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寡欢的小脸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午间那刺眼的光好像被融进了这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那里面是感激、激动、开心……
“谢谢!”夏稚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那、那这几天,就先打扰你了。”
彦洲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另外一间房被当成仓库了,收拾起来很麻烦,这几天你睡在主屋吧。炕很大,我们可以一人睡一边。”
夏稚没得挑,人家都要送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要求太多反而会惹人厌,更何况主屋的炕确实大,挤一挤睡的话,五六个人不成问题,一人睡一边,那中间少说也有两米的距离。
【你就不怕他是披着羊皮的狼?】系统说。
夏稚愣了一下,随即回:[我觉得他不像……反正,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嘛。]
主要目的是找到同为玩家的队友并观察选择,这点他还是放在心上的,跟NPC之间打好关系只是辅助通关而已,好处多多益善!
见夏稚同意,彦洲也不再耽搁,直接开始着手准备午饭。
从他们回来开始,男人又是收拾卫生、又是砍柴烧火、现在直接开始做饭,一点也没闲着。夏稚坐在门口,板凳很小,他坐着只能曲起膝盖,并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夏稚不知道做什么,光看着男人忙活又有点心虚愧疚,只是这些锅头灶脑他实在玩不转,悄悄那大铁锅,能装下他两个头呢……
至于烧火什么的,男人要是需要帮忙,他也愿意尝试。
彦洲动手能力很强,做事干净利落,是那种话不多但做得多的个性,夏稚对这个NPC又多了一点欣赏,也不想气氛如此尴尬,于是抿了抿嘴巴,干巴巴地跟彦洲搭话。
“彦洲先生……”
“叫我彦洲就行。”
礼貌开口,转头就被打断,夏稚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单独叫对方的名字:“彦洲。”
“嗯。”
男人回答得倒是很利索,并且在他开口之后,就一边似有若无地瞄着他一边做事,意思好像在说:知道你叫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夏稚想要打听一些普兰村里面的事,但怎么开口不会让人怀疑却让他犯了难。
从彦洲的视角来看,就是少年表情有些慌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眼睫低垂,眸子里映出炉中火光,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也只是闷声安慰:“我把你买回来,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夏稚啊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彦洲是怕他担心那些人贩子再找过来。
心里泛起阵阵感动,夏稚点了点头,索性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村子里……是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彦洲厌恶这一行为,也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可人设局限他必须逆来顺受,默认村民们做这些违法的勾当,“嗯,一直都是。”
“那被拐来的人也太惨了……”夏稚悲伤地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遇见你怎样的好人。”
彦洲顿了顿,心里痒痒的,说:“村子里也有好人。”
夏稚点头:“我知道,你就是嘛。”
彦洲似乎笑了笑,夏稚见他嘴角勾了一下,可说出话却依旧冷淡,“他们都麻木了。”
一个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而且持续已久,或许彦洲没出生的时候,违法的勾当就已经存在了,这么久以来,或许有人反抗过、排斥过、因为不想同流合污选择离开,但久而久之,留下来的一定是默认的,即使不理解、不喜欢、浑身抗拒,最终也只是冷漠旁观。
