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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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拿到了火折子,很可能真会把纸人伴侣给烧了。
荆白上午未在红线媪处见到她来,已怀疑她凶多吉少。
七号的房子没有一个人去过,如果她的确这么做了,那荆白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她的死活,只能暂时搁置。
果然,一直到荆白去了已经变成清净殿的清净台,在柜子背后发现对应她的符号已经完全消失,和确认死亡的卢庆、张思远一样,才完全确定了这个事实。
如果把她死亡的时间点按当时的推断前移,如果她昨天就死了……那么,大神像出现的节点可能和卢庆的死并没有关系,也不是随着时间推移一定出现,而是神像本身有了完整的“意识”,进而找回了自己的“本体”。
白恒一猜纸人拜访的顺序是按六识来的,又说了六识的顺序,是眼、耳、鼻、舌、身、意。按这个顺序,张思远和七号就应该排在最后,结果张思远是第一个死的。
当时荆白和白恒一都觉得,可能是因为“意识”某种意义上代表着神像的脑子,尤其是张思远的纸人贺林的残缺就是智力不足。
但同样身为“意识”的代表,七号似乎并没有遭遇过登门的纸人。这点确实无法解释,但两人发现这个问题时,七号已经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他们并不能保证她没有遭遇过拜访,只能暂且搁置了这个漏洞。
到此时再来回想七号身上承载的意义,荆白想到,七号曾在第一天的时候和季彤提过,她的纸人冉小月虽然看着四肢健全,却只有每天特定的时间清醒。她只在那个时候和常人无异,其他的时候都是这副痴呆的模样,走路都得要人牵着带着。
但即使是第一天,七号也有所保留,没提具体是什么时间清醒,又能维持多久。
这时再回想她的纸人冉小月平时痴痴的样子,荆白心头难得升起了悔意。
七号活着的时候,神像的“意识”只有一半,就算恢复,恐怕也受时间限制。
如果能够想办法把七号保下来,神像就算脱离莲台,应该也有一段时间是完全没有意识的。没有意识就没有办法指挥行动,对付起来会容易得多。
神像没有意识的时间,应该就是冉小月有意识的时间。只可惜,随着七号的死,这也变成了永远的谜。
如果荆白猜得不错,作为一半的“意识”,时限的代表,七号和张思远没有接连被拜访,本应是这个赌局中留出的一道生门。
作为这个生门,七号被拜访的顺序很有可能还排在周杰森和兰亭之后,是最后被拜访的那个“意”。
可惜荆白等人从昨天去找红线媪时,已经比她晚了一步,七号也并不想和他们交流。
他们一行人当时还没从红线媪处获得清净台的消息,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自然也无从阻拦。
这时候再发现,已经太迟了。七号死了。
她死后,神像的“意识”彻底完整,现出了自己的“本体”。这时再谈和它对抗,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荆白再次往兰亭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又近了一些,能看出来,他们走路的步速虽然不慢,但也不是逃命的速度。
这说明在季彤和兰亭取出木盒之后,神像依然受莲台控制。
按说现在,神像恢复的五感相比他们能掌握的,应该已经占据压倒性优势。但它依然没有脱离莲台的控制,恐怕已经不是恢复的五感不够多能解释的了……只能是因为不够全。
只要周杰森没有取出木盒,它就长不出哪怕一只腿脚。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就是最后一道防线。”身材高挑的青年抱着胳膊,对尚在喘气的周杰森道。
等周杰森等人走回来,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众人都知道时间紧迫,就立即动身返程,连交换信息也是边走边说。
周杰森等人也带回了一些消息,他们的脸色都比之前好上许多——取出木盒这个交易,比荆白他们预计的更公平。
对周杰森等人来说,看到清净殿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已经相当震撼了,因为他们见过昨天的清净台。
