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你为什么会露出伤心这样的情绪。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开不了口,很奇怪的感觉,他还不知道,原来情绪是可以传染的,胸口烦闷,看着贺则奕的样子,他说不上来。
这为什么?
在秦染的世界里,这是不可思议以及不被应允的拨动。
有个奇怪的东西在胸腔乱撞,扰得他胸腔一片酸涩,直至蔓延全身。很久之后他才知晓,这种感觉是心疼。
“我送你回去吧。”贺则奕的声音听起来略微嘶哑,像是挤了很久才挤出来的话。
秦染愣愣地点头:“嗯,哦好。”
他上了车,说了个地名,原本秦染是想坐到后车座的,但是被贺则奕一看,他老老实实坐到了副车座。
车身启动,窗外的景物缓缓驶过,车水马龙,嘈杂的人世间留给了他一处静谧的空间。
贺则奕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手上安稳的开着车,红绿灯时,两人同样相顾无言,只盯着开始倒数的红灯。
他们相识的天数很短,可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以这般安静平稳的方式相处。
尴尬得秦染想要跳车。
他想开口调解一下气氛,转念一想,他们之间好像都没有过什么好气氛,算了,秦染闭上眼睛打算装死。
驶过重重,车停了。
秦染当即睁开双眼,准备下车。
“你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吗?”
秦染一愣,老实回答:“是吧,不过以前是不是我不记得了,好像以前不是在这里?不过无所谓了,住在哪里都一样,我记性不太好,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贺则奕喃喃:“记性不太好,记不清了......”
“你说什么?”秦染一时没听不清,问道。
“没什么。”
“哦。”
秦染下了车,贺则奕给他打了一个车灯,给他照明了一条路,其实这里不是很黑,秦家的门灯还是很靠谱,但是下车到门口的距离看着确实有些摸不着路。
他回头不自觉的望向驾驶位的人,贺则奕用复杂的目光回望着他。
秦染猛地回头,不知为何,这样眼神的贺则奕他看不得,多看一眼,那种奇怪的酸涩感都难以压制。
他走在大门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一看。
“贺则奕,”他终是没有忍住,“别难过了,向前看。”
说及此,秦染闭嘴,丢死人了,安慰个人还是个男人他说话都这么恶心了。
“谢了,送我回来。”
第9章 十三
话落,秦染转过身,逐渐脱离贺则奕的视线,直至灯光在也找不到那抹身影。空无一人。
良久,烟盒空荡,贺则奕才开车离去。
秦家别墅二楼窗前,车身消失,秦染才收回视线,今晚的一切简直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了,发生的每一幕,都像是被扭曲的记忆空间,回想起来,脚趾扣地。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不管是被当成“少爷”还是被顾尘认出拍照片到现在他出言安慰贺则奕,这发生的一切都太魔幻特别是记忆的最后一幕腻得让人发指。
秦染仰头凝望天花板,眸光深沉。
“叮咚。”
“叮咚。”
他动作一滞,缓缓扭过头,看向一旁亮起的手机屏幕。
【你在干什么,刚刚送你回来的是谁。】
【这几天在酒吧疯够了,不要仗着我还在国外就肆意妄为为。】
【秦染,我劝你安分一点。】
【你在干什么。回话。】
秦染抬眼,正好对上亮着的摄像头,就好像对面那人对他的审视。
【既然知道,还有问的必要吗。】
“叮咚!叮咚!”
如同催命的声音。秦染心想。
【你翅膀硬了,敢这样跟我说话。】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是谁。】
秦染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老实回复。
【贺则奕,不是你让我讨好他的吗。】
月光倾泻,冷风刺骨。
对面看见这条消息,情绪明显缓和。
【行了,是贺则奕我就不多说了,明日秦家祖祀,我回不来,你记得去。】
【知道了。】
秦染背对着摄像头,望向窗外,月亮映入眼帘,他看着失神。从出生之日起,他的人生不就被注定了吗,现在难过,还有什么用呢。
困意袭来,意识逐渐模糊。
思绪被拉入一层封闭的空间,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我养你还有什么用!”
