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香啊。”那时的昭清沉默地跟在宋越宁身后,却被房间里若有若无的香味吸引。
宋越宁喜静,更何况这里现在没有别人,他也不需要做戏,所以他更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只是在听到昭清开口之后的懒懒说了句:
“哪里香?这里全是药味。”
“不是啊。”昭清摇了摇头。“真的很香的。”
他那时候很天真不知道是宋越宁因为讨厌屋子里常年的药味,所以每隔几天就要在屋子里熏香,又会在衣服上偷偷喷些香水。
他那么高傲的人难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痛恨自己孱弱的身体。
他就这样一边怨恨着,一边恐惧自己的怨恨被人发现。
可当时的昭清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只是一句“真的很香啊”,让宋越宁的内心第一次因他生起慌乱的波澜。
他怕被人窥探、怕被人发现天之骄子居然也有软弱又无能为力的一面,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用香味掩盖药味。
他不是想要骗别人,他只是想要自欺欺人。
可是无所不能的宋越宁居然也会要自欺欺人吗?
三十岁的宋越宁也许不会再那么做,但是十六岁的他却一定会这么做。
“入侵者”的身份再加上他无意识触到了宋越宁的霉头,令昭清这一次的主动示好非常失败。
于是前世十六岁的宋越宁在清醒的情况下疏离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昭清的药膏。
可这一世十六岁的宋越宁在昏睡的情况下“被迫”接受了昭清的药。
昭清苦笑,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冤孽。
他给宋越宁上好了药眼神不自觉瞟向书架最高处空的位置。
那上面有个精美异常的透明玻璃瓶,瓶子里有大半瓶紫色的液体。
这瓶香水是宋越宁最常用的,他知道,这瓶香水叫做深渊书简。
说来也是讽刺,昭清第一次知道这瓶香水的名字还是从谢承宣的口中。
就连一个人身上的香水是什么味道都能这么在意,可见他对那人本身在乎的程度。
可惜当时的昭清却对此无所察觉,只以为他是顺口提起。
拿瓶子的液体好像女巫熬煮的魔药,还真像深渊似的有着什么神秘的吸引力,昭清不由自主盯着它看出了神,手上的力量也不由加重了些。
果然,即使在睡梦中,宋越宁也在药物的刺激下疼得皱紧了眉头。
疼死你,你活该。你到底明里暗里害了我多少回?昭清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手上的动作多少还是轻了很多。
真不知道上辈子宋家把这混蛋送到E国之后又给他找了什么灵丹妙药,等他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那股病弱劲居然全都没了,不仅比昭清高了不少就连身手也比昭清强太多了。
不得不承认宋越宁本来就好看得让人失神,再加上病好之后又精壮了很多,虽然不是那种肌肉夸张的类型但任谁也不会再把他和小时候的小病秧子画上等号了。
宋越宁究竟是怎么痊愈的昭清不知道,昭清只知道宋越宁天生命好,他病的时候自己要谦让他,等他病好了自己又总是输给他。
就像少年时期的昭清其实最喜摆弄花花草草却因为宋家人怕宋越宁花粉过敏,于是勒令他把所有的花都拔掉。
还有昭清在宋家人面前说过的养狗也不只是为了气他们,他曾经也真的很想养一只小狗,甚至还偷偷在宋家后院的围墙下养过一只小狗,结果没过三个月小狗就被宋知远发现了,原因是某天宋越宁在花园里晒太阳之后就突然发病了。
因此宋老夫人大发雷霆狠狠打了昭清一巴掌,她非要说昭清养这种“不干净”的带毛的东西就是想害死宋越宁。
此后昭清再也没见过那只软软的、会亲昵舔他鼻子的小天使了。
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花园呢?
我什么时候能有属于我的小狗呢?
