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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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墓主人是花皮狗脸吗?”尤异问道。
这个问题周秦也无法回答,他摇了摇头:“不清楚。”
“……”尤异忽然道:“我认为不是。”
“那你觉得是谁?”
“陈传东,青铜巨像。”尤异幽幽吐词:“地底人。”
竖瞳六耳的地底人!
“我可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尤异说:“我需要确认。”
“和谁确认?”
“我哥。”
周秦选择相信他,他拿出手机,屏幕照亮面前一小块空地,然后屏幕上移,找到了墙壁上的青铜灯盏。
就在光线照到灯盏的瞬间,腾地一下,莹绿火苗跳起,灯盏复燃,绿幽幽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灯盏左右熄灭的烛火重燃。
他们又回到大殿中,大殿内人头攒动,尤洛看着他们。
“事情做完了?”尤洛问。
“没有。”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尤洛甩甩手:“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尤异上前:“我有事问你。”
尤洛没理他。
“哥。”
尤洛扭头,冰冷的眼珠子将他照彻:“说。”
“这里是地底国吗,曾经祖先在这里折戟,损失惨重,很多族人死在这里。”
族中史册几乎都记载了蚩尤与地底国人之战,只是地点并没有明确地指出太白山,而是提到了秦岭。
那场战役无比惨烈,成为每一个族里长大的孩子都必须铭记在心的沉重历史。
尤洛深深地注视他。
尤异问得太直白了。
周秦有些担心。按理说,尤洛本身就是花皮狗脸,即便他是尤异想象出来的,但周秦不能确定,作为花皮狗脸的尤洛,会不会突然发难。
但尤洛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是花皮狗脸,他好像就是尤异认为的尤洛,冷冰冰的眼珠子觑视着他们,将尤异上下打量一番,说了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周秦发现,尤异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甚至非常配合:“汪。”
“是这里。”尤洛无视了他身后走来的梅轻怡和梅学成。
梅家叔侄俩神情变得非常奇怪,而且是如出一辙的奇怪,看上去他们想对尤洛使脸色,尤洛也察觉到了,但尤洛假装没看见,他朝尤异招手。
尤异抱着刀到他身边,尤洛抱臂:“还想问什么。”
“哥,”尤异低着头,踢踏脚下碎石,得寸进尺,“带我和周秦出去。”
梅轻怡的身体开始剧烈扭曲,犹如橡皮泥般拧动。
梅学成也是一样,它甚至变化的更快,若隐若现露出花皮狗脸的模样。
如果他们要离开这里,这些花皮狗脸一定会阻止。
周秦的视线移回尤洛身上。
“废物就是废物。”尤洛冷漠道:“连个殉葬坑都走不出去。”
“地底国人是我族天敌。”尤异反问:“我走不出去不是很正常?”
尤洛:“……”这话好像没法反驳。
“很简单。”尤洛悍然出手。
周秦只听见了风声,尤异的速度在周秦心里已经堪比瞬移,尤洛简直连残影都没有,他拧断了梅轻怡和梅学成的脖子。
人皮俑脑袋掉落在地。
所有烛火同时熄灭。
黑暗中,周秦听见尤异大喊:“点灯!”
