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则奕抬手一口喝下去大半,脸色都不带变。
看得秦染差点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个喝法,他都有点受不住,看来还是他对贺则奕的认知浅薄了。
贺则奕转过眼,唇角带着极浅的笑,对上他的视线:“味道不错,你的手艺也很不错。”
“哈哈哈哈喜欢就好,”秦染轻而易举地被哄得开心,他又捞起几瓶酒开始调配,多年混迹酒吧,他的调酒技术日益精进,就差直接应聘调酒师,“今天我大展身手,你好好试一试,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贺则奕看着他的动作说:“我的荣幸。”
“贺则奕,你很会夸人。”秦染笑得开心,有一个人陪着这日子确实很不一样,偏离轨道的行星,很乐意漂泊盘根落地依。
酒瓶落桌的声响间,你推我往。
“我不是会夸人,只是,”贺则奕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轻笑而语,“喜欢夸你。”
秦染动作一顿,但随即掩饰而过。
这到底是调酒还是调情,秦染差一点就分不清了。
“那我谢谢你哦,”跳过的话题,兜着圈子,秦染将新调好的酒推到了人的面前,“试试味道。”
贺则奕接过,喉结滚动,抿了一口酒,这一次才诠释了品这一字。秦染是很喜欢观看别人喝他酒享受的表情,一种肯定且带着将人握于掌中的莫名占有欲。
酒精本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双刃剑的同时又将人带入一起沉沦的致幻氛围当中,以及给一切不合理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味苦。”
“嗯?不能吧?”秦染接过对方手中才调好的酒,仰头喝了一口,他发现味道并没有调错,也没有什么苦味,他疑惑说,“没有啊,它就是这个味道啊,你是不是味觉出问题了?”
贺则奕从他手上重新接回酒杯,酒水摇晃间,他唇印上了秦染才触碰过的位置,说:“那可能是我说错了。”
秦染恍然意识到什么,红晕瞬间爬满耳垂,间接接吻这一词占满了他的脑海,搅乱了一片清明。
暗沉低压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一丝惑性:“味道确实不错。”
秦染脑子炸掉了。
什么味道不错,酒还是他,说得清吗?
可当秦染抬头朝着对方投去视线的时候,却撞进了一汪幽深如清潭的瞳孔,里面正好有他的倒影,眼波流转,君度在对方白皙指骨分明的手中摇晃,温热的触感搭配上酒液的冰冷,冰火两重却不及与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秒。
秦染咽了一口口水。
贺则奕这个人确实长得不错,平日里冷着一张脸压迫力十足,但偏偏在他面前,弯了一双眼,眼眸含笑喊着他的名字,特别是瞳孔中的倒影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
想歪了,他立刻制止了自己危险的想法,开始欣赏一个同性,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
“我好看吗?”
秦染猛地回神,被惊得立刻转眸,呼吸节奏都乱了几分。
一声极浅的轻笑在静谧的空间内响起,丝丝入耳,夺人心魂,让他的心轻颤了一下,糟了,看人看出神了还被本人亲自抓包,太丢人了。
“怎么不说话。”贺则奕动作优雅,双腿交叉靠坐在沙发上,如同古希腊走出来的精美雕塑,一举一动都带着诡秘的诱惑,却让人望而却步,只觉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秦染,嗯?”