昭清感觉一阵困意席卷而来,他不由自主靠在床上停下手里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梦里他好像来到了一个乌托邦。
那里有一个属于他的小花园,几只小狗崽欢快地扑着蝴蝶。
昭清站在篱笆边,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回身却看不见人的踪影,只有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有种痒痒的感觉。
昭清忍不住挠了挠脸,那“风”却依旧不依不饶骚扰着他。
昭清就在跟“风”的缠斗之中猛然睁开了眼。
昭清睁眼时就正对上一双好看却冰冷的琉璃眼眸。
“你是...宋昭清,对吧。”宋越宁声音一些喑哑,看样子是昏睡了太久的缘故。
昭清眼中亦没有惊喜或者惊吓之类的情绪,他也十分平静地望着宋越宁。
两人就这么对视片刻,昭清发现之前宋越宁眼神中那种波涛汹涌的执着和迷恋骤然消失了,他看到昭清时虽不能说像是个陌生人,但起码没有自己刚重生回来时那样的热忱和依恋了。
就好像...宋越宁的身体里重新被装入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昭清因这双陌生又深邃的眼眸略有些怔忡。
见昭清迟迟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宋越宁率先开了口。
“这些天一直是你照顾我的,对吗?真的非常感谢。”
宋越宁是这样说的,可自始至终他清明冷淡的眼神里没有出现丝毫关于感激的情绪。
一瞬之间两人又恢复到了陌生人的状态,看来这一次,宋越宁是真的恢复清醒了。昭清心中明了。
“所以,可以请你帮我叫林启到这里来吗?我有话要跟他单独说。”
宋越宁话虽说的很礼貌但言外之意就是嫌昭清在这里不方便了。
昭清对他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他巴不得宋越宁跟他再无瓜葛,反正他的使命都已经完成了。
于是他一眼不发干脆地跳下床,头也懒得回地出了门。
反倒是宋越宁看昭清神情无悲无喜,就这么干脆地留了个背影给他,一向冷硬的心却突然感觉空落落的。
他目送昭清离去的背影,直到房门被关上,他才默默收回视线。
宋越宁感觉手腕处一片粘腻的感觉,定睛一看却发现好像有人给他的手臂上了药,而床沿上还有小半瓶黑乎乎的药膏似乎被他的主人遗忘在这里了。
宋越宁盯着那个小瓶看了很久,最终伸出手来若有所思地将那个小瓶收进了床头柜最下层带锁的抽屉里。
【作者有话说】
澄清一下,前世昭清的小狗事件和宋越宁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宋老太太和宋知远对宋越宁的过度保护和他们对昭清的偏见导致昭清失去了自己的小狗,宋越宁这次算是被动背锅了。
小宁:老婆,喜欢我的腹肌嘛,即使是精神错乱状态也不忘勾引老婆呢~
昭清:怎么?你很得意?是在炫耀?
小宁(委屈):老婆,没有的事,我只是一只开屏孔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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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甩掉了个大麻烦,真是可喜可贺。
等他不慌不忙走到一楼时,果然看见了林启忙碌着打电话的身影。
昭清也不急,索性抱臂站在他背后悠闲地等着。
电话里声音嘈杂,昭清隐隐约约听见了谢谦泽这个名字。
等林启终于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见昭清跟个幽灵似的站在他背后,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林启一直觉得这位真少爷阴测测的,饶是他这种在宋家迎来送往、又见惯了商场沉浮的人,每每看见他也总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真邪门,像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林启在心中色厉内荏骂了一声,不过表面上他依旧恭恭敬敬问昭清找他有什么事吩咐。
昭清摇摇头,仍是一脸天真,笑得灿烂又自然:
“林大哥,刚刚宋越宁醒了,他让你过去一下,说是有事情要跟你讲。”
这些天林启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他,看样子是对他最近的表现起了很大的疑心。
但昭清偏偏咬死什么都不肯承认。
他屡屡试探却又被昭清天衣无缝的演技挡了回去,再加上最近他疲于奔走车祸的事情,所以只能按下疑心继续跟昭清“和平相处”。
