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没有放过这个动作,心里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开一下。
他的推断是对的,比起大人,小孩对和自己一样的孩子容忍度要高很多,正因为来找他的是两个孩子,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吧。
他猜如果是大人来问的话,小孩能撑着一个字都不说。
高明才十三岁,他的年纪可不算大,同龄人大把还是不成熟的调皮捣蛋的小鬼头,但作为诸伏家长子的他已经是个可靠的能让父母放心的小男子汉。
可能是因为生性稳重,也可能是因为作为哥哥有着天然的责任感,他身上那沉稳的气质还是让小孩忍不住的多看他几眼。
高明放开抵着对方胸膛的手,后腰抵着扶手栏杆的位置,表面放松实则提防着这小孩又逃跑。
而他这表面的动作,显然让小孩耸起的肩膀微微耷下来,没之前那么紧张。
高明温声说:“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小孩很老实的说:“你看起来像是能活得比较久。”他的语气听出了几分欣喜。
说着又看向了一声不吭的景光:“他也能活得久,是个哑巴。”
高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反正他弟弟已经被‘是个哑巴’这个形容给砸蒙了。
高明道:“这是你得出的生存之道吗?”
他用的是‘生存之道’。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聊天用的词汇。
但小孩没发觉,可能是因为他对那个厂房之外的世界真的一无所知。就目前为止看到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更别说搞清楚正常的交流词汇。
反倒是景光,可能是被哑巴这个词刺激到了,他小声对小孩说:“哥哥是三国迷,总是喜欢说一些拗口的话。生存之道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小孩打断他的话,看着景光的眼神带着一点谴责的意味,似乎认为对方太多话了。
对小孩来说,太多话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叫景光的小鬼头好歹也是自己救下来的,要是因为多嘴死掉的话,那可太亏了。
心中自有一套亏不亏天平的小孩道:“老师们会教我们识字,我把字典都背下来了。”
高明没有对‘老师’这个称呼侧目,可能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眼下要关注的。他道:“整本字典吗?日语的?”
“恩,有日语的,也有英语、法语、德语。老师们说要学,以后工作会用到。”小孩道。
他出乎意料的老实,可是他越老实,高明却越发不能放松警惕。他觉得这孩子有问必答,很可能是为了让他松懈,方便之后的逃跑。
这小孩一定没发现,就算他面上装得再平静,身体的肌肉反应都能让人在他身上看到大写的‘跑’字。
于是高明用好奇的眼神问:“工作?他们还准备让你工作?”
小孩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点头道:“恩,说以后会介绍我们去公司,博多的很多杀手公司就喜欢像我们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杀手。而且未成年杀手更受欢迎。”
高明:“……”
他听说过博多。那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城市,杀手在那里都算得上是体面的可以挂在嘴边的工作。这在日本社会简直就是个极端异类的存在。
而既然那个地方是为了培养年幼的杀手,那些人就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贩子。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将对人贩子而言是珍贵货物的孩子那样随意的杀害虐待,甚至将尸体充当钓鱼的工具。
“那你以后都不会去博多了,也不会成为杀手。那些人已经被捕,就算治好了也会被关进监狱,他们的罪行足够判处死刑。”高明如此说道。
他说完,能清楚的感觉到小孩子的肌肉没有那么紧绷。
高明:“……”这孩子刚才的回答,该不会是试探我吧。小小年纪,看起来比景光还小,怎么这么多心眼子。
作为一名试探人,反被别人试探,高明稍微有那么一点好胜心。
好吧,他好胜心向来挺强的:)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高低也要和小孩‘大战’三百回合。
小孩主动的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高明这才想起没有自我介绍,而景光这时候又想开口,他觉得总算有一个能插嘴的时机,就被小孩毫不犹豫的捂住了嘴巴。
景光:???
