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顾昀城的肯定回答,卜夏高兴起来,唇角漾出甜滋滋的笑。
从今天起,不求小狗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大爸爸和小爸爸。
一个个诊室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终于叫到不求的名字。
顾昀城抱着不安分的小胖狗,心跳惴惴的卜夏跟着他旁边走着,一起进了诊室。
诊室不算大,宠物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顾昀城和卜夏则像一对新手父母那般,并排坐在宠物医生对面。
询问了两人的需求和不求的一些基本情况,心里有数之后,宠物医生让顾昀城把不求放到桌面上,戴起一次性手套和助手开始给不求体检。
体检需要戳屁屁和抽血。
做到这两项时,不求在宠物医生的手下叫得无比凄厉,体检硬是做出了杀狗的效果,一声声尖利的奶狗叫声,把卜夏一颗心叫得生疼,眼睛里也蓄着泪,两只手不自觉互相用力攥搓着。
顾昀城垂眸,被那扎眼的红痕刺痛到心底。
他将手伸了过去,覆在卜夏冰凉通红的手掌上。
此刻的温暖触碰对于卜夏来说真的如同绝望时刻的救命稻草,他放开互相折磨的手,转而握着顾昀城的手掌,敏感又脆弱地轻声喊哥哥。
顾昀城本来对小狗做体检没太大担忧的,但被卜夏这一声喊得,心里立马酸酸麻麻,只觉得诊室里回荡的狗叫声听着很不是滋味。
他侧目去看医生,薄唇微动。
医生似有所感,撩起眼皮看了互相依偎的卜夏和顾昀城一眼,轻笑一声,先一步宽慰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戳菊花和抽血都不怎么痛,只是会有些不适,但这种不适肯定都在狗狗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不求之所以叫这么凶,一半是因为第一次做体检没经验,害怕的。另一半则是装可怜,想骗你们的同情和罐罐。”
理智想要相信医生,但卜夏的情感肯定更偏向不求。
哪怕医生保证说不是很疼,他还是紧咬着嘴唇不放,雾蒙蒙的眼睛一直看着不求,恨不得立马把不求从医生的手里抢过来,再也不做劳什子的体检。
医生看解释过后卜夏依旧紧张到不行的表情,心里了然道:“新手铲屎官?”
要是老手铲屎官的话,只是做一个小体检而已,她们不仅不会紧张,反而会掏出手机,乐乐呵呵拍下自家小狗被戳屁屁的画面。
卜夏没心情回答,顾昀城接过话头,礼貌颔首:“对,我们都是新手爸爸。”
听了顾昀城的回答,宠物医生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
那带着笑的一眼,给卜夏看得心里毛毛的,活像被什么变态老巫公盯上了。
但他又能感受到,宠物医生那一眼是没有恶意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卜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似的,抱着嗷唧求安慰的不求往顾昀城的方向贴近了点,心里嘟囔,真是个怪医生。
肩膀被柔软有香气的软肉蹭着贴着,顾昀城半边身子酥麻发脆,本就挺直的脊背更加绷紧,方便卜夏贴靠得更舒服。
好在宠物医生看起来怪是怪了点,专业能力倒还算过硬。
等待检验结果的时间里,宠物医生拿了一本小狗饲养手册给两人看,他将其中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点都指出来,配合着手册上没有的讲解,掰碎讲给两个新手爸爸听。
卜夏作为一个从小学习就倒数的小学渣,哪怕学的是自己很感兴趣的养小狗,他也还是听得两眼发直冒金星。
宠物医生说一句,他就忍不住跟着小声重复,脑袋直点眼睛溜圆,手指因为紧张,把顾昀城身侧和衣袖的布料攥得皱成小花。
明明自己很认真听了全程,为了学习不分心还把小狗都塞给顾昀城抱着,可等宠物医生说完,卜夏还是不可避免地皱巴起了小脸。
那些小狗知识好像只是浅浅在他脑子里溜达了一圈,又很快从右耳朵出去了。
挫败又焦急的情绪涌上来,生怕养不好小狗,卜夏下意识拽拽顾昀城的袖子求助。
“哥哥,怎么办啊,我没有记得很清楚。”
小男生是真的把养小狗当成很重要的事情来对待的,求助声又急又难过,带出颤抖的尾音,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会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将心提起来。
宠物医生呷了口茶水,放下保温杯,正准备安慰卜夏两句,顾昀城先出声。
他目光柔和看着卜夏,声线和煦:“没事,我都记得。”
这话一出,卜夏高提着的小心脏晃晃悠悠慢慢落地。
在他的认知里,顾昀城是很可靠的。
既然顾昀城说都记得,那他就放心了。
小男生葱根似的粉白指尖揪着皱巴巴的衣料晃晃,撒娇似的,粉润脸蛋上的表情从紧张焦急切换成放松,声音软得发黏。
“还好有哥哥在,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养好小狗。”
说这话时,卜夏特意满眼崇拜看着顾昀城。
剔透的茶色眼珠透着晶莹的亮光,小宝石一样,直把人看得心发软,身子发酥。
配合着眼神,天生带笑的嘴角跟着抿出浅浅的弧度,一副全身心信任对方且只相信对方的表现。
这可是他刚才灵机一动冒出来的蛊惑小妙招,应该能对顾昀城起作用吧?
