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看着面带笑意的刘管家,今辞还是双手接过了这束花:“谢谢,请代我转达谢意。”
刘管家含笑应下。
告别刘管家,出了庄园,众人回到小路上。
今恺看着今辞手里的花,问:“阿辞,你认识这个庄园的主人?”
“不认识。”
今恺眨了眨眼,“那他怎么会送你花?”
“不知道。”
两个“不”字,足以体现今辞的冷淡。
今恺还没说什么,他身边一个朋友就忍不住了,“今辞,阿恺不过是好奇随便问一问,你阴阳怪气干什么。”
今辞没有理会,抱着花转身就走。
那人见状,追了两步,高声道:“今辞,你不会要把这花带回家去吧,阿恺对花过敏,你又要装不知道是吗?还是你又想害得阿恺再进一次医院,差点丢掉性命?赶紧把你那破花扔了!”
“带你家去了吗?”
秦舟嗤笑着,瞥一眼今恺,“闻不得花香,怕花粉过敏,自己躲着呗,刚才在庄园里不是躲挺好嘛。这个时节还敢来山里,我看你所谓的过敏也就那样嘛。”
那人一怒,又要说什么,被今恺按下。
“没事的,我不是对所有花都过敏。”
今恺安抚着朋友,转头一脸的歉意,“阿辞,梁晟说话一向这样,不怎么过脑子,你别跟他计较。因为我的关系,你没办法在家养花,我对此一直很愧疚。以后,你喜欢什么花就带回家,我自己会注意关窗的。”
今辞停住脚步,微微侧头,“把你的人拴好就行。”
“今辞!”
梁晟怒极,冲过来,似乎想动手。
“梁晟!”
今恺拦了一下,没拦住。
今辞转身,脚步没再挪动半分,拦下想帮他出头的秦舟和同事们。
梁晟冲到了今辞面前,扬起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今辞身量高,梁晟在他面前要矮一截。
他垂眼看着梁晟,“不敢动手?”
梁晟面颊绷紧,只拿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瞪着今辞。
“看来你也清楚。”今辞眉眼疏淡,“就算你再厌恶我,但我也是你梁家需要觍颜讨好的,死同性恋。”
梁晟脸色微变,这是前几天晚宴上他背后骂今辞的话。
懒得再看梁晟调色盘一样变幻的脸,今辞道:“秦舟,走吧。”
转身时,秦舟笑道:“刚才你那‘栓’字用得可真秒。不过今今,你那养弟真有意思,刚才嘚吧嘚吧一堆,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非要等别人把难听话都对你说完了才出来道歉,他一直这么虚伪吗?”
旁边一个同事则好奇道:“今今,你真喜欢男的吗?”
虽然秦舟打趣过今辞和他的资助人,但此时忙解释道:“是以前有个女的追着今今求交往,被今今拒绝后恼羞成怒,就到处说我们今今喜欢男人。”
今辞回今家没多久,跟着今恺去参加他朋友们的聚会,在聚会上认识了那个女生。
当时今辞只跟那个女生交流过几句,没想到聚会一结束,对方就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今辞对那女生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自然是拒绝。
女生家境优越,兴许是从来没被人拒绝过,所以将今辞的拒绝视为侮辱,之后就到处说他之所以拒绝她,是因为他喜欢男的。
这个消息还被对方散播到今辞的学校里,今辞那段时间被人频繁问起性取向,就连家里人,也关心地问起这件事。
今辞开始还会解释,后来消息散播得太广,他就没再理会,随它去了。
同事们听后,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天天送花到工作室,已经纠缠今辞一段时间的死变态。
那变态是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被这则恶意流言吸引来的。
走到停车的地方后,雨已经彻底停了。
驱车回到市区,秦舟送没车的同事们回家,今辞则回了工作室。
今辞还是没有把花带回家去。
他不喜欢今恺,但他也不想看到今恺因为他出什么事,以免自己陷入那种就算腻烦也无法理直气壮的情境里。
工作室里花瓶不少,今辞找出一个空的,装上水和营养液。
白色花蕾高矮不一地立于瓶中,有浅浅幽香从花朵飘出,花香味道会随着花的盛放慢慢变浓。
