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崽应该是嗅到了羊奶的味道,一直围着纪行咩咩地叫,纪行便将它抱了起来,坐在厨房外的台阶上哄着它玩儿。
“贺老师,那天您说您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说想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那您的体验感是什么样的呢?今天大家都分享了,只有您没有说。”纪行道。
贺明忱手里拿着奶瓶坐到了他身边,开口道:“很新鲜,很惬意。”
他以前偶尔会担心,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去生活。直到这几天他才发现,这一切并不难。洗衣做饭,晒太阳聊天,一起养一只小动物……
“可以了,给它吧。”贺明忱将手里的奶瓶递给了纪行。
纪行又在手背上试了一下温度,这才将奶瓶塞到小羊崽嘴里。
出乎意料的,小家伙对这东西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含到嘴里便认真嘬了起来。
“你觉得作为一个演员,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贺明忱问纪行。
“是热情吗?”纪行答道。
“嗯,热情很重要,没有热情很难全身心投入去扮演另一个人。不过有一样东西,比热情更重要,那就是相信的能力。”贺明忱道:“我见过很多很有天分的演员,但是相处久了会发现,他们中的很多人,太聪明了。”
“聪明不好吗?”纪行不解。
他自己就挺笨的,为此没少遭遇非议,甚至现在他的微博私信里都有人骂他傻子。
“聪明当然好,但太聪明的人总是很难相信,会下意识质疑所有的东西。一旦自己拿到的角色是突兀的,不符合常规的,他们就会下意识去质疑。一旦你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产生质疑,就很难再相信他了。”贺明忱道:“尤其是体验派的演员,演好一个角色的根本,就是相信。”
他们在第一阶段的表演中,陈锋就是因为始终不愿相信书生那个角色,一直在试图反驳角色的行为逻辑,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能演好那个角色。
“我好像懂了。”纪行虽然不算太聪明,但于表演上的领悟力却极好。
“嗯,你本来就很聪明。”贺明忱道。
纪行一脸震惊地看向对方:“真的吗?”
“记着,要相信。”贺明忱在他脑袋上轻轻一点,起身走开了。
纪行看向怀里的小羊崽,没忍住笑了出来。
贺明忱竟然说他聪明!
喂完羊崽后,纪行就回去睡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夸了聪明,他这晚睡着时嘴角都挂着笑意。
后半夜,外头电闪雷鸣。
纪行被雷声吵醒了。
他正想翻个身继续睡去,却猛地想起来小羊崽还在外头。虽然白天他和贺明忱给小家伙搭了窝,但那窝并没有做防水处理,如果下了大雨大概率会被淋。
念及此,他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一道闷雷响起。
纪行吓了一跳,正打算出门,房门却从外头被推开了。
“谁?”纪行后退了两步。
“是我。”贺明忱伸手按亮了灯,纪行这才发现他怀里正抱着那只羊崽。
“半夜听到下雨,怕它的小窝不防水就出去看了一眼。”幸好贺明忱去看了,不然这羊崽被这么淋上一夜,只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
“等我一下。”纪行匆匆去了洗手间,取了两条浴巾出来,一条递给了贺明忱,另一条包在了小羊身上。
外头的雨势不小,贺明忱这一出一进身上已经被浇透了,小羊更是冻得直打哆嗦。
“您快去冲个热水澡吧。”纪行道。
“它身上湿透了,得拿吹风机给他吹一吹。”贺明忱说。
“我来!”纪行闻言便抱着小羊去了洗手间,他把浴巾垫在洗手池里,那池子的大小刚好可以容纳小羊,还挺合适。
“先放低档位让它适应一下,别吓着他。”贺明忱提醒道。
“嗯,交给我吧。”纪行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吹风机打开了热风。
小羊的胆子不算小,很快就适应了,老老实实趴在那里任由纪行摆弄。
“咳……”贺明忱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现在洗澡,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您快洗吧,别感冒了。”纪行头也不回地道。
他忙着给小羊吹风,完全忘了他们两人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一个共用的洗手间,而透明的玻璃浴室,就在洗手池对面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直到耳边传来水声,纪行才察觉到异样。
他关停了吹风机,转过头一看,猝不及防对上了玻璃浴房里正在冲澡的贺明忱。
男人劲实高大的身形,隔着玻璃门与他遥遥相对,纪行快速扫了一眼,一张脸腾得一下红透了。
“怎么了?”贺明忱关了淋浴打开门问他。
“没……没怎么。”纪行僵硬地转回脑袋,两只耳朵在洗手台上那只顶灯的照射下,红得要滴血一般。
纪行犹豫了半分钟,到底是继续留下,还是出去。这么一犹豫,再出去就显得更突兀了,于是他只能选择留下。
耳朵里断断续续的水声,像是带着某种魔法,在纪行的脑海中不断勾勒着某些画面。纪行一边觉得这样不太好,一边暗自感叹,贺明忱的身.材可真好啊!