小孩又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景光。
景光越发的迷茫,只能够用眼神无辜的看着他,似乎在说‘我不说了行不行’。
景光: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说他吐了我一身吗?恩人弟弟不想承认?也对,如果是我做出这种事,我也不想承认:)只想当无事发生。
高明没管这点小动作,他站直了后说道:“我是诸伏高明,今年十三岁,是景光的哥哥,昨晚被你救下的那对夫妇是我们的父母。”
他说着,郑重的朝着小孩鞠躬:“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的父母和弟弟,这份恩情,我谨记于心,毕生不敢忘。”
他知道昨晚的情况有多凶险,如果不是这小孩那么机智,用图钉将凶手绊住,对方的叫声引来了邻居报警……他现在就已经是名孤儿了。
他认为不仅是父母,就连景光都很难在那种局面活下来。
小孩眨了眨眼,道:“我没有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小杂种,今年八岁。”
高明:“……”他觉得这个腰挺不直了。
景光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保证:“小杂、这不是名字!弟弟你才不是什么小……等等,你八岁,比我还大一岁!”
景光不敢置信的看着比自己还小一圈的小孩,他万万没想到要报恩的弟弟酱竟然变成了哥哥酱。
他已经有一个哥哥了,不需要更多啊!弟弟不香吗?!
小孩看着景光,他很直接的屁股朝墙壁的方向蹭了蹭,用他的行动在说‘啊,是个短命的’。
长命的话对他好一点还可以抱团取暖一下,短命的话……算了算了。
小孩有点嫌弃。
他自认为已经给了景光两次机会了,这小子没救了。
高明有点头疼,他忍着揉太阳穴的冲动道:“警察们现在正在调查那些坏人。你放心,他们也会调查你的父母家人,你很快就能和家人见面……你也会有名字的。”
什么小杂种的,他的火气都要冲破肺腑了。
可该冷静还是要冷静:“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难道是很小的时候,不记事时就被拐走的?
小孩点头:“不知道。听他们说,我在那里已经待了七年了。”
高明:……也就是说一岁的时候就被拐走。这样寻找到这孩子的家人就会有难度。
小孩:“但是我现在有名字了。”
高明挑眉:“哦?”
小孩抿了抿唇,没有看高明,而是别开视线,看着墙壁说道:“耀哉。这是我的名字。”
他低声说:“我只要这个名字。”他不想被别人安排其他的名字。
虽然木村耀哉是个短命的,他不会靠近短命小鬼。因为短命小鬼会拉着别人一起短命。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人带动着想逃跑的事情,发起人和参与人都被杀害了。尸体被剔骨,肉腌渍起来每天弄一点喂猪。
小孩才不想被喂猪,猪好蠢的。
但不可否认的,虽然木村耀哉短命,但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他的大嗓门就像是夜里的灯光一样,让人很清楚的感知到他在哪里。
——他会发光。
他不想回到那个地下室了,所以他想要会发光的名字。
“都找过了,没有!”
听到这话,浅野警部补脸色很是难看,在部下汇报那孩子不见的时候,他刚审问完苏醒的罪犯外守一,带着其他部下一同加入了搜寻队伍里,可惜现在还一无所获。
他懒得叱责当时守在病房外的部下,而一名警察则是犹豫的道:“会不会是被那些杀手培训机构的人抓走了?”
浅野警官:“……也有可能。”
虽然厂房里的那些人全部被抓获,而且那些人并没有安置在这个医院里,可说不准还有其他同伙呢?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粗哑的大嗓门在长直走廊通道的回音下显得格外响亮。
浅野警部回头看向来人,对方是一个穿着国中生制服的少年,皮肤黝黑,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
而少年后面还站着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看着这群警察的表情有些害怕。
浅野警官:“你小子,警察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不是小子,我的名字是大和敢助,也是一名未来的警察!”大和敢助大声的说道,还处于变声期的嗓门听起来有些刺耳,却能听出他语气的坚定。
他身后的小男孩道:“我、我叫山村操,也是一名未来的警察!”说完好像是为了自我壮胆一般,还用力的点头。
几名警察:“……”哦,所以呢?
