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娘:“也不能这么说,那天是一定有人要死的。只有他们牺牲了,才能换回我们的安稳日子,不然现在哪能……呸呸呸,我不说了,不说了!”
说完,她仿佛忌讳什么,猛拍了两下嘴巴,啪啪的可响了。
夏稚连忙拦下她:“您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唉,我是怕呀。”二大娘叹息:“我最不会骗人了,尤其是看你们这一辈的孩子都平安长大,我看着真心酸。还记得当年那个被传提起过去的事就疯了的老婆子不?小孙子死了,她也就疯了。这些不都是现成的例子吗?我的儿子虽然不在身边,可我得为我的孙子积德啊!”
夏稚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游戏刚开始不久就有这么个传言,说是有个老人胡言乱语被惩罚了,小孙子死在井里,她就跟着一起疯了,从此之后蒲兰村里就很少有人提起过去的事。
“那件事是真的吗?”夏稚惊讶了:“我一直以为是防止村民们胡言乱语所以……”
“当然有这件事了,那疯婆子现在还被关在家里呢。”二大娘说完,一愣:“等一等,你们怎么?”
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彦洲:“确实知道一些事,只不过没有证实,所以想问问您。”
二大娘猛地拉住彦洲的手,严肃地叮嘱:“少听少问少往心里去,或许等我们这一辈的人都死光了,咱们村子就彻底太平喽。”
彦洲装模作样:“您这是说什么呢。”
二大娘:“我觉得没错,我们这群人啊罪孽深重,什么抽不抽签的,那还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咱们都是苟活,只希望以后啊,我们的罪孽不会落在子女身上。”
这句话说完,基本笃定二大娘所知道的内幕应该跟萧翠芽父亲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也不知道龙三和前任村长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们的故事里,前任村长韩大富造的孽,而现任村长龙三帮忙调和,虽然最终解决办法依然充满罪孽,却也是龙三在知会了所有村民后进行的祭祀。
在他们看来,公平公正公开,所以才一个一个闷声不说,整整藏了十五年,殊不知自己的孩子早就被韩大富献祭给邪神了。
夏稚不太想打破二大娘心中那美好的梦,和彦洲对视一眼之后,决定就这样告辞。
“听大娘的,别在纠结这事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临别时,二大娘还在劝说,彦洲连声应下。
离开后,夏稚缓缓呼出一口气。
“看样子,是村长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夏稚说:“一些细节能对上,但村民们也被蒙在鼓里。”
什么突然出现在神山上的邪神,那明明是韩大富用村民的血肉召唤出来的。
“嗯,现在就看我他告诉我们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了。”彦洲说:“如果是真的,进度将达到百分之百,如果进度没有满,那他说的就是假的。”
夏稚点头,问:“你觉得,安全通道会在哪里?”
“很难说。”彦洲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后递给夏稚,“我已经规划好今晚的路线,先去道观,再去村委会,然后是怪物小孩躲起来的地方,最后是神山。”
彦洲拿出来叠起来的纸,展开后上面是一个简易地图,这四个地点分别标上了序号,道观是1,穿过村子后最近的就是2号备选地点村委会,然后是神山脚下年轻夫妻的家,最后4号就是神山祭场。
夏稚喝水的动作一顿:“怎么不先去神山?”
“因为那里是怪物聚集地的可能性最大,相反,是安全通道的可能性最小。”彦洲抬手刮了一下夏稚的鼻子,道:“你没玩过几次游戏吧?龙三的话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怪物怕道观,也可以说,祂忌惮村民们一直供奉的山神,所以才会把道观毁掉。游戏如果想要设置安全通道,那就不会把它安排在去一次就会死一半人的地方。”
怪物的老巢和怪物恐惧的地方,对比之下,玩家的推理自然会偏向后者。
夏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还要去那对年轻夫妻的家是为什么?”