小羊崽个头不大,身上的毛倒是挺厚,直到贺明忱冲完热水澡,都没干透。
“还没干?”贺明忱走上前伸手在羊崽身上摸了摸。
纪行一抬眼,从镜子里瞥见贺明忱只围了一条浴巾。
这一眼,他好不容易恢复的耳朵,又红了。
“应该快干了。”纪行恨不得把脑袋埋在洗手池里。
“我来吧。”贺明忱伸手接过了吹风机。
纪行别别扭扭转过头,这才发觉贺明忱已经穿上了睡衣。男人只要穿上衣服,素来是一丝不苟的,就连睡衣的纽扣都扣到了最上头一颗。
但这样的贺明忱,依旧令纪行心跳有些快。
尤其是挤在这方寸之地,纪行只要稍一挪动身体,就会不小心碰触到对方。
待一切收拾妥当,外头的雨依旧没停。
当晚,小羊崽被安置在了屋里的沙发上。
纪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才伴着雨声勉强睡着。
大雨下了一夜。
早晨起来时,纪行发现院子里的菜地都被水淹了。
众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帮菜地排完了水。
“还能活吗?”纪行有些担心。
“应该没事,今天可以先把活不了的吃了。”贺明忱进屋取了篮子,将看起来比较虚弱的菜直接拔了。
“天气预报说的是小雨,谁也没想到下这么大,我看后头那颗老槐树都断了一根杈。”小林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么大的雨,附近的牧民家里会不会有情况?”
贺明忱看了一眼小羊被淋垮的窝,那窝是他们昨天刚搭的,在大雨中连半个晚上都没撑住。
“要不要去附近看看?咱们人手多,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搭把手。”贺明忱道。
“行。”小林说着就要往外走,这时有个摄像师匆匆进来了。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除了留守设备间的人,其他人都住在附近的村子里。这摄像师显然是刚从住处赶过来,路上踩了两脚泥。
“贺老师,导儿让我过来通知大家一声,咱们上午先休息休息吧,暂时不安排拍摄了。我们住的那个村子里,有户人家的牲口棚被压塌了,弟兄们都过去帮忙了。”那摄像道。
他们这边接近牧区,村子里人口本就比较稀疏。昨晚一场大雨来得突然,不少人家里都有麻烦,反倒是他们这些外来的人,成了多余的劳动力。
“有人受伤吗?”纪行问。
“人没事,就是羊被压住了不少。他们这边人住的房子还凑合,只是搭的棚子没那么结实。平时一般也没这么大的雨,昨晚又刮了一阵邪风,这不就赶上了。”摄像说罢又去设备间把留守的两个弟兄也叫了起来,让他们去帮忙。
“羊被压住了……”纪行拧了拧眉。
“上午不拍摄的话,我也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帮把手。”贺明忱道。
“我也去!”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想一起去。
“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有需要再叫你们。”贺明忱道。
众人闻言只能点头应下,等贺明忱看过了情况再说。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草原上到处都是泥地,好在路上铺过石子,吉普车还能开。
