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小羊送过来的一样,红砖一到他手里,就变成了积木似的小物件。荆白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又同已经建好的那一角房屋作对比,发现大小和颜色都差不多。
看来这堆砖和他之前拿到的红砖一样,都是眼前这栋房子的材料。
那便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了,既然是同一栋房子的,无论是考虑到副本的进度,还是为了至少活过今天,活着下山,自然需要拼出来。
荆白盘腿坐下,面对着那一小堆红砖,开始一块一块耐心拼起来。
最开始跟着荆白开始拼的,是和荆白隔得最近的崔风。
作为一个经历了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崔风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么傻乎乎的呆坐着。
可是他无意中做了第一个违规的人,在中间人那里已经挂上了号,现在唯恐自己表现得不够循规蹈矩;再无聊,他也只敢坐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会玩玩手,一会摸摸脚。
当他数出来自己手指上有9个漏斗,1个撮箕,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天,试图回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时,忽然感觉视野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回过神一看,自己之前建的房子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堆新的砖。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房子因为违规塌了!
他吓得差点叫出声,好歹忍住了,仔细看过才发现,那一堆砖像是新刷出来的,之前根本没有!
可是,他们的“房主”送完饭就没再出现过了,怎么确定这些砖块真的是他的房子的?
作为犯过禁忌的当事人,崔风虽然心中有一万个问号,这次也学会了把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悄悄地左右张望着。
直到他旁边5号位的荆白忽然一言不发地起身,又消失在了原地,崔风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看到新刷出来的砖块的人!
既然有人打了头,他也坐不住了。他的房主是小鸟,带来的砖块本来就少,在丁武和罗小兵这些人面前,他们都是标准的后进生,此时不迎头赶上,更待何时?
他稍等了一息,见荆白那里没有传来奇怪的动静,立刻也冲向了自己房子里的那堆红砖。
紧接着是赵龙,他只比崔风慢了一息,至于张闵和窦松,他们俩在看到砖块时就蠢蠢欲动——他们都认为这个副本的破解办法就是多劳多得,等发现不是只有自己看到了砖块,自然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早点建好房子,就能早点出去!
小诗和宋不屈犹豫了片刻,见崔风已经消失了,远远对视了一眼,仿佛找到了某种默契,各自进去了。
外面剩下的,正好就是1号位的罗小兵和9号位的丁武,两人一头一尾,遥遥相望,颇有几分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罗小兵不知道丁武为什么没进去,但他是因为心里没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他的房主就是那只似虎似豹的小兽吗,给他叼来的砖块也格外的多。他本来心里挺欢喜的,但等搭完那堆积木,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他这栋房子,是从两边往中间修的,等他搭完了捧在手里看了几眼,发现这积木竟然已经搭好了一个大致的外围结构……
罗小兵虽然不是专业学建筑的,但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这种砖瓦房,他从小就看得挺熟悉的。
倒不是说砖瓦房的设计有什么不对,只看外围倒是没啥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快了。
只看眼前这栋房子的大小和结构,顶多三五天的功夫,房子就能搭好。
这都是第三层塔了,罗小兵看着眼前的房子,心里实在有些疑惑。他当然知道副本的难度不一,但也从没在任何人口中听见过没有任何危险,只要乖乖完成任务就能出去的副本。
就算“中间人”提到过禁忌,但“不交流进度”这个规定本身就像是在推动他们拼命搭房子,崔风这事出了以后,罗小兵心里更没底了。
他盯着房子里的那堆砖,高度紧张下,他的额头不断地渗出汗水。
不知道别人的进度如何,可他眼前的这堆砖,和他吃饭前搭的那一堆看上去数目差不多。
如果一天搭两堆这样的砖瓦,岂不是两三天就能出去?
越是看到眼前的砖瓦这么多,他就越不想动,他总觉得这房子搭得太快,也太容易了,在这座塔里,哪来这么多好吃好喝,干完活就能出去的副本呢?
他是嘴馋,但是、但是他也不想用命换这一口吃的啊!