“因为你给我看过的羊角。”彦洲说:“它左右了我的判断,毕竟我们现在没有看到过小孩的‘父亲’,唯一能跟羊角对上的,就只有羊头小孩。”
夏稚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毕竟他手里的特殊线索就是直指安全通道的。
整套分析下来,彦洲可以说非常谨慎了。
他跟夏稚以前遇到过的那群高能玩家都不一样,合理、严谨、且不动声色,当然,也有可能跟他的人设有关。
夏稚盯着他看,在他回望过来的时候,憨憨地笑了一下。
“我在想你是不是很厉害,榜上有名的那种。”
不打自招。
彦洲挑眉:“我哪里厉害了?”
“从一开始就很厉害啊。你知道角色扮演副本的重要性,也知道合作,很谨慎,一点都不狂妄自大,武力值应该也很强,你的肌肉我每次看到都要脸红一下……”夏稚掰着手指头细数男人的优势,却没有注意到对方愈发深暗的眼眸。
晃神间,夏稚被一把拉住了胳膊,一股力道将他拽了过去,反映过来时,他已经被彦洲抱进了怀里,男人高大的躯体罩住他。
夏稚一惊,下意识要挣扎,却听见彦洲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这个给你。”
夏稚感觉口袋里一沉,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没再敢动,缩在彦洲怀里小声问:“是什么?”
“可以让我再找到你的小东西。”彦洲低笑一声:“或许下一次我就能告诉你,我到底是谁,以及……我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夏稚的第一反应就是道具。
能在系统商城里兑换道具的人可不多,刹那间,他有种自己被幸运击中的惊喜感!
——他也遇到大佬了!!
彦洲是大佬,这一局他岂不是稳了?MVP非彦洲莫属!
夏稚也悄悄卖了个关子:“好,下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彦洲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果然,夏夏是假名字?”
夏稚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也不是啦,名字里真的有夏字,而且熟人都愿意叫我夏夏。”
毕竟稚的叠音像老鼠叫。
彦洲放开时,又在夏稚头上抹了一把。
看在他是大佬的份上,夏稚允许他动手动脚,此时他整颗心都扑在口袋里的道具上。
那是一块停止转动的怀表,造型独特,像孤品店里卖的小装饰,具有特色,是夏稚喜欢的复古风。
他拿出来,忍不住上手拨动上面的指针,彦洲瞧见了,却没阻止。
夏稚抬头看他:“这是怎么用的?”
“这块怀表上的针是时针。”彦洲说:“我还有一块怀表,与这个是对应的,上面是分针,等离开这里后,你再进入副本,我能用分针怀表定位你的位。”
“就这样?”夏稚惊讶:“那现在是没什么用喽。”
“当然,我还得用另外一些小道具,跟你进入同一个游戏副本。”彦洲笑了笑:“放心,道具有很多,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夏稚:真大佬!!!
时间不早了,两人准备先回家吃顿饭,不然饿着肚子可没办法在晚上来回奔波。
彦洲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把家里剩下的食材都做了,给夏稚安排了满满一大桌美食。
两人正吃得欢时,赵天和马春花来了,他们没有要留下吃饭的意思,只是跟彦洲简单交流了一下晚上的行程之后就离开了。
看他们两人的意思,应该不在乎游戏进度是否达标,对于他们来说,今晚能够完全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夜幕降临,晚餐接近尾声。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夏稚和彦洲一起收拾了碗筷,并将家里简单打扫了一番。
在这个小平房住了七天,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毕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家’……
这里就是家。
晚上七点,村子里寂静无声。
暮色笼罩在蒲兰村之上,所有光芒消散,徒增呼呼风声,带来无尽冷意。
突然,一道凄厉地惨叫声响彻云霄,似天边破开的闷雷。
那是一道女人的惨叫声,无比尖锐,如同一根针刺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人打着手电筒出来,走在蒲兰村的小路上,三三三三两两在半路汇合,往事发地走去。
当他们来到敖泰与萧翠芽的新房时,从屋里流淌出来的鲜血浸透了每一个人的鞋底。
“出事了!”
“快快快!快去找村长!”
“来人啊!快来人啊!”
村子边缘,彦洲家。
赵天骑着三轮车来的时候,裤腿上蹭的都是血。
彦洲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问:“出什么事了?”