天空放晴,已是日暮,夕阳漫洒天际。
今辞用剪刀慢慢地修剪着花枝。
在这个过程,他心里非常平静,也只有在摆弄这些花的时候,他才能什么都不用想。
今辞不知道纪珣送花这个行为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他感谢纪珣送的这片刻安宁。
今辞的大学毕业典礼到了。
今家人都答应过今辞会出席,但是头天,今氏在其他城市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今父必须去处理,这样的话,隔天今辞的毕业典礼他就无法出席。
今父对此感到很抱歉。
今辞虽然有些失望,但他知道公司的事也很重要,他能理解,而且到时候还有母亲和大哥出席。
典礼当天,今辞自己早早去了学校,今母和今宇他们晚一会儿才会到。
然而,典礼九点半开始,九点的时候,他们却还没有出现。
今辞站在学校东门口,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眼睛一直望着道路那头。
旁边,在校门口接到自家家长的几个学生高兴地带着家人准备进校,其中一个女生回头道:“今辞,你在这里站好久了,典礼快开始了,你还不进去吗?”
今辞说:“我再等一会儿。”
今辞一直在打电话,给大哥打,给母亲打,甚至还给今恺打,但没有一个人接他电话。
他联系过家里,王姨说他们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从家里出发,现在联系不到人,今辞有些担心他们是在路上出了意外。
这时同学打来电话,催促道:“今辞,典礼都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没过来?”
时间已经又过去一些,校门口离礼堂有一段距离,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今辞又看了一眼道路尽头,说:“马上。”
转身进了校门。
校园内,随处可见的毕业寄语横幅。
今辞无心赏读,他快步走向礼堂,期间也一直没停止打电话。
今天开车进校的人不少,学校临时划了一条道路供外来车辆停放。
今辞经过这条路时,有个男人手捧一大束红玫瑰,忽然从一辆车旁蹿出来,拦在他面前。
“今辞,毕业快乐!”
来人从花束后面探出脑袋,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算是英俊,只是眼带轻浮,眼眶布满红血丝,黑眼圈浓重。这副睡眠不足,纵欲过度的模样,将那点英俊败坏干净。
电话依旧没人接听,今辞收起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来人。
——蒋波,那个每天往工作室送花纠缠他的变态。
大概一个月前,蒋波忽然出现在今辞的工作室外面,对他展开追求。
在那之前,今辞并不认识蒋波,蒋波也出现得突然,今辞问过,蒋波说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他,他恰好又长在蒋波的审美上,于是就起了心思。
今辞跟蒋波说过关于他性取向的那则流言起因,但蒋波仿佛听不懂,无论今辞怎样拒绝,他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追求的手段逐渐激进。
今辞说:“那天给我下药的人,是你吧。”
蒋波笑了一下,“什么下药,你在说什么?”
今辞无所谓蒋波认不认,他眉眼清冷,“没有下次了,蒋波。”
蒋波不以为意,把花束往今辞手里塞,“知道你喜欢花,这是我特意从国外订的,一小时前刚落地,我拿上就过来见你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今辞避让开,蒋波却还想来碰他手臂。
今辞一把抓住蒋波那只手,反手一拧,抵着蒋波的背,将他压在旁边车上。
“嘶~”蒋波吃痛一声,神色却不恼,还转头调笑,“阿辞,原来你本性这么带劲儿——”
砰砰——
今辞抓着蒋波脑袋,用力往车上砸了两下。
蒋波毫无防备,被砸得眼冒金星,反应过来后立马就撕掉了人模狗样的伪装,挣扎道:“今辞,你他妈找死!”