“妈妈别打了,我下次,我下次一定好好写呜呜呜。”
“我让你现在就记住!你跟你爸一样就知道惹我生气,你爸不要你了,是想我也不要你吗?!你们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对你们这么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我会很乖的!”
偌大的别墅里,佣人们退至一边,大厅中央,一个女人动作狠厉,棍子一下子打在小男孩的手掌上,试卷被扬起。
秦染今年十二岁了,飘落的数学试卷是艳红的九十九分,不知名角落被扣掉的一分此刻成了他的催命符,秦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板上,周围却无人敢多看一眼。
“母亲,我错了。”秦染跪在地板上,被打得满是红痕的手不停的擦拭着眼泪,可是破皮的手掌一碰到泪水顿时疼得甩手。
“蠢货。”秦贺兰出言嘲讽,“饭你也别吃了,就在这里给我跪着,跪到你彻底会做那道题为止。”
秦贺兰走了。
周围的佣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秦染不停抽泣,身子一抽一抽的,也挺直了腰板老老实实跪在地板上。
时钟滴答滴答,秦染双腿都没了自觉,母亲都还没有回来,他缓缓抬头,一张小脸花兮兮的,泪水都干涸了。
母亲,是忘记了他吗。
“母亲.......”他弱弱地开口。
管家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看不下去,过来将秦染抱起,放在了沙发上。
“少爷,夫人出差了,要几天才能回来,你现在也不必继续跪着了。”
闻言,秦染僵硬地抬头:“母亲,没有给我说。”
管家:“夫人或许是,忙忘了,少爷,还是去吃点东西吧,你都跪了几个小时了。”
秦染没有任何反应。
管家轻叹,招呼着佣人都退下,去了厨房。
秦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泪水不停的砸在小手上,好疼,哪里都好疼。
他应该做得更好的,是他辜负了母亲的期待,都是他的错,母亲不想看见他,不跟他说出差也是应该的,这都是他的问题,都是他的错。
秦染吃了几口饭,就不想吃了。
“小少爷,我让人先给你包扎一下,你别乱动。”
秦染点点头,安安静静地让人给他的手擦药,包扎,全程他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来包扎的医生是新来的家庭医生。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岗。姓李。
“小朋友很勇敢呀,碘伏擦上去一句话也没有哼,要是一般小孩早就大叫了,你是很勇敢的小朋友哦。”
秦染闷闷地“嗯”了一声。
李医生见他沉闷,也尽量温柔安慰道:“不过痛了是可以叫出来的,小朋友还小,不用压抑痛的。”
秦染微微抬眼,眼中的泪花闪了闪。
“好了,记得不要沾水.......”
交代好了一切,李医生才提着医疗箱走。
秦染是一个很别扭的小孩,他认准的错误一定要纠正,他这一次做错了这一道题,他就逼着自己做会这种类型或者出题老师出的所有的题。
他把自己关在小房间内,每天不停的做题不停地反省,直到彻底忘不掉。
期间,他包扎手的绷带松了好几次,伤口仿佛被撕扯开,笔杆上被蹭得都是血,有好几次,秦染都疼得满头冷汗。
李医生来了好几次,来了几次就教训了秦染几次,可自始至终秦染都只是低着头接受李医生的教训。
“给,这是擦伤药。”李医生算是服气了,这小孩是没有痛觉吗,都把伤口撕裂好几次了,还这么作践自己。
“要是伤口又裂开了记得擦,小朋友,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别再做题了,你才几岁啊,这么努力干什么。”
这个医生很嘴碎,这是秦染这几天的出来的结论。
李医生处理好伤口,背上医疗箱:“希望不要没几天你又来喊我。”
不会了。秦染已经把题目烂熟于心,这个老师出的所有题型,甚至是好几套练习题,他都烂熟于心。
都做完了,题目也都会了,可是母亲还没有回来。
秦染情绪低落,母亲对他很严格,很凶,母亲总是说父亲背叛了他们,背叛了家庭,喜欢上了别人,母亲让他努力争气,要让父亲后悔都来不及。
秦染不算聪明,他也不想天天做题,可他不想母亲难过,不想母亲失望,他只能不停地做题才能不被课程落下,不被母亲落下。
虽然坐在板凳上面对试卷书本很痛苦,但当他拿着满分的试卷递给母亲,母亲对他微笑的那一刻,真的很开心,比每一次考满分,被老师夸赞都要开心。
秦染不想丢掉母亲的笑容,可是母亲想要丢掉他,很多天了,母亲还没有回家。没有电话,没有消息。
“管家,母亲要出差到什么时候?”
