觉着如何,宫里那些知道实情的御医怕是就不好糊弄过去。
他虽然不在意,但他怕麻烦。
等将所有的碎骨取出,东河曦稍微渡了些木系异能过去,一是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再就是减轻伤口的疼痛。
敷上笔润给的据说是宫里特制的治伤的药粉,东河曦快速的缠上药布,“好了,十日之内都不要碰水,也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毕竟用的不是他异能弄出来的药材,该忌口的还是要忌口。
顾君谦嗯了声,伤口的小灵草药效还未消失,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看着一边东河曦特意吩咐拿来,方便他能看清碎骨的深色碟子里的碎骨,“这些便都是从我脚上取出来的?”
“嗯。”东河曦洗过手擦干坐到他身边,“是不是很多?也不能怪那些御医,骨头太小了,他们怕是也一下子发现不了。”
有些碎骨也就粟米大小,想要在肉里找到,的确是很困难。
顾君谦倒是没有怨怪那些御医的意思,只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脚上的肉里还有这许多碎骨,也不怪平日里走路一使力便就会细细密密的疼。
“等伤口愈合后,你走路就再不会觉着疼了。”东河曦脸上露出点笑来,又完成一件心事,之后就等着找到治疗骨伤的药材就可以给顾君谦将脚伤彻底治好了。
为顾君谦取出碎骨那日, 东河曦下午便就跟着人回了一趟丽水村取书。
因着脚上的伤口暂时无法下地行走,顾君谦便是坐着轮椅回去的。
如此新一轮的流言在丽水村与东河村流传了开来。
有人说顾君谦的脚伤变得更严重了,连走路都不行, 还得坐轮椅上,日后怕是都只能那样了。
有人同情东河曦,说那样一个样貌顶顶好的小哥儿, 怎地就看上了顾家那个身有残疾的郎君, 真是可惜了。
自然里面也少不了幸灾乐祸的人。
周家,宁哥儿最近这一段日子很不好过,早前在那多人面前的大胆言行, 终是让他尝到了苦头。
自打他能相看人家之后, 来周家上门说亲的媒婆便不知有多少, 他半点不愁嫁,不过他都看不上那些小郎君就是了。
他自小就知自家有门在上京城的富贵亲戚,自家日子也是附近村子里顶顶好的, 一般人家的小郎君他根本看不上,虽说配不上上京城那些富贵少爷,但家世如何也要比他家更好才行。
这一等就等到了从上京城回来的顾君谦,得知人毁容残疾, 且被上京城的富贵哥儿嫌弃退了亲, 又听到爹娘的打算,一时冲动便就做了大胆的事情。
为了名声, 不得不赶紧寻人家定亲。
但早前有意与他家结亲的人,眼下却也因着那些私下的流言推三阻四, 有愿意的, 家世比不上他家不说,人也长得不得他意。
宁哥儿气得在家哭了好几场, 心里越发怨愤东河曦与顾君谦。
一个毁容的恶心鬼,竟是还不愿与他结亲,活该他被人嫌弃,被人退亲,被赶回乡下来。
还有那个也不知啥原因回来乡下的曦哥儿,竟然仗着祖上那点子恩情就跟他抢人。
眼下听得顾君谦的脚连走路都不行了,近些日子心里的不得意,也好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他不过是暂时没有寻到合意的小郎君而已,总比那今后都要与轮椅为伴的顾君谦强,东河曦既然抢人,那便抢去,一个毁容残疾的人,他还不稀罕。
这么一想,宁哥儿心情好了。
东河曦可不知有人在心里开心这个,他拿到书籍之后,每日无事便就会捧着书翻看。
顾君谦为他寻来的书很全,植物的,药材的,医术的,一些游记,传记,甚至里面还有几本当世著名医者编撰的医书。
他在里面还真发现了好些之前都不曾看过的药材,不过都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也不着急,慢慢来。
忙忙碌碌中,日子过得最是快。随着草木叶子绿色染上黄意,深秋的气息便就在气温逐渐降低中走近。
金秋十月,许多果树上挂上了黄橙橙的颜色。
东河村,方婶子将工钱结给干活的村民,视线过去,大家脸上全是忍不住的喜色。