今辞拽着蒋波头发,又砸了一下,才缓声道:“找死都不找你。”
“你他妈——”
蒋波咬牙切齿,他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掉,今辞看起来体态清瘦,力气却很是不小。
他脸上又挂起恶意的笑,承认道:“没错,那天晚上给你下药的人的确是我,那又如何,你能找到的证据都被我抹了。今辞,你清高,你看不起我,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男人,但我偏要让男人把你上了。哈哈哈,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最后便宜了谁,但我还是让你被一个男人给上了,怎么样,被男人上的滋味儿如何!”
蒋波以为今辞会生气,但今辞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滋味……意外的竟然还不错。现在想来,因为不是你,显得滋味儿更好了些。”
他这话刚说完,被蒋波压着的车子,前门忽然咔哒一声,打开了。
深蓝色质感极好的西裤,裹着修长有力的长腿踩上地面,身姿轩昂的男人挟着一身浑然自成的冷意迈下车。
纪珣反手关上车门,锋利的眉眼,略含幽深地看向今辞。
今辞慢慢僵住了。
纪珣……为什么又遇到了他?!
刚才今辞看蒋波从这车旁边蹿出来,就以为这辆车是蒋波的,所以他刚才砸起来才既不心疼蒋波的脑袋,也不心疼这辆车。
现在,纪珣从这辆车上下来,原来他砸的竟是纪珣的车?
刚才那些“还不错”、“滋味儿更好”的话,是因为今辞知道蒋波想故意恶心他,他才那样回答来恶心蒋波。
纪珣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饶是今辞性子一贯沉稳,对上纪珣扫过来的眼神时,也不禁觉得脸上有点烧。
而在今辞怔住的时候,蒋波终于找到机会挣开今辞的压制。他被今辞砸了几次脑袋,早就怒不可遏,这会儿逮到机会,反手一拳就打向今辞。
但是拳头还没落下,就被纪珣一脚踹倒在地。
“操!”蒋波捂着被踹痛的地方怒骂一声,就见回神的今辞向他眉眼不善地看了过来,腿也往这边迈步。
蒋波又看看周身气势更冷,一看更不好惹的纪珣,深知双拳难敌四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结果因为脑子发晕,蒋波又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砸到了牙齿鼻子,流了一脸血。
最后捂着鼻子嘴巴狼狈逃走
走时他还含糊不清地放话:“今辞,你给我等着,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今辞没有追,他背对着纪珣闭眼呼吸了一下,才回身看向纪珣,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车。”
纪珣收回落在蒋波背影的视线,暗沉的眸色已经褪去,说:“没关系。”
今辞又道:“刚才谢谢你。”
他指的是那一脚。
纪珣又道:“不客气。”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今辞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毕竟本质上,他和纪珣不熟。
兜里手机响起来,今辞想起自己还要赶着去礼堂,正要开口跟纪珣道别,就听纪珣问他:“请问,今天毕业典礼的礼堂在哪里?”
今辞问:“你是今天出席典礼的毕业生家属?”
纪珣看着他,“算是吧。”
今辞没细究什么叫“算是”,他给催促的同学回了条“马上到”的短信,抬头对纪珣道:“我也要过去,请跟我来。”
今辞在前面领路,纪珣稍落后一点,跟在身侧。
这一路过去,两人都没再有什么交谈。
到了礼堂门口,今辞老远就看到同学在冲他招手。
今辞抬手回应,转头准备告知纪珣家长席的位置时,发现纪珣已经被几个校方人员围住了,正互相问候。
作为纪氏集团的话事人,纪珣的出现必然是会被校方热情接待的。
今辞顿了一下,没打扰他们,转身快步走向同学。
同学看到今辞,大松一口气:“祖宗,你可算是来了。”
今辞面含歉意,“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儿,你稿子没问题吧?”
