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by谢沧浪
谢沧浪  发于:2024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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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不信。”颜珩舟说,“但他十几岁那会儿,别说侍妾了,连个婢女都没有。和你,确实是实实在在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
李昭漪哑然。
颜珩舟看着他,先前还可以说是看乐子,这会儿也有些无奈了。
说到底,李昭漪和云殷相遇得太晚。
但凡他们对彼此多了解一点,或者开始得不要那么早,或许都走不到如今的境地。当然,第二点还是要怪云殷。
颜珩舟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呢。
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弟弟。
宠着吧。
他说:“云殷他,你别看他好像跟我们关系很好,其实我和梓轩经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殿下在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感觉阿殷很孤独。”
“殿下也走不进他的心里。”颜珩舟道,“因为他就没想过依靠过任何人。”
他顿了顿:“小琅,你见过云珑。那你知道,其实一开始,云殷和他、还有现在的平南王妃关系很僵。一直到他十来岁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才缓和吗?”
李昭漪眨了眨眼,怔住了。
这是一个说起来也算平常的故事。
老平南王和王妃原本是少年夫妻,也是京中难得的,既是联姻又彼此恩爱的佳偶。
最开始的平南王妃是顾氏嫡女,出嫁前也是千娇万宠的小姐。两人的婚姻像是天作之合,几乎人人称羡。
但是好景不长,意外就发生了。
婚后第二年,平南王妃诞下一子。
这位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执掌着燕朝一切政事的摄政王在他出生时最受瞩目的并非他显赫的家世,而是,他的出生间接夺走了他生母的性命。
世子出生,平南王妃也难产而死。
这对母子,自始至终,也就见了短短一面。
“其实老王爷对阿殷他挺不错的。”颜珩舟欲言又止,“但是……你知道的,武将行事总是更简单干脆些。加上那会儿老王爷痛失爱妻,因此对阿殷管教严厉的同时,也没给过他太多的关心。”
“他那会儿就由奶娘照顾着。”他说,“等能下地了,奶娘也走了。”
小小的奶团子,一个人在寂寥的院子里长大。
跟他说话的除了伺候的人,也就只剩下满院子的绿植花草。
“后来么……”颜珩舟顿了顿。
他的语气有些一言难尽,李昭漪想起了什么。
“有人跟我说过。”他道,“先帝曾经想过给老平南王赐婚,让他做驸马。后来,老平南王是娶了……”
“先王妃的亲妹妹。”颜珩舟道,“本朝的规矩,驸马不能领兵,也无法参政。赐婚的旨意都拟好了,就等着一锤定音。是当时的御前大太监冒死将消息透露了出来。然后,顾氏庶女顾宛苓连夜进宫求见太后,说已和姐夫私定终生,请太后赐婚。”
他意味深长,“这事,当时在京城可是传了好些年。”
这是一场堪称起死回生的联姻。
谁都知道顾氏此举是在保云清原的兵权,云顾两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宛苓虽是庶女,也是本家所出,断不可能做小。且第二日,顾氏家主就在朝堂之上表明了态度。
是证实,也是隐晦的示威。
民间最爱皇家八卦,顾云两家的风月之事传得轰轰烈烈,当时的长公主觉得委屈,也不愿再嫁。
先帝盛怒,却也无可奈何。
而自这场联姻始,皇权的式微初露端倪。
然后,才有了之后的种种明里暗里的权力争夺,以及后来的夺嫡纷争。
往事种种俱如烟,颜珩舟的目的也不在于讲前朝旧事,他说:“生母因自己而死,口口声声发妻是挚爱的父亲转眼另娶了小姨子,还是先斩后奏。小琅,你觉得当时年纪还小的云殷,他是什么心情?”
