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微不可察地拉开一点距离，轻声答道：“……好。”
霍昭这会儿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得了江清月的回答之后，就拉着人往旁边走去，和摊子上负责收钱的人，买了一副寓意好的对联放到背篓里，顺便买了几沓红纸，就直接从人群中离开了。
当然，也没有离得太远。
对联摊子附近就是卖鞭炮的，原本霍昭还以为会见到他记忆里的东西，没想到完全是两模两样。摆摊卖的所谓‘鞭炮’，是本地特产的一种竹子，晒干之后燃烧会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为了美观的缘故吧，都是劈成一节节的串在一起，这个雏形又有点他记忆里的那意思了。
两个人走到一家中年男人的摊子面前，蹲下来看所谓的鞭炮，见来了客人，摊主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
“小哥随便看哈，我这质量绝对有保证，年年都在这摆摊的。”
但既然这东西叫做鞭炮，不叫什么响竹之类的，霍昭还是有些好奇，顺口就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个中年人摊贩居然还真懂，笑着给他解释了。
“这位兄弟，你问的问题我倒是清楚，鞭炮这东西，那些有钱的贵族老爷用的和我们卖的可不是同一种，这配方如何咱也不懂，反正就是红纸包着粉末一样的东西，点火就着了，还会发出炮仗响声。”
“只不过那玩意贵得很，咱这普通人家也用不起不是，那又想讨个吉利的意头，只能用这炮竹来代替了。”
“这位兄弟，要来一串不？”
霍昭听了这解释，没想到记忆里的鞭炮还真有，只不过原来是大家嫌太贵了不用，搞出来一个平替版。
霍昭脑海里想着这事，面上不露声色点点头道：“那麻烦帮我包两串这个炮竹，多少钱？”
中年人摊贩听他说要，顿时露出了笑容，手脚麻利地包好，递给霍昭：“发财发财，三十个铜板。”
听到这朴素无华的话，霍昭也不免笑了一下，掏出铜板递给老板：“也祝老板生意兴隆。”
炮竹的重量不轻，霍昭直接就放到了自己身后的背篓里，拉着江清月离开了这处。
过年要用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不过要是想买的话还是有很多选择的，霍昭拉着江清月在附近转了一圈，又买了不少东西。
像是画着年年有鱼的红灯笼，要拜祭祖宗用的红烛和线香，还有纸钱一类的，霍昭想了想好像是都能用到，两个人商量过后每样都买了一点。
买完用的东西了，两个人就往卖吃的那块区域走去。
先前就听到不少摊主的热情招呼声，这回见人过来，那叫卖的声音更是响亮，两个人一路走过去，想着反正手头上不差钱，见到喜欢吃的就都买了一点，没怎么见过的就在那讨教一番。
像卖菇子的这处，虽然原来他们也摘了一点，但菇子这种东西实在美味，霍昭本身饭量不小，而江清月还是在长身体的阶段，两个人一吃就是一锅。
东西消耗得太快，两个人中途还同田三叔一家买过一回，这次见到品相这么好的菌菇，尤其是还有不少他们没有的，顿时爽快地买了一大半。
见两个小年轻这么大方，卖菇子的大娘乐得笑开了花，忙问道要不要她自家做的爆炒菇酱，是先前春天那时候摘的，别有一番风味，用来拌饭拌面都好吃！
霍昭身为一个潜藏的吃货，一听这形容就心动了，不过他表情一向淡淡的，大娘还以为他不动心，忙向一旁看起来更好说话的江清月推荐。
这么久了，江清月还能看不透霍昭的本质吗？一眼瞧过去就知道霍昭的心动，于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大娘本身也只是打算卖来试试，她这菌菇当时舍得下油放料，整个成本就不低，这卖的价钱就更是高了，在这叫卖了一上午，都没几个舍得买的。
见江清月答应了，连忙从摊子后面拿出来一尊陶罐，拿出一双竹筷夹了一些出来，让两个人试吃。
“大娘也不骗你们，你们吃过之后一定不会后悔的！”
因为以为是江清月想买，大娘直接把干净的竹筷和碗递给了江清月，笑意盈盈地在那保证。
霍昭看着大娘这一系列的动作，整个人面上虽然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冷峻表情，实际上心里都蔫了。
江清月好笑地观察着霍昭外人看不出的细微表情，并没有马上说话，从容地接过大娘递过来的碗，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认真地品尝了一下滋味，确定的确像大娘说的那样。