能看到两个立志成为警察的孩子确实挺欣慰的吧,但这和你们打扰大人工作没什么关系吧。
大和敢助:“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在哪里,我在诸伏伯父和伯母的病房外没看到高明那小子,估计那小子应该也找到那个孩子了。”
浅野警官不认识什么高明,但他知道同时住院的夫妻且还姓诸伏的人是谁,又因为什么住院。
但他还是道:“孩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谁?”
大和敢助翻了个白眼:“你们声音那么大,而且动作那么大,我刚进医院的时候就听到大厅有人在提起这件事了吧。如果不是你们越扯越远,我都懒得打断你们,直接去找高明了。”
警察们:“……”火气它飙上来了,这孩子好气人!
山村操看向了大和敢助:“大和哥哥,你真的能带我找到小光吗?小光应该和高明哥哥在一起吧?”
大和敢助没管那些脸色难看的警察,牵着这个路上碰到的小鬼头的手朝着电梯位置走去:“带你去看不就得了,不会被警察找到的地方,整个医院里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他干脆不理那些警察,直接走人的模样洒脱得让一干警察们面面相觑,当即有个小警察问:“我们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啊?”
其实他也觉得那个孩子被那群杀手培训员的同伙带走的几率低到可以忽略。毕竟从抓到那群人再到现在时间太短,且为了那个孩子的安全,关于孩子在这个医院的消息也只是告诉负责那起厂房爆炸案的领头警官罢了。
况且带走一个小孩子能顶什么用?就算是为了威胁,直接去治疗那些杀手培训员的医院里抓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不是更方便有效吗?
而且那些孩子基本都找到父母,和还没找到家人的小孩相比,对公众舆论的影响力可高多了,没必要大费周章跑到隔壁镇的医院来吧。
而且那孩子的住院记录里,名字都是随便填一个的。同伙要怎么精准找到他?
但小警察刚上岗没多久,这些话他不敢讲,讲了只会打浅野警官的脸。
浅野警官脸色更加难看,因为他转回神来,觉得自己刚才的结论有点蠢,见大和敢助那么确信的模样,到底还是和部下们追了上去。
浅野警官有心要问大和敢助是怎么想到那孩子就在天台的,他自己在得到这个位置名称的时候,也觉得小孩很可能就在那里。
无他,那里确实是个盲点。因为他们知道通往天台的门是锁着的,所以也没人特地去那边找,但天台上不去,通往天台的楼梯口却是能藏得住一个孩子。
可显然大和敢助不想告诉他们,甚至觉得这些警察不太靠谱。
好在电梯上去的时间快,就算他不搭理,也只是让警察挠一下下而已。
等到了顶楼,去了消防通道,见到排排坐在台阶上的一大两小三个孩子,警察们颇有一种——啊太好了终于找到了——的庆幸与虚脱感。
浅野警官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严厉的瞪着小孩,厉声说:“你不好好待在病房跑这里来做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小孩脸色煞白的惊恐模样,让浅野警官的内心就像是被针用力的扎了好几下一样。
这下子,就连看到自己小伙伴的诸伏景光都不敢和山村操打招呼,而是护在小孩面前,大声的说:“不许吓小耀!就是你们太凶了小耀才会跑的!”
浅野警官:“小耀?”他挑眉,“这是这个孩子的名字?”
小孩苏醒之后也就只有想吃多碗粥的时候才说话,证明他不是个哑巴,对于名字和其他事情可是闭口不言。
景光用力的点头:“恩!耀哉就是小耀的名字!”
浅野警官:“记得自己的名字就好,那他姓什么?”