“没问题。”
今天这场毕业典礼,今辞会作为本届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辞,他的位置靠近主席台。
今辞刚坐好,就注意到一位眼熟的校领导,正引着纪珣在第一排的嘉宾位坐下。
今辞有些狐疑,不过没有多看,他收回目光,垂眼看了手机几秒,将其静音。
很快,典礼开始了。
时间过半时,轮到今辞上台致辞。
今辞和在场学子一样,已经穿上了学士服,带着学士帽。十分考验颜值的着装套在他身上,仍旧衬得他身形修长,英英玉立,满身清润书卷气。
主席台后方巨大的屏幕上显露出今辞的身姿,他在现场发出的热烈掌声中走向演讲台。
站定后,今辞随意往下扫了一眼,不期然地对上了纪珣的视线。
男人姿态有些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略仰头地看向这边。
对视只是瞬间,今辞移开目光,声调清朗,语速缓缓地念出早就烂熟于心的演讲稿。
演讲过程非常流畅顺利,致辞结束后,今辞在掌声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之后又是几位代表上台致辞。
再之后,是校友代表。
纪珣在雷动般的掌声中,缓缓起身。
纪珣沉稳矜贵的模样出现在大屏幕上,现场又是一阵激动的欢呼声。
今辞很少关注熟人之外的事,所以此时看着大屏幕里的纪珣,他有一点惊讶,纪珣不是以毕业生家属出席典礼么?
校方代表……难怪坐在前排嘉宾位,纪珣竟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那为什么他会找不到礼堂位置?
思绪间,掌声渐歇,纪珣已经上了台。
今辞听到身后两位同学交谈:
“纪珣学长好帅,本人比论坛里那张被转到包浆的证件照帅一万倍。”
“要命的是他不止帅,还那么有钱。”
另一位同学颇为艳羡地说:“如今纪氏集团就是咱们这位纪珣学长说了算,这会儿咱还能厚着脸皮在私底下叫一声学长,在其他地方遇到了,咱只能称呼一声纪总。”
“我这周刚给纪氏投了简历,老天保佑我应聘成功吧!”
“我也!”
台上,纪珣沉着冷肃,持重而内敛。
他徐徐地讲述着自己在这所学校的短暂过往,毕业后的一些经历,以及对今日在座所有毕业生们前程美好的祝愿。
致辞到了尾声,纪珣给出了最后的寄语。
“愿你——”
认真听着演讲的今辞注意到纪珣忽而转眸,向着他的方向看来,这让今辞有种错觉,纪珣此刻好像在认真注视着他。
“愿你们——”
两秒后,纪珣转开视线。
他环视着底下的毕业生们,说出最后的祝愿,“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拨苏正冠仪式之后,整个典礼就结束了。
今辞被同学们拉着四处拍照。
好不容易配合着拍完几波合照,一个男同学忽然拿着一支玫瑰朝今辞走过来。
“今辞同学!”男同学把玫瑰递到今辞面前,直白中带着一些热烈地向他表白,“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自从“今辞喜欢男人”这件事被广而告之后,今辞被不少男生告白过,大多都很低调,像男同学这样高调的,自然也有。
前两年开始,同性之间已经可以领证结婚,但在异性恋的主流世界里,同性·爱恋在旁人眼里到底还是另类,男同学的告白语一出,周边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今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他看着男同学,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解释,“我喜欢男人这个说法,是别人乱传的。”
男同学表情顿时懵住,“乱传的?所以你其实不喜欢男人?”
以前今辞为了避免麻烦,都是直接回答“不喜欢”,但此前他其实从未认真想过这方面。
今天却莫名想了想,“不知道,我目前还没喜欢过谁。”
男同学眼睛亮起来,“那——”
今辞温声道:“但我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同学,我对你并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男同学目光委顿下去,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正想说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些许嘈杂。
今辞侧眸,就见纪珣在几名校方人员的陪同下,从几步之外经过,而纪珣的目光正看着这边。
今辞明显感觉到,纪珣看的是自己。
果然,两人视线相对后,纪珣冲他微微颔首,并在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男同学后,才转开目光,听身边的人说话。
今辞心中微顿,自己揍人的场景被纪珣撞见,被男同学表白的场景又被他看到了?