下一秒，夹着油亮菌菇丝的手就递到了霍昭面前，眉眼间全是笑意的少年，温柔中带一丝狡黠地说道：“霍昭，你也尝一尝，真的挺好吃的，嗯？”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喂食，虽然知道可能看的人没几个，霍昭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不会拒绝江清月。
于是在耳朵悄悄红了一点的情况下，霍昭面色平静地吃下投喂过来的菌菇丝，认真地品尝这份难得的滋味。
大娘的确没有夸大，春天里的菌菇这样爆炒而成的确美味，带着特有的风味，空口吃有点咸，但想来拌饭拌面就刚刚好。
江清月：“怎么样，好吃么？”
霍昭“嗯”了一声，没有再看那双温柔的眼睛，转过头对着大娘问这个要多少钱？他们都买了。
见他们这么爽快大方，大娘一挥手，“我就收点成本回来，算你们一两银子好了。”
霍昭点点头，这个陶罐有半臂那么大，估计够他们两个人吃一阵了，本身油和香料也要钱，这个价钱的确是很合算的了。
告别大娘后，霍昭把有好几斤重的陶罐依旧放到了自己的背篓里，牵过江清月的手继续逛了下去。
冬天的风很快就带走了霍昭面上的热意，等觉得没有什么异样了，他这才扭头问江清月，“你有什么看中的么？”
江清月眼睛里的笑意从刚才就没下来过，但知道有些人面皮薄，于是也从不戳穿。见问到他了，才环顾四周看了看有没有自己想买的。
冬天的蔬菜少，大多数人家都是吃点萝卜白菜和腌菜，虽然霍昭买了一批新鲜的放在空间里，但江清月还是想尝尝冬天里的酸菜粉条炖五花肉。
他们只和赵叔买了一些，估计可能不够吃的，这下子见有人在卖，他就想着要是好吃就再买一点，也换换口味。
能拿出来摆摊并有人买的东西都有一定实力，就算是最简单常见不过的腌菜也一样，两个人尝了尝摊主给的试吃，觉得另有滋味，于是又大手一挥买买买。
两个人一路散财下去，很快霍昭的背篓里就装满了，本来霍昭还想借着伪装往空间里塞一点，但被江清月看到就阻止了。
“霍昭，我也可以背一点的，这儿人多有些麻烦的，回去再说吧。”江清月说的话含糊，不过霍昭一听就明白了。
两个人一对视，发现自己拗不过江清月。
于是霍昭这才挑挑拣拣地拿出一些比较轻的东西，放到江清月只有对联红纸的背篓里，两个人背得满满当当地回去。

满载而归的两个人在中午的时候就回到了家里。
离过年就那么几天，两个人没什么特别爱吃想吃的，但也觉得什么都不准备也不好，于是去询问了一下村里的赵叔他们，参考着炸了点年货。
豆腐肉馅丸子、萝卜肉馅丸子、芋头肉馅丸子……两个无肉不欢的人仗着手上有吃不完的肉，每种丸子都放了点肉一起，猪肉最多，但也尝试着换成鸡肉和羊肉做了一点。
炸货的香味扑鼻，霍昭突然想起常吃的炸鸡炸猪排，其实他就这么一说，后边又觉得麻烦想放弃了，江清月倒是不嫌麻烦，问清楚了做法之后，试着腌制下锅炸了一点。
霍昭尝过之后，觉得味道虽然有点差异，但还是很好吃。
见霍昭喜欢吃，江清月又炸了不少，最后炸出来的肉装了满满一木盆。
这一天那口大铁锅就没有休息过，一大锅油炸到最后都黑了，不过霍昭也没有浪费，拿个陶罐装了起来，他想着总有用处，实在不行以后拿来喂点牲畜也行。
这天回来后，
霍昭找到江清月说了一件事，他想把他们炸的一些年货当做年礼，送给村里的一些贫苦人家。
虽然说这个世界大概可能是有一个类似穿越者的存在，把很多高产作物都寻找到并推广，但毕竟不像后世那样有科研人员一代一代地改良，所以农物的产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十分高产。
霍昭一开始还没意识到，直到买了几次粮食之后，看到没处理过的农作物，这才觉得有些想当然了。
像是玉米土豆红薯这样的农作物，是比稻麦要来得高产，但也有限。所以其实本地的村人像是田家村这样的，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可能是存在玄力这种奇幻能量的原因，虽然能吃的动植物都比蓝星上的好吃得多，在霍昭看来很好，但好吃不意味着管饱。生活特别困难的人家还是饱一顿饥一顿，霍昭也是这段时间多往村里去了几趟，才发觉这个事实。
想着他们一时兴起炸多了的年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送点出来，这点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但对一些人来说或许就是难得的肉。
不过东西是他和江清月一起准备的，自然是要问过对方的意见。
江清月听完后不由得瞅了瞅霍昭，只觉得这人果然一贯的好心，救下他是善心发作，这会儿见不得人贫苦也是一样的。