贺明忱赶到的时候,塌掉的棚子已经被人合力掀起来了,只是受伤的羊还没来得及清点,一旁的残局也还没来得及收拾。
“贺老师,您怎么也来了?”跟组制片上前朝贺明忱打招呼。
“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些东西咱们帮着慢慢处理就行。”制片拉着贺明忱绕过乱糟糟的现场去了里头:“比较着急的是这些羊,不少都受了伤,重得估计不好救,但是轻的处理处理应该还能恢复。”
此时,临时圈出来的露天羊圈里,一堆羊不分大小的挤在一起,旁边正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帮着给受伤的羊处理伤口。
“受伤的就这么放着,万一再下雨就麻烦了。”贺明忱说。
“今天现搭棚子是来不及了,也顾不上那么多。”
贺明忱想了想,开口道:“我记得那个院子里有一间杂物室,收拾一下应该还算宽敞。”
“您是说把受伤的羊弄过去先放杂物室里?”制片问。
“你觉得可行吗?”贺明忱问。
“那可太行了,既能帮老乡的忙,也能让学员们体验体验照顾羊,一举两得。”制片跑去和编导沟通了一下,又找牧民商量。
牧民自然十分乐意,家里现在什么都顾不上,有人帮忙照顾受伤的羊,那可是帮了大忙了。
随后,工作人员帮着把受轻伤的羊,和需要照顾的小羊一并送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这下纪行他们也有得忙了,又是收拾屋子,又是帮羊包扎。
小林吓得够呛,生怕那些羊拱着纪行,便让纪行负责照顾那几只小羊。这样一来,贺小灰瞬间多了好多玩伴,整个院子里一上午都充斥着“咩咩”地羊叫声。
过午,牧民家收拾得差不多了。
就在贺明忱准备回去时,忽然有个长得黑黑瘦瘦的青年跑来,说想借他们的车子用一下。
对方说的是方言,贺明忱听不懂,经别人翻译才得知,那青年的老婆怀孕七个多月,今天不知怎么的忽然肚子疼。昨晚下了雨路上不好走,他怕叫救护车太慢,就想问问能不能借他们的吉普车用一下。
“他会开吗?”制片问。
“他会开车,但没开过吉普。”另一人道。
“找个司机送他们去吧,生孩子是大事儿。”制片道。
“我去吧。”有个司机自告奋勇。
但不远处的编导却叫住他道:“你开车太野了,换个稳当的,这可是孕妇。”
“那咱们几个开车也没有稳当的啊,回来的时候有个车挺稳,晕车专用的那个车……是哪个哥们来着?”那司机问。
在场的制片和编导都不约而同看向了贺明忱,他开车确实挺稳,这事儿整个摄制组都知道了。
“我去吧。”贺明忱说。
“不合适。”制片想说换个人,但贺明忱却摆了摆手,示意他没关系。
这种事情谁碰上了都没法拒绝,反正他闲着也没什么事儿。
制片做事挺周密,不仅亲自跟了车,还又调了一辆车跟在后头。毕竟昨晚刚下过雨,万一头车不小心遇到麻烦,有个保障车跟着容易应对。
小院里。
纪行正抱着小羊崽喂奶。
这一个中午,他已经喂了好几只小羊了。
大部分母羊只愿意喂自己的羊崽子,所以羊妈妈受伤以后,小羊就会落单。这个时候,要么找个脾气好的母羊帮忙喂,要么就只能想办法取羊奶,人工喂给小羊。
好在有了喂贺小灰的经验,纪行现在已经快熟练业务了。
不多时,摄像端了一锅羊肉汤来,说有只羊受伤比较严重活不成了,老乡直接找人宰羊炖了。
“这么直接吗?”小林刚打扫完杂物间安置好那些受伤的羊,凑过来闻了闻:“别说,现杀的羊就是香啊。”
“老师快把肉端进去,别让它们看到。”纪行小声提醒。
“哦对对,差点忘了,都是羊啊。”摄像赶紧端着锅去了厨房。
纪行朝门外看了看,没见贺明忱的身影,便朝他问道:“贺老师要晚上才回来吗?”