他尽量忽略小孩,实在是对方那表情……颇有一种自己是大坏蛋的感觉。
他也知道自己语气太凶,可说出口的话又收不回去,再者说了……他长得本来就凶,也不知道怎么哄。倒是那个穿着国中生制服丹凤眼的少年哄孩子有一套,直接将人拉在身后躲起来。
景光摇头:“小耀说他一岁的时候就被坏人抓了,不知道名字。耀哉这个名字还是他给自己取的,他说他喜欢这个名字。”
一名小警察在浅野警官耳边说道:“耀哉……我记得那个惨死的孩子名字就叫做耀哉,姓木村。”
浅野警官:“……”不用你提醒我也想到了。
浅野警官本以为这孩子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就能很快找到对方的家人。岛国这地方不大,有名有姓的孩子只要确认年龄区段,要找到其父母亲戚并不难。
却没想到反而让事情更复杂了。
一岁的时候就被拐走?那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的家人和住处啊!
找到家人更是千难万难了,就算可以根据家属的报案,找到那个年纪失踪孩子的那些家庭,可又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这孩子和哪对受害者父母是一家人?
他是听说过国外有一种鉴定DNA的技术,但还没引进,而且价格高昂,一般人家压根负担不起。
这下子,意识到小孩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害怕,浅野警官的心头钝痛,良心也在抽搐。他深吸口气,朝着还惊恐看着他的小孩,勉强露出一个不熟练的笑脸道:“对不起啊小朋友,叔叔不是故意的,叔叔就是天生嗓门大……”
小孩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反正他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也不躲在高明身后了,而是躲在了张开双手就像是小鹰一样挡在他面前的景光身后。
虽然没哭出声,但是……比哭出声更让人心神震动。
一名小警察小声说:“理解,浅野警部补长得真的太凶了,会做噩梦的。”
浅野警官:“……”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有我今晚大概可能是真的会做噩梦,别想睡着了。
事情变得这么复杂,而且小孩显然更加信任诸伏兄弟,这下子警察们反倒是不好下手。好说歹说之下,用‘探望诸伏父母’的借口,才成功将小孩哄下来。
但小孩还是扯着景光的裤子不肯放开,像是鸡宝宝一样不肯离开自家的妈妈桑。
鸡妈妈桑·景光做出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让大人们伤害你的!高明哥和敢助哥可厉害了,打几个坏人也不在话下!”
山村操虽然有点迷糊,到底还是跟着自家小伙伴的脚步:“没错没错,我和小光也会保护你的!弟弟酱你吃糖吗?”
他从兜里掏出糖果,塞了一颗给小孩,“可甜了,这可是我的珍藏,就剩下最后两颗了。”剩下的一颗,被他一脸不舍的给了景光。
景光见到山村操还是很高兴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和警察叔叔、敢助哥一起来的?”
山村操:“我听大人们说长野有一户姓诸伏的人家出事了,家里还有个和我一样岁数的孩子,我猜可能会是你,就骑着脚踏车来医院找你了。”他得意的道,“我猜到你会在医院!因为警察说你爸爸妈妈受伤了!”
诸伏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所以猜到这一点并不难。
景光:“……小操,你真好。”从隔壁镇骑脚踏车过来,他记得山村操才刚学会骑脚踏车没多久。
山村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过半路车子爆胎了,幸亏遇到了敢助哥,他听我说完后,说你是他朋友的弟弟,他刚好也要来医院找你哥哥,就一起来。又遇到了这些警察叔叔,就一起来找你们了。”
说完他看向了小孩,想到之前那些对话,情感丰沛的他吸了吸鼻子道:“放心吧小耀,警察叔叔们可厉害了,会找到你父母,不会送你去福利院的!你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的!”
一路听着他们对话的警察们:“……”
——那个,其实有时候对警察的滤镜也没必要那么高啦。
他们觉得这孩子被送到儿童福利院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耀哉被找到后,警察们便想带他去看医生重新检查一下。耀哉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以他的本事也反抗不了这些大人。
听大人的话起码还能吃饱饭。
当然……找到机会他还是会跑的。
想到这里,他乖乖的任由着浅野警官拉着他的手跟着他们的脚步离开消防通道。
景光看向了自己的哥哥。高明神色如常的道:“你要陪耀哉去吗?”