周秦点燃早已准备好的冷焰火。
光线照彻,密密麻麻的花皮狗脸,横排竖列摆放在地下坑中。
尤异站在最靠前那具花皮狗脸旁边,那只花皮狗脸应该是这里的上层阶级,它穿着青铜鳞甲衣,而它的鳞甲衣上还镶嵌着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尤异面无表情,回头望向这只花皮狗脸。
花皮狗脸的喉咙里发出摩擦一样的嗡嗡声,极短促的两个音节。
如果周秦没有猜错,它大概在说:“废物。”
灯亮了,花皮狗脸还在扮演尤洛。
两人身后,两只花皮狗脸的脖子断裂,脑袋落在地上。
而它们的袖筒中放出毒蛇,也跟着死了。
周秦心有余悸,朝尤异招手:“异崽,我们上去。”
他爬上殉葬坑,尤异面朝那只扮演尤洛的花皮狗脸,缓步后退,回头跳上坑。
那只花皮狗脸也跟上来了。
但它什么也没做,只是跟着尤异。
尤异不说话,周秦沉默不语。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殉葬坑中间有一条神道,两人重新踏上神道,周秦还在思考走哪边,花皮狗脸已率先朝着西侧去了。尤异想了想,决定跟上他。周秦耸了耸肩膀,也跟着尤异。
在花皮狗脸带领下,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抵达殉葬坑出口,一道半埋进地底的窄门。
尤异拔刀劈门。
然而地底国人的门都天克九黎族,劈了半天,削铁如泥的黑刀也没能把窄门劈动。
花皮狗脸冒出奇怪的、打满马赛克的音节:“废…物…”
“……”
周秦发誓,他看见尤异额头爆出井字。
尤异忍了又忍,最终忍住了,收刀归鞘,回过头,不情不愿地对着花皮狗脸喊了声:“哥。”
花皮狗脸上前,袖管支起来,按向铁门。
袖管中的毒蛇送出一颗夜明珠,嵌入铁门中间的凹槽。
机关移动时,尘封经年的铁门剧烈震颤,灰尘涌出来。
花皮狗脸指了指鼻子,示意尤异捂住嘴鼻。
周秦把口罩给他套上,自己也重新戴上,犹豫了一下,递给花皮狗脸一只。
花皮狗脸甩都没甩他,推开铁门。
周秦心想,他懂了,都明白了,大舅子不喜欢他。
出了殉葬坑,花皮狗脸带他们在墓道中穿梭。
周秦拉住尤异:“问问大舅子,能搞清楚这地方怎么回事吗?”
“大舅子?”尤异疑惑。
周秦摸了下鼻尖:“你哥。”
“哦,”尤异望向花皮狗脸,“这里是谁的墓,和地底国人什么关系?”
花皮狗脸转了个弯,两人进入类似箱子的空间。
空间十分狭小,几乎要和花皮狗脸面对面了,一想到这是花皮狗脸,周秦头皮发麻,一想到这是扮成大舅子的花皮狗脸,周秦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紧接着,他听见嘎吱声,是那种尘封多年的机器启动的声音。
然后他脚下一顿,明显的感觉这箱子一样的狭窄空间,正在整个儿的向上移动。
“电梯!”周秦震惊。
闭合的铁门重新打开,两人走出去。
周秦瞠目结舌,久久没回过神,他在一座地下古墓里看到了什么?电梯?!
出了铁门,左右两侧各有石雕,覆满灰尘。周秦发现石雕是两条盘蛇。
花皮狗脸已经走了,尤异回头催促:“周秦!”
周秦没有发现类似电梯的机关,他挠着后脑勺,沉吟着跟上尤异。
“这里有点…”周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干脆说:“现代。”
“……”尤异点点头:“族里的史书上记载,地底国人很久很久以前就生活在地下了。”
“有多久?”
“上万年。”
这么久的时间,发展出电梯这种现代科技,似乎不奇怪,更何况这座古墓外的青铜树,上不见顶下不知底,足以见地底国人有点「科技」在身上。
周秦对世界的认知再度刷新,原来地心真的有生物,还和尤异的祖先打过仗。
但现在,周秦一只活的地底国人都没见过,这些人都消失了?