他倒是不在乎这点东西，只是如果霍昭不提起，他应该压根就想不到这一层，这世界上过得辛苦的人多了去了，还能一个个都去帮不成？
江清月不无不可地点头：“嗯，那你拿去吧。”
但看到霍昭走往厨房的背影，江清月这一瞬间突然想起过往的岁月里，好似也有过那么一两个好心的身影，心神不由得微动。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用油纸包了各种口味的肉丸子，还有提前做好的一些肉菜，还有切成大小正好的猪肉条，一份份地排列放好在篮子里，趁着天色还亮出了门。
来的第一户是村里比较边缘的李婆婆家，对方也是离他们家比较近的，霍昭这回去不仅带了吃的，还把先前无聊做出的修理工具拿过来了，因为他路过的时候看到她家挺多东西都坏了，想着顺路修一修。
等两个人敲门说明来意，从天而降的好意让这个饱经沧桑的老妇人有些惶恐。
她一个老婆子带着孙子孙女生活，也受到了村里不少人的帮助，但霍昭这种就算收敛了也气势极盛的人，再有江清月这般好看得跟仙儿似的人，一同前来说给她家送肉，实在不敢置信。
李婆婆也只是愣了一会儿，马上就请两个人进来坐。
捧着倒好的热水，霍昭从篮子里拿出两大份油纸包，放在堂屋桌子上，就算有包装肉味也不免溢出一丝，旁边的小孩明显咽了下口水，但还是很乖地不说话。
听到这一动静，李婆婆原本想推拒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村里人虽然偶有接济，但肉这种珍贵的东西也难拿出，也不怪两个小孩馋。
“……那老妇就厚颜收下了。”但毕竟拿了这么多肉，李婆婆也有些不好意思，翻箱倒柜地翻出一包茶叶，塞给两个人。
“这是老头以前在山上找到的茶叶，还算能喝，后生就不要拒绝了，不然老婆子拿着你这肉也不安心。”
“……好。”霍昭接过包装完好的茶叶包，放在篮子里，这才提出要帮忙修理器具的请求。
得了允许之后，霍昭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尤其是重点关注菜刀柴刀之类的，还有锄头一类的农具，趁着人不注意用异能全部淬炼一遍，保证比之前更好用。
两个人差不多待了半个时辰才走，屋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村长却时时带人过来修缮，所以没霍昭想得那般危险不能住人，柴火也不算少。
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霍昭也放下了些心，在并排走向下一家的过程中，瞟了一眼江清月，见对方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不由得伸出手裹住了对方的手。
“嗯？”江清月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天冷，给你暖暖手。”
江清月的体温一直偏凉，大概是以前亏空的太多，整个人底子就是虚的。觉醒成为玄师后体质改善了一点，但也有限。他在想，或许是特异玄力带来的副作用，有时候感觉整个人血液都是凉的。
这种变化只是江清月自己的猜测，也没说出来，只是有好几次不小心肌肤触碰，霍昭就敏锐地发觉了这个问题，所以经常督促江清月记得保暖，不过治标不治本，应该还是身体出了问题。
霍昭想着过后去城里的医馆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解决的，这个手脚冰凉的程度不太像正常人的范畴。
说着话就到了下一家，该说不说大概是人都有报团取暖的习惯，这一片都是村里贫苦人家，所以走两步也就到了。
这家是一对老夫夫的组合，听说是家里的独子外出闯荡死了，就剩下老两口互相扶持着过，因为老头腿脚不好了，所以农活这些也是勉强，进项不多的情况下就比较困苦。
来开门的是这家的夫郎，对方头发花白却穿得整齐干净，一看就给人良好观感，而看到来人是霍昭和江清月，也适时出现了讶异的神情。
听完他们的来意，这位被称呼为葛夫郎的则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拒，说是他们生活还过得去，若是愿意他们可以给村里更加困苦的人家送去。
在霍昭解释不止给一家之后，葛夫郎就有些犹豫了，想着回去问下自家老头的意见，没想到听到门口的动静，人早就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一来就把葛夫郎挡在身后，老头目光锋利地看向霍昭，“你们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就找老头子说！”
