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线—— byAkon
Akon  发于:2024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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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中从里到外看上去都破破烂烂,校门口的烫金大字都褪色了,池塘里也没有漂亮的锦鲤,倒是养了一堆便宜耐活的王八。
可是从十三中走出去的学生,没有一个说十三中不好的。
期末考试的第一场是语文,从八点考到十点半,考试结束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下一场考化学。
孙凯扬和周南南分到了隔壁考场,语文考试结束后,两人结伴坐在楼道里背化学公式。
王朔从教室出来后,蹲到自己放书包的角落里,把手藏在书包里玩手机。
【十三中最帅的七个男人】
「王朔」我靠,哪个天才出的作文题目,给我看懵了。
「文家豪」我感觉还可以
「文家豪」@池野 怎么样
「王朔」你怎么不问我?
「兰应」因为你不是他的竞争对手
「兰应」【嘲笑】
「管明明」怎么都在玩手机
「王朔」池野在和我们班学委对答案,我服了,讨厌考完试之后对答案的人
「王朔」语文有什么好对的
「管明明」我看见小美了,不跟你们瞎扯了,我要去找他对选择题答案
「兰应」人家愿意搭理你吗
「文家豪」我感觉我选择题应该全对……
林逾白和池野没有分到同一层楼的考场,语文考试结束后,他拿了一瓶矿泉水,用手捂了捂,坐在位子上慢慢地喝水。
“嗨。”
管明明从后门走进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逾白手里还举着矿泉水瓶,仰头看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管明明靠在桌子上,指了指后门,“我在隔壁。”
林逾白点了点头。
管明明问他:“对答案吗。”
林逾白放下矿泉水瓶,从旁边拿起盖子拧好,想了想,把自己的选择题答案写在了草稿纸上。
他的字迹很工整,和他的人一样,有种一板一眼的感觉。
管明明单手撑着桌面,看着他写下几个字母,忽然问:“你觉得这次考试,文家豪和池野谁会是第一名。”
林逾白放下笔,看着自己的草稿纸,慢吞吞地说:“我。”
“哦,”管明明肃然起敬:“理家豪。”
“……”
林逾白低头看他的手,冷冷地说:“你把我的草稿纸压皱了。”
草稿纸事件最后以管明明将自己没用过的那张草稿纸赔给林逾白告终。
尽管如此,林逾白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考完上午的第二场后,大家纷纷走出考场,林逾白站在楼梯口等池野下楼,管明明厚着脸皮贴上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丑橘。
林逾白给他扔了回去。
教学楼里闹哄哄的,考完试的学生一股脑地从教室里涌了出来,去其他考场寻找自己的伙伴碰头。
有人边走边对答案,有人满脑子只想着等下吃什么午饭。
下楼的人很多,林逾白和管明明被挤到了墙边。
等待池野下楼的时候,林逾白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把拉到顶的拉链往下滑了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以及冲锋衣下面毛茸茸的浅灰色卫衣。
管明明在他旁边用手抛橘子玩,林逾白趁他不注意,飞快地看了一眼窗子里的,属于自己的倒影。
池野刚出考场就被王朔班的学委缠上了:“池野,可以说一下化学选择题的答案吗。”
和池野同考场的其他人也想听一听他的答案,于是池野被一圈人围住了,简直寸步难行。
他只好停在原地,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答案。
“不对啊,”王朔班的学委心态崩了,“我怎么这么多和你不一样的!”
池野安抚道:“可能是我做错了。”
“你怎么会错,”学委快哭了,“肯定是我错了,你们谁看到周南南了,周南南走了吗?”
她还想去找周南南,听一下她的答案。
“啧,”眼看她整个人都变得焦虑起来,挤进人群里找池野一起吃午饭的王朔忍不住说:“要不你还是先别对了,答题卡已经交上去了,现在对答案也没用啊。”
学委眼里泛起一层泪花:“可是我错了好多啊。”
“是我记混了,”池野温声说:“我从最后一道选择题开始涂的答题卡,所以有点记混了。”
“真的吗。”学委吸着鼻子拉住了池野的衣袖。
“真的,”池野很有耐心地说:“所以别难过了,下午的数学好好考。”
说话时,他们开始往楼下走。
学委手里依旧抓着池野的袖子,还想追问其他的题目,池野怕影响到她下午的状态,挑着几道不容易出错的题目,简单说了一下解答思路。
学委果然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还说要请池野吃午饭。
“砂锅羊肉可以吗?”
