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驾驭着混沌的咒力,却又有佛陀似的面庞。
尾神婆修习的是神降术,发展至现代,变成了将死去之人信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可怕巫术,但在四百年前的战国时代,尚是一种请神上身,借助神明力量的术式。
巫女的血统令她比寻常诅咒师更敏锐,更能捕捉到那些近乎于残念的气,佛陀的面庞,统帅百鬼的罪恶,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了,少年在他眼中化身成一座肉身的邪神。
至于夹在中间的家入硝子,竟然有大巫女一样的凛冽气场,太奇怪了,咒力不是扭曲的力量吗?为什么会与纯粹洁白的灵力相提并论?
总之这三人的组合奇奇怪怪,单独拎一个出来,都能让尾神婆落荒而逃,更别说三人了。
但像她一样的聪明人是少的,永远有自不量力者试图挑战他们的权威,在听说三人组于东京闪现后,那些心怀臆想的杀手们汇聚在这座城市,借由暗网上的隐秘联系,寻找五条悟等人的踪迹,谁能想到呢,窗的观测速度都没他们快!
只可惜,每一位将他们当做猎物的杀手都铩羽而归,人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东京的角落,有那么一段时间,最好脾气的夏油杰都烦了,东京是一座法治城市,怎会有这么多的杀手。
在巨大的、天灾一般的力量面前,人会轻易察觉到自己的渺小,杀手们也差不多意识到了自己与三人的巨大区别,简单来说,就像是猛犸象与手持石块的原始人,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于是乎,愿意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们集结成同盟,吹响最后总攻击的号角。
他们想了一些办法。
“他们仨形成一个整体时是最强大的,单独拉出来也都不弱小,可有一种方法能让他们投鼠忌器,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
冥冥之中与十几年后在涉谷站对付五条悟的方法相合,只有自己时是最强大的,一旦顾及周围人,不想引发大的伤亡,就会变弱小。
一开始,针对这计划,参与者是非常踟蹰的,元日,在新年参拜时于著名景点浅草寺展开行动,这已经不是暗杀了,是针对日本政府的恐怖袭击,要被全国上下通缉的。
提出借用普通人这恶毒伎俩的领头人却说:“五条悟的追杀、特级咒灵的威胁,与国家政府的敌视,哪一个更恐怖呢?”
“天生杀死六眼是无法在这个国家呆下去的,何不带上钱,前往温暖明媚的欧洲城市定居呢,那么多钱到手,未来也不用担心了。”
最后,犹豫的人都被说服了,多么正常,试图杀死五条悟的不自量力者并不在意普通人的生死,对许多诅咒师来说,普通人与他们根本是两个物种,吓死一个普通人,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
还有一些是变态,以蹂躏弱者为乐,这样的人并不会拒绝开展屠杀,甚至会因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与挤在罐头中沙丁鱼那么多的人而感到兴奋。
最后结果是他们同意了,同意偷袭三人组。
集结在一起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察觉不到特级咒术师强大的、利欲薰心的,偶尔有一俩对自己实力自信者,但按常理,强者是不会聚居的,更别说与弱者合作,共赴敌人。
他们的努力共有两个方向,其一是从不远处的高楼狙击,浅草寺周围有一些狙击点,但在人挤人的元日,很考验狙击手的能力,是否能在人群中精准地瞄中五条悟他们呢。
其二则是混在普通人中伺机而动,或许有炸弹之类的现代武器,或许是诅咒师,或许是异能力者,这些人是并不在乎常人安危的。
更准确说,他们裹挟了在浅草的成千上万人,作为人质,对付他们仨。
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他们从“某处”得到了特定的帐,按照幕后之人的说法,一共有两层帐,内层是“普通人无法外出的帐”而外层是“咒术师无法进入的帐”。
“实验很久才做出来的特定帐,一可以确保人质无法逃脱,二能保证他们孤立无援,咒术师无法来帮他们。阴阳师、巫女以及异能力者们拦不住,不同体系的力量,总有无法兼容的问题,但除了浅草寺的僧侣外,新年第一天,他们都在各自侍奉的神明的宫殿中,也是没有空来的。”
“如果要解决新生代的咒术师们,拿到这两亿三千美元,是唯一一次机会哦。”
看似很严密的计划,他们还有那么多人呢,不过对付三个小毛头罢了,其中一个还是奶妈,这样想着,几乎所有人都安下心来,虽然会有牺牲者,又有谁会认为,那是自己呢?
