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异变,下回是什么谁又可知,死了的人怎么办?我们也求爷爷告奶奶,跑到阎王爷地府找生死簿把名字划了?”
“你也先别激动,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江局安抚他,“我是想着,先答应他们,实则在背地里调查,等查出一整条完整的证据链,我们再一网打尽,总好过明着来结果处处受阻碍好。”
段裴景不赞同:“如果是胡放那种,那是纯属自愿,找死的货劝都劝不住。可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被迫抓去做实验,然后被……”
他欲言又止,明眼人都能听得出他是在说江馁。
江局赶忙说:“这事儿你可先别往外说啊,没证据的事,调查不成,反被他们咬一口那就麻烦了。他们现在在外宣称,都是自愿签订协议,咱们能有什么办法?走走关系跟后门,早把我们甩开八十里地了。总之,你先听我的,咱们按兵不动,先等他们露出破绽。”
“……好。”段裴景只能答应下来,但心情却变得沉郁,久久沉默了下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等等,您说谁是实验室的?”
“希诺啊,你们今天不是还说过话嘛,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忘性这么大?你别说嘿,这孩子十之八九是看上你了,十句有八句要带上你。就说今天你一来,他马上就奔出来找你了,你说说,年轻人啊!真是怀念。”
段裴景压根就没听下半句话:“实验室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人才,怎么偏偏挑了个这么年轻的omega过来?”
江局调侃他:“我不知道啊,年轻还不行啊?你们组里没丑的,我还以为你那什么?颜控呢。”
“况且堆积沉压在庄铮鸣那的疑难杂症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选择研究异变?”
江局:“嗨呀能有什么目的,碰巧而已,我看他也就二十二三的年纪,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追你叔母呢。”
段裴景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他对异调组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如果不是提前调查过,怎么会这么清楚。”
“说起你叔母年轻的时候,那可真是个大美人,十里八乡都排着队追她,我当时也是其中之一,她站在芦苇荡里,长发飘飘,明眸皓齿……”
“……”段裴景陷入了沉思,两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不间断聊了十来分钟,居然没有一句在一个频道上。
“后来,两家相亲的时候,我寻思找个机会打发了,毕竟我心有所属嘛,结果你猜怎么着?嘿!就这么巧,就是你叔母!我当时那叫一个高兴啊,当场就定……”
“江局。”段裴景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那个叫希诺的简历跟介绍,您能传给我吗?”
“……”江局摸摸鼻子,偃旗息鼓,“好吧,那我找找。”
而这边的江馁在听了他们一百零八次的自吹自擂之后,百无聊赖地偏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段裴景?”
他怎么在这儿?
“什么!!是段哥??!”
惊雷般暴起的声音伴随着身边人猛然起身的动作,差点把江馁带着摔下台阶,他坐稳:“……什么?”
刘颂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男朋友是段哥?”
话还没说完,几人心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倒下,心如死灰,面如蜡色。
没希望了。
“嗯?”江馁注意力全被远处的段裴景吸引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句话引起了什么波动。
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段裴景,漫无目的地想:
他在干嘛呢?
段裴景翻看着江局传过来的属于希诺的简历,上面标注的信息简略到不像是一个高材生该有的履历。
除了邮箱电话,工作经历居然仅仅只有ul实验室一条,且没有从业时间。
突然,他的眼神忽然捕捉到什么,视线一凝,骤然怔住,整个人就跟被电狠狠抽了一下一样,僵住了。
希诺,格朗。
原户籍:T国。
江局说:“怎么啦?是发现什么了吗?”
段裴景胡乱说:“……还没有。”
“你要是不放心,多找几个人注意注意,或者直接遣送回去得了,反正现在实验初见成效,也不一定非要找他们。”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希诺正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抬手打招呼:“段组长,江局长,你们在呢,十二点了,一起去吃饭吗?”
