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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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尤异拿刀,那就说明他们接下来面临的险境,是危及性命的,棘手到尤异不得不拔刀出鞘。比如上次,他们遇到的幻象,就是田园异崽。
这回姜洛还把尤异自己的黑刀还给他,那就说明…秦岭古墓,有去无回。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周秦好奇:“姜洛还送把刀。”
王胖子把汤包里的肉吃完,皮泡在汤水里,泡成了面疙瘩,才兴致勃勃地狼吞虎咽,囫囵回答:“按吴维的话说就是,比你们去过的湘西鬼蜮,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地方。”王胖子吸完面皮,提高嗓音,图穷匕见:“哥还等着发财呢,两位小兄弟,多担待担待,咱们争取扫荡得它片甲不留!”
“不允许!”周秦怒:“上交国家!”
王胖子背着他小声嘀咕:“就你丫成天上交国家,胖爷偷藏两大件,你能咋滴。”
牢也坐过了,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王胖子的原话是:“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二者皆可抛!”
周秦胳膊肘捅他:“钻钱眼了你,姜洛让你说书赚钱你还不去。”
王胖子笑着摸脑袋:“说书赚得了几个钱,你们特勤处的还要抽成,胖爷要干就干大的!”
“姜洛还说什么没?”无视他的豪言壮语,周秦嚼泡菜问。
“没说啥了。”王胖子摩挲下巴:“反正里边有东西,哦对,他还提了一嘴,龙脉。”
周秦竖直耳朵:“什么意思?”
王胖子皱眉思索:“秦始皇你知道吧。”
“嗯。”周秦给他一拳:“放屁,我他妈还能不知道?”
王胖子点烟,周秦看了眼尤异,尤异没说什么,于是他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个人吞云吐雾。
王胖子喃喃有声:“说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干得头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斩龙脉。昆仑祖龙晓得吧,往咱们中原呢,也就是现在我国境内,一共出去了南北中三条龙脉。”
周秦不是第一次听到龙脉说了,上一次还是范南城在那侃侃而谈。
昆仑祖龙发延出龙脉,朝着西南北中四面,中国独占南北中三向,所以自古中原人自诩为天下之国。
但龙脉这个东西,风水术士又说,在哪里哪里就出皇帝。
秦始皇一统六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设置郡县,建立了事实上的统一大帝国,言之传于千秋万世。
后来某日,秦始皇车马至金陵,也就是现在的南京,他看到了紫金山,此地山势巍峨,自有气象万千,始皇当时大惊。
术士禀报道,此地有龙脉,若不埋金断龙,他日恐怕此地要出叛徒,夺始皇龙位。
秦始皇本就多疑,当即安排人挖断紫金山,并填埋金银玉石,镇压龙气,断了紫金山的龙脉。他还把金陵改名为末陵。
那之后,以南京为都城的朝代,大多不长久。后来明朝朱棣迁都于北京,似乎也是因从中受了影响。
始皇断紫金山龙脉后,心有余悸,派了术士周游全国,识断龙脉。
相传后来修长城,明为防御外敌入侵,实则也有斩龙脉之意。
“始皇帝破坏了两个方向的龙脉。”王胖子拎着筷子敲碗,叮的一声:“南北的龙,南龙是金陵那边,北龙则以长城镇压。他留下了中龙。”
周秦了然:“因为中龙是他发家之处。”
中龙西起昆仑山南木,向东延伸经秦岭至大别山,就在西安附近这一带。
“对,”王胖子啜烟,“但你发现没,秦之治,两世而夭。”
按理说,始皇帝破坏了南北两龙,唯独留下了自己家的中龙,为什么他的天下并没有传至万世,反而两世腰斩?难道真的是,天不佑大秦?
周秦是个坚定的唯独主义者,坚决不在胖子玄乎调下改弦更张,他严肃道:“因为扶苏未能顺利继位,始皇不得不将天下交给胡亥。”
“那扶苏为什么就阴差阳错无法继位呢?为什么始皇的二子远不如长子,是个废柴呢?”王胖子两条胳膊趴在桌上,认真地和周秦讨论一个问题:“老周,你觉不觉得,冥冥之中,很多东西,都是…命。”
因为玄乎的命数,普通人才将平安顺遂寄之于风水奇门,帝王才将天下之势具象于龙脉。
就像普通人寄希望于房屋的朝向最好坐南朝北能有利家宅,帝王寄希望于出生的龙脉强于其他龙脉,方可坐稳天下。
房屋的朝向影响语气玄乎,那龙脉的连续影响龙位也玄乎。
但这么玄乎的东西,就真的只是空穴来风?