这是没办法否定的事实。
傅彦洲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有关这个角色的设定以及基础介绍使他进行了一番拓展理解,至于村里的人口买卖勾当为什么如此猖獗,这里面还包含了一个跟蒲兰村背景有关的线索……
少年不过是个NPC,傅彦洲觉得没必要跟他说这些,少年心慌无非是因为被拐卖,在通关之前,他安抚好对方就可以了。
男人做了两菜一汤,很普通的家常菜,用的食材也是现成的。一锅米饭散发着稻香,这会夏稚可不能心安理得地干坐着,帮忙盛饭端菜,等准备好一切坐到炕沿边准备吃饭,外面悬在头顶的太阳已经西落不少,光芒也没那么烤人了。
夏稚看着窗外落下去的光,直到彦洲喊他,才收回视线。
“下午要下雨了。”
彦洲只扫了一眼窗外,就笃定地说。
夏稚心里莫名的慌,或许是因为上一局游戏里,也是刚进游戏的第一天晚上就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就有人被掏了心脏。
天变得快,这顿饭还没吃饭,外面彻底阴了下来,不过多时,雨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由疏至密,像是催促着人们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死掉。
一种难以言明的慌乱笼罩在心头,夏稚吃掉最后一口饭,外面轰隆一声炸开闷雷,吓得一哆嗦,筷子掉到地上。
他又慌忙弯腰去捡,却被另外一只手抢先。
已经吃完饭的彦洲收拾碗筷,很是自然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离开。
雷声过后的雨更大了,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山林,如同不知名生物凄厉的嘶嚎。
望着这倾盆大雨,屋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今天下午是出不去了。
游戏刚开局,按理说如果今天下午出去村子里走一圈的话,多多少少都会遇到几个同样出来寻找同伴的玩家。
但现在雨下的这么大,土地泥泞不已,不管有没有洁癖的人都不太想出门了。
没有阳光照射的屋子看起来潮哄哄的,透着一股不算难闻的潮味,夏稚帮忙刷完碗,泼了盆水出去,发现门口已经有积水了。
这雨来势汹汹,应该还能下一阵。
闲来无事,夏稚坐在屋里,也不知道能跟彦洲聊些什么,对方一看就是不善言谈的人,很闷,自己一个劲搭话的话,不仅很惹人怀疑,还不太符合被拐卖的身份……
就算买了自己的买家是好人,但作为受害者,怎么可能相处没多久就跟对方聊东聊西啊!
就这样过了一会,夏稚开始犯困,他靠在墙角,头贴在墙上,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而在外屋不知道做些什么的彦洲回来后,见他这副状态,就很自然的从柜子里搬出来枕头和薄毯子,在他身旁无声铺好之后,叫了一声:“夏夏。”
呼唤声近在咫尺,夏稚猛地惊醒,忐忑地抬头看过去。
“睡这。”彦洲后退一步,拍了拍枕头,说:“来不及洗新的被子和枕套了,这些都是我的,上午刚换过,还没开始睡。”
他来到副本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贴身用品换了套干净的。
夏稚怔愣片刻,然后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我还没洗漱……”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比身为农民的彦洲更脏一点,条件不允许洗澡的话,他至少想要擦擦身子,洗洗脚,再躺在人家新换的被子上。
彦洲顿了顿,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宽大的背心和短裤,想了想,又掏出一条算不得腰带的拧成一股绳的布条,把这些放到炕上之后,又出去给夏稚打了盆水。
夏稚看到衣服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跟在他的身后想要帮忙,彦洲不用他端水,只让他拿柜上的暖壶进屋等着,等放好水盆,就去拉上窗帘,然后打开灯,让夏稚自己调水温擦身子。
面面俱到,简直细心得不行!
