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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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尸体?”
陈传东快哭出来了,鼻子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十分无奈又恐惧:“那边挂了两个,再那边挂了…半个。”
周秦:“……”
王胖子:“好家伙。”
但他们总不能在挂了尸体的屋里休息吧,光是想想,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能取下来吗?”周秦盯着陈传东,话却是对尤异说的。
尤异心领神会,就着尸体双脚,抬腿正中吊尸脚底板,那吊尸浑身已经僵硬了,直直地往上一挺,脖子勾着麻绳的地方分离。
而且尤异的着力点很巧妙,吊尸脖颈与麻绳缠绕处分离后,直挺挺向后仰过去,胖子和周秦手忙脚乱接住。
陈传东惊骇地睁大眼睛,两腿发抖:“不能放下来!”
周秦没理他,胖子推了他一把:“边儿去。”
两人合力将尸体放在墙角,布满绒毛那张脸朝上放置。
这尸体很重,这是周秦的第一感觉,重得像在搬运岩石。
显然胖子也感觉到了,他额头憋出汗珠,啐了声:“啥玩意儿,这么重。”
其实他更想说,这东西能是人?
但下地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邪门地方,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越是乱说,越容易找来不对劲。
周秦默然不语,站起身观察那具平放下去的吊尸。
它不仅重如岩石,整个躯体也僵硬得像石头。
陈传东满脸惊恐,开了门跑出去。
周秦没喊住他,隔壁门开门关,陈传东躲起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
周秦眼神问胖子:是人吗?
胖子震怒:胖爷当然是人!
周秦意有所指地斜了眼白毛尸:我说那东西;
胖子眨了眨眼,不打哑谜了,直接开口:“这东西我以前下南海王墓见过类似的,尸身上长毛,但那个吧,确实是因为水汽浸入墓中,尸身处理不妥当,发霉了。”
“你看这像发霉吗?”胖子摊开双手。
这要是发霉,也发的太清洗脱俗了,哪有发霉的浑身长白毛,不都是长五颜六色毛吗,又不是白豆腐。
“小心为上。”尤异说。
王胖子点头,从包里掏出烛台,把蜡烛放上去,点燃了搁在尸体头顶。
这是下墓的习惯,点一盏火,火如果灭了,就是鬼吹灯,说明不能再继续了。放在这儿同理,烛火如果无缘无故地熄灭,就表示这东西里边肯定有鬼。
周秦回头看身后,尸身在取下来前,正脸朝着板房窗户。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从尸体的视角望去,四野寂静无声,山脊沉没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隔壁传来咀嚼声,像在嚼骨头,先用力掰断,然后牙齿碾压白骨,咔嗤。
王胖子警觉:“那老小子又在吃生肉。”
“他的生肉哪来的?”周秦疑惑:“看见附近养牲畜了吗?”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出否定。
王胖子嘀咕:“没见着啊,难不成他出去打猎了?”
那不太可能。
周秦想了想。看陈传东的样子,既胆小又怕事,既然大文公庙周围变得诡异邪门,胆小的人应该不会轻易离开根据地——也就是板房这里。
既然陈传东根本不敢出去,他又怎么可能去打猎,那他的生肉哪里来的?
王胖子幽幽地说:“你还记得他说…最那边那间板房,只剩下半个人吗?还有半个,去哪了?如果那老小子没有生肉,但一定要吃生肉才能躲过他嘴里那东西——”
“打住!”周秦毛骨悚然,没敢朝这方向想下去:“咱们今晚轮流守夜。现在情况不明,静观其变。”
王胖子望向尤异,尤异没什么反应,只盯着那具白毛尸。
“要是帅哥没意见,那就听老周的。”胖子心大,一说休息,他困意就上来了:“年纪大了,熬不起夜啊,我先睡,一点起来换你们。”
周秦点头:“行,异崽你也睡吧。”
王胖子从大黑包里掏出两把枪:“麻?醉枪和真枪,要哪个?”