昨日才进去过的破旧小庙,门是大敞着的,里面也只有一间客厅大小;今日再来,只能看见一扇大门紧闭、气势宏伟的木门。只是这变化完全不能勾起他们心中的感叹之情,只能让他们警铃大作——哪怕是眼见为实的东西,也会在一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他们知道时间紧迫,推门进去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大殿。
哪怕之前荆白和他们大致描述过大殿的规模和神像的大小,但真正站到它脚下的时候,众人难免生出一种面对巨物的震悚感。
带着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周杰森第一眼还是选择了去看神像的脸。只一眼的功夫,呼吸就忍不住颤了一下,心中却不由升起对荆白的叹服。
因为荆白猜对了,神像脸上原本的“空白”,就是一种中立状态。
荆白取出木盒的时候,神像的眼睛忽然开始流血,他担心有危险,只能迅速离开。后来再想进去,又打不开门,因此并未见到神像眼睛处后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周杰森此次来,神像脸上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他就看得很清楚。神像脸上原本应该生着一双眼睛的地方,只剩了一左一右两个黑洞。
这看上去本来应该是可怖的,加上他们还能看到神像鲜红的嘴上没有一丁点笑意,唇线扯成又平又直的一条。
但是想到这东西很可能最后会来追杀他们,他立刻觉得,神像脸上这两个黑洞可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兰亭后来这半程几乎都是被周杰森和季彤扶进来的,见他们都在抬头看神像,她也跟着仰头看了一眼。
周杰森本来正在观察神像,却听见身边的人长长地抽了口气,紧接着就是一股力坠着往下倒。他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再看神像了,连忙把兰亭扶了起来。
兰亭只管急促地喘气,也不抬头再看神像了,只道:“我们……我们快些吧。”
周杰森扶着她,能感觉到她浑身发抖,猜她可能被神像这副尊容和巨大的身躯惊骇到了。
但等扶起兰亭,目光不得不看向地面时,他忽然意识到,脚下地板的颜色好像和外面的石板不大一样。
进来时他还庆幸了一下,地上很整洁,没有荆白说的那些滴落的满地血迹。但这时低下头仔细一瞧,才发现石板地面的颜色比外面的深,浮了一层浅浅的棕色。
像是冲淡了很多倍,擦不干净的血迹。
他立马脊背一颤,紧跟着往上嗖嗖冒凉气。为了不显得太失态,就转头问季彤:“你想好了吗,这木盒,你到底要不要取?”
季彤早在来的路上就做下了决定,这时咬了咬牙,语气沉稳地说:“取。”
她不再耽搁,周杰森和兰亭于是也走到自己对应的编号前。
三个人都看到了自己对应的那片莲瓣,兰亭对这莲台似乎不像对神像一样抗拒,甚至凑到莲瓣旁边,做了个深呼吸。她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连灰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季彤便对两人道:“那我拿了?”
两人点头,季彤便按荆白说的方法,摘下莲瓣,又眼见着莲瓣在手中变成了木盒。
与此同时,他们感觉大殿似乎都摇撼起来,脚下站不稳,连带着莲台都剧烈地震了几下。
几人互相扶住了,好歹没有摔倒。季彤和周杰森这时再抬头看,神像原本空荡荡的脸颊两侧,已经长出了一只右耳。
季彤拿到木盒,明显精神振作了几分,周杰森眼看着她连脸上的黑眼圈似乎都淡了点,气色也好多了,连忙问:“你的体力是不是也回来了点儿?”
季彤活动了一下周身,又对着空气打了几拳,握着拳头,自己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还真是!我感觉不如第一天的时候,和昨天差不太多……”
她想了想,道:“可能就和纸人们恢复一半的感官差不多,我们也能拿回已经供出去的一半的体力。”
周杰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季彤问:“那你要取吗?”