如果,龙脉的断裂和接续,真的影响了一个朝代的存亡——
“换言之,”王胖子加深了这个问题,“始皇家的中龙,真的没有断吗?”
“以及,我们国家现在的龙脉…在哪里?”王胖子放下烟,深深地注视周秦。
周秦陷入沉思,其实特勤处以前的档案就记载过,为了国家稳固,上个世纪特勤处建立之初,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昆仑考察龙脉。
在中原逐鹿最激烈时,特勤处里有位高人,动了龙脉,帮了他们。后来那份档案销毁了。
周秦只对残存的记载一知半解,姜洛一边说着这些东西不重要,一边将记录埋入地下。
“……”在宏大的历史面前,一切都变得云波诡谲。
周秦深吸口气,王胖子说这番话,肯定不是闲来瞎聊,一定有他的深意。
王胖子眯了眯眼睛,笑得像尊弥勒佛。
“和我们要去的秦岭古墓有什么联系?”周秦把两件事串起来。
“姜洛派我过来,估计也是怕你们应付不了。”王胖子瞥了眼尤异:“有他在,姜洛都放不下心,大概率那地方…既重要又危险。”
“而且,”王胖子放下烟,吐出烟圈,“你们从湘西带回来那本日记,还记得吧,日本人的。都翻译出来了,里边提到了一个地方,秦岭。”
“日本人说秦岭里有东西,他们进湘西鬼蜮,也是为了寻找秦岭里那东西的线索。而秦岭深处这个东西,和我们国家龙脉有关,关乎国运国祚。所以日本人一心想找到这条线索。断华夏龙脉,小鬼子才好入主中原。”
“想得美他们。”周秦啐。
王胖子拍桌:“可不是吗,倭寇后代,也配跟爸爸们抢地盘。所以他们进了湘西的,都没能全须全尾地出去。姜洛说这叫祖先保佑。”
周秦跟着笑了。
王胖子叼着烟:“还有那个,朱元璋也断过龙脉,派刘伯温去埋金断龙。”
“写烧饼歌那个刘伯温?”周秦也是听说来的小道传闻:“说他堪比诸葛亮,写了烧饼歌,全文接近两千字,预言了明朝及后的历史发展脉络。”
“是他。”胖子点头:“烧饼歌,还有那个唐朝的推背图,都传的神乎其神了。”
“高人嘛。”周秦开玩笑:“说不定穿越回去的。”
王胖子这人特有童心,穿越文他也看,当即点头应是:“说不准就是呢!”
周秦忽然想起,正色道:“我们这次带上的藏宝图,也是朱元璋绘制传于后世的。”
朱元璋派刘伯温断龙脉,会不会也和他去过秦岭深处有关?
“这就是我想说的。”王胖子望向尤异:“你们那个藏宝图,如果真是朱元璋所画,恐怕不可靠。”
“什么意思?”周秦大惑不解。
王胖子呵呵笑:“老周,所以说你没下过墓。十张藏宝图里,九张是假,都是为了骗你们这些人进去。反正胖爷下过的地,只要有藏宝图,那一概不用看,准坑你呢。不仅坑你,上边甚至全反着画,哪里危险给你指哪里。”
“要命。”王胖子总结:“咱们老祖先,鸡贼着呢。”
“朱元璋传给朱家子孙的,总不至于吧?”周秦将信将疑:“那可是自己人呐。”
王胖子乐道:“你也太小看能当皇帝的人了。赵匡胤夺天下后自己亲兄弟都杀,朱元璋画张假地图算什么?而且我考考你,朱元璋那张地图,给谁了?”
周秦:“严嵩。”
“放屁,”王胖子说,“你再往近想想。朱元璋传位给谁,谁又想得到皇位?”
周秦隐约间有所察觉:“朱元璋传位于长孙朱允炆,但他的儿子朱棣不甘心。”
王胖子一脸孺子可教:“你都说那藏宝图不详了,拿着它的人非死即伤。朱元璋老狐狸,能不知道?他那么大张旗鼓把藏宝图透漏出去,朱允炆知道他爷疼他,当然不会想着夺图这事,那么谁想夺那幅能颠覆天下的藏宝图?”