“不用,”池野笑着抽回自己的袖子:“你和你同学一起去吧,下午见。”
“为什么不用,砂锅羊肉多好吃啊。”
五分钟后,教学楼一楼大厅里,管明明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说。
王朔也在一旁添乱,“就是就是,人家女生都主动邀请你了,怎么拒绝了啊。那可是我们班学委,班花!我们班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男生喜欢她!”
池野:“……”
他朝林逾白看了一眼。
林逾白垂着脑袋,两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背靠着墙,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现在在等其他人,人齐之后一起去吃午饭。
孙凯扬陪周南南回教室取保温杯了,磨蹭到最后才过来。
周南南要和自己的同学去吃饭,孙凯扬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往大部队这边走过来。
他心情显然很好,语调上扬,十分愉快地问:“兄弟们,咱们中午吃什么?”
不等其他人开口,一直靠在墙上低着头看地板,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了的林逾白语气凉凉地说:“砂锅羊肉。”
知道砂锅羊肉是怎么回事的管明明和王朔在一旁憋笑,孙凯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挺高兴地说:“行啊,大家都没意见吧?”
管明明闷笑一声:“反正我没。”
王朔为了咽下自己的笑声,竟发出一声猪叫:“我也没。”
“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孙凯扬哼着歌,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转头往教学楼外走:“中午吃砂锅菜。”

第90章 我想见林逾白
尽管学校领导再三保证学校里的人不会在背地里乱嚼舌根,赵云祈在学校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赵云祈还是拒绝回到一中学习。
他穿着深灰色的运动服,盘腿坐在飘窗上,腿上摊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门外传来手指轻叩在门上的响动,叶珍小心翼翼地问:“云祈,你在忙吗,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听到女人的声音,赵云祈栗色的眼仁轻颤,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门外安静的片刻,一直等不到回应的叶珍推开了房门。
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变得珠圆玉润,与赵云祈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有很大的差距。
赵云祈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对于她的接近表现出些许的抗拒。
叶珍走过来问他:“你不愿意看见我吗。”
赵云祈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长久以来,他一直都很压抑。
叶珍和赵致远离婚后,选择独自离开,把赵云祈留给了赵致远。
赵云祈懵懵懂懂,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叶珍才会抛弃他。
叶珍离开后,他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好孩子,在赵致远面前,他是听话懂事的儿子,在老师面前,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同学面前,他是值得学习的好榜样……
模范生当久了,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赵致远被警方带走调查后,赵云祈把自己关在了家里,没日没夜的学习。
飘窗和地面上散落着试卷和习题,叶珍看着地面上散落的卷子,弯腰去捡。
就在她整理好一沓卷子,准备放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时,赵云祈忽然开口。
他的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火焰炙烤过一般:“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一开口,叶珍瞬间红了眼眶。
刚收拾好的卷子又散落到了地上,叶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赵云祈,或者摸一摸他的头,却被后者躲开了。
赵云祈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冲着她吼道:“你为什么要回来,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
叶珍流着眼泪说:“对不起。”
得知侯小勤怀孕后,叶珍便想和赵致远离婚,可赵致远不愿意和她离婚,并且表示,就算他们离婚了,她也不能带走赵云祈。
叶珍只能在不离婚或者离婚,但带不走孩子当中二选一。
当年的叶珍被赵致远伤透了心,也被他的所作所为恶心到了,她挣扎了许久,选择与赵致远离婚,远走异国他乡。
虎毒尚且不食子,赵云祈不止是她的孩子,也是赵致远的孩子。她以为赵致远至少会对赵云祈好一点。
谁能想到赵致远那个畜生,竟能做出往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泼脏水的事情来。
想到赵云祈的遭遇,叶珍捂着脸泣不成声。
“云祈,”她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啊!”