他的耳垂白皙圆润,此刻被红晕爬满,有意无意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转,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仿若被人监视着,手上动作多了一分都显得是他先一步败下阵来。
秦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这般的烫耳,黏腻缠绵之意,搅乱了一汪净泉。
太危险了,秦染在内心深吸了一口气,将被拨乱的心绪重新调整,渐渐平息平稳。
他继续手上倒酒的动作,专注地看着手上的酒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再给你调酒,别说话。”
贺则奕含笑地目光投来,眉锋微挑,仰头将酒君度一饮而尽,喝酒间目光也舍不得移开半分,酒杯中的酒水消失殆尽,贺则奕缓缓放下手,垂下眼眸落在唇落在杯子上的位置,微微一抿,舌尖抵过,让人难以忘却的滋味涌上心头。
见过静止的海水吗,无风无浪驻足远观,可一但动荡便成了汹涌的波涛,让人想要更猛烈,更疯狂地彻底搅乱。
贺则奕抬眼落在秦染精致的侧脸上,他的脑海中想到了曾经看见过的一句话:“思想掠过我的心上,如一群野鸭飞过天空,我听见它们鼓翼之声。”
唇瓣上沾染的酒液穿越过时光,似乎回到了曾经那个闲暇平常的午后,一个人趴伏在他的怀里,嗓音清脆,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眼尾上,耀眼夺目如阳光,扬眉一笑时带着傲娇。
当他垂眸之际一只手大胆直接地拉过他的衣领,两唇相撞,一声得逞的笑意从唇缝间流露而出,分开之时还带着银丝。
暧昧的视线相缠,只听对方说道:“多少次了还教不会,你是笨蛋?”
在他愣神之际,一双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往下一拉,仅隔着一指的距离,那道清脆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轻轻咬一下再分开,知道了吗?下一次好好亲,我会给你奖励。”
贺则奕目光幽深,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两物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秦染应声转过眼,触及到对方如狼似虎的眼神时瞳孔狠狠一颤。
靠,这是什么欲求不满的眼神,好可怕。
秦染收回眼,仓皇落逃一般的逃避,将手上重新调好的酒塞到人的手里,语气带着一丝慌乱之意,说道:“新调好的,你喝着试试看。”
贺则奕接过,两手相接时,他的手若有似无地滑过对方白皙修长的手,引来了一番心猿意马,他视线上移,将对方眼中的慌乱尽收眼底,轻轻一笑:“我相信你的手艺,今夜专属于我的小调酒师。”
秦染差点跳起来伸手捂贺则奕的嘴巴。
这是什么色气满满的恐怖对话,秦染悄悄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仰头喝酒的人,修长的脖颈扬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优雅高贵的白天鹅,可只这白天鹅的瞳孔中藏着野兽,并且蓄势待发。
难不成是喝醉了吗?
秦染凝眼若有所思,可是这也没上脸啊,看起来反倒是正常得可怕。他给自己调了一杯酒,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怎么看怎么想不通,受刺激还是什么,不管怎么想,他得出一个结论,今晚的贺则奕烧得可怕。
“喜欢吗,喜欢哪一种我再给你调。”秦染看见他空了酒杯,抬眼望去说道。
贺则奕修长的手伸来,酒杯搁在他面前,低沉的嗓音响起:“尼克罗尼。”
“你喝醉了?”秦染挑眉,手指在酒杯口绕着圈,轻笑道。
贺则奕看着他,指尖微动:“没有。”
秦染手脚麻利地给他又调了一杯,动作轻缓地将酒杯推到对方的面前,酒量再好的人再喝尼克罗尼也会迷了眼,他今晚倒要看看贺则奕的酒量到了什么地步,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喝醉。
“好了,喝吧。”
贺则奕接过,挑眉示意他说:“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一起?”
“行啊,”秦染不甘示弱,他手法熟练地给自己也调好了一杯,伸手拿起酒杯,抬脸一笑,“干杯。”
贺则奕看着他,酒杯相撞,清脆的响声响彻。
“干杯。”
秦染收回视线,仰头一口闷,带着奇怪的男人胜负欲。
作者有话说
那句话出自飞鸟集
第54章 我在试探什么
贺则奕微抿,从头到尾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流转,黏腻可怕,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避无可避,可偏偏,今天是他自己送上了门。
“哈。”秦染皱着眉,硬生生地一口闷,酒精带来的眩晕感直冲大脑,他差点就地飞升。
酒杯空了,他得意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贺则奕正在一口一口的小抿。
秦染:“?”
“你在干嘛?”