江局很知趣:“我老婆给我准备了饭,热热就能吃,你们小年轻自己去吧。”
说着就摆摆手离去。
希诺从善如流:“段组长,我来异调组前去隔壁后街吃过一家味道不错的鸡公煲,要一起去吗?”
“我都行。”段裴景不动声色,“我去叫江馁。”
希诺挑眉:“……叫江馁?”
“嗯。”段裴景会错了意,“没事,我请客。”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希诺笑笑,“不麻烦,一起去吧。”
江馁也看见了他们,还没什么反应呢,身边的人就先炸了。
“那谁啊?离我们段哥这么近,是个omega吧?”
刘颂抻着个长脖子张望,“怎么长得还有点像我们江馁?不会搞什么,替身文学?”
程晨敲了他脑瓜子一下,敲得他“嗷”一声惨叫,解释:“江馁,他嘴上不把关,你别生气。”
江馁摇摇头。
这边的段裴景心事重重,面若冰霜。
如果这个T国跟蓝池上次说的那个跟暂未销户的T国账号有关的话,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段裴景直接开门见山:“格朗先生,你是T国人?”
希诺:“对,怎么?”
“没事。”段裴景笑笑,“怎么想着跑来我们国家工作了?”
“我爹妈在这儿定居的,我习惯了。”希诺耸肩,笑道,“不然,也没办法跟段组长您认识了,缘分。”
段裴景不可置否。
说着,两人就朝江馁一行人走去,希诺还笑着朝他打招呼:“江馁。”
“段哥!”
“段哥上午好!”
“上午什么上午,都中午了,滚去吃饭!”段裴景踢了最近的刘颂一脚,刘颂立马站起身,嘿嘿笑:“这不是聊着聊着忘记时间了嘛,那我们先走了!”
说着就打着哈哈勾肩搭背地纷纷朝江馁挥手:“那先走啦!改天一起出去玩,一起喝酒!”
段裴景作势又要踢他们:“你敢怂恿他喝酒试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颂扭身一闪,一边逃一边说:“——你看你,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我们几个跟嫂子说几句话你都不行,不喝不喝!”
然后脚底抹油般地逃了。
段裴景慢半拍:“什么嫂……”
“——那我们走吧。”希诺突兀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预定了座位,现在去刚刚好。”
江馁从段裴景身后探头出来:“什么东西?”
“鸡公煲,我刚刚跟段哥一起定的。”
江馁立马皱起眉:“我不吃肉,我不去。”
“知道你不吃,人家是客,当作陪就行了。我给你点了外卖,挑嘴。”段裴景揉揉他的头,“走。”
江馁这才满意,三人跟着一路到了店门口,上了二楼。
除了鸡公煲之外,还有几道家常小菜,小炒猪肝跟白切鸡,都是江馁不吃的。
菜上齐后,段裴景点的外卖也到了,他接过后又找店员要了几个空盘子,亲手给江馁摆开:
龙井虾仁、海胆蒸蛋、还有一道一看就熬煮了很久,显得浓稠淳厚的海鲜粥。
用小砂锅煨着,虾仁、瑶柱的香味,伴着新鲜丝丝分明的蟹柳,混了点青菜丝夹杂其中,卖相极佳,香味扑鼻,留香四溢。
段裴景将最后一道清炒胡萝卜丝摆上桌,跟点兵似的:“蛋白质,主食,维生素,膳食纤维,健康营养有价值,全部吃完!”
江馁原本想动筷子,听这话又没动了,五官一皱:“吃不完。”
“怎么吃不完?你看你瘦的……就是吃少了才会这样!有罪!看这道粥,我打电话叫人老板凌晨五点就开始小火慢煮了,是不是很香?”