纪珣一行慢慢走远。
经过这么一打岔,男同学也跟他手里被烈阳晒久了的玫瑰一样,蔫巴巴的,提不起劲再说其他。之后征求今辞同意,讨了一张合照,才有些开心地走了。
稍后,今辞又被几名同学围上来,和他们一一合照。
合照期间,一名跑腿小哥捧着一个礼盒跑过来,对着人群问:“今辞今先生在吗?今辞今先生是哪位?”
今辞道:“我是,怎么了?”
跑腿小哥看了看他的脸,然后一把将盒子塞到他怀里,“今先生您好,这里有一份纪先生给您的礼物,请收下。”
今辞匆忙接住盒子,有些惊讶:“纪先生?”
是纪珣?
跑腿小哥的回答肯定了今辞的猜测,对方道:“纪先生说多谢您之前为他引路,他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向您当面表示感谢,这是谢礼。”
只是带个路而已,今辞心里也不想和纪珣再有什么牵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一个和他有过那样一个特殊夜晚的陌生男人。
今辞要把盒子还给跑腿小哥,没想到跑腿小哥已经看出他的意图,直接撒腿跑了。
看着手里的盒子,今辞在心里想了一下找到纪珣把礼盒还给对方的可行性,可这免不了又再次和纪珣见面。
今辞犹豫了一下,走到阴凉的地方,打开盒子准备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如果礼物过于贵重,就算要再和纪珣面对面,他也得还给对方。
等今辞看清里面只是一本还未拆封的花草绘画集,并且这本绘画集他之前就有关注,知道价格不到两百后,立即就松了一口气。
今辞拿起画集看了一下,注意到底下还有一张卡片,他正想拿起卡片看看上面写着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大哥的声音,“今辞!”
今辞动作一顿,把画集放下,盖上盒子,回身。
——在毕业典礼结束一个多小时后,大哥今宇终于姗姗来迟。
今宇手里拿着手机,一头汗地走过来,他蹙着眉,语气有些不悦地问今辞:“你手机呢,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我找你找了好久!”
典礼开始前,今辞把手机静音了,不过在他演讲结束后,手机上多了大哥打来的两个电话,以及发来的一条短信。
短信里说,今恺过敏引发呼吸困难至休克,他们还在医院,赶不及来学校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了。
知道他们没来典礼的原因后,今辞回了一句“知道了”后,就收起了手机。
期间他忙着应付各种同学,没再看过一次手机,所以并不知道大哥还是来了学校,在四处找他。
七月的天又晒又热,今宇打不通今辞电话,只能拉着人一直问,到处跑,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是少见的狼狈。
今辞没接大哥这句带着怨怼质问的话。
他递了张纸巾过去,问:“今恺没事了吗?”
提到今恺,又看看安静的今辞,今宇身上那点到处找人都找不到的烦躁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未能兑现承诺的心虚和愧疚。
接过纸巾,今宇有些不自在地擦了下脸上的汗,才道:“抱歉阿辞,说好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本来我们都已经在路上,可是恺恺忽然出现过敏反应,我和妈妈不得不转道先送他去医院。”
今辞说:“所以你们才没有接我的电话?”
“我和妈妈的手机都落在车里了。”
今宇解释着,“当时恺恺几乎休克,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样严重的情况,我和妈妈都被吓到了,一时有些六神无主……等恺恺情况稳定后,我立即就往你学校赶,也看到了手机上你的未接来电,只是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四处问人才找到你。妈妈发现你的电话打不通,也很担心你——”
今宇竭力地说着今天事出有因,试图让今辞理解,他们并不是故意失信缺席他的毕业典礼。
类似这样的解释说辞,今辞已经听过好几次。
他打断今宇,“所以,今恺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我就不去医院了。”今辞说。
今宇看了他两秒,问:“阿辞,你在不开心,也是故意不接我们电话,对吗?”
今辞有点想笑,他脸上也的确带出了一点,反问:“我不可以不开心吗?那大哥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阿辞……”今宇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纸巾捏成团,“我知道过去二十年你受苦了,你对恺恺有任何情绪都是正常,但是过敏休克这样危险的事,恺恺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今辞的情绪算得上是平静,继续问:“所以呢?”
