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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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这是个有效信息。张涛精神一振,追问道:“丰收祭到底是怎么举行的,您这有什么说法吗?”
妇女神秘地笑了笑,这次却没有再回答。她低下头。重新编起了手中的竹篾,无论张涛怎么喊她,也没有再回应。
这边,荆白和柏易一前一后走到了村口。挂着两颗牛头的村门此时正大开着,那扇门极为高大,配上周围的花纹,更是气势恢宏,即使远远看着,也透出一股野性的原始美感。
荆白见大门边站着一个年轻汉子,打扮得十分利索,拿着一把斧头站在门边,猜测他是这里的守门人。
他一靠近,那年轻汉子便警惕地抬起头,荆白看着他手里寒光闪闪的斧头,谨慎地保持了三步距离,问:“请教一下,贵村的村门是什么时候关?”
汉子上下打量着荆白,仿佛在评鉴着什么,那眼神看得荆白浑身不舒服。半晌,才用浓重的口音道:“你问我?”
荆白心道我就站在你面前,不问你还能问谁,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挂起一个虚假的笑容:“是啊,您是不方便回答吗?”
汉子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变得有些轻蔑:“你想知道也可以,我是不能白回答的,须得给我礼性。”
“‘礼性?’”荆白不懂当地话,自己重复了一遍。
年轻的守门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向他伸出手。
方言不同,肢体语言却是共通的。荆白立刻猜出来这是要礼物的意思,但见这人一脸理直气壮,丝毫不像昨日篝火晚会的村民一般淳朴热情,心生狐疑。
他打开背包,却什么也没拿出来,迟疑地看着守门人。
这汉子见他迟迟不动,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竟然伸手去夺荆白的包,道:“既然问了,礼性就不能不给!”
荆白反应极快,反手捉住他伸过来的胳膊,冷冷道:“没说不给,你抢什么?”
荆白虽然脸上还镇定,心下却暗暗吃惊——这人是怪物吗?他自觉力气已经很大,但这守门人的胳膊时竟像钢铁一般坚硬,他用了九分力才勉强止住对方的来势。
汉子一愣,试着挣动了一下,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都绷紧了,也没能从荆白手中挣脱。说来也怪,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眼睛一亮:“是我不对,不用礼性,我这就告诉你……”
荆白盯着守门人的脸,见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十分诡异,心中顿生警惕。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死亡条件,放开这汉子的手,迅速打断道:“不了,既然我问了,当然不能让你白回答。”
他打开背包,翻出一包饼干,递给这年轻汉子,问:“够了吗?”
汉子掂了掂手中的饼干,不知为何,脸上掠过一丝遗憾之色,态度也不像方才一般热情了,冷淡地说:“够了。大门天黑就关,天亮就开,没有具体时间,只看老天爷的意思。”
他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荆白。
荆白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阵守门人一动不动的侧脸,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收好背包,转头叫柏易:“走了……”
怪了,怎么又不见了?荆白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村外,低着头站在一棵树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人行动简直毫无规律。
荆白心中默默给这个不靠谱的同伴扣了一分,匆匆走到柏易身边,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认真看着,随口问:“你拿的什么?”
柏易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又一张寻人启事而已。”

柏易没说话,把这张纸塞到他手里,大步走到了他前面。
荆白对人的情绪不太敏感,此时也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出村前还好好的,现在又怎么了?