贺则奕说:“品酒。”
秦染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苦苦地一口闷想要把对方给比下去,可他想要比的对象却慢悠悠不把他当回事。
“你!”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想要把这股怒气给压下去,一是他没理由,二是面子拉不下来。
“是男人就一口闷。”脑子抽了一下,秦染幼稚发言。
这么说倒显得他多急切似得,像是带着不良好的目的,特别是在这个氛围之下。
贺则奕褐色的眸子看了过来,扬手一抬,修长的脖子微微一扬,性感的喉结滚动,秦染略微感到惊讶,他竟然真的就这么听话的一口闷了。
酒比较烈,一口闷下去肉眼可见面前人的脖子染上了一层红意,但跟他比起来就叫做小巫见大巫了。
“啪嗒。”贺则奕一把将酒杯搁在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秦染抬眼望去,瞳孔微颤,带着醉意的贺则奕竟然性感得可怕。
男人像是嫌弃领带有些勒脖子,一只手扯开领带,锋利的目光向他扫来,目光相接,秦染咬了一下酒杯,被磕了牙齿。
“嘴唇红了。”
秦染瞳孔微颤,咬的动作一顿,嘴唇下意识地松开了酒杯,血红的酒液染在了嘴唇上,显得更加妖冶红润,他张了张唇:“有吗?”
多此一举的回答,秦染莫名的心紧了紧,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有违背于正常范围的非界限感。
一步一步,他将自己面前的红线往后拉了拉。
贺则奕俯身靠近,两人离得本来就近,对方一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拳头。
“当然,”蛊惑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双眼睛盯着他,一股温热的触感碾压在嘴唇上,“有啊。”
秦染呼吸错乱了几分,贺则奕伸了手,拇指按压在他的嘴唇上,拭去了残留在唇上尼克罗尼的血红酒液。
贺则奕眼眸从上而下锁定了他,说道:“再喝一杯?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秦染两片唇上下张合:“好。”
如同山峰的压力消失,两人重新回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秦染理智回笼,反应了过来,转眼望去,发现对方神色淡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的那一切都如同他的一场幻梦错觉。
喝醉了吗。
喝醉了吧。
秦染又调了些酒,不知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为了逃避什么,他一举拿了多个酒杯,一下就弄了好几杯酒出来,一醉方休,那就喝得够本才行啊。
他推了推:“喝吧。”
这些都是浓度不低的品类,一轮下去,他们两个估计需要人搀着才能走出缘的大门。
贺则奕淡笑,接过酒杯,余光扫了过来:“今晚是真的不想竖着回去了?”
“管这么多干什么,”秦染拿起其中一杯,抬起手来跟他碰杯,酒杯相撞,酒液晃动,两人隔着两杯酒遥遥相望,“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想多了,反而坏了原本的平衡,明白吗?”
贺则奕垂眸轻笑,手腕一动,再次碰杯:“当然,不过,秦染,你才是真的明白吗?”
秦染仰头喝酒,酒液从口腔一瞬间跃入喉咙,热辣的冲击让他理智消散了一半,兜着圈子,可没意思了。
他向来懒得应付逃离自己掌控的情绪,管那么多干什么,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事都是有求必有回应。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得太开。比起一眼望得到头的缆索,不如选择迷失在满是迷雾的森林,不曾见过希望,那便不在乎失望。
悲观主义者,向来如此生活。
“鸟翼上系上了黄金,这鸟便永不能再在天空上翱翔。”
他眼中带着水雾,扯唇一笑:“没有谁比我更明白。”
贺则奕看着他,轻声说道:“秦染,你喝醉了。”
“谁喝醉了?”他不满地瞪了回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贺则奕,“你可以说我人不行,但你不能说我的酒量不行!”
贺则奕手指在酒杯口轻点,看着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嗯不对,”秦染忽然一脸认真,眯着眼凝重地望了过来,食指指着他,人还在不停的晃,“你脸怎么没有红,你明明喝得比我还多。”
“因为,我在看着你啊。”贺则奕回应。
“嗯?”秦染晃着手指,费劲地理解他这话的含义,可惜一句前言不搭后语,配着一脑子酒精的笨脑子,得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贺则奕上前,一只手抚在他握住酒杯的手背上,放低了音量:“你就是我的解酒药,知道了吗?”
秦染歪着头看着他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回过理智。
“什么药?你生病了?”
