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攻必死无疑by给我风和花
给我风和花  发于:2024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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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仓里爬出来,头顶的透明圆弧开关检测到仓内的虫醒来,立刻‘咔哒’解锁,浓浓的液体接触到空气,如同蒸汽般挥发。
加沙环顾四周,洁白的空间,四方的房间,十平米的房间内只有他一只虫。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李雪莱当初被关押的时候,也是这种房间。
门外传来滴滴滴的密码声,很快进来一只红发颓靡的雌虫,平整熨帖的军服皱皱巴巴,脏的能发光,一头红发此刻就跟炸毛的狮子,也粘腻的贴在头皮上,对方的苍白的肤色都有些枯黄,原本明亮的赤红色眸子此刻暗淡无光。
一直到对上加沙天青色的眸子后,就像熄灭的火苗,爆炸般燃烧火光。
“陛下——”
“您终于醒来了!”
炎尼奥激动不能自抑,冲上来就给了加沙一个怀抱。
加沙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酸臭味,褶皱冷硬的军服摩擦他的皮肤生疼,他屏住呼吸几秒,适应了一阵这种味道,才轻轻拍了拍炎尼奥颤抖的胳膊。
“炎尼奥,现在是什么情况?”
加沙以为自己死了,但是自己没有死,帝国果然不会轻易让一只S级雄虫死去。
加沙以为自己没死,也会沦落监狱或者研究院,可是看现在的环境,他似乎只是被关在了雄保会。
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我,没有被废吗?”
加沙迟疑问着。
炎尼奥平息内心激动的情绪,松开加沙,声音沙哑道:“陛下,您还是帝国的虫帝,怎么会被废呢!”
加沙迟疑:“可是我做的那些事情?”
炎尼奥给加沙说明,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李雪莱特地在中心议会上说明,他愿意不再追究加沙对他的种种行为,而帝国为了补偿瑰拉家族,将议会长官复原职,并且归还所有被羁押的财产和星球。
至于加沙的真面目,帝国内也无虫不知。
可虫族这个种族,本来就十分的慕强,更何况那天,加沙和李雪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来的实力,比帝国最骁勇善战的S级雌虫都要强大。
研究员趁机发表一系列的论文,其中就有:
《论两个纪元之前虫神的真正性别》
《惊!关于雄虫真实能力不得不说的秘密!》
原本帝国还对虫神的古老神话存在疑点,而加沙和李雪莱已经彻底证明,两个纪元前,缔造虫神神话的就是雄虫!
雄虫一只虫甚至能抵御百万军雌,只要精神力的威压释放,军雌只有俯首称臣。
在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帝国又怎么敢自作主张废帝。
更别提,现在的雌虫本就对雄虫无底线多多包容,加沙的所作所为比其他没实力还爱玩的雄虫,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在李雪莱亲口说明不追究后,这根本就构不成问题。

第90章 [加沙专属小剧场]
距离虫神审判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可是星网上有关那场世纪之战的视屏,热度依旧不减,连续三个月都挂在热门搜索,看这个事态,可能会永远挂在那里。
而加沙身体痊愈后,也彻底成为有名有实的虫帝,帝国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些官员们都会下意识来询问他的意见。
尤其是有关思柯蕊特花园里雄子的后续教养培训计划。
既然雄虫的精神力能够后天觉醒,而且有不弱于雌虫的实力,那就不能再按照以往的惯例将那些雄子们养成一只只,只会享乐的废虫。
“陛下,按照雄保会的提议,以往花园里的雄子都是从小由亚雌贴身照顾,可是既然我们要后天让他们觉醒精神力,那就不能再执行以往的全方位保护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由您亲自兼任花园里的园长。”
“以往雄保会的会长和思柯蕊特花园园长都由一只虫来担任,我们的提议是彻底将这两个职位分开,好让雄保会会长专心管理那些成年雄虫,而由您担任名誉园长!”