马车外,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
李昭漪怔怔的,说不出话。
“小琅。”颜珩舟道,“……我不是为阿殷说话,但阿殷他其实自小也没感受过什么亲情。自始至终没人教过他怎么爱人、怎么表达喜欢。”
他顿了顿,“他当初……挺凶的吧。”
“其实他就是想把你留下来。”他道,“从小到大,他想留的东西,好像从来就留不住。”
“亲人是,至交,也是。”
李昭漪下马车的时候,神思还有些恍惚。
云殷在看信,看见他踉跄着要摔,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李昭漪靠着他站稳,终于回过了神。只是看到云殷的脸,他就想到了颜珩舟刚刚说的话。
他停顿了几秒,云殷却没察觉出什么,只是道:“云珑的信,提到了你,要看么?”
李昭漪说:“要。”
他接过去,信上的字歪七扭八。
倒确实提到了李昭漪,说是屡次进宫,想探望他,但是都被宫人拦回去了,让兄长若是得了空,替他问候一下陛下,话里话外还有些惋惜。
他跟李昭漪的关系还可以。
年纪相仿,云珑又是自小被宠大的,规矩学得也不是很好。反而亲近。
云殷问他:“陛下,臣该怎么回?”
是逗他,也是委婉的、对他们关系和李昭漪决定的试探。
李昭漪抿紧了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顷,还是云殷先服软。他说:“我打发他去营里,没事。这小子见了兵器就走不动道。”
给了李昭漪、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他开始给云珑写信,字迹稍显潦草,但很大气。
他没避着李昭漪,李昭漪一眼望过去,云殷说的话简练,却确实像个兄长。那种关心和严厉体现在字里行间。
写完,云殷放飞信鸽。
一回头,李昭漪还在看着他出神。
他先是怔了怔,随即看到了不远处抱着臂的颜珩舟。
两人视线相接,云殷明白了什么。
“颜珩舟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他道。
李昭漪垂了眼:“说了些……你家里的事。”
说了些,那就是全说了。
云殷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他这人说话比较夸张,别往心里去。”
“其实我小的时候挺浑的。”他笑了笑,“跟我爹学的吧,反正就是不讲道理,只认死理。他对我挺好的,毕竟我是我娘唯一的孩子,就是……”
他顿了顿,“其实我刚刚也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跟我多解释一句,我也不会记恨他和小姨这么多年。”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其实就是一个说法。
但是没人把小孩子当回事。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婚姻本就是身不由己。后来他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私定终生,顾氏一举他的父亲事先并不知情,但为了他继母的清誉,他认下了这门婚事。
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是有愧的,对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救他和自己家族的继母也是有愧的。
这场联姻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赢家。
但那个时候的云殷,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很恶心。
背叛了母亲的父亲很恶心,明明对他很好很漂亮的小姨也很恶心。
他大闹了一场,大冬天的被罚跪在雪地里。在那一天,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在一夜之间长大。
李昭漪看着他,声音很轻:“后来呢?”
“后来么?”云殷道,“后来就都知道了,也觉得怪没意思的。”
还是觉得恶心。
只是恶心的对象成了这权力倾轧、勾心斗角的斗争,这腐朽的王朝。对于具体的人,反而没有了原先的抗拒。
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真正长大了。
“我爹后来跟我道歉了。”云殷说,“他说他对不起我娘,也对不起我继母,更对不起我。我跟他说没关系,我也没怎么在乎过他。”
他顿了顿,“我继母……”
“我那个时候也挺对不起她的。”他说,“还好后来她有了云珑,应该多少会觉得安慰一点。”
他笑了笑:“云珑也知道这些。我一直觉得他太善良了,其实我当初这么误会他母亲,他不该给我好脸色的,但他还是认我叫哥。我继母养他养得很好,所以现在,大家关系都还不错。”
关系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错过了最能培养感情的那几年,到底不能像真的家人那样亲密无间。
云殷垂了眼。
他已经很少想起旧事,还是那句话,很没意思。
他改变不了任何,只是徒增无力。
他也不打算让李昭漪看出他现在不算很好的心情,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袖子却被拉住。
李昭漪的脸上看起来很有些纠结。
少顷,他鼓起勇气,踮起脚,轻而快速地搂了一下云殷。
云殷:“……”
虽然他很期待李昭漪的投怀送抱,但这个拥抱显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意思,他失笑:“陛下这是在安慰臣?”