这会儿林启突然听说宋越宁要找他,顿时明白宋越宁这是已经彻底清醒了,这位少爷一向伪善狠辣,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现在找他恐怕是要兴师问罪。
这下林启就更没心思找昭清的麻烦了。
昭清看他急匆匆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的背影,忍不住轻轻讥笑一声,然后转身也打算离开。
只是还没等他迈步走出宋家的大门,就听见一向对他冷淡刻薄的管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站在!昭清少爷,先生请你去书房。”
昭清眉心一跳,心想,果然,宋世诚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
他定住了脚步冷冷盯着满脸皱纹、脸色苍白的管家,直盯得她有些不自在率先转移了视线,然后才似笑非笑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全程没跟她多说一个字。
反而是管家在宋家一向是老夫人的心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忽视,她终是按捺不住要给昭清一个下马威:“少爷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见先生,实在太没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先生的书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昭清歪头状似不解地回怼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父亲’肯定得怪你这个管家不称职了。”
管家没想到昭清居然会这么说,她恼火又不解,于是语气尖酸道:
“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你礼数不周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管家!你这么说未免太可笑了!难到你当了这么多年宋家的管家,规矩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却不想昭清脸色一变,丝毫不留情面斥责道:
“我想父亲和奶奶一定吩咐过你,让你给我备好新衣物,你却并没有按他们的吩咐行事,这里是宋家,我是宋家少爷,你算是什么东西,不仅克扣我的衣物,还想倒打一耙?我现在正好要去找父亲,我们不如让宋家之主评评理,究竟是你做错了,还是我做错了?”
昭清字字说的清楚,好像自己真的很信任宋世诚和宋老夫人似的,于管家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反将一军,她总不能说宋老夫人和宋世诚根本没让人给他准备任何东西吧,就算她说了,宋家也没有一个人会承认,反而会把管事不周的责任推给她。
没想到那个下三滥的贫民窟里居然能养出这么伶牙俐齿的人物,于管家眼里露出愤恨,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了。
昭清看她这纸老虎的样子只觉得腻歪透了,宋家上下除了宋栗栗人人都是那么虚伪势力,前世自己来到宋家对宋家所有佣人都十分和颜悦色,尤其是这位于管家,即使她从未正眼看过自己,自己还是想要以诚待人,做到让所有人喜欢自己。
可谁又能想到他的真心不仅没有换到任何真诚以待反而被佣人们认为懦弱可笑,一个父亲不疼祖母不爱的弃子是会被所有拜高踩低的人狠狠霸凌的。
刚开始他们还会对昭清屋里的工作敷衍几下,后来摸清家里掌权人的态度之后就连衣服被褥都不肯帮昭清换洗了。
昭清也不想那么多事,毕竟家人都不太喜欢他,再加上他在陈家做惯了家务,这点事还难不倒他,所以他总是会默默地自己把东西洗好。
只是他的隐忍却换来了这些人的变本加厉。
尤其是这位于管家,真是条会看主人脸色的好狗,她见老夫人不喜欢他,于是经常连早饭都不给昭清准备。
以至于昭清三不五时就要饿着肚子去学校,偶尔实在饿的受不了,他偷偷去冰箱拿点面包都会被佣人们告状。
偏偏每次宋世诚在家的时候,于管家都会给昭清准备和宋家其他人一样的餐食,所以宋世诚一听见佣人们告状便以为昭清品行恶劣,是个卑劣的小偷,于是也对他更加厌恶起来。
昭清的胃病也是从那时候起落下的。
他不知道前世自己的胃癌和这有没有什么关系。
也真是可笑,从前在陈家的时候他尚且能得到邻居给的一碗面。
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身边却总是在课业最繁忙的早晨饿得头晕眼花。
昭清看于管家吃瘪就开心,他心情很好地踱步到走廊最深处的紫铜大门前。