勾人技能不太熟练,卜夏心里没底,表演完之后他就眨巴着小扇子睫毛望着顾昀城,想要看顾昀城是什么反应。
顾昀城被他澄澈又专注的视线看着,心间发烫,吐出的字冒着热气。
“不怕,我们两个一起,肯定能把小狗养好。”
得到反馈,卜夏乖乖应着:“好哦。”
心里却不禁疑惑,同时生出点细细密密的受挫感觉。
怎么回事啊,他都用那种眼神那种语气和顾昀城说话了,顾昀城怎么还一副表情淡定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有被他影响到。
是他的表情不够漂亮吗?还是声音不够软绵好听?
还等卜夏没把这会儿的不开心情绪消化掉,之前在车上弄巧成拙的失败撩人回忆就凑热闹似的,也跟着冒出来惹他心烦。
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他也不能光失败啊。
越想越不爽,卜夏笑意缓缓敛回,拉着顾昀城衣服的白皙手掌也收回,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当起阴郁小蘑菇。
衣服上残存着褶皱痕迹,却再没有柔软的、冒着香气的指腹肉捏揉在上面。
顾昀城望着那处,眸光渐暗。
卜夏没说自己不开心,可顾昀城却还是从他的小动作和微表情里觉出了不对劲。
就在顾昀城要靠肉眼的注视把衣服上的痕迹盯出个洞时,卜夏朝着他的方向侧目。
顾昀城喉间滑动,薄唇轻动,作好说话的准备。
然而小男生只是垂着眼眸,将手伸向他怀里摇着尾巴的胖乎小狗。过程中,指尖没蹭到他一星半点。
卜夏气闷,没和顾昀城进行眼神交流,把不求接过来之后,他有一搭没一搭陪着小胖狗玩,心里却在气呼呼噘嘴巴,暗骂顾昀城是根木头。
围观全过程,并且自认为看透一切的宠物医生嘴角蠕动又被压下。
顾客就是上帝,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两句——漂亮小男生表面上养的只有一条小狗,而实际上呢,是养着一条小的,同时驯着一条大的。
在突然诡异下来的气氛中再等了十来分钟,不求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宠物医生扶扶眼镜,将检查结果的单子看完,总结道:“两位家长放心,检查报告显示,不求的身体很健康,没有染病,体内体外都没有虫。只是他目前还不到一个月,暂时不能打疫苗,也不能吃狗粮……”
宠物医生根据检查结果,又提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发话让两人一狗出了诊室门。
卜夏抱着不求,主宠俩同款懵懂眼神,看着顾昀城刷卡结账。
只是基础体检加问诊,便花了小一千。
卜夏小小咽了咽口水,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感叹:好贵啊。
真的好贵啊。
要是他一个人,肯定养不起小狗。
小狗跟着他,去村里兽医那儿绑着治病都够呛,更别说来城里的宠物医院几百几千地消费了。
想到这儿,卜夏心里对顾昀城不解风情的“埋怨”淡到几乎觉察不出。
他开导自己,虽然现在顾昀城还不开窍,但顾昀城大方啊。
那么多钱,说给就给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甚至在结账后,顾昀城又主动走回诊室,让宠物医生给他推荐了一些小狗会用到的常用药,比如治疗肠胃不好的益生菌、小狗专用洗耳液滴眼液……
欻欻歘,又付出去几百块。
一包小狗常用药装在塑料口袋里,提着轻飘飘一点,却要值几百块!