周秦张张嘴,恍然大悟:“朱棣!”
朱元璋大概是想,朱棣拿走藏宝图,必然十死无生,朱允炆才能顺利掌权。
王胖子竖起大拇指:“老祖宗的厚黑学,咱不得不服。”
“但朱棣也不是吃素的。”王胖子说:“朱允炆即位后他才发难,爹死了他才起兵,说明他也发现朱元璋有杀意。而他如果弑父,就不能名正言顺坐上帝位。所以他熬到朱元璋死了才发兵。他也发现藏宝图不对劲,迁都北京,把藏宝图留在南京。”
“那照你这么说。”周秦摸下巴:“咱们那藏宝图了,就不能用了?”
“也未必。”王胖子说:“姜洛把电子影像拿去给吴维看了。吴维就说四个字儿。”
他卖了个关子,看着周秦。
吴维原本就是阅遍三千道藏的百科全书,有了虚无加持,他知道的东西更多了。
但吴维是没有办法准确说出全部的,他知道的太多了,说多了脑子会乱。
吴维如果认出那幅藏宝图,他会说什么?
非常简短地将藏宝图蕴含的信息传达给他们。
藏宝图是谁画的?不对,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们都知道了。
画藏宝图的目的?不对,连王胖子都能分析明白,朱元璋的厚黑学。
那就是——
周秦拍桌:“藏宝图指向的地方?”
王胖子竖起大拇指:“太白天池。”
他们此行,就是要去位于秦岭北段,也是秦岭山脉最高峰,相传姜子牙斩将封神的地方,太白山。
而太白山上,有几处清澈澄净的湖泊,便是太白山天池,其中面积最大的湖泊叫大爷海。
那地方现在还是旅游景点。
周秦有些纳闷:“那里有什么?”
王胖子耸肩:“去了才知道。”
周秦思忖,将这些事串联起来。
1938年日本人为了寻找华夏龙脉线索,派考察队进湘西,全军覆没。
2005年梅学成下南京皇陵,找到严嵩墓中的藏宝图,指向秦岭。
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称始皇。秦始皇断南北龙,只留中龙。但秦之治,两世而斩。说明中龙,在秦统一之前,就已经遭到破坏。
元朝末年,朱元璋发现秦岭中有座古墓,遍藏金银。
金银…埋金断龙。
“秦之前,中龙就断了。”周秦豁然惊醒:“是不是?!”
王胖子深深地注视他,摇头:“如果中龙断了,历史上那么多大统一王朝,都不会定都西安了。中龙没断。”
“但秦的气运的确两世夭折。”
王胖子叹气:“你跟姜洛的口气一模一样。他就是这么说,秦岭里的东西,有古怪。说不定和咱们国运有关。”
“所以他让我们进去搞明白。”
王胖子点头。
秦岭深处,疑云笼罩。
“多吃点。”王胖子打趣:“吃饱了好上路。”
周秦无语:“说点吉利的。”
王胖子打饱嗝,跟朝天放屁一样:“砰。”他眼角朝尤异怼:“有小哥在,你怕什么。”
周秦怒,压低嗓音:“我才是攻。”
“……”王胖子:“搁半天您老人家计较的是这个。”
“我是邪?教,”王胖子伸手比耶,“放心。”
周秦放心了。
尤异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邪?教。”
“没事。”王胖子又给他一把牛奶糖:“多吃点,瞧这细皮嫩肉的。”
“还有件事,”周秦说,“吴维到底往这把刀里弄了什么。”
王胖子张嘴,声音却来自尤异:“虚无。”
他把刀放在餐桌上,一时间,神色莫名。
当天晚上,补了点装备和必需品,三人就买票去了宝鸡。
太白山在宝鸡境内。
他们按照正常的旅游线路进去。
从汤峪口乘坐景区中巴车到七女峰的下半寺,再乘坐索道,到达「3511」。
「3511」也叫「天圆地方」,是中国南北气候分界岭,海拔3511米得名。
剩下到太白天池的九公里,就得走过去了,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
非节假日期,这里游客不多,绝大部分是来登山的驴友。
他们也没有急着离开3511,大多数留在这里拍照。
太白山是第四次冰川遗迹,3511之上,草木零星,巨石高耸,仿佛「天如圆盘,举物可攀」,山峰陡峭,乱石纵横。
一句话说就是,场景很美很宏大,十分壮观。
周秦站在石崖上,寒风袭来,顿时理解了那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孤寂豪迈。
王胖子拉尤异,从包里掏出单反,完美混进旅游人群:“小帅哥,来拍照。”
尤异一脸冷漠,王胖子朝他比耶:“茄子。”
尤异被闪光灯一照,晃了下眼睛。王胖子收起单反,挂回脖子上:“没事吧?”