“贺老师去医院了。”摄像说。
“啊?”纪行登时有些紧张。
“他没事,有个孕妇早产,他开车稳,亲自送去医院了。”
纪行闻言这才放心。
“贺老师一直跟咱们说,体验生活要顺其自然,不能没苦硬吃,不能提前预设。你看,这就是活生生的生活啊,咱们又要治羊,又要喂奶,现在贺老师还送孕妇去医院。”小金说。
众人闻言不由失笑,随即又忍不住有些感慨。
这一场雨,不知道会给牧民带来多少损失……
而他们作为旁观者,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众人一起把那锅汤和里头的羊肉分着吃了。因为是清炖的汤,再加上比较新鲜,那汤并不算油腻,所以纪行也跟着喝了一小碗。
下午,小金看了新闻,说县城发生了比较严重的连环车祸。
“是什么车?”纪行忙问。
“放心,不是吉普,这时间比较早,那会儿贺老师他们还没出发呢。”小金道。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纪行找出贺明忱的微信,本想发个信息问问对方到医院了没,又怕打扰对方开车。就在他犹豫之际,接到了贺明忱的信息,说他们送去的孕妇已经进了手术室。
「那就好」纪行问他:「您吃饭了吗?」
「贺明忱:回复得这么快?一直在看手机吗?」
「纪行:本来想问问您到了没,怕打扰您开车」
「贺明忱:放心,我开车很稳的」
「纪行:那您回来时也开稳一点」
随后,纪行发来了一个一路平安的表情包。
医院走廊。
贺明忱收起手机,心中十分熨帖。
必须承认,被人惦记着的感觉,挺不错的。
贺明忱犹豫了一下,又取出了手机。
「中午吃的什么?」贺明忱问。
「羊肉汤,老乡把受伤的羊炖了」纪行秒回。
「贺明忱:好吃吗?」
「纪行:我只吃了一小碗」
纪行的饭量他是知道的,只吃了一小碗那多半就是吃了不舒服。
「贺明忱:又吐了?」
「纪行:吃的时候没事」
贺明忱拧了拧眉,知道纪行八成是又吐了。
「纪行:我又吃了两条果丹皮」
「贺明忱:晚上回去给你做疙瘩汤」
「纪行:好!!!」
他随后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里是几只小羊。
「纪行:您猜一猜,哪只是贺小灰?」
贺明忱盯着“贺小灰”那几个字看了许久,唇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
那是cp粉们擅自给小灰取的名字,其中是有隐藏含义的。他确信纪行这迟钝的性子,肯定没有想过那些,但……这几个字还是会令他无端生出点暧昧的感觉。
「贺明忱:右上角那只」
「纪行:这么准,怎么猜到的?」
贺明忱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脑补了一下纪行此时惊讶又好奇的表情,回复道:
「它表情有点像你」
“小伙子!”跟着一起过来的牧民在走廊里遇到贺明忱,主动打招呼道:“看你这么高兴,处对象呢?”对方并不认识贺明忱,看他盯着手机时的表情,只当他是个热恋期的小伙儿。
贺明忱收起手机,极力掩去了唇角的笑意。
“你这小伙子,车开得稳,人也帅,处对象肯定容易得很。”
“呵呵。”贺明忱尴尬一笑,并未反驳。
“这边我盯着,你去忙吧,给对象回个电话,别让人惦记。”
“好。”贺明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传来了震动。
贺明忱心脏猛得跳了一拍,拿起手机才发现电话是唐老师打来的。
他拧了拧眉,换了个人少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我今天下午肯定到不了了,出车祸了。”电话里的唐老师开口道。
“人没事吧?”贺明忱问。
“没什么危险,就是腿有点麻烦。这边镇上的医院本来就小,遇到连环车祸外伤病号多,有点顾不过来。我可能得转院去市里……”
“你在哪家医院?”
“什么水什么镇中心医院,你等我看看。”
贺明忱看了一眼走廊旁边的医院标志,开口道:“你在哪栋楼什么位置?”