管家中规中矩回答:“少爷,夫人很忙,回来或许还要些时日,夫人叮嘱我,好好检查小少爷的功课。”
秦染闷闷地“哦”了一声。
“今日的功课,我已经做了,老师还夸了我......”
管家垂着眼:“少爷很厉害。”
秦染情绪低沉地出了门,在院子的秋千上坐着,他不想听别人说,他只想要听到母亲的夸赞。
这个秋千还是父亲曾经建造,以前,都是父亲和母亲一起推着他玩。
只是后来,父亲抛弃了他们,母亲就不允许他在玩了,这么久了,秋千被雨水浸湿,长时间不使用,现在坐上来还嘎吱了一声。
秦染一个人坐着晃了许久,天慢慢黑下,乌云飘来,快要下雨了。
秦染从秋千上面跳下来,正准备回屋,倏然,一旁花墙栅栏处传来一声轻微地痛呼。他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天,又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
他一下子就被吓住了,电影中说过,阴雨天最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他该不会这么倒霉碰上了吧!
秦染咽了一口口水。
“好痛......”
这下,他听得更清楚了!
秦染是又害怕又好奇,声音是从后方角落的玫瑰花墙那传来的,现在真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花朵鲜艳,周边又都是刺。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缓缓扒开,直接对上了一双同样被弄得一懵的眼睛。
“啊!”
“啊!”
同时,两道惊呼响起。
秦染更是被吓得一个后退。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诶,好像不是什么脏东西,好像是一个人?
他再次上前,小心翼翼地扒开花丛,这里的栅栏正好破了一道大口子,被满墙的玫瑰花遮挡住,现在扒开,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小男孩抱着头蹲在一边,脚边还落下了一朵玫瑰,小男孩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说着什么。
秦染凑近,这才听清对方再说什么。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只是路过的。”
秦染一愣,被逗笑了。
“哈哈哈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哈哈。”
抱着头的小男孩听见笑声动作一顿,缓缓回头,看清之后,僵在了原地。
秦染在他回头之后也看清了对方,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还惨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跟破烂一样的衣服,一张小脸看不清模样脏兮兮的,脖颈处更是一片乌青,看着像是被人掐的。
而小男孩看见秦染直接呆住了。
“你是天使吗?”稚嫩嘶哑的声音传来。
秦染一手撑着垂下来的藤蔓,弯着腰看着他:“我是厉鬼,专门来找你的。”
“!真,真的吗?”小男孩快要被吓哭了。
“哈哈哈哈,”秦染捧腹大笑,不知为何,他就像逗逗他,这人看起来非常的好玩,呆呆傻傻,看起来很好欺负,“你不是说我是天使吗,那你是相信我是厉鬼还是天使”
小男孩看起来正在认真的思考,然后认真道:“天使!”
秦染被逗得开心了,他看着对方脚边的玫瑰:“你要摘玫瑰吗?”
小男孩点点头,他捡起地上的玫瑰,扬了扬:“你也想要吗,上面有刺,很痛。”
他垂眼一看,看见对方指尖上因为被尖刺刺穿而流出的血,“你要玫瑰干嘛,送人?”
小男孩摇摇头,“不是,我的手有点痛,电视上说,花瓣可以疗伤,所以我想来试试。”
秦染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的,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孩。
正好,李医生给的药他揣在裤兜里。
“你过来。”
小男孩乖巧地靠近。
秦染眉眼微凝,故作成熟:“手伸出来。”
“哦。”他听话地伸了出来,露出一条伤痕遍布的胳膊,触目惊心,秦染也被下了一跳。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秦染撕开包装,挤出一点药膏缓慢的擦过伤痕。
小男孩说道:“爸爸说我不听话,打的。”
秦染更加觉得他惨了,原以为母亲对他已经很严厉了,可是跟眼前的人比起来,竟都算不得什么.......