从炎热的八月干活到泛凉的十月,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手里的银钱是眼看着越来越多,家里早前缺少的家伙什也都置办了回来,如此,手里还能有余钱攒着过个热闹年。
不少拿着工钱的村民都忍不住看向坐在草棚里与人低声说话的小哥儿,心里满是感激。
虽说曦哥儿偶尔是凶了点,但只要好好做活,银钱是半文都不曾少了他们的。
这两个多月,愿意在这里用午食的人,那真是吃的都是新鲜的大肉,油水足着。
村子里原先好几个日子不好过,瘦的竹竿样的人,在这里干活两个来月,不只挣着了银钱,那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生了肉,这全都是曦哥儿带来的。
小哥儿还不嫌弃哥儿女子,只要干活勤快,他都用。
家里干活利索的,一家子能来好几个干活的人。
东河曦没接收到那些感激的视线,他这会儿心情很好。
小山头这边的活计全都完工,那四十亩田地的围墙也全部修完。
所有的围墙也都按照他说的插上了尖锐的铁器,围墙跟下种满了长有尖刺与有毒的植物。
还有码头那边也在昨日完工,就差府城打造的船只到位,码头这边便就可以开始运行。
老宅这边,按照老师傅说的,再过月余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彻底建成。
这还是因着他最后又要求在后院紧贴着小山头那边,依着小山头的山势还要建个观星阁的原因,不然怕是老宅也能修好了。
最主要的是,他终于在昨日翻看的一本游记里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
据那游记上说,在南方蛮族的神山中,传说生长着一种治疗骨伤有奇效的药草,名为凤血草,草整体呈艳红色,会开出形似凤凰的花,结血红如泪珠大小的果子,无论是草茎,叶,花,还是果子,凤血草可说是全身都是药。
上面说,在蛮族的传说中,凤血草虽做不到生死人肉白骨,但却能让残缺的骨头再次生长而出,少肉的地方再生新肉。
东河曦不知道那本游记上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他能寻找到凤血草,就算没有如书上说的那样的奇效,他也能无中生有给它长出那样的奇效来。
他要的不过只是这个药草,有没有奇效都无所谓,待日后有人问起来了,他便能言之有据。
至于这个凤血草,他自然也不会跑去什么南方蛮族神山寻找。
他准备等他与顾君谦的纳征之日过了之后,便去东河山深处看看。
他有异能在身,也不怕里面的野兽,精神力扫荡下,找起药材来也快。
东河曦也没瞒着顾君谦这件事,他虽然没与人谈过恋爱,但从爸爸妈妈的相处中也明白一件事,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最好做到坦诚,不要有所隐瞒。
当然,坦诚,并不表示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只是不要打着为他人好的名义,去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
尤其是以爱为名。
他去东河山里找凤血草,也不知要去多少日子,若是他事先不告知顾君谦,岂不是让顾君谦在家兀自担心?
他知道自己有异能,不惧野兽。
可别人不知道,不说墨书等人会担忧,顾君谦只会更甚。
东河曦在照例问过顾君谦脚上伤口的愈合程度后,便就与他说起了这件事。
“凤血草?”顾君谦是知道这种草药的,在宫里藏书阁收藏的珍本里看见过,也从为他治伤的老御医那里听说过。“这只是蛮族的传说,从未有人真正得见过。”
他此前也曾对此有过奢望,但翻阅的书籍越多,便就知道,凤血草不过是蛮族的传说,从未有人得见过,至少,最近两三百年里,无人见过,哪怕是蛮族的巫医,怕是也从未见过所谓的凤血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