“给他真枪。”尤异去了远离尸体的墙角,把刀取下来抱在怀里,背靠墙壁调整姿势,准备休息。
王胖子笑了下,看周秦。周秦耸了耸肩:“真枪。”
王胖子把9mm的九二式抛给周秦,还有两颗杀伤力有限的烟雾弹,没下地前,王胖子尽量节省:“还不知道底下什么情况,省着点用。”
“睡吧你。”周秦面朝窗户,席地而坐,低头将子?弹拍上膛。
“对了。”王胖子提醒:“姜洛说,法律不适用于非常规案。”
周秦拍弹的动作顿住,半晌,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知道你善良,遵纪守法。”王胖子撇嘴:“但那些东西可不跟你讲妇人之仁。”
王胖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周秦这人吧,顽固唯物主义就算了,还满脑子理想化。
也许和他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家庭环境有关。
当初他跟着严衍天南地北,反恐、反暴,在中东抓暴恐,去西亚撤侨民。
同是红二代出身,严衍下手快准狠,周秦跟在他后边,主要搞掩护,为什么呢,因为周秦真没严衍那么果决。他每次动手杀人前,都会犹豫。
而在情况极度危急时,犹豫哪怕一毫秒,都是致命的。
要不是严衍在前面扛着,下令动手,周秦那么妇人之仁,能不能活着回国都难说。
思及此,老王叹口气,也不知道这性格,究竟是好是坏。
他走之前,姜洛来见了他一面。听姜洛那意思,虽然有尤异在,但他还是得提醒周秦,该动手时就动手。
特勤处不伤普通老百姓,但三处对付的东西,早就超出普通老百姓之外。
“别让他对鬼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姜洛如是强调。
王胖子一边琢磨着,一边挑了个最安全的地方——尤异旁边,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地睡了下去,临睡前没忘了跟尤异客气:“帅哥,挤挤。”
尤异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像睡着了。
没多久,胖子震天彻地的呼噜声,猪叫一样满屋回荡。
周秦背靠板房坐着,一扭头,就能看见同一边坐在墙角里的尤异,异崽抱刀窝在灯光昏暗处,皮肤白得…呃…楚楚动人。
周秦心神微荡,赶忙把心思收回来,双眼投向窗外的浓夜。
这里的简易板房主要材料是实心硅酸钙板,墙体较薄,厚度远不及真实的水泥墙面,当然保温隔热能力有限。
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大文公庙,入夜就变凉了。
周秦后背贴墙靠坐,背心一阵寒意。他哈出一口气,那口气变成了白雾。
山顶吹起了大风,风声敲击门板,呼呼作响。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周秦听见雨水打在板房上的声音。
来之前就听说太白天池附近,气候反复无常,没想到晚上吹完风,立马就下起雨。
雨势越来越大,大有倾盆暴雨之势,稀里哗啦地扑下来。
板房防潮能力有限,周秦伸手,摸到了身下湿润的泥土。
雨水沿着板房边角浸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周秦总觉得他坐的地方,在往下塌陷。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是地底出现了凹陷,连带着他屁股底下的泥土变得松软。
当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响动出现时,周秦确定不是错觉,他扶住板房霍然起身,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映出了坐印。
住宿房间虽然没贴地板,但这里的泥岩都经过铲平夯实,绝不是他一坐就软的松土!
周秦脑子里冒出可怕的直觉,这里的土变松了。
那种窸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周秦望向窗外,大雨还在继续。
他回过头来,一只青黑手臂从他刚才坐的地方直直地伸出来,五指朝天举,指甲尖长,乌黑的指甲里全是岩屑和泥土。
周秦趔趄退后,他抓起铁铲,朝那只手臂旁边的泥土铲下去。
下边有东西在松土!
他后背冒出冷汗,那只青黑手臂伸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周秦抓紧时间刨土,半米深左右,铁铲铲到了硬物。
咕咚,周秦咽口唾沫,喉头绞紧,他放下铁铲,戴上橡胶手套,跪在挖出来的土坑边,动手刨碎土。
眼角余光扫过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到他身后。
周秦怔住,刨开的碎土露出一角,兽长鼻,没有毛,表面发黑,皮肤已经皮革样化,就像用什么东西紧紧地绷着。
周秦停下挖掘,呼吸粗重起伏,胸腔中那颗心脏狂跳。
太阳穴凸凸地往外蹦。
他猛地回头,白毛尸就在他身后,僵尸一样,两只手伸出来,绀紫的指尖几乎戳上他眼睛!
再看那盏蜡烛,不知何时熄灭。这板房里没有风,蜡烛无风自灭!