卜夏小声问不求:“你觉不觉得那个医生像宰客的庸医?”
不求:“汪汪嗷呜汪!”
卜夏:“我听不懂,说人话。”
不求:“汪呜~”
卜夏:……
一人一狗亲密互动,顾昀城看得眼热,主动加入。
“夏夏,你和不求在聊什么?”
和小狗对话被逮住,卜夏面皮发烫,后知后觉出自己行为的傻气。
但顾昀城只是用笑眼望着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嘲笑,甚至没有任何调侃的意味,好像真的很想知道他在和小狗聊些什么一样。
甚至因为顾昀城表现得过于真诚,倒让卜夏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明明是出钱的那个,却被他和小狗孤立在外。
孤立别人是卜夏最讨厌的行为。
他不能做那种事。
既然顾昀城为他和小狗花钱了,作为交换,他和小狗也应该为顾昀城提供一点点情绪价值。
至少不能在还没完全把人吃定之前就一副大爷作风。
卜夏彻底想通透了。
嫩生生的小脸扬起漂亮的笑,好似之前暗戳戳生闷气的小男生不是他。
“我在和不求说哥哥真好啊~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甜甜的尾音扬起,任谁听了都这句夸都会忍不住飘飘然。
顾昀城嘴角的笑意明显几分。
他的视线细细看着小男生的脸。
精致漂亮的一张桃花面,眼角眉梢的笑意明媚灿烂,似乎那会儿小男生在诊室里的低落情绪只是他的错觉。
“带不求来医院体检一下,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了吗?”
卜夏手掌托着小狗下巴,上下晃动。
而后弯着杏核眼,轻快道:“不求点头啦,它也觉得我说得没错。”
顾昀城好心情轻笑出声。
从宠物医院出来,已是日落黄昏。
顾昀城询问了卜夏的意见,问他还想去哪里玩。
卜夏被问得呆愣住,不可置信道:“我们还可以在城里玩吗?”
在他的认知里,天黑必须要回家。奶奶忙的时候,他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做祖孙俩的晚饭。奶奶不忙的时候,他也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吃晚饭。
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可是“心玩野了,玩到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的行为,铁定是要被奶奶批的。
而且从小到大,他还从没有能一起玩到天黑都不想回家的伙伴呢。
小男生纠结之后,抿着嘴唇可怜巴巴道:“我回去晚了,奶奶会说我的。”
没有说不想继续在城里玩,而是怕被批评。
顾昀城了然:“不用怕,我打电话给刘姨,让她去和你奶奶说一说,你奶奶应该会理解。你要是实在害怕,等晚上我送你回家,顺便再和你奶奶好好解释解释,要是挨骂挨说了,我帮你顶着。”
卜夏的眼睛不争气的红了湿了。
这下,他发自内心道:“哥哥你真好。”
顾昀城回以一笑,胸腔被柔软而酸胀的情绪溢满。
这晚,顾昀城全程按照卜夏的意愿行动。
顾昀城带着卜夏去了那家装修很精致的中餐馆吃了晚饭,两人在华灯初上的喧闹广场上,玩了别人嘴里的智商税但卜夏眼馋很久的套圈、打气球和画石膏娃娃。
最后赢得的玩偶和画出来的成品娃娃,全部被小心放进了车里,准备晚些回家的时候一起载回去。
两人一起漫步在明亮的路灯下,沿着笔直宽阔的马路遛弯消食。
村里长大的孩子,夜晚总是昏黄的,因为村里的乡道狭窄不说,道路两旁还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就是黑黢黢一片,全靠月亮和星星的亮光,或是手持小手电筒照亮。
就算是饭后溜达,也要趁着还有光亮的时候进行。
像今天这样,在夜晚来临之后,还能走在明亮的大路上,是卜夏从未有过的经历。
等到顾昀城再问他,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时,卜夏不住摇头,说没有了。
对他来说,今晚已经足够美好和充实,要是再加码,他身体里的快乐都要满到爆炸了。
见卜夏表情没有勉强,顾昀城便不再劝,带着卜夏去了今天来城里的最后一站——宠物店。
小狗饲养手册上,有些东西是宠物医院没有的,所以需要到宠物店来买。
羊奶粉、免清洗手套、小玩具、狗窝……
每一样,顾昀城都是直接让店员拿的最好的。
拿到后面,卜夏都快眼红了。
他也想当小狗。
他也想让顾昀城对自己这么好。
但转念一想,他的目标不是当顾昀城喜欢的人吗?