他盯着那堆砖,就像盯着一堆催命符,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过去的脚步。
他看了一眼丁武,丁武也遥遥地看着他。罗小兵记得丁武和他一样,也是小兽做的房主,估摸着盖房子的进度也和他差不多。
但是他俩相隔太远了,谁也看不到对方脸上的神情;除非大声呐喊,否则也无法说话沟通。
但现在这个情况,谈什么都不安全,罗小兵下定决心今天不搭了,反正这砖也不是房主送来的;丁武也看了罗小兵一会儿,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还是冲了进去。
罗小兵看着外面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心中极度惶恐不安,他知道自己此举或许不对,但是如果盖了……
他看着那堆起来有半个他那么高的砖块,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寒。
他往地上一坐,决定还是不继续建了。
当时房主来送砖的时候,他看了隔得近的几个人的砖块数量。
因为小兽的载重量大,他猜测自己的进度本来就比带着大鸟的小诗等人快,遑论崔风和路玄这些只能吃窝窝头和干面饼子的。
就算他放着这些砖头不堆,顶多也就是被小诗这种带着大鸟的赶上;如果路玄、崔风他们拿到的砖块和之前他们的什么小鸟小羊一样,那即便是堆好了,房子的进度肯定也赶不上他。
如果真的按房屋的修筑程度来考核他们,他肯定也不是最后一名。
这样想着,罗小兵稍微轻松了一点。一阵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衣,背上的工服竟然都湿透了。
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可真是够傻的,幸好没人看见。
他悻悻地想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中间人。
身材瘦小的男人正用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悠闲地坐在地上。
说是“工头”,他现在却并未关注众人的行为,也没有任何干涉他们的行为的意思,连脸都没朝着他们这边,而是望向了吴山的远处。
罗小兵不禁跟着他看去。天空的尽头,是一片美丽的金红色晚霞,那光线灿烂而温柔,像少女飞扬的舞裙,波动着,荡漾着,为天空染上一层温暖的颜色。
真美啊……
他不由自主地想道。
罗小兵正要将目光收回,忽然浑身一震,发现了一件事。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怎么天竟然要黑了?!
他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手边的5号位里,已经站着一个纤细而高挑的身影。
他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罗小兵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仿佛眼前这个人已经同世界隔绝。
这是5号位的路玄,看他站的位置,应该也是第一个爬到山顶的人。
这才过去多久,他竟然就已经建完了自己的部分了吗?
有了之前的经验打底,荆白拼这堆砖块就能说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他之前虽然没有什么拼积木的经验,但是这一块接一块的拼凑出一个结构,真上手也不困难。他很快拼凑好了,拿在手里观察了一番。
拼出来的这一端的房子的构造,和之前的也是对称的,只是一个是左边的墙角,一个是右边的墙角。
他起初以为这个房子是从左修到右,现在才发现竟然并非如此。
瞧这左边一面墙,右边一面墙的架势……竟然是从两边往中间修的?!
这建筑方式真是十足怪异,可惜没有设计图供他们查看。荆白将这积木拿在手里研究了一阵,实在理解不了,只好依样画葫芦地把这右边的墙角往地上一放。
他原本打算回头找中间人验收,却发现这次根本不必等中间人发话,右边这面墙落地的一瞬间,就迅速放大,屹立在了他这块地的最边缘!
而他,也回到了现实中,脱离了方才搭积木的,与世隔绝的空间。
荆白往后退了一步,便于从全局的视角观看自己搭出来的这个半成品,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最先修好的,是两堵外墙。
这栋房子对这块地的利用率是极高的,两堵墙都正好卡在土地的边缘位置,导致荆白想绕着房子走一圈看看都不行。
虽然他看不到其他人的房子,但是画出来的分界线依然是存在的。
荆白无可奈何,索性也不纠结于这套半成品的房子,转过来观察不知道为什么一言不发的中间人。
中间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地上,他的方向背对着荆白他们的九块地,两手撑在背后,仰着头,悠然自得,仿佛在看风景。
荆白望向他看着的方向,也注意到了天边泛起的红色。
他拼了很久积木么,怎么感觉一转眼就夕阳时分了?
自从来到这个副本以后,他们没有任何计时的方法,搭积木建房子时又会进入那个特别的空间,导致他们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几乎全来自天色。
现在出现夕阳,显然就是黄昏时分。可荆白总觉得,这一天过得太快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围,1号位的罗小兵正呆呆地看着他。
荆白瞥了他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罗小兵的房主是那只虎头豹身的小兽,他那里的砖块应该比荆白的多出不少才对。
除非他拼得非常快……
或者,根本没有拼。
罗小兵整个人看上去都怔怔的,荆白担心触犯禁忌,也不打算问他,反正具体是否违规,得看中间人到时候的说法。
他索性也坐了下来,像中间人一样,远眺着天际明亮灿烂的晚霞。
周围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赵龙、崔风、宋不屈……
荆白连目光都没有转移一下,他感觉到隔壁两个人出来之后都看了他好几眼,似乎有话想说,但他此刻并没有聊天的心情,于是无论受到多少注视,都八风不动地看着远方。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慢慢地,夕阳也带着闪耀的光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天边只剩下绯红的云,中间人仿佛终于看够了,笑吟吟地转过头来:“哦,到下班时间了。”
他用浮夸的动作,装模作样地四下扫视了一圈:“大家的建设任务都完成了吗?完成了的就可以下班了!”