段裴景挥着手,使劲把香气往江馁那边扇。
这股极其鲜美的香味还吸引了几个邻桌的侧目。
“……”江馁踟蹰半晌,被段裴景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下子整懵了,只能他问什么答什么:“……香。”
但是……
“我还有话没说……”
“我懂,我都懂。”段裴景一脸的未卜先知,不就是表白嘛,不急不急,什么时候答应都是一样的,他笑容满面,下令,“先吃。”
江馁:“……”
希诺:“……”
他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味道的确相当不错,浓稠的口感跟把控极好的火候配合极佳。
浓郁的鲜味跳跃在舌尖,米粥在口中化开,鲜得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也一块吞下去。
江馁马上又往嘴里送了第二勺。
段裴景终于心满意足,吃着七十一大锅的鸡煲,江馁独自吃着那一看就不下四位数的海鲜大套餐。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环境下,希诺难得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划着吃自己的饭。
突然,他视线一移,桌面上多了一颗糖,用镭射纸装着。
“哐当——”
碗筷碰撞发出突兀的声音,希诺下意识抬头看向江馁。
可做这一切的江馁没任何破绽,安静地吃着他的饭。
这时,忽然一道电话来电声突兀响起,段裴景打开手机一看,是庄铮鸣。
“你们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
“喂?怎么了?”
“段哥,实验初见成效,第一版解药已经出来了,但是……”
她欲言又止,迟迟不做答复。
段裴景诧异地说:“这是好事啊,但是什么?”
“普通病变细胞在接触解药的一瞬间就死了,但是江馁的不行……不对,不应该说不行,应该说是微乎其微。”
店门后门就是一条公路,到了饭点,来往的车辆跟行人更加多。
段裴景一身修订正好的衬衫,包裹着轮廓分明的肌肉,衬得他肩宽腿长。浑身的高定气质简直跟这种小巷里的小店格格不入,引得好几个识货的人纷纷侧目。
“……什么意思。”段裴景眼神凌厉,压低声音,“你是说江馁并没有注射异能药剂?”
庄铮鸣说:“是有这个可能。”
“来源呢?”
庄铮鸣说:“按照越和的意思就是,这种药剂,跟上次能扎你身上能短暂终止异能的药剂是同一类,也叫‘欧若博司’,说不定就是什么,一号二号的区别吧。但并不是解药,我测试过了,治标不治本。”
“……如果没有注射,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恨他?”
庄铮鸣迟疑片刻,然后说:“其实我怀疑……江馁就是真正的病原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他这个人,就是一个病原体。”
霎时,犹如一道惊雷直直破开云雾斩空而下,段裴景整个人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拿了江馁的抑制剂跟疫苗做了对比,发现两者确实能找到相同之处。可是同样的药剂,放在异变的异能者身上却不管用。说明江馁体内的异能在不断地保护跟修复他,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异能之外,还有可能是异变的细胞。”
庄铮鸣叹气:“一边不断增生,一边用疫苗抑制增生,异变的人抑制不住这种增生速度,就会发生癌变。普通人扛不住像他的抑制剂这么猛烈的药效,所以才会异变。”
“你是说……江馁的自愈的异能,很有可能不是他与生俱来的?”
庄铮鸣说:“不止,很有可能除了石化之眼跟隔空能摧毁物品的异能是他原本自带的,他浑身上下的异能都是强加的。”
“说明自愈可能才是他们研究的目的,只有复制了这个异能,才有可能承受得住其他的异能,从而复制到更多的异能,成为第二个最终试验品——你说江馁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江馁对此毫不知情,他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
照这么说,异变的人的确是实验失败的产物没错,而布锐斯在江馁的身上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所以想要从其他人身上不断寻找更大的突破,企图再度复制出一个新的江馁。
段裴景越想越奇怪:“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实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异变的人又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出现。他们不应该死死把这件事瞒住,扼杀在摇篮吗?给我们可乘之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庄铮鸣说:“不知道,所以我说他们全是一群疯子,疯子都不正常,谁又能想到名驰中外的实验室,背地里居然有这种勾当……”
段裴景呼出一口气:“那你继续研究攻克,辛苦你了,到时候我叫我爸从国外调几个这种专家来帮你。事情结束之后,请你们海岛度假七日游就当团建——对了,那个叫希诺的,你要留心。”
“放心吧,留心着呢。”庄铮鸣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的人,拍着胸脯说,“交给我吧,你要是赖账,小心我找江局告你的状。”
段裴景笑道:“岂敢岂敢,大功臣,给你准备的旅游经费是最足的,你就等着国家表彰还有免费的海岛度假吧——哦对了,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宣扬出去。”
“啊?为什么?”