就这样,夏稚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迅速清理自己,洗好脚之后直接上了炕,穿上彦洲的衣服,裤子和衣服都很大,他把衣摆掖进裤子里,又用那根绳子系在腰间,蹦了两下确定不掉裤子之后才放心。
夏稚不好意思再让彦洲帮忙收拾狼藉,于是自己倒了用过的水,又用干净的水冲刷盆,然后问他要来拖把,把屋里地上的水渍拖干。
昨晚这一切后夏稚更困了,尤其是拉开窗帘后,急促的雨声仿佛在催他入眠。
“睡吧。”彦洲见他眼睛不住地往炕上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道:“我去外屋,门给你关上。”
夏稚小声道谢:“谢谢你,彦洲。”
躺在柔软的棉花被上,夏稚嗅了嗅布料上清新的味道,好像就是普通的肥皂香,但应该好好的晒过太阳,香气被赋予大自然的味道,更加清新了。
夏稚闭上眼,听着雨声盖着薄毯子,一直压制的困意开始泛滥。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夏稚好像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一声声踏进雨水里,隔着屋子响起。
然后就是有人进屋的声音。
夏稚还很困,惊疑的念头在脑海中出现一瞬就被困倦打败,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来就来吧,反正有彦洲在。
屋里夏稚睡得不算安稳,外屋傅彦洲迎来一个相对来说不算陌生的人。
“敖叔。”彦洲见来人顶着大雨走进来,便默默从椅子上站起身,帮忙接过那把大雨伞。
被称呼为敖叔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身材精瘦,一看就是很纯朴的农民,他没有脱掉身上的雨衣,也不听彦洲的招呼继续往屋子里面近,只是站在门口,微微喘息着,可见这一路走到有些吃力。
他是今天拦路的那个男生的父亲。
“大洲啊。”稍稍缓过来的中年男人开口就是语重心长的一声唤,“你和小泰的事……”
“敖叔,我和敖泰没什么。”虽然态度是对长辈的尊敬,但说出这句话的语气也同样坚定,“我不知道敖泰会去怎么跟您和婶子说的,但我确实跟敖泰没有关系,我一直在拒绝他,也让他找个好人家,但是他不愿意。”
敖叔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不是对彦洲生气,而是一种窘迫。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格,敖叔肯定要比的其他人了解,想到儿子回家哭的那一通,再联想他以前说过的话,敖叔瞬间就明白,自家儿子单相思,还入了戏。
敖叔看着眼前的老实孩子,忍不住叹息:“那、那你买个城里的娃当媳妇,是想让小泰死心吗?”
“不是。”彦洲说。
敖叔又叹口气:“别怪叔多嘴,毕竟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城里的孩子不知道节俭,真的不会过日子,就算不跟小泰,你也别拿婚姻大事当儿戏。”
傅彦洲听了,只觉得讽刺。
蒲兰村里多少家庭的另外一半都是被拐卖来的,他们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
因为那个可怕的、不成文的规定,拐卖人口这种令人唾弃的违法勾当他们一直在做,现在眼前的这个在村子里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竟然说外面的人不靠谱。
简直可笑。
“敖叔,这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彦洲冷声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无辜的。”
敖叔悻悻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有点不甘心,话题倏然一转,开始说起自己儿子的事:“你和小泰同岁,都是下半年才过生日,这时间啊,怕是有点来不及了。起先小泰一直在家里哄骗我和你婶,说你们能在生日之前结婚,我信得过你,也就放下心来,结果你这……”他停顿一瞬,见彦洲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语气也不由得冷硬些许,“你们这不成了,我就得快点给小泰娶个媳妇,或者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再找个人嫁了,不过怎么做,都得他先点头。叔来找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主要是你跟小泰一起长大,也了解他,脾气倔的不行,这人命关天的事,你抽空帮叔劝劝他?”
人命关天四个字好像能解释一切,但却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怪圈。
作为蒲兰村村民的彦洲是明白的,他沉默片刻,几经斟酌,才点了一下头,不等敖叔面露喜色,他就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我只能尽力,至于敖泰怎么选择,我就管不到了。”
人家都答应了,敖叔也不好再得寸进尺,于是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人站在门口,睡眼朦胧地看着门口的两人,他的眼里尽是茫然之色,就算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也没做出太大反应,仿佛意识还未回笼,身体就先做出了动作。
精致漂亮的少年穿着比他大了不少的衣服,露在外面的肌肤像沐浴了牛奶,白的发光。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黑色发丝,视线只落在陌生人身上一秒,就挪到了彦洲身上。