荆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此人情绪实在变幻莫测,揣摩也是浪费时间,不如专注眼前的事情。他没追上去,低头仔细看着这张新的寻人启事。
上面的照片换成了隔壁失踪的女孩阿沁,上面写的是她的真名杨沁雪,除了身份信息和照片,内容和小飞的、之前那个地质队的一模一样。
荆白仔细地看着那张两寸的黑白照片。
女孩的眼睛同样没什么光彩,看着前方,乍看和小飞那一张没什么不同。
荆白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见柏易闷头走在前面,匆匆追上去道:“你把小飞那张寻人启事给我看看。”
柏易看都没看他一眼,从衣袋中掏出另一张纸塞到他手里。
荆白忽略了他的臭脸,将两张寻人启事对比着看,这么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照片中,小飞双目呆滞,眼中没有焦距,嘴角下撇,表情忧愁;而阿沁虽然眼中无光,嘴角却是平的,虽然同样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情绪却舒缓许多。
荆白吁了口气,把两张寻人启事叠好收起来。
即使看出了区别,现在也说明不了什么。这两个人都是昨夜消失的,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众人的视线,两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拍照时他们是什么状态,谁也不知道。
他思索了一阵,等再抬头,前面的柏易已经走到他快看不见的地方了。荆白倒不着急,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往前走着,曼声道:“你这是要分头走?”
柏易道:“我只是比较着急,没空和人闲聊而已。”他语气冷冰冰的,似乎意有所指。
荆白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突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就这么想拆队?”
荆白不明白他的情绪从何而来:“这和拆队有什么关系?我提醒你,最好不要闷头走太远。天黑之后村门会关,我们要赶在这之前回去,不然进不了村。”
柏易回头,敷衍地勾了一下嘴角:“这也是刚才那个看门人告诉你的?”
荆白觉得这个笑容带着讽意,但他选择了无视,平静地道:“是,他还说关门只看老天的意思,不会等人。”
柏易这下真的笑了,连眼睛都笑得弯弯的,也不知这句话哪里搔到了他的痒处。
他站在斜坡上,这时低头看着荆白,表情有些幸灾乐祸:“你对他这么好,把吃的都分给他了,他怎么还这么不给面子?”
荆白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走了么,怎么看得这般清楚?”
柏易抿了抿嘴唇,好像想说什么,一时又被荆白噎住。
荆白压根没看他,对付这种人,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就好。只是心中暗暗腹诽,按柏易的说法,他自己的污染值就不该那么低,这人的情绪简直变幻莫测……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个饼干你给我尝过了,又不好吃。他问我要,我就拿去换消息了。”
柏易小声咕哝:“我说怎么态度这么好,又对他笑,又给他分吃的……”
荆白听在耳中,暗自好笑,也不知这人到底在和副本里看大门的村民较什么劲。
他听到后面稀里哗啦翻背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柏易走到他身边,随手掰了半根黑色包装的食物给他,另一半自己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你不喜欢饼干,就吃这个吧。”
荆白不知道他这出哪里来的,见他坚持,顺手塞进嘴里。这食物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一股独特的香甜,荆白嚼了几下,自己都没注意到眉目间神色舒缓许多。
柏易见他喜欢,便又递给他几根:“巧克力味儿的能量棒,你不是不爱吃咸的吗,这些都给你,我吃饼干就行了。”
荆白对背包里给的东西一清二楚,一看数目,知道这大概是他手里所有的,莫名其妙道:“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柏易无所谓道:“你拿去吧,反正我吃饼干就够。”
荆白见他像是认真的,随手抽了一根,见他还不肯收回去,犹豫片刻,没有再拿。见柏易不解地冲他偏头示意,顿了顿道:“你留着吧,背包里的东西都别再吃了。我怀疑这些东西……并不是给我们吃的。”
柏易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这些不都是正常的食物吗?”
荆白把自己和看门人沟通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一开始我没给礼性,他不愿意回答我。发现力气不如我大之后,就突然说不要礼性了。”
天上都没有白掉的馅饼,副本里就更没有了。
守门人开口要时,荆白心中还有些犹豫,担心是个陷阱;等这汉子突然说不要了,他心中顿时危机感大增,没有丝毫犹豫就把饼干给了那人,权当等价交换。
柏易心中一凛:“你是说,不要礼物白给的信息,可能也是死亡条件之一?”