赵云祈攥起拳头,喃喃道:“现在全毁了,就算我是状元又有什么用,我的父亲是个罪犯,我是罪犯的儿子,无论我走到哪里,努力到什么程度,我都有一个罪犯父亲。”
最开始,他知道赵致远对林逾白图谋不轨的时候,他选择了隐瞒。明明是赵致远的错,可他不敢和赵致远对着干,只能将责怪推到了林逾白的身上,暗示林逾白班里的学生排挤孤立他。
因为他,林逾白在班里遭受了接近半年的霸凌。
或作是其他心理脆弱一点的学生,可能早就受不了了。
然而林逾白独来独往,就算身边没有朋友,就算被大家在明面上针对了,也没有影响到学习。
赵云祈承认,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些迁怒林逾白,觉得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才会给赵致远可趁之机。
但是随着长时间的接触,他发现好像真的不是林逾白的错。
无论是把林逾白叫到家里吃饭,或者给他买衣服,又或者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给他补习功课,这些事情都是赵致远主动提起的,林逾白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他买来的东西。
并且,赵云祈在长久的观察林逾白之后,心里对他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愫,以及期待。
林逾白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他渴望得到林逾白的关注和回应。
他偷偷拷贝了一份赵致远偷拍的照片,说是为了保留证据,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将那些照片找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上很多遍。
在他心里,他已经成了林逾白的救赎。
他想,林逾白的性格那么古怪,一点都不合群,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赵致远对他心怀不轨,也只是因为他年轻漂亮,还是男生,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怀孕,不会留下把柄。
只有他是真的喜欢林逾白,愿意接受林逾白。
如果林逾白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想到林逾白,赵云祈的心里一阵抽痛。
他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林逾白的时候,他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人了,他的身边有了信任他,陪伴他的朋友。
孙凯扬甚至愿意为了他跟自己翻脸。
不该是这样的。
林逾白就该被所有人排挤,孤立,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只有赵云祈愿意接纳他,容忍他,他的世界里只需要有赵云祈一个人就够了。
不知道何时,叶珍止住了哭泣,重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卷子。
赵云祈靠在窗子上发呆,等叶珍把房间收拾地差不多了,他开口叫住叶珍。
“妈,”他说:“我想见林逾白,我知道你有办法,对吗。”
另一边,不同于一中压抑紧绷的气氛,十三中从上到下一派喜气洋洋。
无论是差生还是优等生都很高兴。
差生代表冯雅军哼着歌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自己的课本,“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距离放假还远吗?”
他的前桌声情并茂地接道,“哦,假期,我的缪斯,我的女神,一想到你将来临,为什么我的心跳动的如此快?”
“心率过快,”胡晓从他旁边经过,玩笑道:“建议去医院做个检查呢。”
“嘿嘿,要放假了,你怎么那么淡定啊。”冯雅军放好自己的课本,顺手接过胡晓手里的书,帮她放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胡晓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好高兴的,就算放了假也要去补课。”
她爸妈之前答应她,期末成绩还不错的话假期可以不去补习班,冯雅军当时就预言,她爸妈骗她的,无论她考得好还是坏,都得去补习班上课。
结果真的被冯雅军说中了。
期末成绩还没出来呢,她爸妈就开始替她物色补习班了,全然忘记前段时间为了激励她学习所说过的话。
胡晓心里苦,看向坐在身后的林逾白。
“林逾白,”她问:“你寒假去哪里补习啊,可以推荐一下吗?”
她都做好林逾白不理她,或者告诉她“我一般都请家教老师”的准备了,没想到林逾白说:“我寒假不补习。”
顿了顿,林逾白可能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够严谨,便补充道:“自己在家学习。”
胡晓的表情先是有些空白,然后从震惊到释然:“啊?哦……”
“哎,”她笑着说:“果然,学习成绩好是天生的,真正的学霸就算不上补习班也可以轻松甩开我们一条街。”
“你之前不去补课?”
池野突然来了兴趣,偏头望着他,“跟我们一起去高主任那里上课吧,补课老师就是高主任和高凡的妈妈,兰应的爸妈也在。”
林逾白面露迟疑。
池野又道:“我也在,我们可以继续坐同桌。”
“可以。”
这下林逾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胡晓:“……”
她也很想去啊!
她在旁边暗戳戳地问:“真的不能多加一个名额吗,我跟高凡关系那么好,高主任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池野温声说:“不是不让你去,是担心你跟不上进度。”
胡晓道:“那高凡就跟上了?”