敖叔从未在村子里见过这么漂亮娇嫩的人,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
怪不得彦洲这小子看不上自己儿子呢。
即使知道有人到访,夏稚也还想继续睡。
要不是中途系统在他脑海里拼命提醒,他真的会无视掉一切就那样沉沉入睡。
【很有可能是重要消息啊你快醒醒!】
【这跟你上一局游戏不一样,上次游戏开局当晚不算在规定时间内,这次算的话,不可能给你白白浪费一下午的时间,却什么都不发生!】
【快醒醒!想睡回魂都了再睡!】
被系统喊醒,夏稚慢吞吞地爬起来,无声下了炕,趴在门边听声。
一开始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不过等来人说完那一大套话,夏稚才隐约捋顺对方的来意,原来是中午拦路的那个男生的父亲找过来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觉得彦洲和男孩是一对,现在说开了之后,又说什么生日、结婚,让彦洲劝劝对方服从家里的安排。
夏稚渐渐凝神,有一种自己听到了什么重要线索的预感。
他还记得那个瘦弱黝黑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肯定成年了,他的父亲既然说男生和彦洲是同岁,那他们之间极有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
这里面又提到了生日和结婚,这让夏稚不由得想到娃娃亲这件事。彦洲拒绝的很彻底,也可以说不留情面,不过他性格好为人老实,或许也是对方没有发作的原因之一。
只是生日和结婚之间的关系,他还不确定,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问问彦洲。
就在这时,他身形一晃,不小心把门推开了一点,一道细微的嘎吱声响在耳边,吓得夏稚脸都白了。
系统在脑海中及时道:【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直接把门推开。】
夏稚顾不上其他,连忙按照HR222说的去做。
然后他就跟外面的两个人对视了。
不敢盯着陌生的中年男人太久,生怕对方看出端倪,夏稚只装作好奇地看了对方一眼,就忙着收回视线,眼巴巴地望着彦洲。
“我、我醒了……”
因为刚睡醒又没说过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又细又轻,像是还在睡梦中没缓过来,平添一丝委屈的感觉,好像在控诉外面聊天把他吵醒了似的。
彦洲抿着唇,两三步走过去站在门前,也挡住了敖叔的目光,垂头看着夏稚,说:“先进去。”
夏稚点点头,转身回去,门随即被彦洲带上。
警报接触,他松了口气,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也不敢继续听墙角,就爬回炕上,缩进被子里。
结果没到一分钟,彦洲就回来了。
他一开门,夏稚就仰着头看过去,站在门口停顿一瞬,似乎在顾虑什么,不过很快就走了进来,并带上了门。
“刚才冒雨赶来的人,你可以叫他敖叔。他是敖泰的父亲。”彦洲站在炕边,眺望窗外顶着大雨走远的中年人,沉默几秒,才解释了一句:“敖泰是今天中午拦住我们的那个人。”
“啊……”夏稚反应呆呆的,说:“那他的父亲来找你,是觉得你欺负了他吗?”
“当然不是。”彦洲勾了勾唇角,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笑,“他希望我帮忙劝说敖泰,接受家里的安排,早点结婚。”
还趴在炕上的少年不理解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早点结婚……虽然你今天挡住我,但我也看到了,他还很年轻,好像跟我差不多大。”
就算村子里的人普遍早结婚,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吧?
闻言,彦洲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年一番,说:“那人说,你是大学生。”
夏稚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人’是人牙子。
“是的,我还在上大学。”他的表情瞬间变得落寞。
彦洲:“……抱歉。不过,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只是还没过今年的生日。敖泰与我同岁。”
夏稚:“啊?”
他真的没看出来,这俩人快要三十岁了。
谁都说三十岁是一个大关,好像迈向更加成熟的领域,可单看长相的话,也无法辨别哪些人快要到三十岁了,毕竟长得显老的人,二十几岁也像四十岁,保养好的人,四十岁也可以看做二十。
“可是就算要三十岁了,也不用一定要结婚。”夏稚皱着小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还是磕磕绊绊地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婚姻是自己的,结婚也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才行。况且我还不觉得二十八岁很大呢,只要过的快乐,三十八岁不结婚又怎么样?”
刚一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毕竟现在他身处别人的地盘,或许这蒲兰村里有外人无法理解的规定呢,而他却在这里自说自话,看起来有点自大。
好在彦洲不是个小心眼的,警惕心也不足,听他这么说,只是简单解释一句:“在我们村子里,二十八岁的生日之前必须要结婚。并且在生日之前就要提前找好伴侣。”
夏稚:“为什么啊?”