“一来是雌虫不可能狠心锻炼那些雄子,二来也叫那些世界观还未确立的雄子们树立他们以后的形象,由您出任最适合不过。”
宽阔的大厅,一把红色金边王座上端坐身穿繁复王服的加沙虫帝,王座半米远站立一只身穿皇宫黑色军服的红发雌虫炎尼奥。
加沙看着三层台阶下方,两只雄保会代表还有下议院的议员,却摇头否决了这个计划,“有关思柯蕊特花园园长一职,我有更加合适的虫选。”
雄保会会长莱登一愣,突然也想到了一只虫,他问道:“陛下是说雪莱崽崽......”
不会吧?
加沙了然一笑。
莱登的面色立刻青白一瞬,他和加沙对视,立刻想到了李雪莱身为一只虫崽的幼年事迹。
不得不说,由李雪莱担任园长一职,确实很合适,毕竟李雪莱从小就会‘锻炼’雄子,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一只雄子不是老老实实的。
就在众虫思索此举是否可行的时候,突然进来一只虫通报道:“启禀虫帝,瑰拉家族的家主李雪莱大人请求面见陛下!”
加沙眼中恍惚了一瞬,自从虫神审判后,他作为败者,对李雪莱抱有很复杂的心绪,也知道李雪莱之所以在议会上不追究他的过错。
也许除了念及他们幼年的回忆,还有要他继续担任虫帝这一职位赎罪的目的。
他们一直十分默契的按部就班,互相不联系,这还是时隔三个月后,李雪莱第一次找上门来。
加沙沉思片刻,起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的炎尼奥立刻跟上来,眼底闪过一抹惊慌失措,“陛下,我陪您去!”
加沙挥手拒绝,看着身后难得恐惧的雌虫,多了几分耐心,他摇头道:“炎尼奥,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炎尼奥脚步一顿,抿唇低头,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恋恋不舍望着加沙的背影。
加沙从议政殿出来后,走到皇宫后的花园里,如今已经是十一月,花园里的花圃依旧如同春日,百花盛放,缤纷斑斓。
花丛里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静静站立在花丛旁,湛蓝色的眸子却一直看着时不时响动的光脑,划过一抹无奈,却耐心回着某只虫的每一条消息。
加沙望了片刻,抬脚走近,停在李雪莱身旁,与他一同望着盛放的花园,问道:“听说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中照顾雌君?”
“你的事迹已经成为整个星球家家户户讨论的热点了。”
李雪莱放下手腕,调侃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笑道:“陛下也不赖,听说半个帝国的虫都提议由你继续担任虫帝,他们不仅宽容了你的错处,更没有错过你对帝国做出的贡献。”
加沙眼底倒映远方的缥缈白云,摇头笑道:“你怎么不说还有半个帝国的虫提议,由你来接任下一任虫帝?”
李雪莱摇头,毫无留恋道:“我对这个位置并无任何想法,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麻烦的事情,更别提对整个帝国负责,不过......”
李雪莱声音顿了顿。
加沙耳尖微动,被勾起了好奇心。
李雪莱转身,面对加沙,认真道:“我从前对这个世界很漠视和厌恶,甚至到现在都肯定,仅凭我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改变整个倾颓的世界,但是现在,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加沙怔愣片刻,了然道:“因为一只虫?”
李雪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为他,也为了我自己。”
加沙沉默了。
他是如此的了解李雪莱,如果说以前的李雪莱就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蓝智鸟,不带走任何踪迹,那么现在的李雪莱则是在这个世界找到了扎根的东西,一个让他在飞累的时候,小憩片刻的存在和意义。
“原来是这样......”
加沙心中颤动,喃喃自语。
李雪莱打断加沙的思绪,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加沙,希望你也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加沙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他本能的伸手握住,手心是温暖干燥的触感,让虫安心,这是李雪莱交给他打招呼的方式,也是一种安慰虫的方式。
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就铭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李雪莱拉住加沙无措的手,紧了紧力道,了然笑道:“不过我想,你已经快要找到了。”
“什么?”
加沙一愣,顺着李雪莱的视线看去,看到绿草垛中一个明晃晃的红色脑袋,此刻探头探脑,察觉他的视线,头顶翘起的一根头发颤了颤,立刻掩蔽在草垛中。
但是......