池野叹了口气,说:“你以为高凡学得进去吗。”
高凡就是被高主任夫妇抓过去走过场的,人在教室,心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老师给他们讲课的时候,高凡不是打瞌睡就是偷玩手机,再不然就是影响坐在她周围的同学学习。
在高主任那里补课的学生都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
“啊,”胡晓彻底死心了,语气有些失望,“高凡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好好学习。”
要是换成她,有这种走后门的机会,肯定会好好把握的,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冯雅军说:“这大概就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珍惜吧’。”
其他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的补习班,高凡轻轻松松就可以进去,所以才不当回事。
胡晓苦恼地捋了捋辫子,扭头看向冯雅军:“你呢?你准备去哪儿补习。”
冯雅军“嘿”了一声,摆摆手:“我不上补习班。”
他爸妈都是工人,哪有什么送孩子去上补习班的观念。
他说:“等放了假,我应该去快餐店端盘子,一小时十块钱呢。”
胡晓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
冯雅军耸耸肩,“我觉得我去上补习班也是浪费爸妈的钱,不如出去打工赚点零花钱,还能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是你的成绩本来就跟不上……”胡晓说到一半,注意到冯雅军惆怅的表情,及时住嘴了。
池野说:“别去快餐店了,去我家店里帮忙吧。”
他说:“寒假有少儿音乐班,你帮我姐照顾一下上课的孩子,上午两小时下午三小时,一天一百,可以吗。”
冯雅军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原本就很圆,睁大的时候很好玩。
“真的吗!池野!”
池野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冯雅军兴奋地搂住了池野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池野你真好,爱死你了!”
“这没什么,”池野笑着摇了摇头,“我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本来也要请人帮忙的。”
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冯雅军看向林逾白,搓着手问道:“天仙,你寒假是不是要回家住?我能住你那儿吗,给你房租。”
林逾白:“……”
他不知道怎么跟冯雅军解释,寒假就算回家,他也不打算在家长住。
一来林昕工作比较忙,尤其是到了寒暑假,大学生们都放假了,整容医院会迎来小高峰期,他要是搬回家住,林昕既要忙工作,还要分心照顾他。
二来……书店离池野那么近,他想每天推开窗都能看到池野。
冯雅军眼巴巴地看着林逾白,等待他的答复。
林逾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池野开口了:“上午九点半到琴行,你从家里坐公交车完全来得及。”
他笑眯眯地说:“就没有必要浪费一份房租了,你觉得呢。”

期末考试一结束,侯小勤的父母又带着她弟弟出现在一中门口。
副校长板着脸孔,带着两个保安从学校里走出来。
“回去吧,”他说:“告诉派你们过来的人,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
侯小勤的父母对视了一眼,女人继续坐在地上哀嚎,男的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现在侯小勤的父母天天守在学校门口闹事,各个角度的视频在各大社交软件上传疯了,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一中的论坛下面骂声一片,市里的领导也几次三番的打电话来,让他们尽管处理这件事。
“他们每天这样闹,抹黑学校名誉不说,还会影响到学生学习。”
“不少家长都打电话反应这件事,就连赵行长都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赵行长的孙子现在是读高一吧?”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这个周五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事情发酵成现在这样,赵致远自然保不了了。
更何况一中可以为了学校的声誉舍弃林逾白,自然也能弃掉赵致远。
当初一口咬定是林逾白主动贴上赵致远的老师们好像突然恢复了记忆,面对警方的重新调查时,支支吾吾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赵老师把林逾白叫到办公室里去的。他挺喜欢叫林逾白到办公室帮忙的,平时办公室里搬A4纸,数卷子什么的,都是林逾白过来弄的。”
“赵老师之前就很喜欢照顾班里的贫困生,经常叫班里的学生去教师公寓吃饭……哈哈,林逾白不是贫困生,赵老师叫他叫得挺勤的。”
因为侯小勤父母这么一闹,赵致远的良师形象在学生们心里已然崩塌,信任一旦出现了裂痕,之前不曾在意过的蛛丝马迹都变得不合常理起来。
面对着警方的问话,半年前主动为赵致远说话的学生们也开始重新回忆起他和林逾白相处的细节。
“有一次我们被雨淋湿了,赵老师让我们去办公室吹头发,林逾白想第一个吹,吹完回教室学习,但是赵老师把他留到了最后。”
“那件事我也有印象,我之前晚自习都不打瞌睡,那次在办公室喝完姜汤回来,后面两节晚自习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赵老师有时候会让赵云祈学长来班里给林逾白送东西,可林逾白不是贫困生啊,他的书包好像要几百块呢。”
“对,林逾白不是班里的贫困生。”
众人好像突然想通了关窍,挖掘到了整件事情中最不合理的地方。
赵致远对林逾白确实很好,假如说林逾白是班里的特困生,他为林逾白做的这些,只是老师对家里有困难的学生的特别关照,全都说得过去。
可最大的问题是,林逾白他不是贫困生啊。
他的家庭条件甚至比班里大部分学生要好得多。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些毛骨悚然。
林逾白从一开始就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和班里的人玩不到一起去。
大家都不太了解他,反观赵致远,在教师团队里面一直都是最受欢迎的老师,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所以当林逾白把赵致远打得头破血流,并报警找来警察的时候,他们当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林逾白的问题。
毕竟在大家的心目中,赵致远是好老师,林逾白却不是一位好同学。
因为不想影响到学生学习,所以警察只找来了火箭班的部分学生问话。
就在谈话进入尾声时,赫一鬼鬼祟祟地从办公室外面探了一下脑袋。
他自以为动作很隐蔽,不料祝警官一眼便看到他了。
祝警官打开办公室的门,有些好笑地看着蹲在窗户外面的赫一,“这位同学,请进来吧。”
赫一磨磨蹭蹭,还有些扭捏地跟在祝警官身后进门。
办公室的那几个尖子生坐不住了。
“赫一?”