众人眼前一亮:“我们可以回木屋了吗?”
这是宋不屈在问,中间人看着他笑了笑:“那当然,房主还在家等着你们呢。天快黑了,记得看准回家的路。”
众人纷纷喜上眉梢,眼看天就要黑了,下山就算比上山快,恐怕也得花上半小时。
这座山虽然白天看上去没什么危险,但是副本里入了夜,本来就是高危时间,就算睡在房间里都未必保险,何况还在山上?
众人也不想等着房主来送饭了,只要让走,什么都好说。一听他说可以下班,和附近的人对视几眼,都从试探着从那块圈了他们一天的地里迈了出去。
荆白走在最前面,还没走出这块平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惊恐的喊叫声:“别走,你们别走啊!我怎么出不来了,救命啊,救命!谁来帮帮我!”
荆白已经猜到了是谁,仍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除了罗小兵,还能是谁?
罗小兵站在1号地里,他就像一只绝望的无头苍蝇,除了背后是房子,他向左、向右、向前都试过——
三堵看不见的墙将这块看似开放的土地变成了一座监牢,把他关在了里头!
有人停下脚步,有人充耳不闻,犹自往前走着。荆白注意到所有离开的人中,赵龙是走在最后的,这时也只有他离罗小兵最近。
罗小兵还在做着最后的尝试,他把浑身的肥肉都怼在那层无形的障壁上 ,一边朝着众人声嘶力竭地呼救。
只有赵龙,他没怎么犹豫,就向1号地走了过去。
罗小兵那张胖脸上已经涕泪连连,见赵龙向他走过去,他噗通一声跪下了,在1号地的边界处对着赵龙不住磕头,光秃秃的大脑门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但当赵龙走到他面前时,却发现除了罗小兵,他也能感觉到那堵看不见的墙拦在他和罗小兵之间,两人在同一位置向对方伸手,却完全接触不到对方。
赵龙试着推了几下,却发现这层厚墙完全推不开,完全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赵龙朴实的脸上露出沉重和遗憾混杂的神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转头走开了。
罗小兵见赵龙也放弃了,满脸绝望地跪倒在1号地的边界处,拼命拍打着无形的空气:“救命啊!!!谁来拉我一把,中间人——不对,是工头……工头,工头老大,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在罗小兵叫到他之前,中间人头都没回过,此时他已走到了山路的路口,才回头瞥了痛哭流涕的罗小兵一眼,面带无奈之色:“我给你们可是留足了时间,你自己的工作没做完,现在来求我?晚了!”
罗小兵嚎哭的动作停下了,他呆呆地看着中间人:“可是、可是我——”
他还算有半分理智,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可目光却忍不住从荆白、赵龙、崔风这几人脸上扫了过去。
他很不服:如果论房屋完成的情况,至少这几个人是不如他的呀!
中间人注意到了他的异状,目光倏然间冷了下来:“你自己的工作有没有完成,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吗?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才能下班,这是规矩!”
又一条规矩出来了。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场地,不禁都神色一凛。
荆白注意到了罗小兵一扫而过的目光,他又是第一个出来的,大概清楚罗小兵在想什么,只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这人实在是不聪明。
罗小兵被中间人的眼神盯得发抖,瘦小的中间人之前没有给过他太大的恐怖感,但此时面对着他的目光,罗小兵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吐着信的毒蛇盯上的老鼠,恐惧得瑟瑟发抖。
在众人或是迷惑,或是惊疑的目光中,罗小兵虚弱地说:“对不起,我干、我干……我马上就去干活!!”
他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房屋里,圆滚滚的背影就这样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中间人见他进了房子,微微一笑,转过头下山了。
荆白也不再看一号地的方向,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看中间人这副模样,罗小兵即使把那堆积木都拼出来,恐怕也很难活着下山。
相比起来,还是下山的事情更要紧。太阳已经落山,等不到他们回到木屋,天就要黑尽了。
中间人之前说,让他们“看准回家的路”,难道就只是随口一提么?