他敲了敲门,那扇前世从未对他打开过的大门居然就这样被他轻松敲开了。
宋世诚的书房面积很大、装饰虽以简洁为主但大多颜色深暗,似乎房间的主人有意以此来塑造一种威压。
房间里静谧得有些可怕,若是从前踏入这样的地方,昭清的心里一定会生出恐惧感,说不定还会很想逃跑。
可现在他却不会了。
豺狼虎豹,刀光剑影,这些他已经看的太多了,那颗原本恐惧脆弱敏感的心也只剩下了麻木。
不知是恶作剧还是怀着报复的心理,昭清用力踏响了木质地板一步步走到宋世诚面前。
咚咚咚的撞击声像是心跳,又像是年轻雄狮对年老狮王做出的挑衅。
只不过昭清没想到,宋知远居然也阴测测站在书房一侧,似乎是宋世诚允许他旁听。
看着宋知远防备冷傲的样子,昭清知道看样子自己的“好哥哥”“好父亲”早就商议好了一个新陷阱等着自己跳了。
果然,见昭清“举止轻浮”走了过来,宋世诚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立刻换了一副大家长的面孔开口:
“宋昭清,我对你很失望。”
昭清听到他居然用这样的一句话开了头,不自觉扬了扬眉毛,心想,看来宋世诚是把pua刻在骨子里了。
可惜昭清却不打算陪他们演戏。
“别废话了,有正事就说,没正事就少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失望不失望的有谁会在乎?我吗?”他显得十分不耐烦。
上辈子废话没说完,这辈子还要教育人。昭清暗自嘲讽。
“你!”果然,宋世诚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宋世诚还是深吸一口气沉声说:
“我找你来,是要通知你一声,虽然家人都对你很失望,但你好歹也是宋家的血脉,当然不会让你流落在外。原本见你这样不恭敬长辈,不礼让兄弟,我和你祖母商量要把你送到别院去,可现在越宁病情不稳,你在他身边他还能镇静些,我们不敢拿越宁冒险,你就留在宅子里吧...”
宋世诚自认为这是莫大的恩典,如果不是在现代社会,宋昭清甚至应该磕头谢恩。
于是他继续说道:
“说起来你确实应该感谢越宁,如果不是他,你不会有机会待在我们身边,越宁这孩子身体弱,你要多让着他。你一直这么自卑阴暗,别因为他处处比你优秀就生出嫉妒之心,你要好好对待他,我和你祖母才能放心。”
“你哥哥给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本来就有照顾人的经验,以后你就住在越宁房间的隔间里,也不必再另辟房间给你了。”
宋世诚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似乎昭清就是宋越宁的奴才和陪衬。
真是笑话!到底是谁会闲的没事乐于伺候自己的死对头啊?
昭清被气笑了,他索性冷很一声斜靠在对面沙发上一幅混不吝的样子。
“真不好意思,我还真就是您说的那样自卑阴暗,就算落在您这凤凰窝里也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所以,您这要求我还真办不到。”
“不过嘛...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您非要我守着这个病秧子的话也不是不行。”昭清大脑飞速运转。“但我可不能白出力,您也算是一方商界巨擘,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利益交换吧?”
“您出钱,我出力,咱们谁也不吃亏,您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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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三百万!◎
宋世诚听罢只觉得荒谬,而一旁的宋知远更是惊诧于昭清居然敢跟自己的父亲谈条件。
他在感觉到父亲的权威被挑战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尊严也再次被昭清碾碎。
他终于忍不住训斥:
“宋昭清,我提醒你,这世上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这张桌子面前跟宋家家主谈论‘利益交换’几个字的。”
“不会吧,所以其实你们是打算吃白食?是什么支撑着你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昭清对着宋知远指桑骂槐道。“你不会以为凭着宋家的所谓威望就能作威作福不问自取吧?”
“够了!”宋世诚听见昭清这番话更是怒火中烧,他忍了又忍,最后只是铁青着脸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宋昭清!你这是要跟自己的父亲谈条件吗?”