“是啊,”贺则奕低垂着眼,眼中全是秦染含着水雾的眼,“相思病,给治吗。”
秦染大脑超载负荷,眼中仍旧带着茫然不理解。
贺则奕低头看了一会儿,最后被人给嫌挡着喝酒推开了。
秦染嫌弃地收回手,不满道:“你的心脏跳得好快,震到我的手了。”
“是吗?”
“是,”秦染低头抿了一口酒,嫌弃说,“劝你不要讳疾忌医,杜绝心脏病。”
贺则奕捏着酒杯,歪头望来:“这么严重,那可怎么办?”
秦染看他这副样子顿了顿,心不停使唤了,他随即收回视线,仰头一口闷,什么烦恼通通消散。
他一下将酒杯放在桌上,试图用两者相碰的响声掩盖住那不明的越举。
“没救了,准备好后事吧。”
贺则奕眉头微微上扬,说:“这么无情,那你会给我准备?”
“你有没没完!”秦染瞪了一眼他,却不料被对方似笑非笑地眼眸捕捉,他一下错开了眼,低声说,“说什么晦气话,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
“嗯,我有好好听。”
秦染重新捞起一杯新的酒杯,低头抿了一口,忽然开口说道:“贺则奕,说说你自己吧,作为朋友,我应该有权利申请查询你的曾经了吧。”
他低头看着酒杯中摇晃的酒液:“我一直都蛮好奇的,今天,可以说说吗,至少,我们正喝着酒。”
贺则奕看了过来,望着他的侧脸。
他若有所思,目光深远:“当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想要毫无保留,可惜时候未到。
秦染低头思绪悠扬,盯着手里摇晃的酒杯愣着神,而后说道:“你之前过得好吗?”
闻言,贺则奕顿了一下,随即低头微微扬起嘴角:“很好,很幸福。”
秦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似是而非的问题,得到的也是一个模糊的回答。
按照他知道的信息来看,贺则奕可不像是会有幸福经历的过去,那这个回答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秦染抬头,眼中带着莫名执着的光,他想要多了解,想要知道这个人他所不知晓的曾经,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但他此刻就想沉沦,毕竟,他喝醉了。
秦染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会幸福?”
“因为有喜欢的人陪着我,所以很幸福。”贺则奕回望着他,说道。
内心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秦染重新垂回头,盯着手上的酒杯看不清是神色。
“你那个爱人?”
“嗯。”
回答得倒是干脆。
秦染低垂着眼,只徒留一个后脑勺供人观看。
“你和她........”
“你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霓虹灯影,脑海内被搅乱了一片,理智与情绪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脑海里争得个七上八下,他似乎快要越界了,快要控制不住那些莫名奇妙的情感。
无声的沉默最让人慌乱。
空气中静默了数秒,头上一沉,一只手忽然落在了他的头顶,轻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动作揉着他的脑袋。
秦染不耐烦将那只手拍开:“你干什么?”
“秦染。”
听见自己的名字,秦染抬眸,迎着头顶的灯光目光落在眼前的俊脸上。
贺则奕的嘴唇似乎在动,可他听不清了。
“你喝醉了。”贺则奕上前将人搂紧怀里,这一次喜欢张牙舞爪的人乖巧地一动不动,抬着水雾弥漫的眸子看着他,贺则奕神色暗了暗。
“你到底说不说,”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开始嘟囔着说,“不说算了,谁稀罕知道。”
贺则奕低笑,带着询问说:“我现在说了,你酒醒了还会记着吗。”
秦染眼神带着迷茫以及一丝的无辜。
很显然,这个听众很不合格。
“你——”
秦染晃了一下,贺则奕将他扶正。
“说什么,”他断断续续地接着说,掀开眼皮从下往上,说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秦染觉得自己的肩膀有点痛,他不满地蹙起眉头:“你干什么,我好痛。”
他推搡的话一出,肩膀上那股痛意随之消散。
“抱歉,我的错。”
秦染这次听清了,他疑惑道:“错什么?”
贺则奕垂眼,似明似暗:“弄疼了你,我的错。”
“原谅你了,你还没说,你刚刚说的是什么。”秦染睁着眼,追着问。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秦染的耳根子被烫了一下。
“这么好奇我?”