雄虫的精神力到了他们这般强大的等级,早就感应的一清二楚。
加沙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眸光带着自己未察觉的柔和和温柔。
“加沙,我要离开威兰德星球了。”
李雪莱突兀的一句话,叫加沙心底一紧。
他抿了抿唇,笑容僵了,“为什么,因为......我吗?”
“如果是因为我之前的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钻死胡同了,反而将内心的不忿和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发泄在你的身上,我向你道歉!”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会好好做一名虫帝,让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比之前更好!”
加沙不停的吐出一大段话,表情隐隐急切,额头都惊出了冷汗。
李雪莱一愣,面容柔和一瞬,他无奈摇头道:“加沙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带自己的雌君出去度个蜜月而已,尤利西斯因为怀了虫崽,最近的脾气很......”
说到这里,李雪莱手腕上的光脑跟子弹一样滴滴滴响个不停,他无奈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总之,我只是带自己的雌君出去散散心,顺便陪伴他度过生蛋期,等虫崽破壳后,我们一家虫还是会回来的。”
加沙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我命令帝国给你们派遣一队保安虫,保卫你们的安全。”
李雪莱笑而不语。
加沙沉默半晌,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回来后,愿意担任思柯蕊特花园的园长,肩负那些雄子们的教导吗?”
“雄子啊......”
李雪莱沉思半晌,骨节抵着下巴说道:“好像也不错,毕竟我确实该找个工作了,总不能真的待在家里被自己的雌君养一辈子,而且,你知道的,我很擅长给雄虫觉醒精神力。”
加沙笑容一僵,记忆中的痛苦忽然席卷脑海,“也,也好。”
这时,李雪莱手腕上的光脑忽然震动起来,他扶额无奈,“就是这样,加沙,我得回家陪伴自己的雌君了,后会有期。”
加沙看着李雪莱略微急促的背影,还在对着光脑耐心地说着什么,一直到他的身影化为一抹黑点后,才收回视线。
吹了一会儿凉风,加沙看向远方精致修剪过的绿植,淡淡都:“出来吧。”
沉默了许久,草垛那边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
一只顶着几片叶子的红发雌虫,讪讪笑了笑,从草垛中走出来,“陛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还什么时候,”加沙此刻也无奈扶额,叹道:“一开始,你在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面前,还觉得能隐藏自己的身影吗?”
炎尼奥沉默了,他对自己从军队中训练出来的隐蔽身法还很自得,但是他忘记了,雄虫不是那些只会蛮干的异兽。
炎尼奥揉了揉自己凌乱翘起的红发,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您出事吗?”
毕竟李雪莱这只雄虫现在已经是帝国有名的暴力狂,那些疯狂找寻雄虫资料的雌虫,已经彻底了解了雄虫‘黑历史’,包括对方从小就暴揍雄子的爱好。
加沙伸手捡去雌虫肩膀上还剩下的一片绿叶,无奈道:“就算李雪莱真的想揍我,你觉得自己能拦住他吗?”
到时候不过是多了一只虫给李雪莱揍而已。
说起这个,炎尼奥面色一沉,带上了无尽的悔恨和死志,他咬牙说道:“这一次,就算拦不住也要拦,哪怕拼上我这一条命!”
加沙一愣,心底像被一块儿巨石砸中,沉闷又生疼。
他忽然明白了李雪莱方才的话。
希望自己也能找到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吗?
加沙看着面前这一只眼眶通红的虫,忽然拉住对方的手,不假思索道:“炎尼奥,等过段时间,我就立你为帝君好不好?”
“这段时间,我在帝国的影响力渐渐扩大,那些大臣也被我收拢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提名你作为帝君,有了几大军团的支持,想必这件事情没有阻碍。”
炎尼奥一愣,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帝、君?”
加沙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炎尼奥眼角酸红,声音哽咽道:“我可以往后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您身边吗?”
加沙点头,耐心道:“你当然可以。”
毕竟,像炎尼奥这种不惜代价,不计利益的虫可不多,加沙很精明,他要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彻底将这只雌虫与自己绑死才行。
所以,“炎尼奥·圣佛兰,你愿意成为我的帝君吗?”