周杰森还是摇头:“我就不了……”
“我要取。”他话音未落,身边一个很轻的女声已经这样说道。
季彤似乎早有预料,偏头冲周杰森笑了笑,带点友善的讽意:“我问的可不是你。”
想也知道,最需要恢复体力的肯定是兰亭。她昨天还能独自走远路,今天几乎全程都靠王坚背过来。虽然今天晚上不用继续“供养”,但明天保持这个状态也够要命的。
既然季彤已经证明了可以拿回体力,她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能今天就把木盒取出来。以这个状态迎接纸人上门,和找死有什么两样?
他们没有时间可供耽搁,兰亭上前一步,伸出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情有种周杰森看不太懂的郑重和担忧,连伸出的双手也在空中悬停了数秒。
最后,她淡色的嘴唇用力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摘下了自己对应的那片莲瓣。
有了刚才的经验,季彤和周杰森早有准备,在她伸出手时,就牢牢扶住了身后的柜子作为支撑。但这次的震动来得远比季彤取的时候剧烈,时间也更长。周杰森回忆时,只觉那种天旋地转的程度和他曾经历的一次六级地震差不多,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
摇晃还没完全停下,他先听见了季彤的一声惊呼:“不好!这莲台——”
她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像被堵在了嗓子里。
周杰森顾不得别的,转脸先去看莲台。不看还好,一看,他也吓得哆嗦了一下,险些叫出声来。
这莲台原本非常漂亮,莲瓣粗看有数百上千。每瓣都精致无比,色泽白里透红,莲心处则泛着一层淡青色,简直像朵真的莲花。为了能放下神像,体积又做得甚为庞大。
可现在,莲心处横亘着一道裂痕,裂痕极深、极长,几乎将莲台劈作两半。原本看上去很有光泽的莲瓣和莲心,色泽也变得十分黯淡。
取出木盒,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周杰森大脑一片空白,脚下的晃动虽然渐渐停止,他的目光却依然死死黏在那道裂缝上,直到旁边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是季彤。
她拽了周杰森的衣袖,却并没在看他,正仰着脖子盯着头顶。但光看她绷紧的下颌和急促的呼吸,周杰森也感觉有些不妙。
他缓缓仰起头,往上看去。
原本正襟危坐、面朝前方的神像,此时已经朝他们的方向偏着头,脸也侧了过来,似在倾听他们的动静。原本抿成一线的嘴唇,现在也勾了起来,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他新生的那只左手,并没有像一般的神像一样自然垂落,或是呈打坐的姿态,手臂保持了一个前伸的姿势,却又未能完全伸直,看上去有些怪异。
极度的寂静中,一个轻飘飘的嗓音,语速极快地说:“莲台还在限制它,它的手伸不出莲台的范围!快走!”

第325章 阴缘线
早在几人走回来之前,还隔得老远的时候,荆白已经猜到了。莲台对神像的限制,恐怕会随着木盒的取出逐步减弱。
现在只有周杰森没有取出木盒,也就意味着,他什么时候取出木盒,神像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莲台。
听荆白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杰森身上。而作为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位,周杰森两眼发直,彻底陷入呆滞。
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啊,怎么忽然就天降重任了呢!
而且……如果真的在他取出木盒之后,神像就会出现,那他不就是板上钉钉地要死吗???
取木盒的时候,他人可就在神像脚底下,神像踩一脚够他死一百回的!
周杰森一想这事就头皮发麻:“这木盒能不能不取……路哥,不是哥们不想,我感觉取了我就凉了啊!”
他央求地看看荆白,又看看旁边的白恒一,脑袋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我——你们能不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而且这木盒取了都打不开,取出来了又能怎么办?总得知道这木盒怎么开,我们才能想出个解法吧!”