彦洲沉默。
直觉告诉夏稚,这一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只是彦洲不想回答。
也对,游戏才刚开局,一切都应该循序渐进,有点难度也正常。于是夏稚转念一想,决定迂回着套话,又眼巴巴地问:“那、那你把我买下来,是因为需要伴侣吗?”
对上那双水汪汪小狗般惹人怜惜的眼睛,彦洲本想说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是顺畅地吐出一个音节:“嗯。”
夏稚瞬间就放心了。
如果彦洲现在说他亳无理由买下自己,夏稚才真的会慌,蒲兰村里必然会出现诡异的现象,所有没有理由或有理由却说不通的事件,都应该被警惕。
从跟彦洲回家一直到现在,夏稚真心愿意相信他,也是凭借自己那没什么用的直觉坚信对方是好NPC。
“那……”夏稚撑起身姿,半趴在炕上,对彦洲说:“我可以假扮你的伴侣,当做报答,好不好?”
彦洲一愣,随后敛下眼中的光,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不急着回家吗?”
“急。”少年压了压下巴,回答得倒是干净利索,“可是你把我买回来,还答应送我回家了,我不想白吃白住你的……这段时间,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会帮你!”顿了顿,那张白净的小脸飞过一抹红,“前提是,你的要求不能太过分。”
彦洲倏地笑了,“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有伴侣,就愿意假扮?”
夏稚:“我问你了呀,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听你安排就好。”
彦洲深吸一口气,喉结微动。
——太乖了。
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在他的性丨癖上乱踩。
彦洲自认不是什么禁丨欲绅士,虽然不乱丨性,但偶尔也会有心理上的渴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
没想到啊,过了数不清游戏副本的他这次竟然栽在一个小小NPC手中。
“可以说。”彦洲想了想,决定告诉他,“你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村子里的事,但为了安全,我还是会如实告诉你一切。”
游戏内的死亡条件并不只针对玩家,如果有玩家集体避开死亡条件的情况,遭殃的就是普通NPC。
傅彦洲想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保下这个名叫‘夏夏’的NPC。
蒲兰村里有一个土地神赐下来的祝福,名叫‘好事成双’,其含义为所有双数相关的人和事都能避开灾厄与诡难。
这是当初村长去半山腰的道观里求老瞎子算一卦的时候,老瞎子说的。村长回来之后就召集所有村民开了个大会,在老瞎子算出来的一众灾难里,只有这一件是好事。
老瞎子说:‘双’可以保佑蒲兰村繁荣昌盛、村内人丁兴旺、子嗣平安健康。
从那时起,村长就定下年轻人二十八岁生日之前一定要结婚,户口本上最好有两个人。当时这个决定可是受到了一众好评,因为二十八不管是数字还是文字,都是双数,且卡在三十岁大关之前。
或许对于早就有对象的人来说,二十八岁结婚已经算晚的了,但对于其他单身的人来说,之前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自己寻找一个心仪的伴侣。
听起来还有点人性化,可殊不知,这一规定成型的那一天,枷锁就扣在了每一个单身的人身上。
而违法勾当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盛行,因为村里男多女少,被拐卖来的女性不计其数,虽然勉强我维持表面和谐,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的日子难过谁心里清楚,想要活下去,就要逼自己变得麻木不仁。
当然,也有不满这项规定的年轻人决定离开蒲兰村,结果还未走出包围在村外的林子,就被打猎的村民发现死在野兽的口中,尸体残缺。
听完彦洲的解释,夏稚有些复杂地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很显然就是卡着二十八大关结婚的那一类人,他对村子里的其他同龄人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但也不愿意将就,毕竟敖泰那么大的一个人就在那,还一直‘倒贴’,从小一起长大,只要不是相看两厌,在这种环境下结婚搭伙过日子好像也没什么。
可彦洲偏偏拒绝了,而且拒绝的很彻底。
再看现在,他说因为想要找个伴侣所以才买下自己……
这个说法又不太成立了。
在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夏稚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有二十八岁了还没结婚的人吗?”