炎尼奥忽然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执起加沙的右手,另一只手放在心脏上,虔诚又专注的仰视面前的雄虫,他这三个字说的极其缓慢和停顿。
“我、愿、意。”
“成为您的帝君,是我梦寐以求,至高无上的期盼。”
“我愿以虫神和威兰德帝国的名义发誓,我将终身伴您左右,至死不渝,至死方消。”

李鹤年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过于真实,在医院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李鹤年梦到自己成为了一只叫李雪莱的雄虫,还在虫族结了婚,生了虫蛋,一对儿双黄蛋。
嗯,和一只嚣张肆意,惯会伪装的绿眸雌虫。
绿眸在虫族社会,并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颜色,甚至很常见,甚至有比绿色更为璀璨夺目的耀眼瞳色。
可唯有名为尤利西斯·瑰拉这一只雌虫,对于李鹤年来说,分外特殊。
给予了他一生,不!
无数次死而复生,都无法忘却的回忆。
他们一家四口虫,度过了美满又幸福的一段时光。
然后他与那只叫尤利西斯的虫度过漫漫余生,每一天都像一颗蜜糖,甜的齁牙,又像很缥缈的云,平凡又平淡,却让人在猝不及防回忆间,后知后觉这就是幸福。
当然,一家四口虫,也不是没有矛盾,他时不时会和尤利西斯在虫崽的教育上出现分歧。
他们有一只雌虫崽和一只雄虫崽,刚好是双黄蛋。
这在当时一度引起虫族的震惊。
因为从未有过雌虫和雄虫共生于一颗蛋的情况,要不是尤利西斯和李雪莱早早跑路,说不定李雪莱真的会被研究院薅去,里里外外都做一遍研究。
尤利西斯对于这两只虫崽,态度截然不同。
对于小雄崽无限溺爱、无限放纵,对于小雌崽则有些不近人情。
刚会飞的小雌崽就被他丢进了异兽堆里面,最后小雌崽浑身浴血杀了半个月才逃出来,一副凶恶狠厉的小野兽样子,差点被小雄崽当成外星异兽,用精神力丢了出去。
李雪莱为此,半年都没搭理自己的雌君。
不过,尤利西斯总算是怕了,最后屈服于李雪莱的育虫观念。
李雪莱记得,他的两只虫崽今年好像才七岁,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们七岁。
七岁,才七岁......
虫崽还没有长大,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自己不是应该和尤利西斯带着虫崽在探索未知星球吗?
为什么......
是在充满智能和机器人的医院啊!
对了,他们在虫洞中的星舰遭遇异兽的攻击,爆炸了!
他们让虫崽乘坐逃生舱离开,可是他和尤利西斯没有来得及,最后一片火红的爆炸里,他们紧紧相拥,真的就是整个宇宙中只剩下彼此。
同样的爆炸,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走向地狱。
“尊贵的VIP全套治疗包用户李鹤年先生您好!”
“我是您最温柔的陪伴者19023号医疗机器人盾盾,距离您入院昏迷以来,已有九十六天四时零三秒,您最善解人意,精通人性的陪伴机器人盾盾很高兴还能见到您昏死病中惊坐起的一幕,感动得我都快哭了,嘤嘤嘤嘤嘤嘤......”
胖墩墩的机器人用椭圆形的黑色面板,模拟出来一个哭泣的表情,一颗颗白色带箭头的眼泪一闪一闪,人类婴儿的哭泣声音,从机器人后脑的微形播放器里响在安静纯白的病房。
“哎呀,忘记机器人没有眼泪了!忒嘿!”
原本目光空洞,面容消瘦的青年,无光的黑眸闪动了一瞬,像是才从遥远的世界被唤醒,青年撑起有些无力的胳膊,黑色的墨发早已盖住神色不明的神情,还有半张消瘦骨感的侧脸,久居室内,本就白皙的肤色透明到能看清青色的血管。
“李鹤年......”
青年艰难吐出几个字,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像枯黄的叶子,一触即碎:“不是李雪莱啊......”