“很想知道?”
秦染凝眼,脑子一片浆糊,怔楞地思考他的话。
这一次,他很诚实:“想知道。”
而后他补充了一句:“比较想。”
秦染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瞳孔,神色晦暗:“我想,你就告诉我吗?”
贺则奕望着他,褐色的瞳孔装满了面前的醉鬼,他抿着唇角,给予了对方随意在他世界乱逛的权利。
“当然。”
秦染又仰头喝了一口酒,他跟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两人肩膀相距一拳头,只要他微微向一旁再挪一点点,两人就能肩并肩靠在一起。
醉鬼向着身后的沙发背上靠了过去,赫然一副聆听故事的模样,俨然成了一名合格的听众。
“你说吧,我好好听着。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认定了,他会听到一段悲惨却又夹杂着幸福的故事,如同绚烂的玫瑰从淤泥中肆意绽开,贺则奕这个人,本就极致耀眼却又带着一股可怜劲儿,怪让人心疼。
“是吗,”贺则奕眼神晦暗,目光毫无掩饰地在他身上打量,“醉鬼也会替人保守秘密吗,或者说,醉鬼会记得自己知道的秘密吗。”
秦染耳边全是嗡鸣声,秘密秘密的,是在唱菠萝蜜吗。
见人快要不省人事的模样,贺则奕垂着眼,也没打算敷衍人,他目光悠长,似远似近。
“想要从哪里听起?”
秦染眯着眼,说道:“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贺则奕说:“小时候。”
“行,那就从你小时候说起吧,说一说你的家人,朋友,还有和她的相遇......”秦染说着。
贺则奕笑道:“我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他,当时的我很傻,不管是模样还是行为,都很傻,我浑身是伤,蠢到摘玫瑰花试图当药擦,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他,他给了我药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人受伤了原来是要擦绿色药膏,当时的我以为遇到了下凡的天使,天使降临人间拯救我这个卑微的凡人。”
秦染抬了抬眼:“听起来真是又傻又浪漫的相遇。”
“他给了药膏,还送给了我糖,每当午夜轮回想起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笑。”
秦染听得怔楞,半夜因为一颗糖,一个人笑醒的人,竟有些陌生,一股酸涩的情绪油然而生,一丝丝爬上了胸腔。
只听对方接着说:“我把他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很开心,说我遇到了乖小孩。”
乖小孩?秦染不禁冷笑,还好贺则奕小时候遇到的不是他,他遇到这样的傻子必须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童年阴影。
用玫瑰花疗伤,好傻。
这样的贺则奕,他真想亲眼见见,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要当众嘲笑一下罢了。
秦染说道:“然后呢,青梅竹马的故事?”
“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妈妈从小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只有我能偶尔替她出门见一见阳光,在我眼中,他如天阙谪仙,长空一洗不染尘埃,他原本应该活在光明阳光之下,我仰望着他,庆幸他愿意将目光落在我这个地下生物的身上,我原本只想偷偷仰望,偶尔窥视他而已。”
秦染认真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没有询问为什么他的妈妈会被囚禁。
贺则奕说:“不曾想,一次意外我发现天使的羽翼上布满了伤痕,藏在洁白的羽毛之下不供人窥视,他被斩断了翅膀囚禁在凡尘,无人救他,无人怜他,他一人困于囚笼不得自由,他一个人在无尽的夜里痛苦哀嚎,却没有一个人听见。他很痛苦,我想要救他,我想要抚平他腐烂于灵魂旧年积痕的伤疤。”
秦染望着他,面前的男人神色认真,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你成功了,是吗?”
你成功的救下了你的爱人,你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往后的日子里相互扶持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相知相伴,恩爱非常。
你们的感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根深牢固。
“没有。”
秦染手指微颤,没有?
没有做到,那他们的未来以及现在,又是为什么。
贺则奕沉默了一瞬,而后说道:“妈妈走了,他也走了。”
闻言,秦染一顿。
所以,贺则奕是被抛弃了吗?