话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有些动容。
说到养得好,陆重何尝又不是把李昭漪养得很好。
就听李昭漪说:“想要抱抱那个时候的你,但是……抱不到。”
“是作为朋友的安慰。”他有些笨拙地试图澄清,然后道,“不要难过,云殷。你很好,不是你的错。”
他说:“师父说,好人离开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娘会看着你,我娘……我不知道她现在愿不愿意看到我,但是师父说,她怀着我的时候,也曾经很期待我的出生。”
“我们好好活着。”他说,“她们看到,也会很开心的。对吗。”
话音落下,他被搂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云殷搂他很紧,像是要把他死死地嵌在怀里。
李昭漪有些喘不过气,但他还是努力在喘息的间隙伸出了手。
他轻轻地在云殷的背上拍了一下。
是无声的安慰。

一直听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云殷才回过神,稍稍放开了李昭漪。
放开了也没完全放开,虚虚地拢着,经过的侍从吓了一跳,慌乱地行了个礼,看也不敢看便匆匆离开,两人却都没什么心情搭理。
李昭漪重复了一遍:“不要难过。”
云殷说:“不难过。”
然后他捏李昭漪的脸,不轻不重的力道。
李昭漪被养出来的脸颊肉被他揉搓得变形,他用眼神瞪他,就听云殷说:“笨笨的。”
他知道自己过去的经历影响了他的性格,但他从不觉得这是理由或是免死金牌。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和其他无关。
他只是觉得李昭漪很笨。
明明自己比谁都惨,明明安慰的对象其实当初也因为一己私欲伤害过他,但还是会用尽全身力气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
这么笨,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陆重到底是怎么教的。
他的眼神很深,李昭漪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说懵了,反应过来之后脸都气红了。他要推开云殷,云殷也没拦他。只是李昭漪临走出几步,云殷喊住了他。
“不当朋友。”他说。
他还记得李昭漪说的那句“作为朋友的安慰”。
他得纠正。
李昭漪:“……”
他说:“随便你。”
他走了,云殷留在原地。
少顷,他嘴角勾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连绵的山峦,和晴好的日空。
又过了两日,他们到达了应锦城。
城外花团锦簇,正是春日,花开的好时节。马车停在了郊外,照顾到李昭漪是初次下江南,大部分侍从都先行回了颜府,只留了极少的暗卫随行。
李昭漪跟在颜珩舟的身后,跟他一起走在小桥流水之间。
一时之间,见过的画、念过的江南烟雨,都成了眼前朦胧美丽的具象。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
李昭漪走在路上,只见这里的建筑都是依水而建。
商铺林立,茶坊栏柱上的浮雕和花纹精致华美,有三两妇人在河边言笑晏晏地浣洗衣服,通向河水的石阶边上,停靠着几座暗香浮动的画舫,看上去秀美温雅。
他看得入神,原先还有些好奇地问这问那,只是渐渐的,却没了声音。
颜珩舟看过无数遍这样的风景,早就习以为常。这次就是特意陪他来逛这应锦城,看到他神情不对,他轻声问:“怎么了小琅?”