坐在炕边的男人又一次沉默了。
而外面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寂静的、透着冷意的氛围将两人包裹起来,直到夏稚盖着薄毯还感觉冷,彦洲才幽幽开口:“有。”
“他们被遗忘了。”
马春花用树枝扎的大扫帚,把院子里的积水都扫出去。沾染了泥土的浑水像小河似的涌向外面,她动作迅速,几下就把积水扫干净。
这时,身后的屋里走出来一个披着灰色薄外套的中年男人,他嘴里叼着烟,见她在扫水,不由得啧啧两声:“那水就扫两边地里呗,当给种的菜浇水了。”
马春花头也不抬地说:“那么大雨还不够给菜浇水了?”
“你看你这婆娘,说话夹枪带棒的,谁又惹你了。”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两声,语气讨好道:“谁都说我怕老婆,你这臭脾气,放谁家,谁家汉子都怕。”
这话一听就是开玩笑的,可偏偏马春花冷着脸,直接把扫帚扔地上,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越过男人的时候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男人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捡起扫帚靠在墙上,在女人屁丨股后面又是赔笑又是说好话。
“老婆子,咱俩都过好几十年了,你就原谅我吧。”眼看着还有事要办,中年男人也不敢耽搁,最后一句软话说完,他就穿上外套,戴上帽子,有模有样地离开了家。
刚一出门,就有人跟他打招呼:“村长,你这是去哪啊?”
“我啊,去老敖家!他家小泰应该是要结婚了,寻我问点事,走走流程!”
“敖泰?跟彦洲吗?”
“可不是哟,彦洲那孩子可老实,他都没承认过,你们别乱传了啊,辱了两个孩子名声!”
马春花站在窗前,等说话声渐行渐远,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作为一名玩家,马春花真的筋疲力尽。
因为她本身的性格跟村长媳妇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为了演戏,她可是把上下几辈子的演技都用上了,好在演的还不错,村长到现在还没怀疑过自己的媳妇被夺了舍。
这不是她第一次玩角色扮演型游戏副本了,不过心里还是跟第一次玩一样忐忑。
上一次的角色扮演副本,她中途崩了原有人设,导致通关的时候扣了好多积分,那一局游戏结果还不如她玩个普通本。
积分加倍不如脚踏实地来得安心啊。
在这个副本里,她是蒲兰村村长的媳妇,年纪不小了,跟她本人的实际年龄也有出入,不过没差多少。村长媳妇的设定很奇怪,十几年前刚结婚的时候,两人还挺恩爱的,他们是村子里少有的非父母包办自由恋爱而组成的家庭,所以感情要比其他人家貌合神离的夫妻好得多。
或许是家庭和睦的缘故,彼时还只是村委会一个小文员的村长一路升职,在十年前担任蒲兰村的村长,地位一下子高了不少,加上他人缘好,这个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
但好景不长,就在他单担任村长没多久,村里就出了怪事,为了维护村子里的和谐与荣誉,他不顾‘道观的老瞎子是邪鬼转世’这一说法,半夜偷偷上了山,求了卦,有了解决的办法,村子才恢复原来的样子。
只是留在村民们心中的恐惧,却是无法消除的。
现在村子里的人对那几年发生的诡事闭口不谈,一是因为糟心事已经过去,与其天天惦记着给自己添堵,不如好好向前看;二则是因为几年前的一桩怪事,有个疯婆子半夜不睡觉,在蒲兰村中心的大水井那里神神叨叨讲述过去发生的事,第二天她那五岁的小孙子就失踪了,全村动员寻找,最终在大水井里找到了那小孩的半截身体。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说,是疯婆子不尊重山神,所以她的小孙子才受到了惩罚。
也是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起那段诡谲往事。
不过看似和谐的表面,内里却阴谋暗涌。
从丈夫上山回来之后,马春花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对丈夫没有好脸色,脾气也不太好,最关键的是,村长像知道缘由似的,对于妻子的态度变化一点都不惊讶,反而一直退让讨好,对外宣称是怕老婆,因为他们几十年恩恩爱爱、家庭和睦,村里的人也愿意信,还时不时拿此事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