“赫一,你在普通班还好吗,听说你同桌被你影响了学习,从年纪前五十掉出去了。”
赫一:“……”
他红着脸,缩了缩脖子,很不自信的样子。
他小声说:“不是我影响的。”
进了普通班以后,他爸妈确实给老师送了礼,让老师给他调了一个好位置,和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女生坐在一起。
赫一根本就没想影响人家,他平时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以后就罚站,从来不会在上课时间跟同桌说话。
他同桌的成绩之所以退步,是因为早恋了,和赫一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是赫一影响了同桌的成绩。
大家总觉得赫一是个差生,自己不学习,还要影响周围的人,害得其他人没有办法好好学习。
看到赫一时,这几个尖子生明显有些不屑:“赫一,你来干什么。”
赫一看了祝警官一眼,低下头,“我,我想说几句话。”
每次他想说话时,老师们都会很不客气的打断他,好像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一般,赫一不确定警察愿不愿意听他说话。
没想到祝警官点了点,面带鼓励地望着他,“这位同学,你想说什么。”
赫一咽了口唾沫,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那几个“好学生”,抬高音量,“林逾白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性格古怪,孤僻,不合群,有暴力倾向。
他不是那样的。
赫一说:“是他们班的人先孤立林逾白的。他们还欺负他,把他锁在厕所里,故意扔掉他的作业本。”
赫一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我,我曾经问过林逾白要不要和我一样转班,他没理我。”
“林逾白是个热心肠的人,我身体不舒服吐在教室的地板上时,只有他愿意帮我……”
赫一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上个学期我跟老师反映过这些,老师让我闭嘴,说我胡说。”
“好的,”祝警官看着他,面容沉静,“我了解了。”
那几个尖子生不干了,站起身,“你就是在胡说,谁欺负他了,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他了?他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为首的学生尤其激动:“他把我踹到地上你怎么不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赫一像个鹌鹑一样往后缩了缩,很不服气地瞪着他们。
“好了。”
祝警官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非常感谢各位同学的配合,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现在你们可以回教室了。”
祝警官都开口了,那几个学生忿忿的,斜着眼睛看赫一,怒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
赫一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走在最后面。
他头一次痛恨自己是个差生,就因为他学习成绩不好,说实话都没有人愿意相信。
老师烦他,同学们也烦他,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样。
他走出办公室的门,刚要从外面把门关上,门内的祝警官忽然叫了他一声。
“同学。”
赫一抬起头,看到祝警官正对着他微笑。
祝警官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有些严肃。
但是赫一的眼睛亮了起来。
因为祝警官说:“非常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代表警方,以及受害者林逾白,向你表达真诚的谢意。”
林昕接到祝警官的来电后,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
她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却碰到了在外面抽烟的唐琢。
唐琢脱了白大褂,穿着驼色的高领毛衣,单手夹着烟,望着不远处的喷泉。
喷泉已经停了,池子里满是枯黄的落叶。
林昕本想换个地方接电话,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师兄。”
唐琢转身看过来,下意识地掐掉了手里的烟。
林昕举起手里正在响铃的手机,示意自己要接电话。
唐琢绅士地抬起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他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丢烟,林昕走到他刚刚抽烟的位置上,接起祝警官的电话。
祝警官说,因为侯小勤事件,鉴于赵致远有前科,第一中学愿意配合警方重新调查。
祝警官又说,这次去一中做笔录,他们掌握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多亏了小勤和叶女士,”林昕道:“祝警官,你可以帮我说服一下小勤,让她参加成人高考吗,我愿意资助她。”
经历过赵致远那件事后,侯小勤对“上学”这两个字非常抵触,她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可她自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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