“卧槽。”周秦抄起铁铲,抡圆胳膊,狠狠地挥了出去。
白毛尸摔上板房,就像重石剧烈撞击不堪一击的塑料板,板房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隔壁传来一声接一声地怪叫:“啊——啊——”
周秦怒:“陈传东,别他妈鬼叫!”
怪异的嚎叫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周秦从那叫声中,又听出了两个声音。一个尖锐,一个更加嘶哑。
但白毛尸绒毛下的嘴,根本没有张开!
瞬间,周秦毛骨悚然。
他倒抽凉气,盯紧了白毛尸。
脚腕被抓住了。
周秦头皮轰然炸开,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一刹那,好像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忘记了脖子可以转动,只有眼珠拼命地向后,再向下。
青黑手臂就在他右脚跟处,那只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腕——
无法动弹。
手臂移向他时,在地面带出一道凹陷。
周秦终于看清那张脸,是一张花狗脸,没有皮毛和眼珠,犬鼻怪异地向上倾斜,皮肤惨白与青黑相间,十分诡异。
紧接着,他被攥住的右脚陷了下去。
在雨水浸湿下,泥土已经足够松软,变成了类似淤泥的状态,他整个身体向□□斜,转眼间,右脚完全没入地下!
花狗脸消失,但不断下落的身体提醒他,那玩意想把它拉下去!
周秦拨开保险栓,枪头朝向地下。
脸上冷汗狂流,极度地紧张下,他甚至忘记出声叫喊,他对准了泥土松动处,大拇指按上扳机。
“周秦!”
急促的喊声传入耳中,仿佛布帛撕裂,眼前的场景倒装。
胖子死死抱住他,他的枪口正对他额头。
尤异紧紧攥住他持枪的手,目光凛冽地注视他。
“我…”潮水褪去,汗水濡湿衣襟,周秦无力地松开持枪那手,尤异拿走的枪,胖子一把夺回来,心有余悸道:“你他妈差点射死兄弟!”
“我怎么了?”周秦茫然地退了半步,尤异平静道:“你中幻觉了。”
周秦这才发现,这两人都戴了口罩,王胖子其实准备了防毒面具,但尤异认为口罩就够用了,胖子抓起N95扔他脸上:“邪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湿腐糜烂,浓重的尸臭下夹杂着暗香。
但那暗香极端诡异,不是正常的香味,像那种巨魔芋开花放臭气的同时,洒了两滴工业香精。
“呕——”周秦弯身干呕。
尤异催促:“戴上。”
周秦戴上口罩,王胖子抱着胳膊看墙角。
“胖子,”周秦看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王胖子指指面前:“蜡烛,灭了。”
说明鬼来过了。
但白毛尸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躺在哪里,似乎没有动过,只是一具死了的尸体。
周秦走进两步,浓烈的气味越过N95,微弱地飘进鼻子里,说明这气味就是从白毛尸身上发出的,白毛尸周围,这臭味一定相当浓烈。
“尸变了。”胖子断定,回头望向尤异:“帅哥怎么看?”
“别碰它。”尤异说。
胖子叹口气,起身退开:“得嘞。”
周秦压低嗓音:“抱歉,老王。”
胖子斜他一眼,拍拍屁股:“没事,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刚才你那状态,瞄不瞄得准爷爷,还不一定呢。”
周秦环顾四周,刚才他坐的地方,挖出了一个土坑,铁铲扔在旁边。
但地面没有松动迹象。
难道真的是幻觉?
“刚才下雨了吗?”周秦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胖子说:“下了,还打雷,老大声了,把我俩都吵醒了,就看你搁那儿刨土。刨完还不算,还拿枪对着自己脚。给胖爷吓的,上来就抓你。”
“帅哥说你中邪了。”胖子绘声绘色地描述:“说时迟那时快,我这鼻子就嗅到怪味儿,帅哥说捂鼻,咱俩分了口罩,我就过来抱你。好家伙,你是真舍得往自己脚上打枪。”
周秦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N95口罩戴的人有些憋闷,他不太舒服地扭了下脖子。
雨水已经停了。回脖子那一下,周秦就僵住了。
寒意自脚底飞速蔓延至全身。
窗户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印着泥巴,那手是小手,和儿童的一样大。
周秦猛然想起幻觉中那只手,也是青黑小手。
“尤异。”周秦拉他:“你看。”
尤异转身,看见了那个巴掌印,他眉目稍凝,极缓慢地步过去。
窗户外除了黑夜,什么也没有,室内的光只照亮了窗外一小块范围。
尤异摇摇头:“看不见。”
就在尤异看不见的地方,窗户正下方的地面,青黑小手缩回土里。
咔哒,旁边的尼玛堆掉了一块碎石。
周秦越想越不对劲:“去隔壁看看。”
王胖子震惊:“不等天亮了去?”