景光点头:“恩。小耀很怕大人的,有我在身边可能情况会好一些。”
高明道:“那你去吧。”
山村操看了看兄弟俩,果断选择了跟上景光的脚步去找耀哉。
大和敢助看着消防门被关上,挑眉说:“这是怎么回事?”他寻思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要知道诸伏夫妇现在可还在加护病房里呢,就算还没苏醒不能探望,可作为儿子,还是与父母一同经历那黑暗一夜的孩子,景光看起来却比起自己的父母更在意那个孩子的事情。
这种在意已经不是单纯的作为‘对救命恩人的在意’那么简单。
高明就像是知道他心中疑惑一般的说:“警察们应该是带耀哉去看心理医生。等他看完了,我想让医生再给景光看看。”
大和敢助:?!
高明叹息着道:“景光的情况有点像是精神创伤过重,潜意识的将耀哉作为自己的寄托。不过我也仅是看过几本心理方面的书,这个判断不一定准确。”
早在刚才找到景光的时候高明就觉得不太对劲。他这个弟弟什么性子,高明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作为家中的幼子,景光非常依赖父母和他这位哥哥,更是个听话懂事又体贴的好孩子,妈妈切菜时不小心伤到手他都得担忧得掉眼泪,更别说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
那是个心思很细腻,共情力很强的孩子。
但从找到对方直到现在,景光也就只有一开始时才提到父母在病房的事情。这明显是不对劲的。
大和敢助恍然大悟,拍了拍高明的肩膀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还这么小,有人能转移掉他的注意力再好不过。”
高明赞同:“如果不让他有点事情做,只会沉浸在昨晚发生的事情不可自拔。你说的没错,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来的路上设想过诸多不良的后果,而现在的场景反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大和敢助看高明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想了想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借你肩膀。你也还小,要是想哭的话……”
对上了高明鄙视的目光。
高明呵呵冷笑:“我们是同龄。”都是小鬼,你在我面前充当什么大人呢。
大和敢助:“……”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我肯定要跟你打一架懂吗?
如高明猜测的那样,警察确实带着耀哉去心理科室,早被通知到的心理医生已经等候在那里。
不过跟来的两条小尾巴被警察禁止进入。一名小警官道:“小耀哉要接受检查,你们在外面等他好不好,叔叔这里有好吃的糖果。”
一时间让山村操和景光都有些犹豫。毕竟这是检查,就算他们才只有七岁,也知道检查时别人不能在旁边跟着。
反倒是耀哉道:“他们不去,我也不去。”
他神色平静,看着警察们的眼神却隐隐带着戒备。浅野警官好歹当了多年警察,一眼就看出这小鬼头对他们的不信赖,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就遭遇了那么多难以想象的恶事,于是点头说:“让这两个孩子跟着吧。”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警察自然不会说什么,压力一下子就到了医生身上。
已经听闻过耀哉身上大致发生过的事情的医生:“……”他想了想,指着景光说,“让这孩子一起来可以吗?”
他自然也听说过诸伏家发生的事情。长野县太小了,更何况诸伏一家三口昨夜入院时的大动静,心理医生不可能没听闻。
他甚至还向诸伏夫妇病房门外的警察打听过这家子的事情,以他多年的职业生涯,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一家三口事后都得做心理评估和介入。
医生指定了景光,却没有提山村操,浅野警官想通对方的用意,干脆当自己刚才说的两个孩子一起进去的话是空话。
耀哉无所谓,反正他和山村操不熟,景光跟着他就行。
他向来是个会折中的人。
但现在压力转移到了山村操身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小伙伴和小伙伴的小恩人就这么抛弃自己进入了诊室,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站在门外的警察们。
之前说话的警察倒是连忙掏出糖果递给了山村操:“吃不?”
山村操:“吃!”有糖不吃是傻子!