“敖泰和萧翠芽出事了,龙三让我把你喊去。”赵天喘着粗气,说:“严格来说,是敖泰出事了。”
夏稚躲在门后面,听他说完,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
“敖泰好像疯了。”赵天说完,指了指眼睛:“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夏稚猛地看向彦洲。
敖泰被控制了?为什么?他和萧翠芽之间应该没有感情才对!
“萧翠芽呢?”彦洲沉吟片刻,反问。
赵天:“现在状态还好,但是敖家和萧家吵起来了,因为敖泰受伤好像是萧翠芽的手笔。他们在互揭老底,要把以前的事抖出来了。”
彦洲:“龙三让我去干什么?”
“敖泰要见你。”赵天说:“去吧,最好拿上你的东西,和夏夏一起过去,等结束之后,差不多就可以往道观的方向去了。”
夏稚觉得有道理,刚准备回屋背包,就听彦洲说:“夏夏先不去,我跟你去。”
夏稚惊讶:“你留我自己在家里?”
彦洲:“我很快就回来。”
赵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乱窜,“怎么,你们吵架了?”
彦洲转身进屋,夏稚眼睁睁看着他别了一把匕首在腰间,出来之后说:“我怀疑有诈,你回去找机会把马春花和萧翠芽单独带出去,先去道观。我一会找借口回来,再带夏夏一起走。”
赵天一哆嗦,颤颤巍巍地问:“这、这能有什么诈?”
“敖泰不应该被控制,他不够资格。”彦洲沉声说:“如果他真的被控制了,那一定是用了另外的方法,比如说,跟邪神做交易。”
作为一个早就用父母死亡真相来要挟彦洲的同龄人,敖泰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他从一开始歇斯底里,到后面的冷静对待,这期间他有无数次机会再跟彦洲发疯,可他都忍下了。
而彦洲此时也终于察觉,敖泰身上的那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或许那天中午他找过来,并不是穷途末路,而是给彦洲最后一次机会。
当他知道有邪神这种东西,他会怎么做?
走上神山,发现祭场,看见壁画,阅读石碑……
然后偷偷用尖锐的物体,划去石碑上的最后一句重要的话。
【他们不用你去也好,你就躲在这里,最好等彦洲直接通关。】
孤独地坐在炕沿,夏稚握着手里的怀表,摆弄随便转动的指针。
彦洲的那番推测有道理,而且他担心的是敖泰针对夏稚。
如果对于彦洲还有不甘心的话,那对夏稚,对方只有无尽的痛恨与怨怼。
争抢彦洲是敖泰的目的,只有会不会留夏稚,彦洲的担忧便是倾向最坏的打算。
夏稚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不坚持跟去,两人单独离开后,夏稚自己留在家里。
有系统在他倒是不害怕,距离八点越来越近,他也坚信自己躲起来苟下去就能等到彦洲通关。
反正他是否真的逃出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彦洲能不能逃出去。
而且系统曾经似有若无地提醒过,游戏会对合作玩家稍稍友善那么一点。
想到这里,夏稚放心多了。
他把门窗都关紧,屋子里的灯都打开。
[希望彦洲可以通关。]被系统安慰之后,夏稚叹息一声:[我真的不想到处跑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今晚安全通道开启之后,村子里可能鬼怪泛滥。]
夏稚真怕那些东西,他不敢跟那些怪物硬碰硬的,或许还没接近,只是看到鬼怪的长相,腿就软了。
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只能拖后腿,所以也不怪他想要躺赢。
【这样当然最好了,你努不努力,跟积分都没关系。】
夏稚:……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能不能说的委婉一点!
游戏合作玩家的首要任务:找个合眼缘的玩家并绑定他。
游戏合作玩家的次要任务:苟活。
这两点,夏稚感觉自己能行。
突然,寂静的院子里冒出些许窸窸窣窣的杂音。
夏稚呼吸一滞,屏息凝神,心里却在朝系统求救。
那声音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枯草中滑过。
【先把灯关了,然后躲在门口,拿起你手里的棍子,谁进来就砸谁!】
夏稚连忙照做,在灯熄灭的刹那间,院子里的动静似乎也停顿一瞬,紧接着又清晰起来,由远至近。
站在门边举起铁棍的那一刻,夏稚才反应过来:[如果进来的是人呢?]