“宋先生,我可还没打算认你这个父亲呢!”
昭清掉转枪头戏谑道:
“我这样的市井无赖居然是您这位高贵的宋先生的儿子,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呢。不过没办法,我天性如此,实在没什么本事又目光短浅,我只在乎一件事,你要我照顾宋越宁,那你能给我开出什么样的报酬?”
“我们之间还是别谈什么亲情了,一切向钱看也蛮好的。”
宋世诚看着昭清终于再次领略到临危不惧的本事。
这孩子居然丝毫不胆怯,还真是让他屡屡意外。
此时的昭清并不多有压迫感,可身上清冷的距离感却像是一位经年杀伐果断的上位者,绝对不是他口中的“市井无赖”所能拥有的气质。
“说说,你想要多少?”宋世诚此时也明白,昭清根本不可能被这样的怀柔行为打动,于是他收起慈父的假面又变回了那个利益至上的冷血商人。
“一百万。”昭清脱口而出。
“你疯了是不是?宋昭清!”宋知远最先按捺不住。“越宁一天比一天好了,最多让你照顾几个月的时间,你就这么狮子大开口?”
“两百万。”昭清不理他,继续加价。
“你什么意思?”宋知远不禁想要破口大骂。
“三百万。”昭清明亮漆黑的眼睛像是看一件死物那样看着他。“你再啰嗦一句就不止三百万那么简单了。”
“这些钱对你们不是什么难事的,但我真的很讨厌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宋知远,我在跟宋家家主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认为,你有资格代替宋家家主和我对话?”
“我!爸,您千万别听他挑拨离间!”昭清话音刚落宋知远脸色煞白,连反驳他都来不及就赶紧向宋世诚以示清白。
宋世诚显然已经耐心耗尽,不仅是对这个不孝的小儿子,也同样是对他这个多嘴多舌喜欢自作主张的大儿子。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大儿子野心勃勃,身体里流着跟自己一样的阴谋家的血,他心里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于是他打断了宋知远的话,对昭清直言道:
“好,那就三百万,但你要记得,拿了宋家的钱,你就要好好待在宋家,不要再想着耍什么心眼,也不要妄想再从宋家多得到别的什么,你听懂了吗?”
三百万。这是昭清精心计算过的数字,现在的他实在太需要本钱了,当然,这三百万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但对于宋家来说却能轻松拿出来。
现在手上没有任何资本的昭清迫切需要这三百万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世昭清会在两年后才会遇到方漾,那时候方漾曾告诉过昭清,两年前他曾独自研发了一款科技产品,并马上就能推向市场,可投资商却临时反悔不再支付最后一期的款项。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方浩扬和方夫人搞的鬼。
方漾是方父醉酒后强///暴一名女佣之后,女佣因身体原因无法引产最终只能将他生下来,所以作为方家的耻辱,方漾从小在方家受尽冷眼。
这个项目本来是方漾离开方家最好的筹码,可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很快方夫人就在方氏的技术公司上架了一款与方漾的设计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产品。
方氏股价因此大涨,研发的功劳也被按在了方浩扬这个草包身上,就在方浩扬的庆功宴上,方漾第一次发疯似的与他厮打了起来。
他狠狠划伤方浩扬的手臂,换来的结局是被方夫人命人打了个半死,如果不是家里的老佣人们心疼他、照顾他,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
自那之后聪慧进取的方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昭清前世初遇的玩世不恭醉生梦死的方大少爷。
后来的日子里同病相怜的两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万人嫌宋昭清和方家弃子方漾相互支撑着在商场上打拼,命运对他们的嘲弄却从来没有停止。
最后,他们还是功败垂成,再次为人暗害,被人抛弃。
现在趁一切还来得及,趁十八岁的方漾的项目还没有失败,昭清一定要抢在方夫人之前先发制人,他也知道方漾的项目多么有前景,他一定要赶紧找到方漾,然后把这三百万投给他。
这一生他们不仅要活着,还要努力活得好!