周杰森说着说着,哭腔就出来了,说话都带上了鼻音。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是和季彤和兰亭一起去的,两人都取了木盒,只有周杰森没拿。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没立场说话,两两相望,只能沉默不语。
荆白更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周杰森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
周杰森眼眶发红,竭力忍着不哭,结果似乎越忍越难受,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双手捂住脸,喉头不住滚动,从脸到脖子都已经憋得通红。
荆白见他都这样了,只能转头去看白恒一。
白恒一看上去毫不意外,面色平静如初,似乎对周杰森的崩溃早有预料。
见荆白转头看自己,他嘴角弯了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交给我”的手势。
现在天色晚了,几个人无论怎么说话、打眉眼官司,都没耽误过走路。白恒一退了两步,原本走在周杰森身边的荆白也让开,换他走到周杰森旁边。
周杰森的手还捂着脸,压根没注意到身边换了个人。
他现在已经很脆弱了,白恒一也没吓他,说话之前,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杰森浑身一震,抹了一把脸,下意识转头去看,比他高半个头的青年冲他挥了挥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
青年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周杰森现在的脸简直说得上乱七八糟,涕泗横流,他也全然不当一回事。这种随意的态度反而让周杰森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感觉说话的声音应该没那么含糊了,才问:“白——白哥,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白恒一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大悲大喜间,周杰森不禁瞪大了眼睛。比起白恒一,他心中其实更信任荆白,立时左右张望,试图从荆白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荆白的脸上……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冷淡而平静,周杰森简直怀疑泰山崩于前他也会面不改色,正在失望之际,就见青年的下巴往白恒一的方向偏了偏。
意思很明显:听他说,别看我。
周杰森再是尊敬荆白,心中也难免浮上一点悻悻:都是一起进的村子绑定的纸人,你和你家这位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强的默契!
白恒一似乎对荆白的反应早有预料,见周杰森又转了回来,笑眯眯地冲他扬了扬眉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周杰森别无他法,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听见眼前的青年不紧不慢地道:“我们制伏不了的东西,自然要让专业的来。”
“什么专业的……”周杰森茫然地又擦了一把眼睛,白恒一平静舒缓的语气和声调,让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你是说,月老祠?”
白恒一点了点头,见周杰森镇定了许多,甚至已经接过罗意递过来的手帕,开始处理自己一塌糊涂的面部状态,才说道:“你想想这个村子现在的状态。神像如果真的追过来,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如果莲台对神像有克制的作用,那月老祠的神像应该也有它的作用。那里很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据点。”
周杰森也觉得有理,但往深里一想,他又不禁悲从中来:“不是,神像如果真的追过来,我也是最先死的那一个啊!就算可以到月老祠避难,清净台和它也离得够远的……白哥,你看看我!!我啊!!我哪有本事在神像脚底下活到那个时候啊!”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在场的人的脸统统看了一圈儿,试图他们的面孔上看到一点希望:“我们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它继续坐在莲台上,别下来追我吗?”
“它也不会只是追你。”白恒一试图稳定周杰森情绪的时候,荆白一直没说过话,这时才平静地补充道:“我们活着的人,至少都拿着它的一半五感,它也会追我们。”
“但我要去取木盒,还是我离得最近。”周杰森垮下肩膀,又抹了一把脸,这下算是擦干净了。他也不想再哭得那么难看,比起方才的崩溃,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灰心和沮丧。
白恒一又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会想办法。”
周杰森眼睛一亮,转去看荆白。神色冷淡的青年也点点头,道:“你的存在很重要。你活着,神像最多长出一条腿;你若是死了,他力量只会更强,追得也更快。”
事实上,神像如果真的复活,唯一的去处只会是月老祠。这一点白恒一和荆白两个人都想到了。
下午在周杰森等人返程,将要走到他们近前的时候,白恒一甚至说:“幸好周杰森今天没取木盒。如果真要去月老祠避难,我怀疑单个的人根本进不去。”
荆白皱眉道:“怎么说?”
白恒一无奈地笑了笑:“只是猜测。但是,都月老祠了,月老又给的是红线……”
还有一点很要命,就是周杰森没带方菲出来。作为一个行动不便的纸人,就算周杰森拿到了木盒,方菲也只能恢复一条腿。
她根本无处可逃。
从卢庆两人身上可以知道,他们这些带编号的人死了,纸人起码不会立刻死去;那纸人如果死了,他们呢?