花皮狗脸带他们进入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整间屋子里,只有中心竖起及腰高的柱子,柱子撑起斜放的石台,石台上摊开青铜书。
花皮狗脸站在青铜书旁边,黑洞洞的眼睛静静地凝视它们。
尤异望向周秦:“它让你看。”
那时候,周秦忽然感觉,花皮狗脸不是尤洛,而是它自己。
他愣了下,缓步走到石台前,青铜书上覆满灰尘,周秦将灰尘拍开。
摊开的书上刻满密密麻麻且杂乱无章的符文,周秦压根看不懂。
地底国人的文字和他见过的任何文字都不相同,真要说的话,大概像五十年老中医的手写药房。
周秦伸手,试探着放上去,指尖窜过一阵触电感。
尤异到他身边:“地底国人的历史,连我的祖先都摸不透,它们创造的东西,应该不输于现在的你们。”
花皮狗脸意外地,点了点头,它认同了尤异这番话。
“……”周秦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他的掌心拂去青铜书表面的尘埃,紧紧与书面相贴,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一道白光骤然闪过,周秦仿佛身临其境那巨大的历史变幻中。
天地初生,有一群生物在地下繁衍。
当地面进化出原始人时,地下的生物也在蜕变。
它们抛弃了眼睛这种不需要的器官,眼部退化为用处有限的竖瞳;为了辨别方位,它们长出六只耳朵;它们在地下挖掘,有了及膝的手臂;因为从来不见天日,它们浑身的皮肤雪白,布满绒毛。
地面还是茹毛饮血的时代,地底人来到地面,发动战争,奴役了战败的地面人。
它们给地面人戴上枷锁,扭曲了他们最明显的面部,塞进狗皮中,地面人变成了花皮狗脸。
花皮狗脸世世代代成为地底国人的奴隶,他们被地底人塞进密密麻麻的洞穴,像蝇虫一般生活。
只有少部分受到青睐的花皮狗脸,能够进入地底人聚居的酆都。
花皮狗脸曾经尝试反抗,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再后来,一场未被详细记载的灾难爆发,将所有遗迹存放在青铜中,地底国人悉数死去,而封闭在地下的花皮狗脸们,也随之死去。
周秦猛地将手抽回来,离开青铜书面。
当正常人被制作成花皮狗脸时,那种硬生生拧断骨头的痛苦难以想象。周秦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花皮狗脸们的哭嚎与求饶,因为疼痛而发出惨叫。
但地底国人从来不怜惜外族,它们发展出了超越地面人同时代的技术,良心却是一点也没长。
周秦怔怔地放下那只手,微微发抖。
他再度抬头,花皮狗脸静默地凝视他,仿佛已经在那里看了他很久,千年或者万年。
“你想回家是吗?”周秦问道。
花皮狗脸没有回应。
尤异喊了声:“哥。”
花皮狗脸点点头,又再度摇头。
如果能回去,尸蘑洞中的花皮狗脸,早就跟随孢子们出来重见天日了。
但是它们没有,它们已经不能见光了。
“大舅子,”周秦问花皮狗脸,“这座秦岭古墓里,埋的就是地底人,是吗?”
花皮狗脸出去了。
周秦望向尤异,尤异说:“去看看。”
两个人再度跟上花皮狗脸,墓道尽头,一扇巨大青铜门横立。
墓道左右,全都是跪地的花皮狗脸,它们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花皮狗脸的袖管抬起来,指向青铜门,喉咙里摩擦出奇怪的声音。
尤异无师自通地领会道:“这里边就是地底国人的陵寝。”
尤异说:“他让我们进去。”
周秦表示震惊:“它都没开口,你怎么知道它说啥?!”
尤异一言难尽:“他好像在我脑子里说话。”
“谁?”
“我哥。”尤异顿了顿,强调道:“真正的哥。”
周秦满头雾水。
尤异没解释。他用魂魄镇压了尤洛的魂魄,他的身体就是尤洛的身体,当他对尤洛的想象投射到失去自我意识的花皮狗脸身上,就相当于尤洛在花皮狗脸身上借尸还魂。
这种情况很难解释。
幸好周秦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他思忖道:“该怎么进去?挖洞?”
尤异想了想,望向花皮狗脸:“怎么进去。”
花皮狗脸说:“废物。”
周秦:“……”
尤异一脸冷漠:“他也不知道,让我们自己想的意思。”
“大舅子这人…”挺双标…周秦话没说完,被花皮狗脸盯住,他话锋一转:“幽默!”
“太幽默了。”周秦竖起大拇指,额心冒冷汗,他可没忘记,尤洛出手的速度快如闪电。
惹谁都别惹大舅哥。
尤异盯着青铜门看了半天,门上雕刻了一副奇怪画面。
一条巨龙盘旋,仰头朝天,而在龙身上,有许多人,或站或坐,形态各异。
龙头恰好在门扉中央,双角盯着一轮圆形凹陷。
周秦打开手电筒,照向青铜门。
这回他们都看清了。
周秦盯着那些精雕细琢的小人像,每一个都惟妙惟肖,各有表情,但它们无一例外的竖瞳六耳。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它们的多耳。
“画了什么?”尤异望向周秦:“你看了那本书,书上有记载吗?”