与此同时,宋越宁慵懒疲惫地倚靠在沙发上,神色有些不耐烦。
林启站在不远处局促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宋越宁也不理会他,好像思绪已经飘到远方。
等到林启的腿站得已经有些酸时,宋越宁才漫不经心开口。
“刚刚从我屋里离开的人是宋昭清吧,他并不像父亲,可我还是能从他身上看见宋家人的影子。”
林启正在揣摩他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就听到宋越宁用有些困扰的语气继续说:
“但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还在我的床上。”
林启诧异看他一眼才回:
“您之前去找昭清少爷的时候出车祸受了伤,先生看在他从车祸中救了您的份上,让他来照顾您的起居。”
“我去找他?他救了我?”宋越宁听罢一向淡漠清冷的脸上露出了鲜有的讶异表情,虽然只是一瞬间可还是被林启捕捉到了。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宋越宁问。
“这…您…”林启心想,谁知道你为什么发了疯似的要去找宋昭清。
可林启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能听宋越宁继续说道:
“我好像失去了一部分关于宋昭清的记忆。林启,你一五一十告诉我...”说到这儿,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突然正视林启,压迫感陡然飙升。“我和宋昭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我为什么没跟着父亲祖母一起去旅行,反而和他坐在一辆车上出了车祸。”
宋越宁这是失忆了?还是独独失去了发烧之后车祸之前的那段记忆?林启听罢更加为难,他有预感,宋越宁听见他的复述,一定会为自己当时着魔似的做法而丢脸。
但面对这样的压迫感,林启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宋越宁是怎么突然发了烧,清醒之后拒绝和宋家人一起旅行,然后突然要去接宋昭清,在车上又是怎么缠着宋昭清,最后出车祸时宋昭清把他救出来的事情全都说了个遍。
当然,他很小心地掠过了自己见死不救那部分的细节。
林启讲故事逻辑清晰、细节生动,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每讲完一件事,宋越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吓得他几乎以为宋越宁的旧疾又复发了。
不过也不怪宋越宁觉得丢脸,就连林启自己谈起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几乎都要以为宋越宁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随着故事渐入尾声,那个冷静的宋越宁好像也慢慢回来了。
他垂眼,长睫在眼下的皮肤上扫出一片阴影,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此时,林启心中反而轻松了。管他是失忆还是夺舍,反正现在这场闹剧终于算是落下帷幕了。
林启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宋越宁却好像倦极了,他揉揉眉心,语气很轻地说道:
“你刚刚说撞我的人是谢家大少爷谢谦泽?”
“是的,越宁少爷。”林启赶紧回答。
“我记得他,他堂弟叫谢承宣,听说他们谢家这一对兄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那个谢承宣每年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不过我对他也不怎么熟悉,但这个谢谦泽倒是真不辜负混世魔王的名头。”
“林启,我想他死,你应该知道,没有人在对我动手之后还能安然脱身,即使那个人是谢家的儿子。”
“可是少爷,您这样做,先生未必能同意啊,毕竟...”
毕竟先生想让谢家入局新项目,宋家现有的现金几乎全都投在这个项目上了,如果项目不成功,到时候宋家的现金流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林启没明说,但他知道宋越宁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宋越宁怎么会甘心被谢谦泽这种草包辖制,生生忍下这口窝囊气?
他的作风一向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听见林启的话,只是笑了,他笑时很好看,夕阳散落到他精致无暇的侧脸上,任谁看见他这样的笑都会觉得像是天神下凡,俊美得脱俗又神圣。
可“天神”口中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无情:
“所以啊,我们要做得漂亮,可千万不要让父亲知道。”
他理了理自己修长的手指,像是看好戏似的斜睨着林启,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林启心叹,看来谢谦泽命中必有此死劫了。
【作者有话说】
宋越宁你小子现在玩失忆,等到再次恢复记忆的时候等着追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