六眼感知完,一共有21个人,五条悟的眼神很冷,瞳孔中酝酿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夏油杰与家入硝子的表情同样不好看,尤其是杰,脸沉得像能滴墨汁。
五条悟怒于蝼蚁的挑衅、不自量力,夏油杰则怒于常人的伤亡,硝子二者兼有,更想叹一口气:今天是不能终了了。
好好的元日,怎就变成大决战了,还那么讨嫌。
夏油杰轻声道:“我们分工,悟,你告诉我,远处有哪些,我过去,这附近的就交给你了。”暴不暴露,已经没有意义了,在密集的人流中,减少伤亡是第一步的。
“硝子,你打监督局的电话,还有我父亲。”他们从研二那要来了联系方式,硝子一刻不停地掏出手机,谁知道下一秒,只在咒术师眼中显型的黑色的帐,自远处浮现,向天穹闭合。
不远处,有人将手指立在胸前,掐桔梗印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抬头看向帐,杰的表情已经不止是暗了,他的表情甚至有一丝狰狞,他问五条悟:“这是什么样的帐?”
有了看破一切的六眼,他观察后抿了抿嘴唇道:“一共有两层,内里是不允许普通人外出的帐,外层是不允许咒术师进来。”
硝子轻声道:“羂索。”
几乎在同一时刻,沉寂已久的探测仪动了,在平行世界中它曾帮助成年人们找到羂索的踪迹,而在夏油杰他们自己的世界,这沉寂于幕后之人第一次如此鲜明地露出爪牙。
就在距离浅草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额头上留有一层缝合线的女人抱着身旁粉色头发男人坚实的臂膀,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东京街道,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她说:“难得来东京体会一次元日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第100章 (重写)
帐是有效的, 现在五条悟看不清帐之外的情况了,系统的定位还在运转,羂索并没有往内走, 而是不断向外。
当务之急应该是消除帐,让人质离开。
浅草寺的人流量很大,在帐落下的刹那就人发现问题了,手牵手的孩子蹦跳着走路,比家长更先行一步, 她拽着母亲道“快点啊快点啊”,面上洋溢着笑容的母亲却忽然碰了壁, 脑门撞在无形的透明强上,磕红了一片。
实在是太不解了,她与面带疑惑之色的女儿面对面,又向前走了一步, 像被玻璃罩子罩住似的, 只能在墙上“呯呯”“呯呯”地捶打, 无论如何都不能前进。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为什么出不去。”
开始只是小部分人在议论,不多时, 众人都发现了问题, 卡在帐外面不断捶打。本来浅草寺这里的气氛是很热闹的, 大家都很高兴,这一下子惶恐散开, 比水滴溅油锅还要激烈,以帐为中心,议论声如潮水向内部一波接着一波地拍打, 连带着在中心圈尚不知发生什么的人都慌张了。
这是浅草寺后门部分,而前段因将附近的高楼包括在内, 簇拥在寺前侧的人们还没什么发现,只有集结的诅咒师们通过传信,了解到帐起作用了,不由勾起嘴角,只觉得胜率又高了好几分。
其中有在高楼上架着狙击枪的,正通过瞄准镜看五条悟他们,几百米外的景色历历在目,他心中想:让我看看,你们是什么表情。
却不想,刚刚还在镜子中的三人都不见了。
身经百战的狙击手还是镇定的,呼吸却不由自主加速了,他想着在哪里、在哪里呢,视线不断移动,想要发现他们。
无论如何,自己等人是被发现了,这是肯定的,想来他们应该是去寻找解除帐的方法。
然而下一秒……