要他主动地向他们表示他不介意他们又一次因为今恺而失信于他,然后再跑一趟医院去看望今恺,在他们面前摆出兄友弟恭的假象?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们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忽视,好像总有非常正当的理由,让他就算因此生出哪怕一丝不满的情绪,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亲兄弟俩面对面站着,却相顾无言。
铃声突兀的响起,是今宇公司的来电。
今宇简短地和对面交流几句,而后挂掉电话,面上已经恢复正常,温声跟今辞道歉:“对不起阿辞,刚刚大哥有点激动,我只是希望我们有什么话都说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我明白。”今辞说。
今辞曾经也这般想,只是世上很多事的发展,并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
公司一个合同出了点问题,今宇需要立即去公司一趟,原本还想和今辞一起回家的他,不得不先离开。
今辞带着纪珣给的礼盒,独自回家。
家里人都不在。
今辞回房,放下礼盒拿起笔,在日历版上将今天的日期画上红圈,然后站在那里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随后,今辞看向旁边的礼盒。
他把画集拆封,慢慢地翻看了两页,才拿起盒子底部的那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两行字:
[毕业快乐]
[愿你不被大风吹倒]
人生路上,许多时候犹如逆风而行,需要越过一茬又一茬的强风。
愿他始终屹立风中,一个对他很好的祝福。
卡片上的字体字迹刚劲,笔锋锐利,一如纪珣这个人给他的感觉。
今辞忍不住拂过这些字句。
明明他想的是和纪珣继续做陌生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之后,他和纪珣见面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
今辞站在阳台上,迎着清晨还带着凉气的微风,抻了抻腰。
手机响了一声,今辞去床头,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
顺便把旁边插着书签已经看了一半的画集也拿起来,放上床头柜。
又拿起记号笔,在台历上将今天的日期画上圈后,今辞边回短信边走去衣帽间。
换好衣服,下楼时正听到今母在吩咐王姨:“恺恺喜欢吃炖红枣,汤里记得多放些。”
“好的太太。”
等她转身,今辞叫了声妈妈。
今母看到他笑了一下,柔声道:“还不到九点呢阿辞,今天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愣了下,“要出门?”
今辞点头,“昨天我回来得晚,当时您已经入睡,没来得及跟您说,今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有庆生聚会。”
“那你中午不回来吃饭?”今母带着点期待地看着他,“阿辞,恺恺今天出院,你爸爸也今天回来,妈妈准备了大餐,有好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今恺这次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今父还在外面出差是什么情况今辞不清楚,反正今母多数时候都待在医院里照顾今恺,金宇每天也是医院公司家里三处跑。
只有今辞自己,除了毕业典礼那天问了一下,之后再没提过今恺一句,也一次都没去医院看望。
昨晚今辞回来时今母已经睡了,大哥特意等到他回来,跟他说今恺今天出院。
今辞知道大哥是希望自己能主动说一句“我也去”,但当时他只回了句“明日有约”,就再没别的话。
此时面对今母期待的眼神,今辞也还是道:“不回来吃饭。”
今母眼中的期待顿时变成失望,眼睛也一下子红了。
她拉着今辞的手,口中不住道歉:“对不起阿辞,真的对不起,那天妈妈真的很想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可是恺恺当时真的太危险,送到医院抢救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差一点,恺恺就死了……”
她以为今辞还在生气那天他们的失信缺席,也还在迁怒今恺。
但其实今辞早就不在意了。
从他意识到家里人永远都会把他排在今恺后面时,他就已经开始学着不去在意。
最初今辞会陷入偏激的情绪,如今他只是很温和地拿起纸巾给今母擦去眼泪,“妈妈,我真的没生气,今天也真的是早就和朋友约好的。”
他很干脆地拿出手机,点开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是几天前的,朋友说自己周末过生日,要请他吃饭。
今母见今辞真的没骗她,也并非特意避开今天,表情才好看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