周秦望向尤异,似乎在等他做决定。
尤异张了张嘴:“随你。”
周秦拿上手电筒,揣上烟雾弹,□□塞进枪套,朝王胖子扬下巴:“去不去。”
胖子压根不带怕的,就担心他八字纯阴,招鬼。他把炸?药包都带上了:“走!”
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尤异跟着他俩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排头那间板房就是陈传东住的地方,这会灯已经灭了,听不见任何声音。
周秦掏出铁丝,祖传开锁大法,铁丝钻进锁头缝隙,两三下捣鼓,咔哒,门开了。
他看了眼胖子,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尤异跟上来。
周秦极缓慢地推开房门,浓烈的气味迎面扑来,熏得周秦想闭眼睛,胖子配合地把手伸进去,拍开吊灯,室内一片敞亮。
正对他们的墙角,三具脸上长毛的尸体缩在那里,浑身都僵硬了,维持着双腿屈起的姿势,看上去,他们是在躲什么东西,在那个过程中突然死去,于是他们的身体维持着临死那一刻的姿势。
“吓死了。”王胖子猜测。
周秦没说话,脑中飞速运转,为什么这些尸体脸上都在长毛?
“他们身体其他地方有毛吗?”周秦幽幽地问出一句。
此言一出,胖子沉默。
他可没忘记隔壁那具白毛尸,只有脸上长毛,其他地方都像风干腊肉。
“看看。”胖子说,他带上橡胶手套。
三人靠近干尸,尤异关上门。
胖子拉起白毛尸的裤摆,看了眼,又放下:“还是风干腊肉。”
周秦被他的形容搞得反胃:“别说了,我再也不吃风干腊肉了。”
“瞧你这样儿。”胖子嫌弃。
“隔壁还看吗?”王胖子问。
周秦想了想:“再去看看。”
隔壁也一样,不同的是,这具尸体只剩上半身,腰部以下完全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带走,他的肠子流出来,呈现完全风干的干扁状态。
三人都感到一阵反胃。
“回去吧。”周秦退出这间屋子,三个人回到落脚那间屋。
白毛尸脸上的绒毛好像长长了。
周秦靠近它,仔细观察那些绒毛,他若有所觉地喃喃:“下完雨后长蘑菇。”
胖子怔住:“咋地?你还想吃蘑菇?”
“不是。”周秦指了指白毛尸:“你看它脸上,长蘑菇了。”
胖子:“??”
尤异:“真的诶。”
尸体侧对他们,它的另半边脸要特地探头去看,才能看清。
此时,另半张脸冒出了一颗筷子头大小的红蘑菇,它的伞盖殷红如血,伞柄却是通体纯白,和其它绒毛一样的颜色。
“所以这些绒毛,是真菌?”周秦摩挲下巴呢喃。
胖子一拍巴掌:“欸,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尸蘑听过吗?”
“什么东西?”周秦纳闷。
胖子指指白毛尸:“多半就是这东西。南亚潮湿的地方,有些陵墓排水结构没做好,墓中潮湿,棺材里的尸体就长尸蘑。但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那尸蘑长出来,能把整具尸体都盖住。”
“为什么其他地方不长?”周秦疑惑:“只有正脸和脖子这里。”
胖子在尸体旁边蹲下:“人脸有五官,眼耳口鼻,是人身上最灵气的地方。尸蘑都先从脸上开始长。”
尤异默了默:“你说尸蘑,能长到人那么大。”
胖子一愣,没反应过来:“是啊。”
“那个人身上,有这个味道。”
周秦:“……”
胖子:“!!”