李昭漪顿了顿。
他说:“只是想到了之前,西南的旱灾。”
“还有一路走来经过的一些地方。”
他知道燕朝的版图很大。
南北东西,各处的景象皆有不同。也并非处处都是江南和京城这样的繁华。
但是耳听为虚不如眼见为实,听一百遍旁人的叙述,看一百遍奏报,不如亲自来走这一遭。也不是不喜欢眼前这样的盛景,李昭漪只觉得恍惚。
他这么说,颜珩舟便了然。
他道:“确是不同的。”
“且不说江南。”他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水淹不到、震震不到,加上京城的守卫森严,老百姓的日子总比别处好过些。”
李昭漪垂了眸。
“不过……”颜珩舟叹了口气,“也没好过到哪去。”
他们转过一条窄巷。
街边有老妪在卖一些花编的手串和花冠。
颜珩舟拿了一串,往李昭漪手上比划。不多时,纤细的手腕上多了一串散发着香气的花串,李昭漪眨了眨眼睛,小心地将花串妥帖地安置好,听颜珩舟道:
“这两年江南这儿生意也不好做,也就是没有天灾。”
他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龙飞凤舞的颜府两个大字挂在正门中央,看着低调而大气。
颜珩舟道:“走吧,带你去见老太太。”
李昭漪怔了一下,被他搂着肩,带着一起走了进去。
进门了李昭漪才知道,颜珩舟所说的老太太就是他的祖母。
祖母年逾八十,面容端庄。李昭漪原先带着忐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上门很冒犯,对方看见他,浑浊的眼神却很是欣喜,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
一直到傍晚,他才得以跟着颜珩舟离开。
路上他问起颜珩舟,对方道:“祖母为人随和,年纪上来了,就特别喜欢和小辈说话。”
尤其是漂亮又乖的小辈。
所以,他才会带李昭漪特意去见她。
李昭漪恍然。
两人一起用了精致而美味的一餐。
江南的菜偏甜口,颜珩舟原先担心李昭漪吃不惯,但对方却意外地喜欢。他一边吃,颜珩舟一边就跟他接着讲起了上午的话题。
“主要还是这两年太乱,睿德帝病重,夺嫡之争愈演愈烈。”颜珩舟道,“大家都人心惶惶,生怕朝廷朝令夕改。加上各地天灾横行,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心情买东西。”
他顿了顿,“先帝在时……”
“先帝在时,不是打了几场仗么。”颜珩舟给李昭漪夹了一筷子鲜嫩的炒蛋,“那个时候花了大量的军费,钱不够,便只能想方设法地凑。”
李昭漪大概查过旧账,他道:“我记得,打之前就不够用了。”
那会儿江南几个大商人带头捐了不少。其中以颜氏尤甚。只是打起仗来,烧的就是明晃晃的钱。到最后,也就是堪堪填了个七七八八。
后头还因着这事,睿德帝对颜氏起了忌惮。
“嗯。”颜珩舟笑了笑,“京中的事么,我们一介草民,也不敢多问。钱怎么没的,许是要用钱的地方太多,用着用着,就不够了罢。”
这话意味深长,李昭漪一边吃饭,一边想着颜珩舟的话。
等吃过饭,颜珩舟带他去了房间安置。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昭漪都和颜珩舟在应锦城的各处闲逛。
李昭漪跟着颜珩舟,不仅吃遍了江南的美食,还见到了江南本土许多大小的官员和富商。对外,颜珩舟一律说这是带在身边的幼弟。
无论是宴请还是喝茶,他都带着李昭漪。
李昭漪年纪小,加上有颜珩舟作保,倒也没什么人忌惮他。
商人们谈事,他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喝茶听曲。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南这一带的人脉网与大致局势,李昭漪了解了个七八成。
这一日,两人照旧到了报春楼应酬。
开席前,客人还没到,李昭漪和颜珩舟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他心不在焉,颜珩舟看在眼里,突然道:“突然想起来,阿殷走了也有七八日了,倒是没听小琅提起过。”
应锦城门一别,别的不止是侍从,还有云殷一行。
他要办的事,不在应锦城。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颜珩舟跟李昭漪讲了云殷小时候的事,他总感觉自己是在替云殷开脱。针对云殷扬言要追李昭漪却真的去处理正事这事,他是卯足了劲儿在李昭漪这儿讲小话。
问就是“没有诚意”,再问就是“退一万步说,这些破事难道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重要么?”