荆白点点头:“我不太确定,但有可能。先别吃了,把剩下的都收起来。如果有事要询问村民,这些还用得上。”
现在已是下午,他们站在山林中,天空蓝得澄净,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阳光斜斜地从高大的树冠下洒下来,给郁郁葱葱的树木添上温暖的色彩。原本是美丽静谧的景色,可惜两人无心欣赏。
柏易把食物装好,拉开背包时,忽然看到背包深处那个铜制的罗盘。
他心念一动:在村子里时这个罗盘只会乱转,说不定到现在会有些不同?
一打开罗盘的表盘,就见指针还是跟在村里一样,疯了般转个不停。
他心中一阵失望,本想直接合上,走到前面的荆白正好回过头,俊秀的面孔上显出几分疑惑:“你在那站着做什么?”
柏易忙应道:“来了来了!”
他疾走了几步追上荆白,无奈地道:“咱们不是除了寻人启事什么都没找着么,我就想看看罗盘好了没。”
罗盘还没合上,他往荆白面前一递,嘲道:“我寻思这玩意总不能是一次性的,就用来指我们进村时候的路吧。谁知道它还是这副喝醉酒的死样……咦?”
在两人的注视下,疯转的指针的转速逐渐放缓,最后摇摇晃晃地指向某个方向,再也不动了。
两人同时看向那个方向,荆白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太阳高挂在空中,一时半会没有落山的意思,果断地道:“应该来得及,我们走!”
两人追随着指针的指示,不断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们往里走得越深,周遭的树木长得越高,茂密的枝叶渐渐挡住了头顶的阳光,即使有几缕溜进来,除了照明,也起不到别的什么作用。
隔着保暖的登山服,他们也能感到周围的温度在降低,环境也逐渐变得幽暗。耳边只能听到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和两人踩在落叶上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叹息。
荆白自己不觉得什么,见柏易突然站住了,脸色不大好看,便问:“你怎么了?不行就先回去,我用自己的罗盘也一样。”
他见柏易脸色变得苍白,想想两人确实走出去很远了,他自己倒没觉得累,只是没想到柏易看上去体力不错,其实也是外强中干。想到这里,神情不自觉地透出点意思。
柏易看见他的表情,下意识反驳道:“我没不行!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怪。”

第64章 丰收祭
荆白抬头看着,周围一片遮天碧色,放眼看去,除了植物什么也没有。他们一路连野兽都没见到多少,大型野兽更是一只没有,不知是不是被昌西村的村民猎光了。
荆白从柏易手中接过罗盘,见指针依然一动不动地指着他们前进的方向,疑惑地问:“哪里怪?”
柏易回头看去,他们走得太远,来时的路和昌西村早已消失在视线里,触目所及,只有深深浅浅的绿。
青年浓黑的眼瞳无意识地盯着某处,飘忽地道:“这个副本的范围,太大了。”
他转向荆白,双目灼灼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上神情肃穆,不见丝毫轻佻玩笑之色:“我不知道你之前过过多少副本,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副本的展开一般都在以特定区域为中心扩散的某个范围内,比如某个学校,某个山村,或者某座大楼。超出这个范围,要么看不清,要么出不去。如果硬闯,就是死。”
说到“死”的时候,他眼神放空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
英俊的脸上,那一丝迷茫转眼散去,他指着罗盘强调:“但是这个副本,我们往山里走了这么久了,视线所及,竟然完全看不到边界……”
柏易举目向四周望去,看着这不见天日的森森密林,语气渐渐沉重:“这不合理。”
他说完,用诚恳的目光凝注着荆白,青年双目低垂,似在沉思。
被枝叶过滤后的清浅光线照在他半张侧脸上,另外一侧藏在阴影中,伴随着睫羽的轻微闪动,显出惊心动魄的冷酷与美丽。
荆白思索片刻,抬头道:“你有什么想法?”