陈传东进来的时候,尤异就嗅到了微弱的怪味。
那味道太淡了,周秦和胖子都没有注意到。
“他接触过这个东西。”周秦说:“而只有死人身上才长尸蘑,换言之……”
“他接触过那些死人。”胖子转念一想:“可他不是见过这三具尸体吗,沾上味道也不奇怪。”
“尸蘑下雨才长出来。”周秦拿出手机,查询太白山这几天的天气。
连续四天天晴。
而陈传东说这人死了没两天。
这两天没有下过雨,直到今天晚上暴雨。
也就是说,这里的尸体今天晚上才开始长尸蘑。
那陈传东身上,尸蘑的气味哪里来的?
三人对视。
王胖子指指隔壁,竖起耳朵:“门开了。”
那声音极轻微,脚步落在碎石上,轻得像羽毛拂过。
周秦啪地关上灯。
眼睛适应黑暗后,天地间只剩下月光照明,一片朦胧模糊间,戴兜帽的身影匆匆飘过,朝窗户正对的黑暗深处溜去。
三人毫不犹豫,出门跟上。
陈传东没有注意到他们,一心一意地往前赶路。
大文公庙附近都是石子路,草木零星分布,幸好这里背对山崖,不用担心一脚踩空摔成肉泥。
三人跟得不紧不慢。
月色下,陈传东在尼玛堆前驻足。
周秦带着尤异躲在一座尼玛堆后边,胖子因为体型过大,被踹去了另一座尼玛堆。
胖子腾挪捣脚,试图将自己宽阔的身躯塞到石堆后,他踹到了一个东西,胖子低头一看,险些大叫出声。
陈传东对着那座尼玛堆,不知在低声念叨些什么。
地面突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陈传东的脚腕,周秦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紧。
下过雨的地面,泥土松软,忽地一下,陈传东消失了。
周秦起身要追,王胖子叫住他:“老周!你过来看!”
周秦停下脚步,尤异循声望去。
王胖子铁青着脸退开,他原先蹲着地方,是两条腿,扭曲成麻花,而它的腰身以上,都不见了,断裂的皮肉呈现撕裂状。
“消失的另外半具尸体。”周秦呼吸带颤。
王胖子拿电筒照顾去,顺着双腿朝向的路面有大量拖行血迹,还有风干的肠肉。
“像不像…”王胖子诡异地说:“这个人在往屋里逃,被什么东西绞住了双腿,下半身撕裂,但他完全没有察觉…他只有上身回到屋里…死了。”
周秦毛骨悚然:“别说了,找陈传东。”
陈传东消失的尼玛堆是这里最大的一座,高度接近两米,周围布满经幡。
没有风,这些经幡都安安静静地垂落,不晃不要。
周秦走到刚才陈传东被拖下去的地方,蹲下身徒手开挖,这一块地面果然比其他地方更加松软,周秦刚挖没两下,就感觉脚下一轻。
塌陷突如其来,周秦全身栽下去,只来得及喊一声:“异崽!”
尤异还在观察这座尼玛堆,循声望去,周秦的手迅速消失在地下。
王胖子二话不说,跟着跳了进去,尤异奔过去,面前赫然露出地洞。
周秦脑袋磕上岩石,七荤八素摔进水坑,王胖子大叫:“让开——”
周秦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尤异跳到胖子身上,周秦差点晕过去。
面前是一道地洞,空间还比较开阔,尤异弯着身子往地洞深处打量。
王胖子拉了周秦一把,周秦满身泥水,摇摇晃晃站起来:“胖子,你该减肥了。”
这洞里,全是尸蘑的恶臭,清晰得仿佛他根本没戴N95,周秦甩掉满手湿泥。
洞子虽然开阔,但还没有到一米八的高度,周秦不得不弯下身,他发现地面留下了明显的拖拽痕迹。
陈传东被什么东西拖进去了!