小孩眼睛亮亮,更加确信了秦染是天使下凡,不然怎么连痛得他彻夜难眠的伤疤给治好。
秦染:“你别这样看着我,擦好了,记得不要碰水啊。”
小男孩点点头,秦染把药膏递给了他:“记得继续擦,这个就给你了。”
小男孩惊喜接过。他垫着脚尖又扯下一朵玫瑰花,递给秦染:“小天使,送给你!”
秦染接过,微微一笑,这人看着傻了点,但是人还不错:“我叫秦染,你叫什么?”
小男孩因为拽玫瑰,指尖又被刺给扎出了血,他珍惜的捧着药膏,张了张嘴:“我叫.......”
远古般,回荡在深渊的呢喃。
“小少爷,该起床了。”
秦染睁开了眼睛,思绪被猛地拉回还有些恍惚。
管家站在门外,手上拿着西装:“小少爷,时间差不多了。”
秦染收回视线:“哦,好。”
他好像梦见了一些东西,可是醒来后那层梦境如同镜子一般破碎,再也拼凑不起。
秦家每年都会进行祖祀,这会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每个秦家人都铆足了劲儿展现自己。
“少爷,该吃药了。”
秦染抬眼,面前站在一名医生,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送药,治疗他头疼的毛病。他接过管家递来的水,吞下了药。
“对了,你姓什么来着。”
医生低着头:“李。”
“李医生......”秦染想了想,还是问道,“我们从前认识吗?我是说我大概十二岁的时候。”
李医生微微抬眼,看着秦染:“我是近年才来的秦家。”
“哦,”秦染移开目光,站起身,“是我记错了吧。”
阴雨绵绵,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车身稳定前行。
秦染坐在后车座望着窗外,漆黑的瞳孔倒映了一抹黑色长影,一闪而过,连脸都没有看清。
但秦染仍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人手上抱着的一束妖冶鲜红玫瑰。灰暗的世界里闯入一抹亮色,他想要不注意都难。
这条路很少有人来,因为这是后山墓地的必经之路。
“少爷,我们真的直接去墓地吗,都不去老宅看看?”驾驶位的司机说道。
“嗯。”秦染面色不改,撑着一只手抵在下颌上,目不转睛盯着一滴雨水从车窗玻璃上打转,滑落。
“可是夫人那边........”司机犹豫地说出自己的顾虑。
无人回答,车内寂静一片。司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在秦家,人人都惧怕秦夫人秦贺兰,惧怕她雷厉风行,狠辣果敢的手段。
却很少有人注意到秦家少爷秦染。司机刚来秦家工作不久,听信了秦家佣人的谣言,原本也对这位秦少爷嗤之以鼻,打心底认为秦染只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富二代。
直到一次,全身颤粟地近距离体会,他彻底改变了自己愚蠢的想法。
那天,一个女佣在给秦少爷打扫房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里面的花散落了一地,那是少爷最喜欢的花瓶,少爷的房间不经常开,只有那天。
那个女佣被当场抓包,不仅目中无人,甚至是出言不逊。
当时的秦少爷没有说什么,只是第二天,这个女佣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倒在楼梯底下昏迷许久,手上还拿着秦少爷的手表。
秦少爷并不在当场,女佣被人发现送进了医院,因为偷窃数额巨大,被判了十年牢狱。
司机当时就在现场,了解全程,只觉得细思极恐,只能惊叹于豪门之人手段高深。司机记得,那日的卧室门是关上了的,女佣是如何进入早被锁好的卧室,他不得而知。
这件事最终被少爷瞒了下来,就连夫人也不从得知。所有目击人都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
车身稳定地前行,司机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攥。
良久,一道声音响起,打破沉默。
秦染转过头:“先去墓地,再去老宅,我总得表现我的诚意不是吗,既然他们都喜欢演,那我就先好好陪他们玩玩。”
司机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开着车。
雨声渐起,司机最先下车打好伞再小心翼翼地拉开后车门。
秦染看了他一眼,弯腰一脸惧意。
“......”他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秦染说:“不用,你给我一把伞,我自己来。”
司机连忙从后备箱拿出另一把黑伞,然后递给了秦染。
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雨也是越下越大,走在石板路上,西装裤都容易被粘上泥水。