“嗖——”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比子弹更快,它化作一道光,在空中游走着,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不如说是第六感在提醒他有危险要来了,可你能比光的速度还快嘛?当然是不能的,所以被钉在原地,胸膛艰难地起伏,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硝子收回钩在弦上的手指道:“第一人,完成——”
帐内的空气依旧在流动,凛冽的冬风吹起她一头乱蓬蓬的棕发,发丝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又向右。
在高速移动中,又收到东风的干扰,还能以大心脏冷静地开弓击破敌人,她已经是一名娴熟的弓道大师了。
召唤出能在天空中翱翔的咒灵,夏油杰坐在咒灵的头部道:“拜托你了,硝子。”
狙击他们的一共有六人,三人组进行了精确的分工,五条悟与夏油杰分头解决帐的问题,这样的特异型帐,是不可能只凭借咒力支撑的,肯定有咒具支点。
六眼能看清咒力的流向,给夏油杰指引了前进的方向。
远处的敌人也需要打击,三人都在狙击的射程内,不先发制人,营救行动难免受影响,这就需要能够远程打击的人才了。
五条悟跟夏油杰都能做,可他们一个人声势过于浩大容易打草惊蛇,另一人放咒灵过去多少有点慢,且夏油杰本人不在,咒灵的打击精度也成问题。
好在他们有硝子,远程战士,经过咒力加持的箭外加特级咒具破魔弓,古老的弓箭被赋予了远超现代子弹的飞行速度,几乎能够化作光。
硝子射箭,就像是操纵自己的手臂,已经很得心应手了。不只是夏油杰跟五条悟在成长,她也是一刻不曾落下的。
难得的奶妈配备一名特级咒术师保护,同时又兼任移动炮台,说她弱小,那是相对五条悟跟夏油杰,对上这里的每一位诅咒师,她都有单打独斗的能力。
硝子搭起弓箭,处理五条悟才指引过的第二人,她的速度很快,第一个人死了,团队却没有反应过来,夏油杰尽量让咒灵飞得平稳点,他用咒力强化眼睛,已播捉到了固定帐的咒具的残秽。
同时也看见了,守护在咒具身边的人,毫无疑问,那是一名诅咒师。
这名诅咒师是单飞群体中常见的变态,他的大脑早就被尖锐的负面能量冲刷成浆糊了,不知道是太喜欢蹂躏弱者,还是享受血腥的快感,又或者是想要在其乐融融的元日酿造一点悲剧呢,他百无聊赖,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
夏油杰距离他很远,却看得很清楚,这个人的术式很像是一种念能力——伸缩自如的爱,他向外投掷一柄小飞刀,等命中人后,小刀还能回到他的手心。
“……硝子准备好,有人需要治疗。”夏油杰的声音很沉,而他的表情,坦白来说,看见的人绝对不会怀疑,他要黑化了。
此时,他的瞳仁只有小小一点,动物在释放杀意时总会如此。
硝子的第二箭也射出去了,她说:“没问题,等快到位置你告诉我,我跳下去。”她的肉体强度不低,重点是,硝子在开发攻击手段时,也在研究群体治疗,如果说凝结单弹丸是咒力的凝,那么群体治疗就是咒力的散,她研究出来了一些名堂,如果受伤的人多,反转术式的散是可以吊命的。
夏油杰听见了硝子的话,却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从脑后向前挥了下手,驯兽师驱使野兽就是这动作,当他向前扬手时,从半空的漩涡中窜出一道黑色的影子,义无反顾地向他指引的方向冲了过去,黑色的祸犬一口咬住了诅咒师的脑袋。
或许不至于酿造血案,诅咒师总有稀奇古怪的保护自己的手段,但绝对会造成重创。
诅咒师的惨状引起了一些轰动,不是没人看见他向无辜群众掷小刀,看见的人连连后退,以为自己遭遇了随机杀人的罪犯,在压力过阈值的年代,是会有这样的人。又有谁知道,这名罪犯下一秒就像是呼吸不过来一样,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呢,更可怕的是,他的脖颈处陡然溅出几朵血花,而他的手指关节,遭受了来自外界的强大压力,正向下凹陷着。