葛夫郎发现自家的误会了，连忙低声解释。
而得知霍昭他们的来意，老头也沉默了，半晌抹了一把脸，点点头收下了两个人递过来的炸货和肉，并且葛夫郎硬是塞了一点菜干给江清月，让他们带回去吃。
等两个人走远了，霍昭耳尖地听到身后院子里传来的只言片语。
“……毅儿要是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倒是一样喜欢帮人呢……”
霍昭想着从村长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几户贫苦人家都各有缘由，到这家时村长就不由得多提了几句，对方的独子是个古道热肠的，原先在村里就经常照拂孤寡。
可惜天意弄人。
接下来的几家都还算得上顺利，送完手头上的肉之后，天色就有些晚了，两个人拿着一些回礼走回家，每家每户都燃起炊烟，传来饭菜的香味。
霍昭再度握上身旁冰冷的手，双手都包裹着侧过身询问道：“饿了吗？”
江清月握紧了一些霍昭的手，想从中汲取温度，感受腹中空乏点了点头答道：“……是有点。”
霍昭提了一嘴，“那等会回去，我下厨吧？”
江清月：“好，那我给你打下手。”
江清月倒是没有霍昭那么挑食，对美食没有那么大的执着，食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填饱肚子就好。况且霍昭做的饭菜味道还行，还远远不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再者他也有一点小心思，愿意下厨的霍昭，他总觉得对方离自己近一些，没有那种和这个世界若即若离的感觉。
自从猜出来一点霍昭的来历之后，江清月就是时常有种预感，而这点在两个人互通心意之后，就更是变得让他时常不安。
如果霍昭不属于这里，那有一天，对方会不会选择离开，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所以每当霍昭多付出一点，江清月都暗戳戳地支持，希望加深对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有了付出不舍，或许就能绊住对方的脚步——
只是这点心思他也清楚，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除夕那天，
房子早就在昨天就打扫了一遍，虽然之前炸了很多年货，但自古以来大家在这一天都尽力吃得丰盛些，希望来年也能这样富裕，所以两个人早起吃过东西后，还是忙碌起了年夜饭。
鸡鸭的处理工作是霍昭负责，江清月则是把腌制好的鱼下油锅炸一遍，放到一旁准备祭祀祖先，当然他们还准备入乡随俗去拜祭村里的土地神。
准备祭祀的公鸡是和村里人买的，虽然霍昭从山上打回来的野鸡好吃，但实在是没有多少油水，看起来就是肉质紧弹而不肥美的那种。
两个人动作利索，很快就提着大篮子出了门，一路走到另一座山脚下的土地庙时，就见很多村民都在那了，还有一些已经返程了的。
其实也不是他们来得不够早，实在是村民们基本都是天还没亮就起来，像霍昭他们这种正常作息自然比不了，不过两个人倒是没那么信这个，心意到了就行。
跟着一旁的村民模样摆好拜祭的用品，霍昭虽然手里头挺富裕的，但也没有打算高调，陶碗里装的只有肥美的公鸡和大鲤鱼，另外还有两碟点心水果，再加上酒水碗筷，再普通不过的行头了。
当点燃线香开始祷告时，霍昭听着旁边村民的话有些愣，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存在了，想到这里，霍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现在他和这个世界联系最深的只有江清月。
未来的话，江清月将会是他的爱人，家人。
于是霍昭握着线香，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默念，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那就希望保佑我们两个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吧！