没错,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现在,不是虫族的李雪莱,而是地球的李鹤年,因为无辜被卷入一场商场爆炸案件,沉睡了整整半年的世纪诗人李鹤年。
青年醒了,却仿佛还在沉睡,面容一片寂然和苍白。
突然,他暗沉无光的瞳孔一缩。
李鹤年的目光凝在一只有些脱肉消瘦的手上,手背骨感分明,纸一般白的肤色下,是青色的血管。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手的无名指,套着一枚简约,精致的戒指。
戒圈上镶嵌着蓝绿相交的秘石,是自己亲手雕刻制作的。
李鹤年的眸光亮起一抹微弱的火苗,无色寡淡的唇翕动,低低地笑了。
“呵……原来不是梦啊。”
位于中心城市里最先进,最高科技的中心医院里。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此刻都目光严肃地盯着一位消瘦的青年,还有一位年轻的护士手里拿着医疗面板,时时观测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目光带着鼓励和欣喜。
“病人恢复的不错,很少有这么自律又肯吃苦的病人,毕竟有的时候,长时间的复健比突如其来的病痛还要消磨人心。”
穿着浅蓝色病服的青年,满头大汗,线条流畅却有些干瘦的手肘紧崩,两只手背青筋毕露,撑着两个固定在地面的扶手上,缓慢却坚定得一步步挪动。
黑色的眸子,淡然深邃,若非苍白的面容和肌肤上薄薄一层汗,几乎看不出他在忍受痛楚。
李鹤年毕竟躺在床上整整半年,不能自己进食,只能插着胃管被动进食流水的营养液,肌肉萎缩,浑身无力都是正常的。
严重一点无人看照的话,说不定还会浑身长满褥疮,最后无知无觉的感染而死。
幸运的是,李鹤年曾在医疗中心办理过会员,否则就算是被好心人送到医院,这里的医疗服务也是按照顾客的身份划分等级,没钱的有没钱的治法,有钱的自然有有钱的治法。
虽然很现实,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更何况李鹤年如今孤身一人,能不能醒来都不一定,若非他是名人,说不定现在早被医院按照节省资源的处理办法,拔出呼吸机,给他火化了,也不会有亲属问责。
毕竟中心城外,还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城外民。
听说中心城最近也面临改革,不知怎么,一向封闭排外的中心城居然开放了城外的通道,还会免费提供物资给城外民,这种时代的变化下,区区一个李鹤年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宽敞暖色调的复健室内。
镶嵌在墙壁上的白色透明牌板,忽然画面一闪,下角时间一栏显示19点整。
两位主持人西装革履,面带官方微笑,一男一女主持人,开始告知每日新闻:
“中心城2118历4月28日下午7点整,各位观众大家下午好,现在为各位市民播报今日中心快讯......”
“今年被各位市民称为中城城的变革之年,对于每一位中心城内和城外的市民而言,都意义重大,长达百年从未开放的城门,就在三天前,东莱城主提议正式开放城门,联通城内城外居民,一开始受到了各大世家的阻力,随着半年前,千年关家的离开后,世家的影响力在城内越发减弱,有关中心城东莱城主想要排除异己,一家独裁的说法一时间喧嚣尘上......”
“迫于各方压力,东莱城主不得不改变之前的决议,提出‘三个步子走’计划,放城外民进城!”
“第一步为城外民落户,统计人数;第二步进一步检测他们的身体数值和基本技能,还有心理干预;”
“第三步再做一次严密的筛选,先放适合城内岗位的有关人才进城,为城内引进有用人才,不至于人员的庞大,挤占城内资源。”
“然而让各方人员震惊的是,比起想要进城的人,出城的人数呈现爆炸般增长,是那些进城的人的十倍不止!”
“不少都是曾经的援助中心人员,各方下层工作者选择出城的人也不少,根据本台记者得知,不少人其实早就对现在死寂的生活不满,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与其一辈子都做无人在意,随时都能被替代的城市螺丝钉,他们更加想要去往未知,却充满危险的城外!”
“一些无牵无挂的市民们自愿放弃城内安稳的保障,和完善的设备,稳定的未来,无知无畏的涌向城外的世界......”
李鹤年的脚步一顿,停下来歇了一口气,黑色的发丝垂落眼睫,眸光暗沉,“无牵无挂的人......”