柏易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他看着罗盘所示的方向,心中估算着距离,指着远处一棵榕树道:“以那棵榕树为界,如果走到那个位置还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就立即返回。”
那棵榕树生得蓬勃高大,树干极粗,远看约有十人合抱粗细,树冠更是葱葱茏茏,像一顶撑开了的巨大绿伞。
但它身上最显眼的,还是主干和侧枝上垂挂下来的无数气生根。它们密密麻麻地垂吊着,粗的像是数百只的手臂,细的则像是女人头上垂下的黑发,还在随风轻轻晃动。
太多了,也太密了,无端生出几分阴森。
荆白不由多看了那颗榕树几眼,答应下来:“好。”
两人议定,就朝着那棵榕树走去。他们的步速不慢,很快走到了榕树脚下。远看只觉得高大,走近了,才发现这么一棵巨树摆在眼前实在震撼。
荆白不由抬头看着榕树那巨大的树冠,它长得遮天蔽日,在这树下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光线,视野也差了许多。
拿着罗盘的柏易则一直盯着指针。自从来到树下,他发现无论怎么转动罗盘,表盘里的指针都不动了。
仿佛它一开始就是冲着这棵巨树来的。
按说这是件好事,说明他们没找错地方,柏易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方才只是顺着罗盘的方向随手一指,选中这棵榕树,无非因为它不远不近,又足够巨大显眼。现在指针竟然正好停在这里,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有问题的究竟是榕树,还是一路指向这里的罗盘?
荆白没注意到柏易在做什么,他盯着十几米高的树冠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高处露出的一角白影不是他的错觉。
他拍拍柏易,指着那个方向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柏易也看见了,他已经起了疑心,现在看到那一角白色,更觉得不祥,犹豫着对荆白道:“我正想跟你说。罗盘的指针刚刚停了下来,正好就在这里。”
他把罗盘给荆白看,无论怎么晃动,那指针都一动不动地指着面前的榕树,像是认准了它一般。荆白抬起头,看着那一角白影,道:“或许,就是那玩意儿引我们过来的?”
柏易道:“是啊,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指了这棵树,正好罗盘也指着这棵树,但我随便选的一棵树,难不成正好便是罗盘指的定位么?这也太……”
他一句话说到一半,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心中一震。转眼看去,荆白已经顺着榕树粗壮的主干爬了好几米高,惊讶道:“你——”
荆白头也不回地道:“太远了,底下实在看不清。你就在这等我,我去看看那是什么。”
柏易原本要说的话都被他堵了回去,只好闭嘴惊艳,眼看着行动力惊人的青年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这棵榕树岁数不小,主干坑坑洼洼,还有不少凸起的节疤,在荆白看来十分利于攀爬。
对于攀爬这件事,他的身体似乎比大脑还要熟练,柏易在树下远远瞧着,只见他身形轻捷,辗转灵巧,不用多久,竟爬到了那角白影挂着的树杈。
和荆白猜的一样,搭在树杈上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不需要翻过来,他也猜到了——肯定又是一张寻人启事。
荆白目测了一下,发现这根树杈太细,和主干连着的部分还好说,若真的爬到挂着寻人启事的地方,恐怕树杈有断裂的风险。
柏易在底下只能远远瞧见他挪动的动作,见他没怎么动作,树杈就一阵摇动,心不禁悬了起来,扬声道:“拿不到就算了,安全第一!”
荆白听到了柏易的话,却没有回应他,只在心中默默否决:都爬到了这里,他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只是现在情况实在不妙。
即便是荆白,体力的消耗也是有限度的,在上面耽搁越久,行动只会越艰难。更别提他们还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村里,回程的路并不算近。
没时间犹豫了!他不再纠结,他离开主干,将身体的重量彻底倚靠到树枝上去,整个身体攀附在上,谨慎而缓慢地在这根不算粗的树枝上爬行。
越靠近树梢,树枝越细,承担他的体重也就越困难,荆白爬到一半的距离时,明显感觉到身下的树枝开始不断晃动。
晃得实在厉害时,他只能停下休息一阵,树枝的晃动减缓,才敢继续前进。
方才还在说话的柏易,现在已经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荆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他,这个思绪晃了一刻,又很快消散——当然是眼前的寻人启事更重要!
再往前,再往前一点就能摸到那张纸了!