【打就打了,谁让他吓人呢!】
[……我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最后一关》做出来的数据呢。]
【我很高级。】
[好吧。]
然而那道声音停止在屋外,仿佛在门口就停了下来。
夏稚更紧张了,这种鬼鬼祟祟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人,如果是怪物的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又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借着洒进屋内的皎白月光,夏稚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四十。
彦洲去了已经有一会了,还没回来。
突然,窗外黑影一闪。
夏稚惊恐地看向窗外,下一秒猛地皱起眉。
外面细窄的窗台上摆了两颗通红的果子,而一双稚嫩的小手此刻正扒窗台边缘,看似想要躲起来,却露出一块黑色的布。
——怪物小孩?!
‘他’怎么回来了?
还讨好似的拿了两颗果子回来。
夏稚心里纳闷,探头往窗外瞧,那小孩动了动,缓缓直起身子,想要看看夏稚的反应似的,一颗羊头上顶着两只猩红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两人皆是吓一跳。
“妈妈……”隔着窗户,夏稚听到怪物小孩喊道:“吃果子!”
夏稚:“……”本来很生气的,但是又开始心软了。
屋里的门还锁着,小孩进不来,夏稚想了想,扬声问:“你去哪了?”
小孩没回答,而是说:“我带,妈妈,走!”
“我不走!”夏稚不明所以,他觉得这小怪物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好好说话,“你不回答我,就自己走吧!”
小孩急了,在窗外来回踱步,因为个子比较矮的缘故,夏稚只看到一点点羊角在窗户低端左右摆动。
等等,羊角?
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就在夏稚欲仔细追寻时,远方突然冒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
那叫声不似人,更像是某种非人的生物。
夏稚吓得一哆嗦,外面的小孩亦是如此,听见这道声音,‘他’似乎更加急切,拼命地垫脚朝屋内望来。
夏稚顿了顿,一咬牙,走到门口,把插销划下来。
门开一个小缝,怪物小孩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挤进来,围着夏稚转,看起来是想要碰一碰夏稚的,但没有夏稚的允许,‘他’不敢。
重新锁上门,夏稚把小孩带到主屋,低头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走!”怪物小孩说:“离开!”
夏稚沉默,细细琢磨这句话半晌,又问:“离开……是离开村子的意思吗?”
小孩突然夸张地张开双臂,以手臂为笔,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好大的圈,坚持道:“离开,所有地方!”
这一次,夏稚可以确定,怪物小孩的意思是要带他通关。
“你知道哪里要……开门是吗?”夏稚没直接说出安全通道,而是隐晦地说:“你要带我去,我会平安无事的,对不对?”
怪物小孩开心地点头。
这下轮到夏稚犯难了。
他要是真的走了,那MVP算谁的?
八点钟通道开启,现在小孩就把他带过去,很显然,第一个离开副本的人只能是他。
之后彦洲再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夏稚犹豫不已,他偷偷在心里问系统:[如果我拿了MVP,能不能给点超常发挥的积分?]
【你不可能拿到MVP,合作玩家不参与副本评选。】
夏稚表情一变:[也就是说,就算我先离开副本了,也不算MVP,等之后其他玩家结算的时候会另选出MVP?]
【对。】
夏稚这就放心了。
但他要给彦洲留下直指安全通道的线索。
“你说的地方,是神山吗?”
夏稚看着小孩头上的角,终于想到刚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讯息是什么了。
他的专属线索就是羊角啊。
线索指向安全通道,也就是说,羊头怪物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逃生通道。
怪物小孩点头,笑着说:“爸爸,不在,我,偷偷送妈妈离开。”
夏稚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你等我一下。”
夏稚给彦洲留线索,他先是找到纸笔,在上面画了个羊角,这样本以为万事大吉,却在离开前莫名犹豫了,他怕以彦洲的谨慎程度不会轻易相信,毕竟走的时候他人还留在家里,回来之后活生生的人没了,就剩下一张画着羊角的纸,更像绑匪把人掳走时留下的挑衅信。
思来想去,夏稚叹息一声,把口袋里的怀表拿出来。
他将指针拨到4,暗示彦洲正确的逃生通道在他地图上的4号地点,然后才跟怪物小孩披着夜色离开。
去神山的路上,夏稚悄声跟怪物小孩交流。
“你爸爸去哪了?”