虽然目前为止没见到过实例,但是现实就是,已经死了的三对人里,没有谁是单独活下来的。
周杰森虽然至今都没搞明白自己这些人和纸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们和纸人们显然利益相同,甚至有可能生死同命。
哪怕他对方菲的感情说不上深,冲着这层风险,也不可能眼看着她去死。
等白恒一和他说了一遍这事,周杰森彻底蔫了。他心中甚至浮起几分庆幸:还好没有真的取木盒,不然,他和方菲很可能都保不住性命。
他头又低了下去,显得十分沮丧。季彤看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别丧了哥们,你好歹确定能活到明天,要不看看我呢?”
也是,这才是今晚要被纸人登门拜访的正主。
他俩现在有点大哥不说二哥的意思了,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季彤看上去比周杰森坦然许多,甚至摊开双手,笑了一下,但周杰森真笑不出来,只能象征性地掀一下嘴角。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兰亭忽然道:“月老祠那个……有没有对抗神像的作用,我应该看得出来。”
她从清净殿回来之后,体力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自己下来走路了。只是之前其他人在说话,周杰森情绪又不好,她便一直没有说话,到此时才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向她看了过去。
在众人无声的瞩目中,兰亭说:“那个大神像,在我眼里,全身都裹着一层很浓的黑气。莲台是放白光的,黑气只能在莲台的范围活动,扩散不出去。
周杰森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当时一进大殿,你就往下倒……”
他当时还以为兰亭是因为体力耗尽,没想到是大佛的样子吓到了。
兰亭摇了摇头,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气色的脸色重新变得惨淡起来:“神像的‘气’和你们身上的不一样,浓得多,压迫感也强得多……有莲台在,还好一些,但是那种不好的感觉还是很明显。”
季彤想起当时的情景,纳闷地道:“你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兰亭打了个寒颤,她看向季彤,苍白的额头渗出冷汗:“因为——因为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那儿。”
周杰森挠了挠头,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但还是闹不明白她的表述:“它不是一直在那儿吗?”
兰亭道:“不一样。”
季彤取盒子之前,她虽然能看到神像身上很浓烈的“气”,但是莲台和它起码是旗鼓相当的。可是,等季彤将盒子取出来之后,神像身上的黑雾变得更浓,莲台的白光则黯淡了许多。
她也犹豫了要不要把自己的盒子取出来,可是今天被王坚背了一天,现在多走几步路,都有种心肺绷紧了的感觉。如果明天用这个状态来应对纸人上门,只会陷入更凶险的境地,因此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盒子取出来。
荆白一直若有所思地听着,听她说到这里,就问:“你的盒子取出来之后,莲台开裂,你有看到‘气’的异动吗?”
兰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荆白是怎么猜到的:“确实有的!!我和季彤姐把盒子取出来的时候,我都看见有光飞进了木盒子里。”
荆白和白恒一对视了一眼。
这样就和他们的猜测对应上了,季彤将木盒子在手中囫囵打了个转,犹豫着道:“难道……这木盒子的用意,是要我们最后都联合起来,用它再次封印神像吗?”
毕竟荆白的木盒子取出来,才能完全剥夺神像的视力,他却也因此再也进不去清净殿。这说明木盒是不能还回莲台的,莲台注定是被消耗的法器。
当然,也意味着周杰森的木盒非取不可,无论是再次封印神像,还是破解困局,它都是必须要拿到的东西。
“拿就拿吧,但我真想知道这木盒里到底是什么。”周杰森盯着季彤的木盒,满脸羡慕地说:“这里面肯定不是眼睛,因为拿出来之后神像瞎了,白哥这边却复明了。如果用路哥说过的赌局打比方,眼睛就只是赌注,这木盒子才是最后清算完了的筹码。”
他双手一拍,神色变得愈加困惑:“现在问题来了,我又不是没有打过赌!既然上了赌桌,那肯定是要更大的利益,也就是说,我赌赢了,那赢来的东西肯定应该比赌注大,不然这赌不就打亏了吗?”