一些人冲向被他刀了的人,按住人后心不断飙血的伤口道:“喂喂,没关系吧,救护车,快打救护车啊!”是有人掏出手机的,带来的却是噩耗,“没有信号,根本打不出去。”
“可恶啊,浅草究竟发生什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这时,家入硝子悄无声息地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说悄无声息,是因为他们使用了道具“对麻瓜十分有用的混淆咒”,确保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暗杀中,他们不为人所知,也就是夏油杰希望的——尽量保持人心境的和缓。
五条悟也是用上了的。
硝子看了一下,对夏油杰说:“没什么问题,我群体治疗刷得很及时,只要嗖的一声就能恢复了。”
夏油杰点头说:“拜托你了,硝子。等解决附近的问题后,我们继续去处理远程攻击的人,同时向第二个帐的钉子出发。”
硝子比了个“ok”的手势,夏油杰隔空对五条悟传音道:“我们这的情况,你已经听见了,你那里怎么样。”
视角切换到五条悟处,感谢系统出品的各种小商品,更感谢他们搜刮一通的作法,夏油杰在明了现状后整理出他们当下最需要的一些设备,无非是联络装置。
五条悟说:“1/3之一的帐解决完毕,以及,我这里聚集了不少渣滓。”他以十分自信的口吻道,“完全没有问题,都是些乌合之众,不比草履虫强多少。”
“不过,我这里也需要硝子的支援,你们尽快来吧。”这么说着,五条悟无感情的双眼射向远方,托混淆咒的福,他对诅咒师与异能力者进行了一些需要打马赛克的血腥处理,却一点儿也没有被发现。
准确说来,是他没有被发现,为了精准找到抱团前来的杀手,他利用无下限术式飞到半空中,踩着人们的头一步一步向前走,跟平行世界的五条老师很有共鸣,又或者,他们真不愧是一个人。
硝子的声音自远处灌入五条悟的耳蜗中道:“了解,马上来。”
“……剩下的渣滓。”五条悟说,“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一定将他们全干掉。”
另一方,东京高等咒术监督局。
五条悟、夏油杰与家入硝子三人在外流浪的消息早已传回局里,可悲的是,三人在外他们却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
这还不是遍地摄像机探头的二十年后,在两千年,根本无法追踪五条悟他们。
也不是没人问夏油明生,即便他出于避嫌,负责的工作不与咒术师直接相关,结果发现,他是控不住身为咒术师的儿子的,就连他本人都不知儿子回来了又失踪了。
监督局正处在一种“知他们在东京,却又不知在哪里的奇妙状态中”,偶尔无能狂怒,大多时候已然放弃了。
新年第一天,哪怕咒术界的人都忙着新年参拜,在总局执勤的人并不多,听说关西地方,以御三家为首的古老家族们,正在高密度地社交串门,举办年会。
浅草的帐太骇人了,执勤的监督不可能没注意到,当即联系总台,问有没有咒术师申报,发现没有后,当即动员仅剩的咒术师们与警察们一起前往浅草。
这时,还没有人往五条悟他们身上想,只以为是在新年到来之际,最严峻的一场恐怖袭击,是对新成立部门的最大考验。
今天执勤的是老熟人,京都警署的上杉寻,官方与总监会的遗老遗少约定,将咒术界一分为二,东西遥向而治,他们接受了关东的大部分力量,那些心向总监会的自然是投奔走了,而关西一些平民出生的咒术师与监督则来。新成立的监督局共有三部分力量,一是咒术界原本的人,二是异能特务科的支援人士,三则是警署的。
警署与支援人士负责统筹制定规则,让这些在草台班子里过惯的咒术师们更加正规,从培育到出任务到后勤,按照刑警的法子来。
上杉寻是个单身汉,在重要的节假日中,值班的往往是他们这一群人,他原本翘腿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像一名警痞,带接通内线后,脚不由地从桌上放下来,心中想:我怎么就运气这么差呢!