周秦仔细回忆,摇了摇头:“那本书上的记载不详细,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花皮狗脸和地底国的关系。最后地底国覆灭那段时期,几乎没什么记录。”
尤异轻轻点了下头,再度将视线移回青铜门上。
周秦摘了下口罩,十分敏锐地嗅到一股熟悉气息,把口罩捂上,那股硫磺味消失了。
很像炸?药的气味。周秦环顾四周,在花皮狗脸的跪像后,找到一个炸出来的坑。他把口罩摘下来,残留在空气中的火?药味就更浓郁了。
坑是新炸出来的,翻出来的泥土都是新的。
周秦一下就想到了:“胖子。”
尤异走过来:“王胖子?怎么了?”
“他来过这里!他在这用炸?药包了!”周秦激动道。
尤异蹲下身,忽然拉住他:“等等。”
“怎么?”周秦疑惑。
尤异指向炸?药坑边缘,翻出来的新土上,多了许多脚印。
刚才周秦一门心思研究炸?药坑,忽略了这些脚印。
这些脚印都不深,看来留下脚印的东西体重偏轻,一定不是胖子,胖子一脚踩下去,这些松软泥土至少要陷下去两厘米。
“是什么东西?”尤异说:“胖子为什么要用炸?药?”
这两个问题反而提醒了周秦。胖子看着憨,人却很机灵,他知道在山里不能轻易用炸?药,轻则掉落碎石,重则山体塌陷。
他们来到秦岭后,胖子就在尸蘑洞里用过雷?管,因为他知道那洞是活的,无论怎么炸都不会塌。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确确实实是在深山中,或者说,在深不可测的地下。这种情况下,任何经验丰富的人都会谨慎使用炸?药之流。
周秦看向尤异:“除非逼不得已,胖子不会轻易用炸?药。”
“是不是因为这些。”尤异指向新土上的脚印。
脚印不大——周秦蹙眉沉思,那脚印像鸭蹼,印在泥土上,有的深、有的浅。
而胖子的鞋底印,就在这些鸭蹼印下。说明胖子先来这里,有东西在追他。
关键是,胖子去了哪?
周秦把电筒亮度调到最大,仔细寻找胖子的脚印。
耐克鞋底花纹持续到岩壁边上,变成了拖拽痕迹。
“在这里。”周秦心生不祥预感:“它们抓住了胖子。”
尤异压低嗓音:“如果是地底人,那么…凶多吉少。”
周秦没说话,表情十分严肃。
电筒光线上移,掠过岩壁,忽然间,眼角余光扫到某个细节。
岩壁上有四条长痕,两深两浅,周秦伸手比划,很快地联想到:“胖子挣扎过,他抓住了这里的岩石。”
尤异走过去。
周秦盯着胖子最后留下的奇怪图案,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奇怪の亲戚关系

尤异摇头,他也不理解。
他并不了解王胖子,周秦和胖子是好友,如果周秦都不知道, 那他就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面面相觑。
“再观察一下。”周秦不甘心, 收了心神,全神贯注对着一个不标准圆形敛眉沉思。
他尝试设身处地考虑胖子当时的处境。
在被未知生物抓住的极端情况下, 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些生物必然不怀好意,这时候, 大部分人会留下两种讯息:其一是遗言,其二指向凶手。
一个圆圈恐怕不能说明凶手的信息, 难不成凶手是光头?不对, 拖走胖子的人大概率和地底人有关, 地底人浑身布满绒毛,肯定跟光头不沾边。
那就是胖子的遗言。
胖子这人嘴贫, 爱喝酒玩闹调戏小姑娘,讲故事吹大牛,踩裁缝机一把好手, 曾出库布匹上万卷, 销往大江南北,勇夺坐牢牌丝绸销量冠军, 为祖国的布艺事业做出杰出贡献。
假如胖子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 他最想留下的遗言是什么?
王胖子没坐牢前, 流窜于全国各大墓地, 巡回作案。姜洛亲自去抓的他, 把人从黄皮子坟里拖出来, 踹进监狱一顿批评加思想教育。
据说胖子坐牢那天晚上,遥遥给黄皮子坟的墓主上了三炷香,意思是您老人家行行好,把您那坟藏起来,等着胖爷我出狱就去挖挖。
后来王胖子侃大山,说的最多的,除了他天南地北的挖坑盗墓上香,就是他那帮兄弟。
胖子偶尔发自真心地感叹,如果当初他们那帮人里有尤大师这样的高人,他那些兄弟,也许就不会死了。
盗墓这行当,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靠命吃饭。王胖子早就看淡生死了,却还是对兄弟的死去念念不忘。
就像周秦他们在上边,王胖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千叮咛万嘱咐:“别下来,千万别下来。”
胖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周秦去救他,而是周秦赶紧自个儿逃命去。
胖子不说救命。因为他了解周秦,周秦肯定会下去,所以胖子叫他别下去。
如果周秦下来了,找到这里了,胖子会怎么说?