顾昀城对小狗都这么大方,要是对着喜欢的人,那还不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人好啊?
卜夏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等买完东西坐上车,他还忍不住在心里幻想被顾昀城捧在掌心里的那一天。
顾昀城言出必行。
为了不让卜夏挨骂,他亲自把人送到家,送上准备好的礼物,礼貌又有条理地和周至慧解释了一番,还真没让卜夏被说。
一句都没有。
晚上,不求跟着顾昀城回去,在顾宅里属于它的房间里睡觉。
卜夏躺在床上,吹着嗡嗡作响的小黄鸡电风扇。
他有些想念小狗。
也有些担心小狗。
但想到有顾昀城在,他好像又没有那么担心了。
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顾昀城当主人比他当得好多了。
顾昀城负责任、记忆力好,还舍得给小狗花钱。
卜夏心里忍不住泛酸着想,顾昀城以后不会顶替他成为小狗最喜欢的主人吧?
却又在目光触及床头摆放的新玩偶和石膏娃娃时,酸气慢慢消掉。
顾昀城好像不仅对小狗不错,对他也挺好?
翌日天明。
卜夏难得没睡懒觉,天一亮他就爬起来,赶在周至慧之前做了早饭,成功获得去找顾昀城(小狗)玩耍一天的机会。
早上他烙了咸味小饼,纠结之下,还是用饭盒装了些,带去顾宅。
毕竟昨天顾昀城给小狗买了那么多东西,还带他去尽情吃喝玩耍了一场,他今天要是空着手上门,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等到悄咪咪躲着周至慧,把装着小饼的饭盒偷渡出了屋,卜夏站在村道上,却又有些纠结和后悔。
他做的小饼就是用麦粉加水加盐烙出来的,连肉星子都没加。
虽然他很喜欢吃,但在顾昀城这种什么没吃过的大少爷眼里,应该很不够看吧?
要不把小饼放回去好了。
卜夏想着,脚底却生根似的,移挪不动。
耀眼但不刺眼的金黄晨光下,被他念叨着揣摩的少年背着光,抱着他们共同养着的小狗,脚步坚定朝他走来。
他听见了顾昀城朗润的声音。
“夏夏,我和不求来接你了。”
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顾昀城,卜夏显得有些呆呆的,声音糯糯,习惯性喊人。
喊完人,卜夏定睛一看,面露疑惑惊恐的复杂情绪。
“哥哥,不求怎么变颜色了?”
如果卜夏没有记错的话,不求是暗扑扑的灰白色毛发的小狗啊,怎么顾昀城怀里这只小狗变成雪白雪白的了,一点污浊的杂质色都不见。
要不是顾昀城怀里的小狗见着他就狂摇尾巴,那亮晶晶的小眼神也很熟悉,卜夏差点要阴谋论看待顾昀城了。
顾昀城浅笑,把怀里的小狗往上托了托,方便卜夏看得更清楚。
“医生说不求现在还没打疫苗,不能洗澡,但它又实在太脏,你经常和它一起玩,我担心你生病,所以我就用免洗手套给他做了做清洁。”
顾昀城说得轻巧,不求却在他怀里不满哼唧着,也不知是单纯想哼唧,还是一知半解听懂了些什么,想起了昨晚被折腾了好久的不愉快清洁遭遇。
“原来如此,哥哥你想得好周到啊。”卜夏抱着小饭盒,熟练夸夸。
小男生清亮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漂亮极了。
只是眨巴速度比平时偏快些的眼睫隐约透出几丝疑惑。
脑子没完全转过弯,卜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小狗脏,顾昀城会担心他生病啊?最可能会生病的不应该是脏脏小狗吗?
“汪汪!”
没给卜夏彻底想明白的机会,顾昀城怀里的小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往他怀里跑了。
小狗无力的四肢来回蹬动,踢踩着顾昀城的手臂和胸膛,粗短的胖胖狗尾巴对着卜夏摇成螺旋桨,嗓子眼里却发出警告的低呜声,似是想把小主人怀里的讨厌东西赶走。
顾昀城今天穿了一件简洁款的白T,狗爪在他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手臂上留下或轻或重的红色印子。
卜夏看得心虚,伸手想去接干了坏事的小狗,这一动,他才反应过来怀里还抱着那个犹豫着是否送出去的饭盒,顾昀城的目光也适时落下来。
“夏夏,你怀里的东西是带给我和不求的吗?”