他们上山的时候,从山下通往山顶的道路分明就这一条,凤琴等人落后了这么远都能追上来,根本没有迷路的可能性。正常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看准”。
荆白只觉得不妙,他追在中间人身后,准备和来时一样,全程紧跟着对方下山。
中间人虽然又瘦又矮,动作却很灵活,下山他同上山一样,走路极快,在乱石山壁间辗转腾挪。
吴山虽然不高,山势却陡峭,加上好几段路都没有石板,全是泥土,上山时攀登,只是耗费体力;下山虽不那么累,但因为天色已暗,加上坡度产生的冲力,草木掩映之间,非常容易一脚踏空,荆白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只好看着中间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已经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了,但是比起上山,下山时的中间人的速度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荆白追了一阵,险些一脚踩空,还往下滑了一段,全靠反应及时,扶住周围凸起的石块,才稳住身体没有滚落下去。
荆白惊魂未定,五指紧紧扣住石头,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边的晚霞都已经消散了,虽然看着还没黑透,但是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了上来,与变成暗蓝色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
脚底踩空时,为了攀住手边的石头,他的目光挪开了一瞬。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原本就领先他很多的中间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尽头。
或许这就是中间人说这句话的意思?
荆白都追不上,那些落在他后面的人更不可能追上。尽管山势陡峭,月黑风高,但这座山上的所有活人,现在都只能摸黑下山了。
荆白也不是头一次面临这种危险,但眼看着中间人不见了,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荆白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除了抓着石头的这只手用力过度有酸痛感,其他的伤处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他停下这一会儿,天就黑透了,周遭给人的感觉也为之一变。
那些白天时又直又高的挺拔树木,此时在月光下投下漆黑的而巨大的阴影。微风吹过时,连带着影子也晃动起来,幢幢的,像是择人而噬的怪物。
荆白扶着手边的这块石头,正要打起精神,走过这段山路,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赶了上来。
稳重的男声听起来有些惊喜:“我就知道,果然是你在前面!中间人呢,怎么不见了,你没跟上他?”
荆白没有回头,他就站在原地,等着声音的主人——赵龙,追上他,又越过他,三步并祝两步地跑到他前面。
见他没跟上,中年男人纳闷地回头看着荆白,脸上充满疑惑:“这天都要黑了,你怎么不走了?”
荆白道:“他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他指了指远处中间人消失的位置,赵龙眯着眼睛看去,前方路崎岖蜿蜒,确实人影都没有一个,只得叹气道:“唉,尽力了。我这一大把年纪,实在跟不上啊。”
他挠了挠头,对荆白道:“怎么,你还不走啊?”
荆白放在石头上的手轻轻拂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你要和我一起走?”
天色已经黑了,一个人走恐怕更是不妙。他回头看了看,也不见其他人追上来。
赵龙憨厚地笑了:“我是追着你来的,后面的人离我们估计还有一段距离。你想等着他们一起?”
荆白摇头道:“不必,走吧。”
他放开石块,匆匆几步就走到和赵龙身边,在黑暗的幽径中,同他并肩走着。
眼前的路,是幽暗狭窄的,周围的树却是高耸入云,密匝匝,黑漆漆的,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
在这片黑暗中,他们还要摸黑往下走,更是让人本能地觉得不适,总是不自觉地疑心自己是否走错了,或是……将要被指引到某个未知的去处。
好在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透过缥缈的薄云,清浅的银光洒在林间,洒在路上,洒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像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让眼前的景象更显得不真实。
赵龙忽然精神一振,兴奋地指着前方:“那一点亮的是什么?”
荆白也看到了斜下方的一点光亮,在周遭的黑暗中,那一点光明反而让人心里没底起来。赵龙迷惑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路玄?那是不是木屋的光?我们是不是走出来了?”
荆白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
如果是木屋,至少也有十几座,怎么会就只有那一点亮光?
赵龙似乎被荆白一句话点醒,也意识到了问题。确实,如果不是木屋,这山路上的一点亮光就显得太奇怪了。
他犹疑着道:“会不会是离得远,所以只能看见这一点光?”
见他跃跃欲试,荆白便道:“也没别的路,走近一点再看吧。”
岂料他这话一出,赵龙反而突兀地往后退了一步。荆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听见他缓缓道:“你……你到底是不是路玄?”
荆白眨了眨眼,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他表现得十分镇定,失笑道:“怎么,我不是,难道你是?”
赵龙顿了顿,道:“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突然提醒了我。
“这里只有一条路,而我。是追着你过来的……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荆白已经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所有人里,只有荆白走在他前面,如果这条路不对,赵龙自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只能是荆白了。
荆白勾起唇角,眉头微挑,露出一个十足反派的笑容:“你怀疑我?”
“我只是觉得不对劲。”赵龙谨慎地说,隔着一片黑暗,荆白也能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是路玄本人?”
什么办法?