“没事。”尤异举目眺望四周,山石嶙峋,荒凉又壮阔。
周秦跳下来,一不注意碎石崴脚,尤异扶了他一把。
王胖子指了指山下:“小心点,别摔下去。”
“往哪边走?”周秦伸手指向山脊的碎石路:“走那条路吧。”
那条路沿山脊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通向山与天相接处。
王胖子拿指南针对了一下:“就那边。现在出发?”
周秦一马当先爬上去,王胖子收起指南针,别看他胖,还挺灵活,棕熊一样窜上山路。
尤异连刀带鞘插进石坡,周秦朝他伸手:“我拉你。”
他话音未落,尤异蹬脚,整个人不可思议地凌空飞起,半空旋身一百八十度,双脚夹住凸起的大石,上身倒卷,人落了地,刀也在他手中。
周秦:“耍帅是吧。”
王胖子:“帅哥!我现在不是邪?教了!我保证!”
周秦:“……”我谢谢您!
邪?教?尤异歪头:“什么东西?”
周秦一把捂住王胖子的嘴,将他往前一踹,特别不客气:“死胖子,带你丫的路。”
王胖子拍拍屁股,哼哼唧唧,走前边带路。
周秦中间,尤异落后。
他们仨后边,还跟了三个驴友,离他们稍微有点远。
王胖子站在高山上,深感不高歌一曲简直对不起这里的壮景,于是他放开嗓子嚎:“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周秦冷漠:“你再唱我也要唱了。”
王胖子再也没开过口。
一路上相安无事。
这条路蜿蜒于冰川乱石之间,崎岖坎坷,空气稀薄,很容易起高原反应。
周秦和王胖子两个壮汉屁事没有,尤异调整了下呼吸,也没什么事了。
反倒是他们后边,原本远远地跟着三个驴友,胖子说是两男一女,周秦没看清楚,那仨走着走着,就落后到不见踪影了。
天色暗下来。
王胖子跟周秦商量,天黑了就不走了,先落脚休息,这地方毕竟山势陡峭,一脚踩空,天池还没到,命先没了。
周秦略一思忖,同意了。
三人过了曲折蜿蜒的文公岭,前方山峰如莲花朵朵盛开,便是太白峰。
文公岭上,有专门提供给游客和攀登者的住宿地,就在大文公庙那里。
相传在上个世纪70年代前,这里有一座香火旺盛的文公庙,现在名存实亡,只有供住宿的简易平板房和石头搭成的「尼玛堆」。
太阳悬在山尽头,苟延残喘,薄暮初至。
王胖子隔老远就扯开嗓子喊:“有人没!住宿!”
平板房只有排头那间亮着灯,王胖子扯开嗓子嚎了半天,那板房里都没动静。
王胖子纳闷:“没人?还是聋了?”
守在这种地方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耳朵背没听见,实属正常。
周秦拍了下他肩膀:“可能耳朵不好。”
“走,去看看。”
板房后,角落里,尼玛堆掉了一块碎石。
尤异背着刀,跟上周秦和王胖子。
排头那间板房后,孤零零地竖立了电线杆,电线接向山下。
住在这里,一览众山小,但是寂寞又无聊。
周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亮灯的板房前,透过窗户朝里边打量。
窗玻璃不干净,蒙了很多灰尘,再加上周秦一哈气,白雾喷到窗子上,糊了一层。
周秦抓着袖口抹掉巴掌大的灰尘,屏息凝气朝窗内看去。
他脸色骤变,起身后退,王胖子一把拉住他:“怎么了?”