秦染走在前面,踏过石板,走在一众墓碑之间,秦家的祖祭很简单,先是聚集然后来墓地祭拜祖先,然后再回老宅跪拜祠堂。
秦家的祖坟都是前些年从C市迁了过来,这些人都是秦家第一代创业的老祖。
原先他们还会去C市祭拜,后来不知打哪来的道士说了一通,说祖坟不在此处影响秦家风水,一听得了,后来那些人就火急火燎地把祖坟迁来了A 市。
还没有人来,秦染来到祖坟前,垂眸驻足。
“花给我。”
司机连忙把其中一捧菊花递给了他。秦染接过,弯腰放在墓碑前面,接着给了旁边的几个墓碑也放了花。
秦染直起身,注视着他们,波澜无惊的眸子与黑白照片遥遥相望,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的对望。
祖祭的意义早就变了,第一代创业奋斗的秦家老祖,如今也成了小辈争权夺利的名利场。
秦染很讨厌这样,可如今,他也成为了其中一员,他没得选。
每年他都被逼着来一次,就连出国那段时间也会特别抽出一天时间回来,每次来也匆匆去匆匆,祭拜完马上出国。
他不愿意久呆,母亲也不允许他久呆,他不知原因,但也正和他意。
祭祀这一天,他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虚情假意,带着最和善的面具挖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坑,让人防不胜防,好几次,秦染都中了招,还是秦贺兰解围,得以解脱。
雨水打在雨伞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响彻耳畔,冷风彻骨,司机站在后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自己好歹还穿了一件棉服。
而少爷,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西装,严肃庄重,立于墓群之间,恍然间,司机眼花以为面前人已经和这里的墓碑融为了一体。
他猛地摇了摇脑袋,可怕的想法。
司机犹豫开口:“少爷,这天这么冷,您穿这么少,现在他们还没来,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先穿着我的棉衣吧,好歹能够抗一阵。”
回答他的是雨声。
司机老实地闭上了嘴。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雨中,不言不语,墓前的白菊花竟成了唯一的一抹色彩。
良久,司机嘴上不停的哈气,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冻僵掉了,下方传来阵阵讨论笑声,他一个激灵。
“是啊,你知道沿海的那个项目吗?”
有人回答:“是还不错,那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了哈哈哈。”
秦山大笑,他和身边的人握了握手,一行人一前一后缓步走来,灰蒙蒙的天空下,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墓碑前驻立的两人。
秦山说话声渐小,眯着眼看了过来。秦染回头,正好对上他阴沉的视线。秦染勾唇一笑,无声说道:“好久不见。”
秦染忘记了许多事,但是母亲特地给他补了一课,告诉了他秦山这个人,这个从前与他们家最不对付总是抢项目的二叔。
秦山喜欢落井下石,使一些阴狠的手段,也是他害得他和母亲在秦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说是绊脚石也不为过。
秦山脚步一顿,远远与他相视。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
一年前,正是秦山最得意之时,手握秦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差点把他和母亲赶出秦家,幸亏得于秦老家主力留,才没让秦山和他背后的那一群吸血鬼得逞。
秦老家主走在最前面,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秦染,他连忙走来,触及秦染一手的冰冷也是心中一惊。
“你这孩子,我还说你不来了,怎么先跑这里来了,也不跟我们一起。看你冻的。”
秦染回握秦老家主的手道:“爷爷,我只是想要早点来看一看。您身边有二叔他们陪着你,也够了,我和母亲,留着这份心就够了,我没事的。”
秦老家主闻言顿时满眼心疼,握住他的手:“贺兰和你,这些年都受苦了,你母亲还在国外,但爷爷这里也是你的家,不用担心别的人,你想来就来。”
秦染点点头:“可是,我来了,二叔他们.......”