“爸爸,有能力了,要杀人!”
夏稚眉头微蹙,“有能力了?”
小孩兴奋极了,眼底闪着光:“找到,最后一个,自愿的祭品。”
夏稚脸色微白。
这一路畅通无阻,周围连风声都听不见,他踏上通向神山的那条小路,路过墓地时,那里仿佛被刨过了一样,土地外翻,墓碑东倒西歪。
他没敢多留,怪物小孩灵巧地走在前面,还时不时照顾他,要他快些跟上。
再次来到那空旷无人的祭场,刺鼻的血腥味熏的夏稚头皮发麻。
小孩在石柱之间穿梭,黑影如鬼魅,最后停在喷泉一样的圆形祭坛下,对夏稚招手。
“妈妈,这里!”
夏稚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八点还有两分钟。
他走过去,发现小孩站在那块刻有字迹且被故意磨损过的石碑前,‘他’指着石碑后面,夏稚凑过去,发现地上竟然有一块像下水井盖一样的地窖门。
他沿着缝隙用手推了推,没推开。
地窖门在石碑和圆形祭坛之间,紧贴地面,平时被两侧的阴影遮掩,很难发现。要不是怪物小孩给他指出来,他是绝对不会往满是血污的祭台下方瞧的。
“要怎么打开?”
话音落下,风声霎时呼啸,树叶沙沙作响。
怪物小孩似乎吓到了,拼命往夏稚身边挤,夏稚下意识护住他,警惕地握紧手里的铁棍。
有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下,灰色的,一缕一缕,带着燃烧的味道。
夏稚接了一片,缓缓瞪大眼。
是灰烬。
一直寂静无声的树林中冒出尖锐的嚎叫,四面八方袭来,将夏稚和怪物小孩包围。
夏稚看到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每一双都带着恶意,紧盯自己,渐渐靠近后显出可怖的轮廓,以人型为基础而延展的怪物正不怀好意地朝这边走来。
夏稚双腿开始发软,而怪物小孩发出嘤嘤的哭声。
“别哭,我……”夏稚的声音颤抖,刚准备安慰小孩的同时自我安慰几句,脚下踩着的东西猛地动了起来。
地窖门从中间分类,向两侧滑动,露出中间黑漆漆的洞口。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每一位玩家的脑海中响起。
【各位玩家请注意,安全逃生通道现已开启!】
【各位玩家请注意,安全逃生通道现已开启!】
【各位玩家请注意,安全逃生通道现已开启!】
夏稚心里一喜,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一道刺鼻的腥臭味掠过鼻尖,他抬起头,满是惊恐的瞳孔中映出距离自己只有两米远的怪物,尖叫还未溢出喉咙,身后一股力道猛地将他推向地窖深处。
最后的最后,夏稚只看到一双稚嫩的小手,以及被风拂动的黑色破布。
傅彦洲和赵天来到围满了人的屋子前,两人对视一眼。
这里是敖泰和萧翠芽的新房,比较偏,但距离他们两人的父母家很近,所以出事了之后,除了最近的邻居,来的最快的就是他们的父母。
院子里,萧翠芽满脸是血,身上裹着毯子,表情呆滞地被她的父母护在身后,站在她身边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和马春花;另外一边,敖泰整个人被绑了起来,他似乎在发狂,赤红的眼睛紧盯着被护在人群之中萧翠芽,他的母亲在一旁哭泣,父亲跟村长就站在一旁说些什么,几个身强体健的男人强行控制住时不时发出两声嘶吼的敖泰,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敖泰的身上血更多,他的腹部有一条很深很长的口子。
“真惨啊。”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对新人。”
“之前听萧翠芽说,敖泰晚上突然拿把刀站在炕边,她害怕地尖叫,结果看到敖泰把刀捅进自己肚子里,喷出来好多血。”
“哪是这么回事……我听敖泰他妈说,是萧翠芽不想嫁给敖泰,在行那档子事的时候拒绝不成,就下了杀手!”