他开心的撕开包装纸,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两颗,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幸福的捂着脸颊道:“真甜啊~我的糖果都给出去了,还想着要忍耐到下个星期妈妈发零花钱才行呢。”
山村操还没有迟钝到没发现周围气氛的凝重,这种凝重在那些警察没找到耀哉的时候就有了。
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子,小声的询问给他糖果的小警察:“小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只听说小光家出事了。难道他也出事了吗?被那个变态杀人犯吓到了吗?”
他至今还对很多事一知半解呢。
小警察哈哈干笑,山村操问的话他不好回答。眼下那孩子自身涉及的案件可比已经抓到凶手的诸伏家惨案要让人头疼得多,也复杂得多,再加上那孩子大概率找不到父母,未来也不知道会被安排去哪里……
还有那名惨死的木村耀哉,光是想象一下那些被拐去的孩子们的遭遇,还有诊室里小耀哉的遭遇,小警察都快要哭了。
他强忍着眼泪,生硬的转移话题:“我听你说是为了景光小朋友才从隔壁县过来的吧?需要跟你爸妈打个电话吗?他们应该会很担心。”
好在山村操神经大条,他自然而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顿时大叫:“对哦,我忘记跟我爸妈说了……”想了想又淡定下来,“没事啦,今天是周末,他们习惯了我经常跑出去玩,等傍晚了才回家。哦,我的脚踏车爆胎了,还得去补。”
小警察:“……”默默的又塞了一颗糖果给山村操,并觉得自己在哄孩子方面是有点潜力的。
又得到糖果的山村操可高兴了,他这回没吃掉,而是放进兜里,想着待会跟里面的两个小伙伴分享。糖果可以掰成三份,大家都有份甜嘴!
在外面等着是很无聊的,山村操又对小警察们说:“伤害诸伏叔叔阿姨的凶手是谁啊?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是不是跟电视上一样,一脚就踹飞了门,朝他开枪?”
小警察:“……也没有那么暴力。”他们警察到的时候那犯人都只剩下几口气了,那些赶来的邻居们你一脚我一脚的,可没有对犯人客气。
山村操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那凶手为什么要伤害小光的爸妈啊?”
小警察:“……这个嘛,还在调查。”毕竟人还昏迷不醒着呢。不过动机这块在对凶手的邻居和朋友问话中大致上搞明白了。当然了,案件还没结束,也不能对山村操说。
山村操觉得这个小警察的话没一句有要点,他不满的道:“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不会乱说的,我以后也是一名警察哦,都是未来的同事,大方点告诉我啊。”
小警察:“……”太好了终于找到一个新的转移对方焦点的话题了。于是他笑着说,“你的志向是成为警察啊,那你可要努力读书了哦,当警察可是要考试的,那考试可难了。”
山村操冒出一个小问号:“这个世界上还有很难的考试吗?不会的题靠直觉也能选对吧。”
小警察:“……”看你一副傻乎乎的好骗模样,原来是个小学霸的吗?
山村操大体在外面过得挺好的,起码还有人陪他聊天。但诊室里,就是一片寂静。
医生对上了两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头冷汗。
医生:“那个……我听警察们叫你小耀哉,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
耀哉和景光继续无言的盯着医生。
从踏入这房间开始,医生已经问了好些个问题,全都没得到回答。他都开始怀疑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哑巴。
尴尬的气氛在蔓延,医生无奈的摘下眼镜说道:“那个……如果不配合我的话,你们两个是出不了这个房间的哦。就回答几个问题而已,不然今晚就得睡在这里了。这里没有床,只能睡地板,地板很凉会感冒的。”
听了这话,耀哉觉得他们二人大致上已经掌握到话柄权了,于是捏了捏景光的手指。
景光秒懂,开口道:“不啊,我去爷爷奶奶家时也睡地板呢。铺上垫子就不冷了。”
医生松了口气,他觉得总算可以步入正题。就听到耀哉说:“感冒是生病吗?我一直睡在地上,没有生病过。生病的小孩会死,我不会死。”
他露出有点骄傲的小模样。
医生痛苦的双手捂脸。他发现小孩子们是配合了,但他自己无法配合。他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