不算粗的树枝承重过度,已经发出喀喀的断裂声,荆白充耳不闻,反而加快速度往前爬。还差大约两尺时,他停了下来,屏息凝神,指尖一够,将那张白纸夹在手中。
与此同时,荆白身下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带着他的身体,轰然往下坠去!
荆白心中早有预料,他将纸页牢牢握在掌心,顺便攥住胸前的白玉。冷静的心绪此时发挥了大作用,在极速坠落的同时,他还在迅速寻找借力的地方。
树叶不断扫过他的脸,背部也撞断了几根枝条,带来剧烈疼痛的同时,也减缓了落势。荆白忍着剧痛,心中松了口气:就算落到主干上,应该也不会受太重的伤。
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干处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荆白诧异地抬头看去,头顶上,是柏易那张叫人印象深刻的脸。
他脚勾在榕树最靠近主干的一条粗壮树枝上,攥着荆白手臂的那只手用力到发白,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了一条粗壮的气生根借力,这本应是非常费力的姿势,从他脸上却瞧不出一点端倪。
对上荆白的目光,他歪了歪头,从容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树顶的空隙间漏下一缕光线,好巧不巧落在他抓着的气生根上,那枝条简直像从天上垂下来的。他微微偏着头,些许光斑正好落在他脸上,衬着眉目间的笑意,让那张面孔显得更加俊朗耀目,闪闪发光。

“准备好了吗?我现在拉你上来。”他道。
荆白感受了一下自己肩背的受伤程度,松开紧握的白玉,应了声“好”。
柏易低喝一声,将他往上用力一拉,自己向后倒去,借着那根粗壮的气生根,才在树枝上站稳。荆白借力攀上树枝,稳住身体后,才低声道:“谢谢。”
柏易在他身边随意坐下,不解地看着荆白没有表情的侧脸,低声斥道:“我以为你知道,在副本里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在上面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不是我爬上来接应,你真摔下去,怎么也得断几根骨头!”
荆白没说话,只向他伸出手,柏易不解其意,扶着他坐起来。
荆白活动了一下全身,确定行动能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才摊开握得紧紧的掌心,露出那个纸团。
柏易一眼注意到他的手腕不自然地下垂着,显然是受伤了,脸色变得严肃。他伸手要去捉荆白的手腕,却被荆白避开,不耐烦地用眼神示意纸团。
柏易见他不愿意看伤,没有坚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又是寻人启事?”
荆白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坐姿都变得僵硬,木着脸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把纸团丢到柏易手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展开,自己坐在旁边,一拧一拽,“咔嚓”接上了脱臼的腕骨。
柏易坐在旁边,看他给自己接骨犹如砍瓜切菜,眉毛都没动一下。唯有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额头渗出的细汗,能看出眼前这人并不是真的没有感觉。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原本发粉的唇瓣渗出一点鲜红,衬着苍白的面容,显出些许妖异。
柏易盯着那点红,竟不自觉伸出手去,荆白心头一跳,侧脸避过他的手,莫名其妙地道:“你做什么?”
柏易如梦初醒,他的眼睛睁大了,似乎比荆白更加不解,连忙收回手,指了指荆白流血的嘴唇,自己连忙低下头去,致力于把手中的纸团展平。
荆白顺着他指的方向摸了摸,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出了血。他擦去那点血迹,不知怎么的,也避开了柏易的方向,抓紧时间活动受伤的手腕。
果不其然,这是第三张寻人启事。
柏易原本心不在焉地展着这张纸,失踪的总共就三个人,两个已经出现在寻人启事上,这张寻人启事不出意料就是剩下那个人的了。可是就算拿到了东西,他也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他脑海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各种可能性,直到目光触及到寻人启事上那张黑白照片,心中才咯噔一声,好像心跳都停了一拍。
他慢慢转向身边,正活动着手腕的荆白,问:“你刚才看那两张寻人启事的时候,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荆白随口道:“只有小飞和阿沁的表情有点差别,怎么了?”