得,这个情况,也不用再纠结了,卜夏干脆大大方方把饭盒朝顾昀城展示了一下,声音软软轻轻说:“这是早上我烙的小饼,我想要带给哥哥你尝尝来着。”
想着反正都已经展示了,再纠结是否穷酸也没用了,倒不如借着这份小饼,“借题发挥”,让小饼的价值最大化。
饭转动方向,白嫩手指上的红色燎泡不经意显现。
顾昀城眉心微蹙,单手夹着小狗,空出一只手托住卜夏的手掌,动作轻缓地调整角度,声线紧绷询问:“这是你给我烙饼时受的伤?”
卜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小眼神乱飞,就是不肯和顾昀城担忧的眼神对上。
他微微用力想把手收回来,声音软绵绵的,带点颤音:“没事的,哥哥,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顾昀城眉头蹙得更紧,目光一直追着那处略微有些鼓起来的不规则红痕看。
“这么大两块烫伤,哪里就会很快好。天气这么热,说不定还会恶化。”
要是真的恶化,小男生漂亮纤长的手指变丑了,爱漂亮的小男生指不定得后悔伤心成什么样子。
原本只是想用小伤博取同情的卜夏听顾昀城这样说,也生出些许真真切切的害怕来。
他语调颤颤,可怜又害怕地看着顾昀城:“哥哥,我的手指真的会恶化吗?”
被小男生湿漉漉的求助眼神看着,顾昀城找回些许理智。
他刚才那样说,好像吓到小男生了。
刚才还说得很凶的少年又立马改口:“烫伤不处理才会恶化。你跟着我去家里,我让刘姨找些药出来给你擦擦,擦完肯定不会恶化。”
听顾昀城这样说,卜夏仿若找到主心骨,脑袋重重点着,说好。
因着卜夏手上有烫伤,不管是小狗,还是饭盒,顾昀城都没舍得让他抱,而是全部搂在自己怀里。
不求用行动表示抗议,顾昀城也只是冷冷看它一眼,任由他继续折腾。
被眼神和冷气镇压的不求委屈巴巴,但又跃跃欲试着,试图对和自己同处一个怀里的不明物体发起攻击。
眼见小狗在顾昀城怀里捣蛋得越来越过分,卜夏都顾不上手指上细细密密的刺痛,压着绵软清甜的声音训小狗。
“不求,乖一点。”
臭小狗!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来之不易的大方饭票。
生怕不求太不听话把顾昀城气到后悔养小狗,卜夏伸手想要去安抚小狗,却被顾昀城闪身躲开了。
怕卜夏乱想,顾昀城解释:“虽然我昨天给不求做过清洁,但也不能保证它身上百分百干净。你手上有伤,要是沾上细菌容易感染。”
卜夏顿在半空中的手掌收回,也有些后怕。
但他又不舍得看小狗失望,便换了一只手。
“这只手没受伤,我可以用这只手摸小狗。”小男生嗓音轻快,显然是觉得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主意是顶顶好的。
顾昀城的视线落在卜夏已经搭在小狗头顶上的手掌上,嘴唇动动,到底没说出扫兴的话。
干净修长、指甲盖透着粉白颜色的指尖轻轻顺着小狗毛发的方向抚弄,安抚着躁动的小狗。
小狗很久没见漂亮香香主人,实在是想得紧,刚开始还满足于被摸摸头,后面便不安分起来,仰着脑袋一直想去舔主人香香软软的手掌肉。
顾昀城视线落在小狗乱舔的湿润舌头上,眸光不明。
卜夏专注和小狗互动,对顾昀城的视线没有察觉。
见小狗想舔自己手,指尖轻轻点戳小狗的粉红鼻尖。
“不能舔我手,很脏脏,知道吗?”