唐老师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把自己的病房号告诉了贺明忱。
五分钟后,贺明忱出现在了唐老师的病房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上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新闻里说的连环追尾,就是你们?”贺明忱问。
“巧吧?就让我赶上了,好在我俩都没事,我助理就擦破了点皮,我倒霉一点,腿骨裂了。”唐老师看了一眼贺明忱身后:“你自己来的?”
“送老乡来医院。”
“小纪呢?”
“在住的地方。”
“小林呢?”
“也在住的地方,怎么了?”贺明忱有些疑惑。
唐老师表情却严肃了许多:“有件事情,我今天得好好跟你聊聊。”
唐老师示意贺明忱去关上了病房的房门,好在这会儿病房里就他一个病人,临床的人被推去做检查了,尚未回来。
“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完全和我的职业无关,只是以虎哥朋友的身份。”
“你和我之间本来也没有委托关系,我明白。”贺明忱怕他有顾虑,主动道。
“我本来是想亲自去探班,有些事情只靠着猜测不好判断,亲自接触接触更稳妥。但是没想到出了车祸,探班我肯定是去不成了……”
贺明忱打断他道:“既然都是朋友的身份了,就不要绕弯子了吧?”
“我得想想怎么跟你说。”唐老师深吸了口气:“小纪跟我聊天的内容,我不会朝你透露。我接下来说的,仅仅是我的猜测,而且全部都是未经证实的。”
“嗯。”贺明忱努力耐住性子。
“我怀疑,你之前提到的小纪的应激反应,可能和一个具体的人有关。”
贺明忱早就有此猜测,因为并未表现出惊讶。
“我担心这个人,现在可能就在他身边。”
“现在?”贺明忱问。
现在能留在纪行身边的,要么是摄制组的人,要么就是学员和小林。但贺明忱很快否定了唐老师这个猜测,这些人不太可能伤害纪行,如果有他朝夕相处不会发现不了端倪。
“以我的猜测来看,那个人小纪很信任,两人的关系应该也很亲密,那个人平时还很照顾小纪。”
“这和他的应激反应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对方有暴力倾向,且对小纪动过手。”
贺明忱语气一凛:“依据呢?”
“我有一次问他相关的问题,他下意识挡住了手腕。如果我没看错,他手腕那里有淤伤。”
“手腕?”贺明忱眸光微闪,骤然想到了自己喝酒的那晚。当时他醉得厉害,有点失控,把纪行手腕都攥出了淤伤。没想到唐老师这么细心,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对他周围的人实在不熟悉,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那个助理,所以才让你跟他一起住,让他暂时离那个助理远点。万一猜对了,至少能暂时保护他,万一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
“嗯,这样挺好。”贺明忱轻咳了一声,似是在掩饰尴尬,但他很认可唐老师的做法。
唐老师又道:“但是我只见过那个人一次,不好随便下结论。本来这次可以多了解了解,现在看来没机会了。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其实没打算告诉你,这种事情让你卷进来,我朝虎哥也不好交代。但现在,我担心纪行随时会有危险,只能破例找你帮忙。”
贺明忱得知唐老师要来探班时,还挺担心的,如今得知那个潜在的“控制狂”就是自己,反倒放下了心来。想到那日纪行说过的关于那只小狗的事情,他猜测纪行的应激反应或许和童年经历有关。但这些事情眼下显然不适合提及。
“纪行的事情你暂时不用操心了,好好养伤,我帮你联系一下转院的事情。”贺明忱说。
“转院的事情我助理已经去办了,我要跟你说的还有另一件事,那才是我最担心的。”
贺明忱看向他,眼底带着疑问。
“我前面说过,纪行和对方可能比较亲近。”
“嗯。”贺明忱当然知道这个。
“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可能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唐老师知道贺明忱对纪行有意思,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于是尽量委婉道:“现在的年轻人你也知道,缺乏安全意识。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你也说了他可能只是水土不服……说不定我的猜测最后证实是错的,那样当然最好。”
“什么意思……”贺明忱有点懵
他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却又觉得茫然。
“你还记得他第一次应激反应是什么时候吗?”唐老师问。
“第一次……在片场,那天我们正要拍一场他吊威亚的戏。”贺明忱说。
“后来我找虎哥要了你们的日程表,我发现那天你们剧组发生了一件意外,还上了热搜。”
“热搜?”贺明忱竭力回想,总算有了头绪。
纪行要吊威亚的那天,恰逢小黄从威压上摔下来——受伤流产。