原本以为是两个人相互救赎的故事,现在这个发展,竟成了被人狠狠抛弃,爱而不得?
他将快要脱口而出的你的妈妈发生了什么咽了回去,陈年旧伤上撒盐,他还没狠到这个地步。
“那你们后来,又是怎么走到了一起。”秦染问道。
贺则奕眼眸似暗似明,轻声说:“后来又遇到了,但是他忘了我。”
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
“忘了你?然后你们冰释前嫌最后在一起了?”秦染惊讶问道。
贺则奕点了点头,省略了中间的所有。
秦染傻眼了,面前这人竟是顶级恋爱脑,被抛弃了,还能再爱,还能在一起,就算被忘记了也没关系,只要对方还愿意和他在一起,这还是他所认识的贺则奕吗,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认识过贺则奕。
秦染问了一句:“贺则奕,你觉得幸福吗。被忘记的那段时间,妈妈不在了,她也离开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贺则奕沉默良久。
“一个人靠着思念。”
“我很幸福。”
秦染看着他,而后深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什么顶级情种。也难怪,能为了这么一个人来招惹上他,只为了让他的爱人名正言顺的进入贺家的大门。
回忆很苦吗,好像并不是,每每想起,想到的不是一个人东躲西藏与野狗争食无人问津的日子,而是甜腻的糖果裹满了白腻的糖霜,那段记忆,是甜的。
“你妈妈知道了你的小天使抛弃了你,会责怪她吧,责怪她伤害了自己的孩子,责怪自己看走了眼。”秦染若有所思。
贺则奕轻声道:“没有责怪,妈妈告诉我,我们要好好的,以后一定要幸福。”
秦染语噎。得到了长辈祝福的姻缘,确实走到了现在,哪怕走过了满是荆棘的道路,浑身是伤,他们仍旧不离不弃。
果然是,幸福美好的故事呢。
与他,天壤之别。
好不爽。
“是吗,祝你幸福。”
头好晕,说完这句话秦染觉得自己头顶的天花板已经在开始疯狂的旋转,像是深渊苍穹想要将他吞噬,永坠无尽深渊。
还听了这么一段可悲可泣共患难的好故事,他的心情可真是操蛋了呢。
烦,好烦。明明是自己提起来要问的,为什么被烦到的却是自己。自作自受。
不想看见贺则奕,好想一个人待着谁都不见,好想喝醉,好想醉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胸腔的位置好疼,是谁给了他一拳吗,好过分,醉鬼都打。
都好烦,好想好想一个人独处。
秦染抓起桌上的一瓶酒直接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
贺则奕还没来得及拦着,秦染已经将酒瓶甩开,嘴里嘟囔着:“好难喝。”
这种行为,当真是糟蹋好酒。秦染这个小资本家完全不在乎,他只想沉浸在天旋地转的世界当中,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喝醉了,别喝了。”
秦染一把将人推开,说:“你别管我,我想喝就喝,你管错人了。”
酒桌上的杯子乱糟糟的摆放着,酒瓶被他打碎了好几瓶,加起来都快小十万,而秦染毫不在乎,他喝醉了,他需要睡觉。
听故事听够了,他要睡觉。
“我好困,我要睡觉。”
贺则奕搂着他,低头看着人说:“睡吧,我在这里。”
“烦人,”秦染缓缓闭上了眼,嘴里嘟囔着,“谁要你在这里了,碍事,早知道我就不喊你来了,早知道我就喊几个人进来陪我了,不要你。”
此刻,秦染的手机非常应景的响了几声。
贺则奕幽深的目光收回来,垂眼看向一旁亮着屏幕的手机,他将手机拿起,屏幕上多了几条消息。
他神色晦暗,拉着秦染的手解了锁。
映入眼帘的几条消息:
【兄弟,一个人喝酒无聊要不要我送几个人过来陪你。】
【就上次你看上的,今晚过来陪你和你朋友怎么样?】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现在我就去给你叫人。】
朦胧之间,他似乎成了代替孙悟空被压在了五指山下,呼吸困难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秦染深处在一处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他想要大吼,想要爬起来,但身上确实那么的沉,身体是那么的无力,他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