他和赵龙进副本之前连话都没说过,也就是今天上山之后才有了对话,两人根本就不熟悉,谈何证明?
在黑暗的山林中,前路未卜,唯一的同伴还在质疑自己不是人。荆白脸上却没显出一丝慌乱,见赵龙语气犀利,反而冷笑起来:“那你先证明你是赵龙吧,我独自走在前面,背后只来了你这么一个人,我也觉得不对。”
赵龙一怔,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那句话问得无理,一时竟然噎住了,又挠了挠头:“我……”
他像是想道歉,却没说得出话,荆白脸上现出一丝不耐之色,淡淡道:“就这一条路,你走不走?”
整座吴山,说只有一条路是一点没错的,虽然这条路经过的地方也非常陡峭,有的地方甚至连石板都没有,需要手扶着才能上下,但这是唯一一条能看得见的,没有高大的树木和茂盛的草叶挡住视线的路。
早在上午登山时荆白便发现了,吴山本身的山高并不怎么样,但山上长着的,却全是根深叶茂的大树。高的足有百尺,笔直挺拔,低的也有草木旺盛,树林深处,一打眼就是幽暗碧绿的一片。
除了他们上山时的那条山路,哪怕被中间人远远甩在后面,也没有人嫌命长,跑去树林中探索近路。
荆白给了台阶,赵龙自然要下,连忙激动地说:“走啊,当然走!”‘
他连忙走了回来,荆白瞥了他一眼,两人回到并肩的模式,向着前面的那一点亮光走去。
罗小兵在搭积木。
拿起积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他眼前消失了,想起中间人说的“做不完工作不许下班”,他知道谁也帮不上自己的忙,只能把这该死的积木赶紧搭起来。
但无论他内心有多么迫切,也无法一瞬间就让所有的积木都拼起来,哪怕感觉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急得也只能一块一块地慢慢拼。
这块空间虽然看不见其他人的房子,但是却能看见天色的变化。
哪怕罗小兵一直在心中绝望地祈求中天黑得晚一点,再晚一点,夕阳却也毫不留恋地坠入了地平线,平台上的光线也变得更暗了。
而这时,罗小兵的积木才拼了一半不到。
他的手抖个不停,光线的昏暗也让他很难看清自己眼前的积木,逐渐爬升的恐惧感像一只巨手攫住了他,让他不由得
山中不似城市,一旦天黑,就是一点亮光都没有的,头顶的月亮洒下的那点银辉,也显得格外的孤冷凄清。
罗小兵环顾四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在山顶上是一块平地,虽然没有任何照明,但也没有遮挡视线的东西,月光在这里变得格外明显,像水银似的铺了一地,让罗小兵至少保留了基础的视野。
他摸了摸狂跳的心脏,虽然已经冷汗淋漓,但他极力安慰自己:至少这里一旦有什么东西出现,他第一眼就能看到。
现在整个平台空空如也,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这个空间里除了房子,一开始就没有别的人和物,反而让他有种说不远处的安全感。
罗小兵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凭借着月光那点微弱的光线,罗小兵整个人趴到了积木堆前,专心致志地拼着手中的积木。
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让他的汗水一直流个不停,他的额头都开始发痒,却不敢伸手去擦——他不敢做任何耽误时间的事,生怕就因为那一丁点时间,就断送了自己微博的生的希望。
是的,他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几率不大。
但是既然中间人没算他违规,那他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到了这时候,他只能选择不去想自己下午为什么没有搭房子的事情,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当下,只要他动作够快,一定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
他太过于专注了,几乎屏蔽了外界的动静,直到那小山似的砖块下去了大半,他才抹了一把早已经湿透了的短发,抬头看了一眼。
眼前还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想象中出现的怪物……
这是好事,等这里拼完,他也可以下山了。
罗小兵精神一振:也是,崔风这种明明白白违反了规则的人都能获得第二次机会,他凭什么不能呢?要按建房子的进度,过了今晚,他也又回到前列了!
他使劲搓了搓脸,准备接着往下拼,忽然左右看了一眼,感觉好像有些不对。
是错觉吗?
他是站在两面墙中间堆的积木,因为他的砖块一开始就出现在这里。
他一直坐在两堵墙中间堆积木,因为天色昏暗,他凑得离积木格外近,甚至看不到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修好的两面墙,它们之间的距离……
好像变近了?
是他拼积木太认真了,所以眼花了吗?
罗小兵恍惚了一下,他不敢怠慢,站起身来,用力甩了甩头,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两面墙,离坐在中间的他又近了一点!
罗小兵急了,他惊慌地四下看了看,幸好前面画着数字的地方,墙还没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