彦洲往里面走的时候,听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萧翠芽肯定不会贸然去伤害NPC,毕竟她的真实身份是玩家,在无法判定死亡条件的情况下主动杀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她必须伤害敖泰自保。
至于敖泰会不会伤害自己,这件事就不一定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因为是村长把彦洲叫过来的,他挤进人群后直接朝村长那边走去。
而随着他走近,一直发出嘶吼声的敖泰突然冷静了下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彦洲扫了他一眼,敖泰竟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村长。”彦洲来到龙三和敖父身边,低声道:“您找我。”
龙三一看到他,眼睛亮起来,刚准备说什么,见他身边没有那个城里的白娃娃,话锋一转:“唉?你没带夏夏来啊?”
彦洲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他刚睡下。”
龙三点头,也不再纠结,赶紧拉着彦洲把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
出事之后,他和马春花匆匆赶来,当时的情况很乱,敖泰和萧翠芽的父母已经到了,而且气氛剑拔弩张,敖泰父母指责萧翠芽最毒妇人心,萧翠芽哭着说敖泰腹部的伤口是他自己捅的,但敖泰的父母不相信,一直在骂萧翠芽,而萧翠芽父母也不可能任由女儿挨骂,更加相信自家女儿说的是实话,便说红着眼睛发狂的敖泰已经被诅咒了,因为敖泰父母当初背叛了彦洲的父母,现在降下惩罚。
两家争吵间就要把过去残害彦洲父母那件事道出,表面的和谐也不复存在,一群吃瓜看热闹的村民似懂非懂,他们许是不知道敖萧两家合伙干得那些丧良心的事,龙三来了之后立刻把他们拉开,然后让赵天把彦洲带过来。
“叫你过来,一是有关你父母的事,要不要让村民们都知道也要听你的意见,用什么方式、怎么说出来,你的想法才最重要,不能让这两家糊涂蛋为了小辈吵架糊里糊涂地就嚷嚷出来……”龙三把彦洲拉到一边,继续道:“二就是我想让你跟着我处理一些村里的琐事,不用做什么,在旁边看着学学经验也好。”
看样子真的把彦洲当成村长继承人培养了。
彦洲没对这番话抱有怀疑,只道:“我没准备待太久,怕夏夏醒了找不到我害怕。”
龙三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那你就跟敖泰说说话吧,他一直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偏偏还记得要找你,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彦洲皱眉:“那伤口是他自己捅的?”
“我觉得是,但老敖他们两口子不认。”龙三说:“小芽才十八岁,敢捅人?”
也是,新婚之夜,自家儿子腹部一个大口子,浑身是血,眼睛血红嘴里发出嘶吼,要是真应了萧翠芽说的,那伤口是他自己的捅的,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儿子发疯有病?
人都是自私的,敖泰父母不可能认,他们为了脸面,为了敖泰的将来,也要在众人面前咬死是萧翠芽最毒妇人心,竟然要杀自己的新婚丈夫!
彦洲只觉得头疼,这些琐事听起来真不像跟通关有关系的。
“我想先去跟萧翠芽说两句话。”彦洲说:“我得尽快,最好在八点之前赶回去,要是之后还需要我,我也不怕麻烦,跟夏夏说一声再来。”
龙三连连点头:“你去吧。”
彦洲来到萧翠芽那边,那夫妻俩看见彦洲就心虚,尽量不与他交谈,倒是萧明正,一心为了妹妹,跟彦洲说了很多。
他说的都是萧翠芽之前哭的时候说过的,说完之后,萧翠芽就对彦洲点头,可见真相就是这样——萧翠芽本来和敖泰说好分房睡,敖泰也是同意的,而且人家还说好,除了新婚之夜,剩下的时间都让萧翠芽回家住,等她二十岁之后再考虑同居行房的事。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晚萧翠芽在睡觉前,突然感觉门锁响动,她睡在主屋,睡前把门锁上了,现在有人光明正大在外面撬锁,她就很慌,立刻从炕上爬起来躲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