他转过头,见柏易神情有些古怪,便接过他手中的寻人启事查看。耳边,是柏易略显干涩的声音:“那两张图里,我记得,他们好像没有在笑吧……”
映入荆白眼帘的,是一张死死盯着镜头,嘴咧得很开的黑白照片。
那个人的脸他们都认识,就是和张涛住在一起,昨晚失踪的小朱。
小朱那张照片给两人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立刻踏上了回程。
好在荆白没有摔到腿,背上的伤虽然痛,对行进的速度影响还不算大。
返程的时候,两人才意识到他们确实走得太远了,为了节省体力,只好默不作声,埋头赶路,连开口说话的空闲都没有。
树林幽深,往外走到一大半时,光线变得极暗,他们几乎以为来不及了,撑着一口气闷头往前赶。走到靠外的位置,才终于见到天边夕阳的余晖。
那金红色的光线带来的不光是温暖,还是他们的希望,两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赶到村门时,天色已经将将擦黑。太阳几乎沉进了大山背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弧度,像在留恋着什么。
“哟,你们闹得这么狼狈啊。”
村门处,突然有人语带讥讽地道。
两人在树林里穿梭了几个小时,荆白还从树上坠了一次,又一路赶着回来,别说身上全是灰土,连脸上都脏兮兮的,汗湿重衣,和眼前干干净净的男子相比,自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话的正是右边竹楼的男子赵英华,正和他的室友姜芊芊站在一起。姜芊芊是个个头高挑的长发女子,长相艳丽,正拉着他的手微笑。
他们竹楼昨晚一个人都没少,两人看起来都十分轻松,连登山包都没背,仿佛只是出门散步的,诗情画意的画风同灰头土脸的荆白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女子看着两人的样子,噗嗤一笑,凑到赵英华耳边说了什么。她还算委婉,赵英华却丝毫没有给人留面子的意思,这俩人在他眼里就是凑到一堆的绣花枕头!
他的污染值也很低,仅次于柏易,进村时他原本高看柏易一眼,打算和他组队,谁知道这人想不开找了荆白这么个队友,除了长得好看,污染值是全队最高的,连同队的几个女人都不如!
能跑去这么个草包组队,可见柏易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他指着两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芊芊,你可真促狭!可不就是逃难回来的俩灾民嘛!”
荆白站在前面,他看着那根手指,面无表情地道:“我数三声,再不滚,就把这只手留下。”
他话说得平静,眼神却比冰雪还要冷,危险的目光从下至上,最后停留在赵英华举起的手上。
“一。”
赵英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意识到荆白并没有开玩笑。但姜芊芊还站在他旁边,如果这时放下,岂不显得他怕了荆白?
姜芊芊脸上露出几分紧张,她开始后悔自己不合时宜的促狭,打叠起一个笑容,正想打个圆场,忽然看见荆白身后那个男人冲她偏头示意。
他笑眯眯的,近乎无机质的眼神却让那俊美的五官连同笑意一起变得阴冷。他一手伸到脖颈处,轻轻比划了一下,姜芊芊瞪大双眼,读出他的口型:
杀——了——你——哦——
姜芊芊猛地打了个哆嗦!没等荆白数到三,她捋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汗湿的额发,按下赵英华微微发抖的手。
赵英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却也就坡下驴,急忙清了清嗓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咳咳,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他揽过姜芊芊的腰,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火烧屁股似的离开了。
几人言语间,天已经彻底黑了,村里却不见多少竹楼点灯,黑漆漆的,连月亮也被一层薄云掩盖,地上的竹影微微晃动,让这个村庄平添几分阴森。
两人都是灰扑扑的,这副打扮理应引人注意,路过的寥寥几个村民却目不斜视,像是丝毫不觉得奇怪。
柏易从榕树上下来以后就一直开着罗盘,时不时地看一眼。在他们拿到了第三张寻人启事之后,罗盘便指向了回村的方向,他们一路匆匆赶回来,指针指的方位都稳稳对着村子,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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