他示意了一下季彤和兰亭的木盒,说:“现在我们这些胜负未分的暂且不说,路哥应该已经赌赢了。所以木盒取出来,白哥眼睛恢复了,路哥身体也恢复了。既然大家都健全又健康,那木盒里的东西还能拿来做什么呢?”
荆白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思路都和周杰森差不多,但他因为打赌的经验不多,没有想到周杰森说的这一层。
是啊,还能做什么呢?
仿佛在沙漠中流浪已久的人骤然见到了绿洲,荆白感到一个迫切的期望攫住了他的呼吸,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开始猛烈地、急躁地鼓动起来。
他嗓子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季彤却未发现他的异常,接过周杰森的话头,道:“这样一说,倒不算完全健全和健康……”
她先多看了几眼身边的罗意,紧接着,视线在白恒一和王坚的身影上逡巡了几圈,只觉红线媪手艺实在是高超,纸人们工艺精巧,白天看着和真人实在没什么差异。
她心中暗暗感叹,口中只管继续道:“毕竟我们是人,白哥和阿意他们目前都还是纸人啊。”
“说不定——”她看着周杰森的眼睛逐渐睁大,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往下猜测啊,我是觉得,说不定,木盒里面藏的就是让纸人变成人的关窍呢?”
“也是哈。”周杰森也忍不住畅想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路哥他们之前不是还说吗,木盒打不开,可能是条件没达成。如果我们能逃进月老祠,说不定就能打开木盒。最好的情况,是月老他老人家能封印神像,我们能用木盒把纸人变成人……然后就能一起离开这鬼地方了!”
真要能这样,简直做梦都能笑醒了。周杰森自己也觉得不可能那么容易,但是想想嘛,想又不犯法,总比花式脑补自己怎么被神像踩死捏死来得好。
他这话一说完,连带着季彤和兰亭脸上都浮现出几分期待之意。
这几天在阴云密布的氛围中过得太难受了,众人多少都有些丧气,哪怕只是有个美好的期盼在,也比没有好。
周杰森美了一会儿,才发现荆白似乎一直没有参与对话,不由得转头向他看去。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这条路上,所有人一直是一边走一边说话。周杰森这时回头,才发现荆白和白恒一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已经落下了好一段距离。
回程的路上走得更快,周杰森他们一个不防,已经走出去了十几米。
夕阳暖黄色的光线斜斜地照着,把两个原本就高挑的人的影子也拖长,在不算宽阔的道路上亲密地交叠。可周杰森回头看着他们俩,却感觉两人此时似乎并不像他们的影子一般亲密无间。
哪怕光线所致,他看不太清,也能从肢体语言上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紧张的氛围。
荆白抱着胳膊,白恒一双手下垂,拳头却握紧了,两个人的身体都很挺拔,但也绷得非常紧。
明明他情绪崩溃那会儿,这两个人还默契无比来着,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
周杰森心里纳闷起来,他紧急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说错了,盒子里的东西也是客观的,又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改变。
甚至他和季彤就说了两种看法,季彤说可能木盒能封印神像,他梦做得更大点,说木盒说不定能变成人,这都只是猜测啊。
还是那句话,就算不是真的,做梦又不犯法,谁还没想过彩票中五百万之后要怎么花?他不仅想,算到最后还经常觉得五百万不够花,怎么也得中个两千万才行,也不耽误日常生活啊!
以前听别人说“因梦中中五百万彩票,夫妻为奖金分配大打出手”,他还只当个笑话听听。如果荆白和白恒一真因此吵起来,那他不就充当了那个“梦中的五百万”的角色吗!
他越是脑补,越是感觉嘴里发苦,整张脸变成了囧字形,再一看,两个人似乎已经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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