而落脚点永远是“所以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小琅跟我留在江南吧”。
李昭漪对于他这种争宠似的嘀咕行为很无奈,也完全招架不住,每次都很诚实地说:“其实……我觉得确实正事比较重要。”
他的想法很简单。
现如今,云殷才是燕朝的顶梁柱。
他自己可以说跑就跑,但云殷要是撂挑子不干,那就是真的完了。
从这一点看,李昭漪甚至很庆幸云殷还保留着理智。
事实上,云殷并没有走得很干脆。
李昭漪看得出来他很想把自己一起带走,但一方面是颜珩舟阻挠,另一方面,据木柯说,他要办的事也不太适合带着李昭漪。
所以最后的那两日,云殷一直黏着李昭漪。
习惯了亲密接触,再退回朋友的距离,李昭漪看得出他忍得辛苦。
好几次,云殷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隐忍和克制,但到了最后,他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在以为李昭漪睡着的时候,翻窗进来,在他的额头上落一个吻。
彼时李昭漪尴尬得睁眼不是,不睁眼也不是。
云殷走后,他翻了个身。感觉身体压着的锦被格外地凉。
总而言之,李昭漪觉得没什么。
但颜珩舟坚持不懈。
他的话音落下,李昭漪微微一怔。随即他道:“七八日了么?”
时间过得这么快。
“你忘了。”颜珩舟说,“所以你没想他。”
他的语气笃定:“小琅,继续保持。”
李昭漪:“……”
他总感觉颜珩舟实际年龄可能只有三岁,不想和他多争辩,把那句“其实想过”给咽了回去。
其实想过。
李昭漪有些心虚地想。
想的次数倒是不多,主要是遇到了好看的景、好吃的东西,他情不自禁地就会想,如果云殷也在的话,也可以看看和尝尝。
如果他没记错,云殷也没来过江南。
办正事,显然不能像他一样清闲自在,在街上闲逛,还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想到这的时候,他就会顺理成章地继续往下想,他会想云殷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有没有危险。都过去这么久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是很平常的想法。
他觉得没什么,但是被颜珩舟一说,他又觉得不好意思。
七八日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居然想了云殷这么多次,好像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李昭漪想得出了神,没注意到帘子已经掀开。
他们今天要见的是江南仅次于颜氏的一个富商之子,他做东,请了几个当地的官吏,还有两个神秘的客人,这是颜珩舟的原话,他说他也不知道对方请了谁。
耳边传来脚步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清俊的脸庞。
正是今天的东道主温朝鸣。
他跟李昭漪见过一次,这会儿打招呼的语气也很亲昵:“珩舟,小琅,来了。”
又跟着后头的人介绍:“郑大人,这位就是颜氏现在的话事人,颜珩舟颜公子,您应当认识。呃……您身边这位是?”
李昭漪抬起头,却怔在了原地。
身着深色衣袍的男人跟在被称作郑大人的男人身侧,通身的低调。若非温朝鸣开口,很容易就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李昭漪身上,眼中似有讶异掠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道:“免贵姓殷。是郑大人的门客。”
“原是殷先生。”温朝鸣道。
一行人坐下来,李昭漪和一旁的颜珩舟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一场普通的应酬,他们和多日不见的云殷,竟然阴差阳错地相遇了。
惊讶归惊讶,李昭漪还是立刻意识到,他们认识这件事不能暴露。
云殷用的是化名,他不知道对方和这位郑大人是什么关系,但这至少可以证明,云殷和在场的温朝鸣不算熟悉。要不然,不会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
颜珩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顿饭,几个人聊的都是些商贾之事。颜珩舟和云殷几乎没怎么搭话。
李昭漪照常吃着自己的饭,只是宴席过半,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云殷。
云殷今天穿得很特别。
在京城之时,他大多都是穿黑色。
黑色镇场,也压人。大多数时候,他的周身都带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冷厉。
但是这一天,他少有地穿了深蓝。
深蓝相较于玄色总是温和些,让他多了几分低调的书生气。乍一看,几乎带了几分可欺。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低调地饮茶。
喝了两口,他似有所觉,抬起头,对上了李昭漪的视线。
李昭漪立刻烫到般收回了目光。
云殷微微一怔。
随即,他的嘴角一勾。
他也收回了目光,李昭漪握紧了筷子,没来由地觉得耳根发烫。
他正要夹一筷子菜平复心情,碗里就多了一块水晶肴肉。
坐在他身旁的温朝鸣将公筷放回盘边,压低了声音:“小琅,吃这个。这个好吃。”
李昭漪小声道谢,对面的云殷笑意却敛了。
温朝鸣此人,李昭漪是知道的。
他和颜珩舟有些类似,都是性子圆滑如泥鳅、一句话八个心眼的人。
他目前在帮家里打理着铺子,和颜氏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他和颜珩舟关系还可以,连带着对李昭漪也照顾些。一半是看在颜珩舟的面子,一半也是着实觉着李昭漪可爱。
他曾笑言:“珩舟,我家里的弟妹,要有小琅半分乖巧就好了”。
这会儿他见李昭漪心不在焉,以为他是无聊了,就想找他说说话。只是话没说几句,面前的那位姓殷的门客,突然开了口:“温公子。”
温朝鸣:“殷先生,怎么了?”