有被内涵到。
李鹤年挺理解那些人的。
中心城何尝又不像一个安稳的笼子,他们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即使一辈子都走不完这座城市,可真正憋闷的人,无所牵挂的人,死寂暗沉的人,就是想要不顾一切的飞奔出去,哪怕头破血流。
人类往往习惯于被驯服和豢养,可总有闻到一丝丝自由空气的人,就再也忘不了那种气味。
李鹤年此刻在想,等他出院后,要不要也出城去看看呢?
总归他这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这里,这里也没有他牵挂的人,而李鹤年现在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无所谓,可是他总觉得,某只虫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他的。
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尤利西斯,但是李鹤年即使在假想里,也不想让虫骂啊。
一旁的主治医生,见到李鹤年停下了脚步,以为他疲惫了,立刻走上前,用温和且官方的语气安慰道:“李鹤年先生,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这几天的身体数值也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据里,不用几天就和正常人无异,只要摄取每日的营养,这些你都做的很好......”
一旁的圆脸林小护士立刻扬起下巴,满脸骄傲,李鹤年能不健康吗,就是她每天盯着李鹤年的一日三餐。
说到这里,一丝不苟的主治医生顿了顿,后面的才是他的真心话:
“不过除了身体上的良好状态,心理也是不容忽视的一大因素,您不要每天待在医院里,可以多出去看看风景,和病人多交流交流......”
林小护士面色一沉,严肃起来,顺着医生的话重重点头。
刚开始这位格外沉默的诗人还很沉闷,和他们在电视和网络上了解的一点也不一样。
屏幕里面仅有几次接受采访的李鹤年,都是亮闪闪又儒雅风趣,一个多情又多才的诗人跃然而上,而现在的李鹤年则是灰扑扑又暗沉无光的。
医院特地为他做了一个心理测验,以为李鹤年突逢大变,抑郁了。
结果数据上又显示,他的求生欲特坚强,就是为人孤僻沉闷罢了,诗人嘛,就应该是这样伤春悲秋的样子,不敏感,怎么感知世间万物呢?
医院的人都习惯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李鹤年很少直接打断旁人说话,直蹦主题,这很没礼貌,但也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什么欲望和人交流。
主治医生和林小护士都是面色一顿,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眼神中看出专业者的态度。
“一切顺利的话,还有半个月您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注意疗养,还有......”
主治医生目光落在李鹤年右边侧脸,还有半边脖子,没入衣领下的锁骨和右边的肩膀,似乎透过衣服的布料都能看到里面残留的伤疤,就像一团团在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淡红色的疤痕一朵朵在右边的侧脸和脖子上绽放,让原本干净苍白的肌肤有了一块儿突兀的不和谐画风。
小林护士是一位女性,本来就爱美,早就看李鹤年身上那团伤痕不顺眼了,恨不得拿橡皮擦全擦干净,让这位陷入低谷迷茫的诗人,恢复成之前耀眼夺目,完美无瑕的样子。
她语气隐隐焦急,甚至有几份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李先生,我们医院的修复套餐真的不贵的,您身上的伤疤可以完全祛除,只要三个月的恢复期......”
李鹤年声线平静:“不用了,我不想在医院再待三个月。”
“可是这样子......”
小林护士抱着医疗面板,神情焦急。
她盯着李鹤年消瘦骨感的下颚,苍白细腻的皮肤,侧脸上却有一团妖冶般的红色花朵状不规则烧伤,好吧,她承认这团烧伤一点也没有影响诗人的帅气!
甚至还为仙人出尘般壳子的诗人,平添了几份地狱里归来的死气,这种气质千万人里,也是独一无二,一眼万年的。
无愧于鬼仙诗人,半边无暇的侧脸看去像是下凡渡劫的仙人,半边烧伤狰狞的侧脸看去像是地狱里爬出的飘荡鬼魂。
可不论是仙,还是鬼,在这浊世,他似乎无处可归。
主治医生其实早就在第一天对李鹤年提过,他们医院也提供医美服务,跟何况现在科技发达,中心城有点资产的人都格外注重自己的外表,何况李鹤年也不缺钱,他身上的烧伤其实是可以通过手术修复的,而且可以修复成和原本一模一样的样子,根本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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