“我眼睛是不是花了。”周秦抹把脸:“胖子你看看。”
王胖子嘿笑:“你们这些白领,就是胆子小。”他弯下身靠近窗户。
只一眼,胖子退回来,脸色和周秦一模一样。
两人齐刷刷看向尤异,王胖子说:“帅哥,你来看看。”
他俩从窗户边让开,尤异凑过去。
屋里有个中年男人,兜帽罩住脑袋,面朝窗子站着,死死盯住手里那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囫囵塞进嘴巴,狼吞虎咽。
那肉是生的,还在流血,从吃肉人的指缝间挤出来,滴落到地面。
隔着窗子仿佛都闻到那股腥味。
“……”尤异有点恶心:“生吃,不好吃吧。”
周秦疯狂拍门:“开门,警察!”
王胖子先吓了一跳:“妈的,老子这辈子最怕警察。”
中年男终于不再狼吞虎咽,他的神智从那团生肉中清醒过来,连忙擦干净嘴巴。
板房门慢吞吞地打开了,中年男不悦地看着他们:“你们来这做什么?!”
王胖子从周秦身后出现:“我们来旅游。爷爷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叫半天不答应,搁那儿吃生肉。”
中年男被他揭破,回头看了眼那团没吃完的肉,脸一阵青一阵白,语气缓和下来:“游客。哎,进来的游客就没有出去的,你们还来干嘛嘛。”
他走出来,关上门,指了指旁边三间板房:“自己选。”
周秦挑了他相邻这间,狐疑地问:“进来的游客没有出去,什么意思?”
中年男瞥他一眼,不客气道:“别问了!”
王胖子跳脚:“他是警察!”
“……”中年男又看了周秦两眼。
周秦拿出警察证,中年男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大头照,将信将疑:“你真是警察?你们终于接到报警了!?”
他这么说着,岣嵝的身体微微抖动,很像在激动,又有些不可置信,他一把抓住周秦的手腕,一直发抖,他戴在头上的兜帽也跟随身体颤抖。
“出什么事了?”周秦蹙眉。
中年男环顾四周,苍凉无际的荒山,无尽蔓延的怪石。
黑夜中,那些看不清的怪石就像耸立在山峰上的怪物,越看越骇人。
中年男一哆嗦,松开周秦,掏出钥匙打开第一间板房门:“进去说!”
四个人进屋里。
王胖子摩挲着拍开吊在房梁上的白炽灯泡。
室内骤亮。
迎面而来一个人,准确地说,一具尸体。
他吊在从房梁垂下来的麻绳上。
王胖子倒抽凉气,围着观察了一圈:“死了。”
周秦质问中年男:“他自杀了?!为什么不放下来?联系家人了吗?”
中年男干巴巴地说:“警察同志,不能取,取了那东西就下来了。”
“这人谁?”周秦厉声问。
中年男看了眼,触电般收回视线:“游客…前两周来的,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周秦直觉这里不对劲。
中年男深吸口气,无奈地摇头:“我没有见过。”
“我的同事也见过那东西,然后他们都…”中年男咽口唾沫:“都消失了。”
王胖子竖起耳朵:“他们都见过了,你怎么没见过?”
中年男脸色大变,反应剧烈:“我咋知道!反正我没见过!见了那东西就要死!”
“那你刚才在吃什么?!”周秦不解。
“……”中年男叹气:“看你警察我才告诉你,要想保命,不被那东西盯上,就要吃生肉。否则——”
他幽幽地盯住周秦:“它就来找你了。”
白炽灯闪了下。
一明一灭间,中年男脸色的阴暗消失了,取而代之恐惧:“我害怕呀,警察同志,我害怕呜呜呜。”
还挺能哭。
说着,中年男把兜帽拢了拢,就像在裹紧自己。
忽然,周秦问:“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抽抽搭搭地应:“我是这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游客,叫陈传东。”
“哦,陈传东,”周秦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能详细说说,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怪状的吗?”
陈传东后背贴住墙壁,慢吞吞地说起来。
两周前,一对情侣抵达这里。
那两人年纪轻,陈传东一如既往招待了他们,并且多次警告他们,千万不能去碰东南方向那座最大的尼玛堆,最好,这里所有的尼玛堆都不要碰。
尼玛堆在藏语叫「多本」,就是垒起来的石头,藏民将其视为神堆,认为它能镇邪求福。
在藏民聚居区,这种东西很常见。
大文公庙上也有尼玛堆,最大的那座是上个世纪70年代,一位藏僧垒起来的,据说藏僧就在那座尼玛堆中圆寂,至今,他的尸骨还在其中。
为什么藏僧要做尼玛堆,而且圆寂其中?