“无事。”云殷笑了笑,“只是觉得这位颜小公子,似是有些眼熟。”
他一说话,一旁的郑大人就停下了筷子。
李昭漪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不光是他,其实温朝鸣也隐约感觉,这位殷先生似乎不简单。但是他一时也猜不出面前人的身份,只好笑道:
“二位怕不是之前在什么地方,恰巧见过?”
颜珩舟低头喝茶,懒得说话。
“应当没有。”云殷道,“殷某也是第一次下江南。”
“许是小公子长得太好。”他道,“让人无端便想亲近几分,所以才会觉着亲切吧。”
温朝鸣:“……”
……嗯?
他不是傻子,这话听着可进可退。暧昧够不上,但搭讪足够了。无端想亲近……啧,这殷先生看着文质彬彬,竟然也是个看着美人就走不动道的。
不行,他想。
他得替颜珩舟护着些。
这么想,他便道:“殷先生说得倒也是。珩舟这弟弟啊,在应锦也是出了名的。不仅长得好,性格也好。这不,前些日子刚千挑万选地订了门亲,家里头宝贝着呢。珩舟,是不是?”
颜珩舟:“……”
“……啊。”他说,“是有这么回事。”
但这是因为问的人太多了,他对外的搪塞说辞。温朝鸣你小子正事不干,八卦消息灵通是吧?
他已经不敢看对面云殷的脸色了,就听云殷道:“原是如此。”
他温和地笑了笑:“定了哪家姑娘?”
温朝鸣:“……”
问这么细?
他用眼神求助一旁的颜珩舟,颜珩舟瘫着张脸,只当没看见。
李昭漪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你们先聊。”
他去如个厕冷静一下。
推开门,一路往外走。
一直到了僻静的后院,他才松了口气。
他正打算吹吹风,等一会儿再回去,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李昭漪眼睫一颤。
他刚准备回头,腰上就突然一紧。
有人搂住他的腰,带着他轻巧地换了个朝向,然后,将他困在了手臂和廊柱之间。

李昭漪的后背贴在廊柱上,紧紧的。
云殷离他也很近,他又试图往后贴了贴,听到了廊柱后有人走动的声音。
这是一个视线的死角。
廊柱前,隔着一扇花窗,是人来人往的大堂和有说有笑的食客。廊柱后,刚刚在宴席内还彼此装作不认识的人此时此刻姿态亲密,像是下一秒就要亲吻。
云殷的视线也确实落在了李昭漪嫣红的唇上。
李昭漪酒量很差。
他喝不了很多酒,果酒也会有反应。脸红彤彤,嘴唇也鲜妍。这些日子他跟着颜珩舟,看上去吃得不错睡得也不错,这会儿看着唇红齿白眼神清澈。
什么都好,就是看上去没怎么想过他。
云殷的眼神意味不明。
他这么不客气,李昭漪脸上慌乱了一瞬。但到底有心理准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用气音说:“你不怕被人看见?”
云殷没回答,反问:“定亲?”
李昭漪就不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在瞎操心。
既然云殷不在乎被人看见,那么他在乎显得很傻。
云殷的语气堪称逼问,他原先的心虚消失,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于是反骨又冒出来,继续用气音小声说:“跟你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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