段裴景说:“我之后当面再告诉你,先这样。”
“好,我知道了。”
庄铮鸣没有怀疑,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结束了对话。
而作为话题当事人的江馁则正在拿着筷子跟勺子认认真真地挑着蛋羹里的海胆黄。
如果不看他手上的动作的话,从远处看他的认真程度无异于正在进行一场精密复杂的生死手术。
“……”
希诺撑着半边脑袋,静静地看着他,长睫遮住了他的思绪。
他从未想过多年之后的再次见面会在这种情形下发生。
他太不了解这个人了,更多的,只是作为这个人的代替品卑躬屈膝地陪在布锐斯的身边供他观赏玩乐,之后再补一句你还是不像他。
想到这里,希诺忽然感觉有点可笑。
江馁这种毫无情绪跟感情的人形兵器,任何人试图跟他接触都只能够不了了之,布锐斯是在单相思。
单相思这种词用在布锐斯的身上,希诺觉得也挺好笑的。
爱上一个自己亲手打造的物件,还妄图让这个物件也感激钦慕于他,这种行为其实是非常滑稽的。
患上斯德哥尔摩的人只有他——这个想法,仅仅止于今天。
江馁他……是有感情的人,有感情的人才好拿捏跟把控,否则将刀枪不入。
希诺的眼神沉静,看向江馁的视线越发赤裸。
忽然——
“有话就说。”
江馁的声音突兀响起,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偏移,希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江馁徐徐放下餐具,眼皮微掀,平静又淡漠地说:“有话就说,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是想杀我,还是想让我继续回去替你们打笼中鸟,还是……继续抽我的血,供你们研究跟做实验?”
窗外车流声震耳欲聋,邻桌碰杯交谈的笑声也不绝于耳。
希诺却感觉他们这一小块地方被一种无形的屏障给圈起来了,安静到能够听得清楚任何的风吹草动,而这个区域只有他们两人。
希诺眼睛陡然睁大,心中骇然,无数的猜测在脑中千回百转了个遍,最后喃喃:“你……想起来了?”
……江馁撑住希诺一旁的座椅,身体前倾,几乎要把人逼到墙角。
希诺眼睁睁地看着那双诡谲昳丽的异瞳离自己越来越近,神经顿时绷紧成了一条线。
“你……”
两人距离只有毫厘,江馁微抬下巴,鸦羽长的睫毛微垂,将他的慌乱跟紧张尽收眼底。
宛若亲人间的耳鬓厮磨,他似乎真的很疑惑,轻声问,“你胆子这么小,打算怎么杀我呢?”
希诺瞳孔震颤,对于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而江馁猜的没错,他的确,想杀了江馁,想到发疯,想到发狂。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想过江馁记忆恢复之后,会杀了他;或者会留着他的性命,顺水推舟找到布锐斯报仇。
不论是哪个结果,江馁都不会希望跟他有任何交集。
毕竟他只是个……
希诺呼出一口气。
他对视着那双眼含笑实则深如寒渊的眸子,那样美而妖艳,像一朵有毒的艳花。
只有豢养的人才不会被伤到,而任何企图靠近他的都将命丧当场。
就只需要这一瞬间,希诺就明白了,为什么布锐斯会喜欢他。
【先生为什么会选我?】希诺的脑海里响起他曾经跟布锐斯的谈话。
这是他心甘情愿做江馁的替身的第一天,布锐斯也从不藏着掖着,不过在解释前,先是反问了一句:【你猜猜看?】
希诺低头,猜测:【因为我跟Dusa长得很像?】
就这一个原因吗?