具体原因没人能说清。
最可靠的传闻是,大文公庙里闹鬼,藏僧受当地政府所邀,来到这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东西他压不住。于是他圆寂其中,以身镇恶。
变成了现在东南方,大文公庙上,布满经幡的尼玛堆。
而周围那些小尼玛堆,则是过路游客为了纪念藏僧,顺便为自己求福,堆起来的。
“那个女人动了尼玛堆。”陈传东满脸恐怖:“我明明警告过他们——”
那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了。先是那对情侣意外失踪。
他的同事们得知消息,上山来帮忙,和他一起去寻找那两人。
然后,他的同事们也失踪了。
这两周以来,陆陆续续到来的游客,要么自杀,要么失踪。
怪像几乎快要将陈传东逼疯,但同时他意外发现,只要自己吃生肉,那东西就不会来找他。
陈传东哭出了声,他望向周秦,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帮帮我们吧。”
周秦怔住,王胖子差点跳起来,尤异一动没动。
周秦环顾四周,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吊死的尸体上。
“听到了吗?”周秦问。
王胖子毛骨悚然地点头。
尤异答:“两个声音。”
这里只有四个活人,刚才只有陈传东开口说话。
最后那句「帮帮我们吧」,他们分明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启动;
周:“呜呜呜异崽我害怕”
胖:“呜呜呜帅哥我害怕”
异:“……”

陈传东猝然闭嘴, 浑身都缩起来了,紧张地盯着地面。
周秦指了指背对他们的吊尸,问陈传东:“这人死多久了?”
“……”陈传东哆嗦了下,舔了舔下嘴巴:“没两天, 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回来就疯了。”
尤异绕到吊尸正面。
周秦默默地看着他, 尤异没什么反应,就说明吊尸危险性不大, 或者说,尤异不认为刚才那声音出自这具吊尸。
但尤异在看到吊尸正脸时, 脸色微变,显然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王胖子胆大, 一见尤异那表情, 赶忙上前, 抬起脑袋一瞅,窜出一句:“唉呀妈, 长毛了!”
“长毛?”周秦瞥了眼陈传东。
陈传东一直盯着地上,好像布满灰尘的地面能带给他什么安全感,但那坎平的土面, 什么也没用。周秦听到屋子外, 碎石落地的清脆响声。
尼玛堆上的石头,又往下掉了一块。
周秦绕到吊尸正面, 抬头望去, 忍不住倒抽凉气。
实际上, 从背面看, 尸体虽然穿着衣服, 但手背和后颈都露在外, 皮肤已经僵化绀紫。然而绕到尸体前方,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东西在长毛。吊尸整张脸布满绒毛,他的颈窝里也在冒白毛。
就像在豆腐上点毛霉菌,发出那种长满绒毛的霉豆腐,密密麻麻的绒毛,从尸体上长出来,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周秦下意识问。
大文公庙海拔高,在高原上,温度较低,尸体能发成这样,不合常理。
而且,人死后尸身腐烂,哪有平白长毛的?
尤异伸手,提起尸体的裤摆。
周秦瞪大眼睛,王胖子惊呼:“腊肉啊,都风干了。”
他这比喻可太恰当了,尸体的腿肉完全失去水分,呈现出烘干的状态,筋肉虬结,缠覆在腿骨上,稍微一扒拉,就能撕下纹理分明的一片肉。
尤异松了裤摆,裤腿掉落回去,他退后,再次望向吊尸颈部以上,面露疑惑,微微地蹙起眉毛。
“有说法吗?”周秦不抱希望地问,尤异垂眸:“有点熟悉,但没见过。”
什么叫有点熟悉,但没见过?
没见过,可不就是陌生?
周秦掠过一丝疑惑,但没有深究,拍了拍尤异肩膀,望向缩脖子拢衣服的陈传东,他拼命地裹紧自己的兜帽,紧张又畏惧。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是知情人了。
“旁边那两间房还能住人吗?”周秦询问。
陈传东一骨碌点头:“能…”他欲言又止:“能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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