三人朝地洞深处走去。
周秦一路上都很谨慎,观察四周。
胖子脚下踹到个东西,电筒光照过去,定睛细看,周秦看了他一眼:“木鱼。”
胖子弯身把木鱼捡起来,拍掉表面的泥灰:“表面包浆,用了些年头。”
这木鱼表面上了桐漆,所以泡在泥巴里也没腐烂。胖子翻了个底儿:“哟呵,金丝楠木。”
“没想到胖爷一出脚,”胖子惊喜,“五位数手到擒来。”
金丝楠木木鱼,河南南海禅寺里就有一块大的,镇寺之宝。
周秦联想到:“都说这里以前有座文公庙,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消失了。”
胖子和他心有灵犀:“你不会想说,这木鱼就是那座文公庙里的东西。”
周秦挑了下眉毛:“有可能。”
王胖子把木鱼收进背包,揉搓双手,有点兴奋:“连个楠`枫木鱼都是金丝楠木的,咱们再往里走走,看还有没有宝贝。”
周秦嘈了句:“钻钱眼了你。”
空荡的地洞深处,蓦然回荡起蠕动声。
就像蛇腹在地面爬行的声音无限放大。
寒意彻骨。
周秦抓紧枪,胖子收敛笑容:“小心。”
三个人弯下腰,越往前走,地洞越窄小,到最后,全都用狗爬式了。
面前有个窄洞,拖曳痕迹指向洞中。
保险起见,周秦朝胖子要了根荧光棒,弄亮了扔进去。
荧光棒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地面铺了青砖,地上飘了很多绒毛。
“好像没危险。”周秦扒住洞口:“我先进去。”
胖子在后边推了他一把,周秦钻进洞中。
电筒光照过去,面前的场景令他震撼。
周秦一时竟忘了呼吸。
胖子在后边催促:“老周,拉我一把!”
周秦这才回过身来,抓住他的手,将胖子拽进洞。
胖子的体型实在宽广,周秦把汗都憋出来了,尤异倒是轻而易举就钻进来。
三人立在高大的文公像前,瞠目结舌。
“就是这里。”周秦笃定:“文公庙。”
莲花座上的韩文公垂髯阖目,负手而立,右手撑开折扇横在胸前,脑袋微微地低垂着。
文公像周身镀金,经过了上百年的时间,都没有氧化,面目清晰可见。
周秦抬头望向房梁,房顶有些地方砖瓦脱落,泥土压在上边,竟然也没有掉下来。
它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文公像上缠满蛛网,覆盖了灰尘。
整座寺庙不知何故,陷入地下数十年。
周秦拉住跃跃欲试淘宝的胖子:“找陈传东要紧。”
胖子嗐了声:“知道,我也就顺手。”
周秦拿手电筒搜寻地面,很多绒毛,越往文公像后边,越多。
而在那绒毛间,有一道拖拽留下的水痕,逐渐干涸。
周秦顺着痕迹,电筒光前移。
尤异看见文公像正对的房梁上,应该是庙门位置,悬挂了一只细颈白玉瓷瓶。
奇怪的是,瓷瓶口正对庙里。
光束向前扩散,周秦脚下,一只青黑小手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说:
那一天,鱼酱终于回想起评论被零支配的恐惧;
QAQ有人吗

人影飘过去的瞬间, 周秦听见尤异大喊:“小心!”
王胖子死死盯住尤异刚才看着的瓷瓶,目露惊恐。
尤异拔刀,刀光雪亮,风声过去。
周秦低下头, 尤异一刀斩断青黑手臂。
那只小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成爪, 紧紧勾连住周秦的裤子, 似乎没有松懈迹象,至于断掉的胳膊, 迅速钻回土里,消失不见。
这一切简直发生的悄无声息, 要不是尤异及时拔刀,周秦现在大概率已经被拖进去了!
周秦盯着断臂消失处, 心有余悸。
“先别往前。”尤异说:“有东西。”
周秦退回来, 手电筒光再往前照时, 已经看不见刚才飘过去的黑影。
王胖子流冷汗:“帅哥,看出来了吧。”
尤异嗯了声, 周秦收回注意,循王胖子的视线抬眼,一只细颈瓶, 瓶口朝里, 掉在门梁上。
“这是什么意思?”周秦没见过:“把瓶子掉在门口?”
王胖子干干地笑了下,手心直冒汗地解释:“这是风水瓶。以前还没修那么多房子, 大宅院门外比较空, 有的主人就把这种瓶子悬挂在门上, 吸纳门外的阳气, 增补主家气运。现在高楼大厦越来越多, 这种瓶子很少见了。”
按王胖子这么一解释, 这种东西好像也不可怕。
那么为什么胖子和尤异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王胖子,十分忌惮这只看似无害的风水瓶。
没等他开口,胖子继续解释:“一般的风水瓶,瓶口朝外,聚纳阳气。而这东西,”他咽口唾沫,嗓子眼发干,“瓶口,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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