希诺有些失望。
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不过布锐斯居然轻轻摇摇头,这一动作让他心中升起了些许希望,只听他说:【Dusa的骨头太硬了,非强硬手段,我控制不住他。】
反过来的意思就是,你是个勾勾手就能爬上来的贱货,我想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希诺只感觉浑身僵冷。
对了,布锐斯没办法让Dusa乖乖脱了衣服让他躺在自己床上,就只能让他替代。
“还记得你上次问我,说我愿不愿意帮你。可就算我愿意,你肯相信我吗?”江馁不知道他的心理历程,淡淡开口。
希诺道:“我……”
“不要怕。”
江馁食指撑住头,偏着脑袋看他,细长的食指卷起他的卷发,飞斜的眼尾微微眯起,带着点儿勾人的安慰:
“我对omega都很宽容,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异调组,我来保护你。”
希诺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呛到:“你……你保护我?你来?”
对,他会的。
我会保护你,江馁看着那双眼睛,在心里想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忽然:
砰——!
门被骤然推开,声音惊得希诺一怔。
抬眼看去,竟是段裴景,顿时,六目相对。
他僵在原地,浑身就跟魂魄被人抽了似的,不可置信地噔噔噔后退几步,内心犹如惊涛拍岸一般难以平静。
江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缓缓挑起眉:“?”
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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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
江馁:其实我的性取向是……
几人面面相觑几秒,江馁率先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同样神游天外的段裴景脚步虚浮地被扯着往前走,直到走出后街,还处于一种神色僵硬,眼神呆滞的情况。
中途江馁还朝他挥了挥手,没得到一点儿反应。
他眼底泛上迷惑,心说吃错药了不成。
算了,随他便。
江馁顺手摘下手链,就要往段裴景手里放。
谁知他刚有动作,段裴景就跟兜头被人用一棒子敲醒了一样,精神抖擞,猛地往后一退——
用一种大敌当前的眼神警惕地退避三舍,宛若一只坚守最后只剩岌岌可危的一小块领地的猛虎:“……”
“……”江馁说,“唔……还给你。”
“还给我?”段裴景眼神渐渐变得危险,大有一种看你能说出什么来的意思,眯起眼睛缓缓说,“为什么?”
“我……”江馁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绞尽脑汁地憋出一句,“我们不是一路人。”
还有下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我怕连累到你。
江馁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是良心不安,骗着骗着不想骗了吧。
他慢吞吞地想着。
为了避免秋后算账,还是赶紧远离比较好。
如此不出意料的话仍旧激起了段裴景的逆反心,阴阳怪气地说:
“那你跟谁是?希诺?”
江馁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希诺身上了,稍微慢半拍:“……什么?”
段裴景活了二十八年,这种暗恋对象是oo恋的狗血戏码他始终认为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某电视台八点档的屏幕里。
他还是不死心:“你喜欢希诺?”
江馁不假思索:“还行,挺喜欢的。”
段裴景登时后退一大步,大受打击,他又想到什么:“……那越和呢?”
江馁点点头:“喜欢。”
段裴景终于痛彻心扉地冷笑一声,还脚踏两只船!!!