好在他是有经验的,立刻一层层将必要做的那些安排下去,随后则是一边在部门内奔走,急着去现场,一边儿给上级们打电话,意思是他们需要支援啊,这可是在著名景点的恐怖袭击呢,同时又请示了各方,这件事怎么定性呢,异能特务科是不是也要派人来啊,他们警察得出多少火力部署,是不是能调动军警啊云云。
毕竟,传来的消息中,这袭击于声势浩大了,首先内部困了成千上万的群众,其次光是在外围镇守帐的诅咒师们、异能力者们就有八人,还都是通缉令很靠前的,能力十分危险的特异分子,寻常军火支援根本治不了他们。
到这为止,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战后最严重的袭击了。
谁知道,他才出门一会儿,也就二十分钟不到吧,就听辅助监督用一种仿佛在做梦的虚幻语调道:“危机……解除了。”
上杉寻的第一反应是:“你在耍我吗,还是说明治神宫的巫女神官们恰巧在浅草寺,直接一群人把诅咒师冲了?那人也不够吧,按照自外界的观测,这群人是有备而来的,再加上咒术师的肉体强度跟神鬼莫测的异能力手段,想解决他们,投十枚导弹都不够吧。”
监督说:“不,不是,神官们都在京都,我是说,五条先生、夏油先生跟家入小姐在浅草寺内,他们把人手解决了。”
好吧,投十枚导弹是不够的,可有他们仨,这又何尝不是另类的核/武器使用呢?
第101章 (重写)
“区区杂鱼也敢搞这种下三滥的活动。”一只价格不菲的靴子踩在诅咒师的胸膛上, 后者以四肢撑地的姿势,趴在龟裂的石板地上,“这可是老子第一次参加元日参拜, 如此扫兴,你们赔得起吗?”
诅咒师躺在地上呻吟,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五条悟听后踩得更结实了。
此时四下无人,要怪只能怪诅咒师太会跑了, 来到了两个帐的交界处,也就是真空带, 最外层的帐是“不许咒术师进入的帐”,内层则是“不允许普通人外出的帐”,中间区域一个人都没有。
更正,也不能说完全一个人都没有吧, 你看, 人不就来了吗?
“五条前辈。”360度无死角的六眼早捕捉到代表七海建人的大团咒力, 他从人群中杀出来,在罐装沙丁鱼中游曳, 衣裳被挤得皱巴巴的, 看着狼狈极了。
“哟, 娜娜明。”五条悟维持他那酷炫过头的姿势,龟裂的石板、空无一人的帐、吐血的诅咒师, 对七海建人来说,这一切都太超过了,令他产生诡异的眩晕。
“好久不见, ”他挥了挥手,“难得的新年参拜, 被一群渣滓耽误了,我是无所谓啦,杰的话应该会很生气的吧,伤亡已经尽量压到最低了。”压到最低的意思是,肯定是有人死的,诅咒师太多了,他们中不乏滥杀的人。
对当时的七海建人来说,这是他首次直面咒术界的阴暗面,甚至不是同伴在与咒灵搏斗中丧生,而是更挑战法治社会底线的。
憋着一股气,什么都说不出,到最后只有一句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就是这样那样的情况。”五条悟乱来地解释道,“我跟杰与硝子在暗网上的悬赏金很高哦,加起来一共有两亿三千万美元,当然啦,我肯定是最高的,有一亿啊一亿,杰的话是八千万,硝子是五千万。”
“于是乎,就有自不量力的渣滓、杂碎,前赴后继地涌过来,绝大多数都被解决掉了,或者怎么说呢,一照面就意识到彼此间巨大的差距逃跑啦。”他向上翻手背,童稚的动作近乎于蝴蝶飞走了。
“谁能想到呢,剩下的这些不知道该说时太笨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不,自信的话根本不会组团来刷boss吧,也就是说,还是财帛动人心啊,再加上那家伙背后煽风点火。”那家伙当然是说羂索,七海建人并没听见五条悟小声的嘟囔。
“总之,结果就是这样了,一群人来浅草蹲点。”
“对了,你刚才所见到的漆黑的天幕,就是帐,跟你对接的辅助监督已经介绍过了吧?”