“哼,”秦老家主瞪了一眼身后的几人,语气威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一年前爷爷回来晚了,但现在,爷爷身子骨还健壮得很,没有人敢在我头上动土!”
秦染笑了,看向身后那行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有爷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山等人看得咬牙切齿,他身后的一个少年拉着秦山的衣袖,说:“爸,我们就看着他这样嚣张吗。”
秦山瞪了身后的少年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小声说道:“你要是有讨好你爷爷的本事,我们早就拿下秦氏了。”
少年想说又不敢说,最后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他倒是想要讨好,人不理他,他能怎么办。
秦老爷子一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秦南多年前死于车祸,剩下二儿子秦山和三女儿秦贺兰。
二儿子,三女儿同父异母,两个孩子皆是情妇所生,只是秦贺兰的母亲是秦老爷子最爱的初恋,两人获得的待遇天差地别。
秦山恨了许久,老头子偏心偏得彻底,连着他们一家都不受待见。
有秦染这么一搅和,秦山一家被训了一顿,从行为小事到家族企业,他知道老头子是趁机在提醒他,秦家现在还没换人,让他安分一点。
秦山低头咬牙切齿道:“知道了,爸。”
趁着空隙,他越过秦老爷子瞪了一眼秦染,秦染微微转过眼眸,眉峰微挑,眼中的挑衅毫不掩饰,这双灵动的眼眸仿佛在说:“废物,你和你儿子一样废物。”
秦山气坏了。
他们挨个祭拜完之后,秦染和司机走在最后面,他拒绝了秦老爷子邀他同行的请求,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之后,也没必要继续虚以为蛇,暂时保持一个良好距离才是最佳的选择。
秦染越过一处墓碑群时,忽地停下脚步。
“?少爷,怎么了。”司机也跟着停下,他举起雨伞向秦染看去,只见秦染将雨伞抬起越过眉眼,转头看向左方,他跟着望去,一下就注意到了一抹红。
雨下得很大,很容易看不真切,司机眯着眼,仔细一看,那处好像是一捧红玫瑰,而且,那里好想还趴了一个人!
第11章 再现
司机惊呼声还没发出,前面的人已经转身走过去了,他急忙跟上:“少爷,您要过去吗?”
秦染走在前面,脚步停止。
面前倒了一个人,他不慌不忙垂眸望去,先是扫向跟这里格格不入的玫瑰。
再扫向墓碑,上面有一张照片,稀奇的是这竟然是一张彩色照片,与其说是遗照,看起来更像是精致写真。
光是从外表来看,这人好看得出奇,半长头发,眼神妩媚,眼角带着一颗泪痣。
这是一个男人?照片中人仿佛含情脉脉地与人对视,可却是在墓碑之上,实在是让人动辄恻隐。
秦染目光下落:“爱妻......”
“滚开。”
他移过视线,低头看去,跪趴在墓碑前面的男人抬起雨伞,头发全部被雨水打湿,眼眸猩红,看起来已经哭了好一会,他看向秦染,狠厉重复道:“滚开。”
秦染当然不为所动。
他是方才在车里看见拿着玫瑰花的男人。
红玫瑰,传说是女神流下的鲜血把花朵染成了红色,象征着诚挚爱情。
祭拜妻子吗,拿玫瑰花祭拜,如此特立独行,看得出来他们生前感情应是很好。雨伞倾斜了一半,男人半边身子暴露在雨中,早就被淋湿了一大半,秦染暗道神经病。
男人嘴上扔不停楠楠道:“滚开,不要靠近他.......”
秦染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避免被这疯子打湿西装。
司机跟了过来:“少爷,他看起来好像要晕了,要送去医院吗。”
秦染转过头,重新看向墓碑,上面写道:爱妻南纪之墓。
他看向已然昏倒在一边的男人,眼中闪过不耐,他原本也只是意念一动就着本能就过来了,没想到还会摊上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