跟着身旁的村民把一套流程走下来，两个人又提着东西回去了，今天天公作美出了太阳，路也好走了不少，路过村里的时候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人间烟火气，叫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拜祭过土地神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环，霍昭想着接下来就应该是拜祭祖先了，但也不知道如果真有轮回转世的话，他的祖先能不能收到他在异世的拜祭……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多一道拜祭程序也无所谓，霍昭转头问江清月，要不要起个祭台来拜祭一下他的祖先，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清月脸色却变得有些差。
对于江清月而言，江家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对于他们的感情非要形容的话只有厌烦和恨，祭祀江家人压根不在他的想法之中，他恨不得江家断子绝孙。
但这个想法肯定不能被霍昭知道，他当时讲述自己的经历时故意模糊，现在解释的话……也不知道该来不来得及？
霍昭看着江清月晦暗的面容，对自己这个男朋友的性子又多了一份肯定，但今天是大年三十，他不想让对方不开心，于是也没有追问。
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体贴地道：“清月，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勉强，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清月想笑着回答对方，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他把揉着自己头发的手拉下来，眼眸低垂看着被自己紧紧抓着的手，轻声地问道：“……霍昭，如果发现我骗了你很多事情，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霍昭没想到江清月居然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想了一下自己的底线，迟疑地回道：“得看是什么样的事情？”
江清月不说话。
“除非，你说你不喜欢我，都是骗我的……”
江清月抓住他的手用力了一些，打断他的话否认道：“没有——”
“我喜欢你是真的，没有骗你！”
霍昭见人情绪激动，低下头看着一直低垂着眼睛的少年，认真地说道：“那就好，我唯一不能接受你骗我的就是这个，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你要是哪天愿意告诉我了，我都会等你。”
说完，捏了捏尤带点婴儿肥的脸颊，逗弄地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东西了，再不弄的话我们就要点灯吃饭了。”
霍昭说完就去弄了个桌子，在院子里摆好东西拜祭了一下自家祖先和父母，因为出了之前这个小插曲，于是在求保佑时，霍昭特地加了一句。
希望祖先和父母地下有灵，他都从吃人的末世里穿过来，就不要要求他传宗接代了，找得到老婆就该知足了，就算对方是个男的也不要介意。
所以，要记得保佑他和江清月顺顺利利地走下去。
见江清月还愣在原地，霍昭塞了一把香给对方，拉着人走到桌子前，带着笑意说道：“要不要拜拜我家的祖先？让他们也保佑你一下。”
江清月鸦羽颤了颤，明显听出来霍昭话里的意思了。对方是在用这个安他的心，告诉他自己在祖先面前已经承认，他并不会因为那些隐瞒而生什么气。
不得不说，霍昭这一行为的确安抚住了江清月那颗沉浮不定的心，也让他暗自下了决心。
拜祭过后两个人这才忙活起来，年夜饭自然是要丰盛一些，原先霍昭饭量就不小，江清月觉醒成为玄师之后也跟着长进，所以两个人一顿吃下的量就比常人多上不少。
所以两厢结合下，这顿年夜饭就是奔着往丰盛着去做，江清月主厨，霍昭在一旁打下手。
鱼重新下锅，加了番茄辣椒等配料一起做成了红烧口味，一出锅就先放到了空间里保温，这个时候空间恒温的优越性就显现出来了，不管做了多少菜，等上桌时都是热气腾腾的。
鸡肉也是重新下锅热了一回，然后斩成块准备蘸酱吃，是有点类似于白切的做法，杀鸡时留下的鸡血内脏都处理好，和着鸡汤一起烫豌豆苗吃。
难得两个人有心情忙活，所以火锅就被排除在外，准备过两天再吃这个。
空间里存着的猪肉做了红烧排骨、酸菜炒肥肠、青椒炒肉这三个菜，再加上他们老早做过然后存在空间里的芋头扣肉，就又凑齐了四个菜。
另外就是在辉月城买到的牛肉，霍昭馋牛肉这一口很久了，可惜梦阳城小地方没多少供应，所以看到辉月城有大量牛肉供应时，霍昭直接出手买了几百斤存在空间里。