周秦想象王胖子的语气,一定是指指点点:“瞧瞧你小年轻,叫你别下来,你非得下来,叫你别吃屎吧,你非得尝尝,好言不劝该死的鬼,去你的吧!”
然后胖爷满脸都写着「还得靠我」,把他们遇到的困难和解决方法一一告知。
只不过当时时间有限,王胖子没法详细讲完,只能简单弄个图示。
就是这个坑坑洼洼的圆圈。
他们遇到的困难就是不能打开青铜门,而解决方法就是这个圆圈。
周秦站起身,回到青铜门前,巨龙昂首挣扎,而人群无知无觉,依旧宴饮欢歌。
那帮消失于千年前的地底人,为什么在明知死期将近时,要在这扇门上留下这样的图案。
他们在怀念往昔的欢乐?
这条巨龙又是什么意思?巨龙头上的角顶着的圆又是什么意思?
周秦回望胖子在岩壁留下的痕迹,也是一个手抖的圆。
开门,圆。
尤异蹲在岩壁前,指腹掠过胖子留下的圆圈和抓痕,若有所觉:“周秦,这个图是不是没画完?”
“什么?”周秦回到他身边:“没画完?”
尤异指着圆和抓痕:“简笔画,像吗?”
“……”周秦愣住:“哦,太阳!”
一个圆加周围一圈放射线。
这个抓痕或许不是挣扎痕迹,而是胖子刻意这么画——
太阳?周秦凝眉,为什么是太阳?
和青铜门上的画有关系吗?
尤异想了想:“地底人常年生活在地下,他们不能见光。”
“……”周秦略一思索,确实,这么白的皮,出去被烈日一晒,皮肤癌发病率飙升。
所以地底人应该天然是不喜欢太阳的。
“这条龙头上又是什么?”尤异指向龙角。
周秦望向青铜门,有什么自脑海中一闪而逝,他霍然起身,回到青铜门前,沉声道:“这幅画也许是隐喻。地底人不能见光,他们生活在地下,而这条龙却渴望重见天光。”
“但龙却无法脱身。”尤异凝视那些载歌载酒的地底人:“它被他们困住了。”
周秦点点头,赞同他的看法,但问题又来了:“这幅画的隐喻和开门有什么关系?”
“也许可以试试让龙见到太阳。”
周秦茫然:“关键在地底下,怎么让龙见太阳?”
尤异说:“佛舍利,阴煞处生光,这里相当于坟地,极阴。”
周秦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为了不搞丢,佛舍利一直缝在衣服内袋,周秦说:“我要脱衣服。”
尤异不懂他为什么特地提一嘴:“嗯。”
“……”周秦往他旁边一戳:“你看?”
“我又不是女孩子。”尤异反问:“你害羞?”