小男生面皮嫩,长得又显小,明明自己都是一副没有经历过半点不好的单纯稚嫩模样,教训起小狗来,倒是一本正经的,很有小主人架势。
在卜夏教训小狗的时间里,不算宽敞的村道上,迎面走来一家三口。
表情怂怂的爸爸抱着哭唧唧的娃,妈妈跟在旁边走着,正板着脸数落着父子俩“狼狈为奸”干坏事的行为。
等和不认识的一家三口擦肩而过,卜夏用肩膀蹭蹭顾昀城,小眼神往还没走远的一家三口背影上送。
他声音俏皮问顾昀城:“哥哥,你觉不觉得我们和他们好像啊?刚才那个妈妈在训小孩儿,我也正好在训不求,哥哥你和那个爸爸也像,都是抱着娃不吭声。”
说完,卜夏自己先笑出了声。
顾昀城被他的描述和笑声挠得心痒痒,温声嗯了一下。
声音轻到卜夏没听见。
孩子、丈夫,和生气训人时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的貌美小妻子。
卜夏家离顾宅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和昨天捡到小狗回家的情形很相似,顾昀城进屋,又是第一时间提高音量喊刘姨。
刘姨很快应答,同时快步走出来,只是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的刘姨对自家少爷难得的不稳重已经习以为常。
难道今天出去又捡到了一只小狗?刘姨如是想。
不知刘姨在心中如何吐槽自己的顾昀城温声却难掩担心道:“刘姨,夏夏的手烫伤了,麻烦你去拿一下药箱。”
能从一堆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并且在顾昀城身边一待就是好多年,刘姨除了学历高会双语外,还有很多其他技能点,懂医术就是其中之一。
昨天和卜夏聊过养小狗经之后,刘姨对着卜夏也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公事公办。
听说那个乖乖巧巧的漂亮小男生手被烫伤了,刘姨不自觉哦哟一声,说了句烫伤可要好好处理,转身就朝放药箱的位置疾步走去。
卜夏被两人表露出的担忧情绪感染,一时间也有些慌慌的。
顾昀城把挣扎了一路的小狗放到卜夏脚边,让活泼小狗分散卜夏的注意力,他自己则将装了小饼的保温盒用纸巾清洁好,再妥善放在餐桌上。
刘姨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步伐矫健地提着红白配色的小药箱走来。
一边开药箱,刘姨一边对卜夏说:“夏夏你伸手,给我看看你被烫到的地方。”
卜夏白着小脸,乖乖摊着手。
只见原本白皙光滑的中指和无名指上分别点缀着两个烫得通红的伤疤。
仔细看,还会发现在两个大烫疤的附近,四散分布着一些被飞溅的油星烫出来的红点。
要说被烫得多严重,也不至于。
在被烫到的第一时间,卜夏就冲了凉水。
因为他处理得很及时,伤处都没有起水泡,只有干瘪的红痕。
但奈何他这双手又实在生得漂亮,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伤疤,那几点破坏美感的红痕,自然就无比碍眼起来。
顾昀城心情复杂问:“刘姨,怎么样,夏夏这伤需要去医院吗?”
顾昀城一开口就是去医院,吓得卜夏也跟着满脸紧张看向刘姨。
刘姨被两人看得语塞。
几息后,她摇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少爷,夏夏,没事的。夏夏应该是在被烫到的第一时间就处理了,情况不是很严重,不用去医院,涂几天烫伤膏就好。”
闻言,卜夏一颗心缓缓落下。
不用去医院就好,他可讨厌去医院了。
顾昀城却好像并没有百分百放心,听了刘姨的话之后,他还捧着卜夏的手,轻轻左右翻动,似是在验证刘姨话里的真假。
刘姨:……
最后顾昀城到底还是信了刘姨的话,没让卜夏去医院。
在刘姨的指导下,顾昀城小心谨慎地给卜夏烫伤的地方消了毒,再抹上了烫伤药。
感受着手指灼痛处覆盖上的冰凉触感,卜夏眨动眼睫,看着顾昀城的发顶。
他心里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顾昀城连头顶的发旋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发旋,而顾昀城竟然有两个!
连在一起的发旋像两个打架的小漩涡,飘逸的头发丝透着一股不羁随性的“世家少爷”气质。
卜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顾昀城抬头的瞬间,他切换表情切换得差点脸颊肌肉抽搐。
顾昀城放下药膏和棉签,目光关切:“夏夏,涂上药之后,舒服些了吗?”
卜夏忍着嘴角肌肉的酸爽,小可怜似的点头:“好多了,谢谢哥哥。”
怕自己反应太过平淡,卜夏又软着声音,补了一句:“哥哥你对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