得知这明摆着的事实之后,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心痛自己还没得到就已经逝去的如春江水般的爱情,还是先庆幸目前除了这位,局里的omega就剩越和跟希诺。
而根据人口比例来看,蓝池可能会当场晕厥。
段裴景感觉自己也快晕了,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在,他扭头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江馁举着手链:“这……”
段裴景冷若冰霜:“送你了。”
然后大步流星走向不远处的露天停车位的黑色大奔,车门打开进去,不管任何人就要走。
然后驶出去十米不到,大奔又幽幽倒退回来,车窗打开后,露出那半张刀削斧刻的俊脸,下颌线绷的极紧,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上车。”
……江馁终于感觉到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尤其是在关上车门后,车内的温度快降至了冰点。
除了车外的噪音,一向闲话多到让人听多了恨不得跳楼的段裴景,也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江馁更加迷惑了。
纵横笼中鸟的最强异能者,让所有异能者都望之生畏,谈之色变的煞神,又一次被儿女情长的神秘圈子给绕了进去。
车辆一路疾驰到小区楼下,段裴景下车,面无表情地直行上楼,打开门,一气呵成地把江馁拎进去,吩咐:
“你下午放假。”
潜意识就是:我今天不想再继续看到你了。
“等一下。”江馁见他就要走,叫停住他。
段裴景脚步马上停了,虽然他知道以江馁的性格,道歉是没可能的。
他敢打包票,只要他能忍住不说,江馁就能继续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但是犹抱一丝希望的他仍旧侧耳听着。
江馁扒着门,头小心翼翼探出半边:“其实我可以住宿舍。”
段裴景:“???”
段裴景:“…………”
他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江馁,仿佛他是一个负心汉,薄情郎,嘴唇抖了半天,应该是想说点什么。
但他的回复就是把门狠狠摔上,然后扬长离去。
江馁立马把头缩回来,发丝被扬起的风吹动,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迷茫地歪头:“……??”
回到组内后,段裴景马不停蹄地去找庄铮鸣,纵使心中再不平,他也舍不得真的就这么撒手不管江馁。
更何况现在所有的谜团全部都指向了江馁一个人,只要死死抓住裸露出来的那根线头,他不信会一无所获。
这种到手的机会没人会想半途而废,就此放弃。
医务室里。
庄铮鸣正在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跟分析报告,见他来了,就把眼睛摘了:“来了?”
段裴景接过报告单,随意翻看了几下,内容无非就是庄铮鸣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大差不差。
“临床实验做了吗?”
“做了。”庄铮鸣说,“我原本以为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再叫他配合实验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但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不说这个,还有一件会让你大跌眼镜的发现。”
“什么?”
“看这个。”庄铮鸣指了指他手中的另一份报告,“这个人叫克鲁,你看这里,有没有发现他的细胞要比正常的异能者的细胞要活跃的多。尤其是血小板,止血效果简直堪比华佗在世,仲景复生……虽然比不上江馁吧,但是……你懂的,有那么点意思。”
这个结果无疑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江馁既然作为第一个能够承受住异变跟非法药剂折磨存活下来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众矢之的。
“血清呢?”
“这压根就不能算是一种病,血清没用。”
庄铮鸣说,“是江馁自身的免疫系统强到爆炸,牛爆了——别说异变了,你就算把他放到一个满是绝症传染病的封闭式房间里关个几天几夜,出来之后也能生龙活虎。怎么样,是不是匪夷所思?”
那江馁是怎么活下来的?
百万分之一?天选之人?别扯了。
这种放在男频大男主玄幻小说里都要被喷得体无完肤的金手指概率,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之中。
事实就是,如果所有人都扛不住,那江馁也一定扛不住,更别说间接发展成了一个异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极有可能还进行过其他的实验改造,而且是在瞒着实验室的情况下,而这个,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解药”。
这种体质好与不好,江馁已经用亲身经历说明的很清楚了。
就跟熊猫血一样,瞒得住还好,要是被不法分子注意到,保不齐就会被榨干所有价值。
正因为这种体质所拥有的价值实在是太大,让所有知情的人都恨不得垂涎三尺,更别说物以稀为贵,全世界能有这种超乎常理认知的体质的,只有江馁这么一个。
段裴景捏了捏眉心,如果有一天来个人说我给你打一针,你就能拥有各种各样的异能,他一定会拿起扫帚风风火火把人抽出去。
江馁不是傻子,也不是中二少年,能够说服他这么做并且在不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只能是至亲或者发自内心相信过的人。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段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