周秦到底没脱,上手直接摸出来,佛舍利发着微光,之前因为布料遮挡,看不出在发光,此刻全然露出,金光大作。
花皮鬼脸不自觉地远离周秦。
尤异看了眼花皮鬼脸的反应,心中有底了,拿起佛舍利,就着青铜门浮雕攀上去,将舍利放进巨龙头顶的圆形凹槽中。
古老而沉重的机关开始运行,灰尘铺天盖地,雷鸣般的闷响后,青铜大门再度开启。
佛舍利掉落在地,尤异一把接住,还给周秦。
周秦收起佛舍利,尤异拉着他退至一旁。
青铜门彻底洞开,露出四四方方的墓葬室。
周秦点燃冷焰火,两人谨慎地进入墓室,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
拂开若有似无的尘埃,纵观偌大宽敞的墓室,只有中间摆放了一具青铜棺椁。
棺椁四角分别放置了青铜灯柱,灯盏上放置了鲛人烛。
当冷焰火的光照亮鲛人烛时,鲛人烛如鬼火般点燃。
周秦悚然,幸好那火光不是绿色。
紧接着,四支鲛人烛依次点亮,燃烧出轻微的毕剥声。
他们走进去,身后传来一阵闷响,周秦回头,青铜门自己合上了。
鲛人烛的火光中带着幽冥般的深蓝,周秦盯着缓慢安静燃烧着的鲛人烛,感到一丝不可名状的寒意。
花皮狗脸走到墙壁边,杵那没动。
尤异到它身边,也看见了墙上的壁画。
壁画描绘了一场大战,两帮人争夺山头,一帮人竖瞳六耳,另一帮是地面人。
在这种战争中,地底人造出了青铜巨像,他们操纵青铜巨像来到地面,打败了地面上远道而来的过路人。
为了纪念这场战争,他们把这些人的尸骨投入万葬坑,以青铜扶桑镇压,派龙蛇骨蚁看守。
从那之后,地底人再也没有忘记过这个种族,他们设计了很多东西,都是为了防备这个种族再次入侵。
其中就包括奈何桥和酆都。
尤异知道,这个种族就是他们的先祖。
再往后的壁画,描绘了地底人的生活习俗,他们也搞祭祀。作为地底人的奴隶,花皮狗脸通常不能参与祭祀,只有他们中间受到贵族青睐者,可以去做祭祀的随从。
地底人祭祀的是一条巨龙。
巨龙在远古时期被地底人的祖先捕获,此后不知所踪。
接下来,壁画描绘了祭祀的场面。地底人在不知真假的龙头前,摆放各种各样的祭品。这些祭品通常都是他们的奴隶——花皮狗脸。
但很快,他们发现花皮狗脸似乎无法达到祭祀效果,他们的祭品就变了,变成他们从地面捕获的活人。
那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时代。
地底人将抓住的活人放干净血,再送到祭典上作为祭品。
起初,地面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地底人每一次入侵都掳走大量活人。后来,地面人越来越多,地面的种族繁衍进化得越来越快,而且,他们适应阳光,在白天作战,每次都是人海战术。
渐渐地,人口稀少的地底人力不从心。他们在与地面人的战争中,越来越多的迎来失败。
而他们寄生的秦岭,随着时间流失,海拔逐渐变高。
离开地下,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们一边缅怀当初青铜巨像战胜地面种族的荣光,一边寻找着新的祭品作为地面人的替代。
他们找到了自己。
周秦不知何时来到尤异身边,轻声叹气:“大概这就是地底人消亡的原因吧。”
他们把地位低下的地底人送上祭台,当普通的下层民众都死去,贵族们最终也难以幸免,
到最后,全族只剩下不到百人,当陵墓修建完成,最后一个地底人走进青铜巨树,关闭了连接外界的空气阀,闷死了所有花皮狗脸。
最后的地底人也不知去向。
壁画结束了。
周秦深感悲哀之余,还有困惑:“为什么非要祭祀不可?还是用活人祭祀?”
“和龙有关。”尤异说。
周秦盯着画面中那颗龙头,不知道是真龙头,还是雕刻成的假龙头。再联想到青铜门上那幅画,地底人生活在龙背上,而巨龙头顶着太阳。
“……”周秦开始发挥想象力:“巨龙不想再背负这些地底人,然而地底人也不肯放手。”
“大概率。”尤异和他看法相似:“不然也不至于龙在挣扎。”
从青铜门上的画面来看,巨龙的确是挣扎的。
为首最高大的地底人手里抓着一条绳子,而那绳子如同铐住牛马般,穿过了巨龙的鼻孔。
“匪夷所思。”周秦长叹。
“胖子在这里。”尤异忽然道。周秦愣了下,激动道:“还活着吧?”
“应该。”尤异回身,环顾墓室。
墓室边角随意地摆放着金银玉器,鲜少出现青铜器的影子。
看来对地底人而言,青铜器并不贵重,因为冶炼锻造青铜的技艺十分发达,对青铜的使用随处可见。所以墓室陪葬品中没有出现低廉量大的青铜器。
花皮狗脸站在鲛人烛旁边,正对金丝楠木棺椁,看上去像在沉思。
尤异走向它:“发现什么了?”
周秦继续观察这些壁画,他总觉得遗失了什么细节。
他换了亮度更集中的电筒来仔细摩挲,巨龙张开大嘴,仰首朝天。
在最后一幅壁画中,龙头前不再摆放祭品,那时,地底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祭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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