“两件事情未必有关联,完全有可能是巧合,这说明不了什么。”唐老师又道:“后来你说他胃口不好,水土不服,又说他不太喜欢太过激烈的身体接触。当然,这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
“既然证明不了什么,你想表达什么?”贺明忱问。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不会以此得出任何结论。但是抛开那些,我很担心最坏的事情发生,我相信无论是虎哥还是你,都不希望纪行出现任何危险。”
贺明忱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你怀疑,他有……”
“仅仅是猜测,未经任何证实。”
贺明忱机械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极力控制着理智,以免自己在这种时候失态。
他并非没有过这样的疑虑,虽然仅仅是偶尔闪过的一个念头。在得知小黄流产的那一天,贺明忱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纪行,只因他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并没有男人生孩子这个说法。
他很清楚得记得,自己和纪行那天晚上是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次日一早醒来时,他特意看过床头上摆着的小方盒,里头的东西没有被动过。
虽然贺明忱此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一直以来接受的科普让他深知,这种时候是有必要采取措施的。只不过事前他以为那仅仅是个绮.梦,事后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当时他还庆幸,好在他们俩都是男人,也不是那种喜欢乱来的做派。
可谁能想到,在这个世界里,男人竟然也会怀孕!
在得知小黄流产的时候,贺明忱曾短暂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当时他特意查过资料,得知在这个世界里,男人虽然可以生孩子,但怀孕的情况非常少。
何况他和纪行之间只有过那么一个晚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让他很难将这件事和自己联系到一起。贺明忱虽然已经来到这里很久了,但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他时常怀疑眼前的一切只是他臆想出来的梦,一旦梦醒,他就会回到纪行杀青的那个夜晚。
一个漏洞百出的综艺节目也好,男人能生孩子的离奇事件也罢,都和他关系不大。
唯一让他觉得真实的,只有纪行。
直到此刻,他从唐老师嘴里听到那番话……
“你特意跑来探班,是为了这个?”贺明忱问。
“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了,稍有不慎会很难收场,你又是虎哥最看重的艺人……”
“如果没有车祸,你是怎么打算的?”
“首先我去剧组以后,会先想办法证实我的猜测。如果没有,那当然是最好的情况,对你对小纪来说都好。如果有,那就复杂了。”
贺明忱略一沉吟,并未打断对方。
“假设有,那小纪是什么态度?他是自己想要,还是被迫要的?”唐老师神情严肃,分析道:“如果是他自己想要的,那接下来他和那个人的关系该怎么处理?剪不断理还乱。如果是被迫要的,你们节目组要不要走法律途径?这里头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事情失控。届时不管是小纪,还是节目组,包括你在内都会受到波及。”
唐老师叹了口气,又道:“说实话我挺喜欢纪行的,特别真诚的一个孩子。我想帮他不止是看虎哥的面子,也有恻隐之心。假设他们之间存在被迫行为,那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一定非常复杂,可能后续真的需要进行正式的心理干预。但这个前提得是他自愿,且得花费些时间才行。”
贺明忱听到这里,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先前唐老师提到那个人时,用到了不止一次“控制”和“被迫”这样的字眼,甚至已经到了担心纪行安危的地步。那就说明唐老师给他的画像,是个类似于暴.力狂的变.态。
现在贺明忱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是自己,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是个变态?
“我想知道,你判断那个人危险或者有可能强迫纪行的依据是什么?不会仅仅是通过纪行手腕上那处淤伤吧?”贺明忱问。
“当然不是。具体细节牵涉到纪行和我的私人对话,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以我的初步判断看来,那个人的确很危险。纪行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既信任依赖,又有些提防和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