牛腩的部位用来做了红烧，放入胡萝卜和土豆块一起闷煮，香味诱人。嫩一些的部位切片腌制，和萝卜丝一起快炒出锅。
前边有了好几道下饭的重口菜，所以羊肉就是最简单的清炖做法，羊肉软烂的同时汤特别鲜美，放一些胡椒粉和葱花进去，可以喝下一大碗。
原本霍昭还有些馋烤鸭，但想了想这个有些麻烦，而且本地的鸭子偏瘦也不太适合，所以就此作罢了。
最后再切了一盘蒸好的腊肠，还有之前的炸货拼盘，就凑齐了十个肉菜，摆得整张桌子都满了。
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等下午三点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了桌前，虽然霍昭买了酒，不过那都是用来做菜的，他自己本身不爱喝酒，江清月也没兴趣，所以两个人的杯子里装得是榨好的梨汁加一点蜂蜜。
霍昭举起杯子碰了一下江清月的，说了声“除夕快乐。”
江清月礼尚往来，回碰了一下霍昭的杯子，同样说了声“除夕快乐。”
这简单的仪式感一搞，过年的气氛就来了。
虽然平时他们就吃得好，但像年夜饭这么丰盛还是不常见的，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尝着劳动成果，听着外边时不时传来的欢闹嬉笑声，逐步消灭桌上的饭菜。
一顿饭下来，霍昭发现他们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一桌子剩下的饭菜不少，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顿时扬起默契的笑容。
收拾的时候霍昭把剩下的菜都拨分好成几个大碗装着，这样明天早上起来也方便热一些，他想着按照他们的战斗力应该能两顿就解决，这样明天晚上就不用再吃剩菜了。
一起把厨房和锅碗瓢盆收拾好，霍昭拿出之前买的对联等东西，开始贴在大门口和各个地方，灯笼也应景地挂了上去。
这样装扮了一下，整个房子就有了过年那味。
弄完全部后时间还早，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两个人绕着村周围走了一圈消食，一路上碰见不少小孩，霍昭碰见讨喜的就掏出糖块来投喂。
等走了一圈下来，霍昭收获了不少“谢谢哥哥”，“新年快乐”。
按照道理来说江清月是个双儿，小孩子应该会更加亲近一些他，可无论哪个小孩凑上来，都全往霍昭身上扑去。
江清月心想，小孩子果然有天生的直觉，知道他们两个人里哪个才是好人，哪个更好说话一些。
快走到家门口时，霍昭摇了摇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上的双手，另一只手塞了一颗糖块在江清月掌中，等人感觉到手中有异物望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时，方才笑眯眯地说道。
“有个小朋友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也应该给一颗。”
江清月攥紧了手中握着的糖块，脸有些热，他早就过了成年的十六岁，只有霍昭一直坚持着他那边的习惯，把他当成还没成年的小孩，偶尔会这样逗弄他。
看着霍昭包容的眼神，江清月感觉眼眶有点热，好像从小受到的那些委屈不公都就此烟消云散，从此以后他也会有人心疼，有人关心了。
江清月：“……谢谢你。”
霍昭有些无奈：“……不用和我说谢谢，你开心就好。”
所以两个人围坐着守夜时，看着火光映衬下的脸庞，江清月突然觉得那些过往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不管霍昭听了会有什么反应，最起码他没有再欺骗对方了。
接过霍昭递过来的温热蜂蜜水后，江清月摸了摸杯壁，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说道：“霍昭，我有一些事想跟你说。”
霍昭“嗯？”了一下，看着有些紧张的江清月，放缓了声音回道：“想说什么？”
江清月：“……其实，我有件事情是骗你的，应该也说不上骗吧，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和真相……”
“我之前说家里遭遇了匪祸，家里爹娘和兄弟姐妹都已遭遇不测，就剩我一个双儿逃了出来，这件事它是真的，只不过事情的真相应该不像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