七海建人的大脑被过载的信息,以及那些颠覆他三观的咒术师间的破事占满了,勉强分出一丝心神回答五条悟的问题,他是说得含糊不清、东一榔头西一棒,无论如何,也透露出了非常多的消息。
看他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五条悟继续道:“目前笼罩我们的有两层帐,都是特异型的,第一层也就是你看见的这个,是普通人无法进出的帐,而第二层则是咒术师无法进出的帐,内部的帐杰已经去解决了,相信很快其他人就能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五条悟话音刚落,最后一枚缠绕咒符的铆钉破碎了,帐内的人们没有一刻停止对帐的拍打,最外侧的人一时间收不住力,向前涌去,而后方的,在巨大恐惧的驱使下,根本没注意到跌在地上的寥寥数人,于是肉眼可见的悲剧再度发生——踩踏事件。
五条悟眼疾手快地捞起其中几个人,他将目之所及的受害者全解救了,可那终究是杯水车薪,因为踩踏事件必定是发生在四面八方的,浅草寺有万人,而他不可能紧盯每一个。
坦白来说,眼前的一切并不会给他带来冲击,他的道德感培育并不完善,大多时候都随心而动,这才是咒术界的神子。
只是,过往的经历让他了解到“夏油杰会愤怒的”“夏油杰会伤心的”“夏油杰会自责的”,于是他根据这些薄弱的,因对夏油杰了解而派生出的些许责任感行动。
为什么不以硝子作为指标呢,硝子曾说过“我还好啦,毕竟我是更在乎自己小生活圈的人嘛,你要看就看夏油啦,那家伙,简直就是大爱的化身”。
相信了硝子的话。
而他也对夏油杰许诺:“老实说,杰你挂在嘴边的责任啊、强者要保护弱者之类的正论啊,对我来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谁知道责任是什么东西啊。”
“不过,毕竟我们是挚友,你想要做的,我就去做好了,反正杰是不会出错的对吧。”
对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夏油杰没好气地吐槽道:“你这家伙,也太给人压力了吧。”
今天的突发事件中,有好好践行先前的许诺哦,有尽快处理掉所有的渣滓,并且救助普通人。
五条悟他们的速度实在很快,就十分钟吧,将针对普通人的帐破除了,短短的时间不足以监督会的人组织像样的救援活动。
而第二层的帐呢,需要从外围破坏,也就是说,需要咒术师们从外协作,当然咯,异能力者啊、阴阳师之类的也行,他们间的力量属于不同体系,这两层帐是羂索短时间内制作的,并没将另外两体系的力量包括在内。
夏油杰很快带着硝子与五条悟会和,他们根据五条悟留下的咒力标记,救助了伤者,也目睹了全民往外逃的无序潮流,焦虑是会传染的,一切人并没搞清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外围的疯狂感染了,不顾一切地逃跑。
今天过后,浅草的惨状一定会刊登上报纸,这可是集体的鬼打墙事件啊。
想到这,夏油杰的心情更沉郁了,他难免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杀手们也不会找上门来,也就是说,这是他们引来的灾难。
正想着心思,耳旁却忽然传来硝子的声音道:“现在,自怨自艾禁止,总而言之,收拾完当下的惨状才是第一位的吧。”
清朗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思,他猛地抬头道:“硝子?”脸上写满“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自怨自艾,这个形容也太女气了吧?
“你是笨蛋吗?”硝子以不在乎的清悦口吻道,她先看了夏油杰一眼,看见他有些苦闷的表情,大叹一口气,连带着肩膀都耸落了,“要我说,你这个人就是太傲慢了,仿佛要把全世界的苦难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你是中二病吗?”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了,无非是我们导致了这次袭击对吧。”硝子说,“你既然是警察之后就知道,我们是无法阻止他人犯罪的,各种意义上,被作为目标瞄准的我们同样是受害者吧。”
夏油杰还是一脸很难接受的样子。
“如果你很在意的话,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我们也开始狙击诅咒师吧,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随意杀人的家伙抓起来,还有恶的异能力者之类的。”
“以及最重要的是——脑花。”
“抱歉,硝子。”夏油杰从兜里掏出拓麻歌子,咒灵在他的操控下飞得很稳,能充分解放双手,“那家伙逃得实在是太快了,已经出了检索范围。”
“那就没办法了。”硝子说了一句公道话,“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也没办法彻底留下他吧,甚至会打草惊蛇。”
夏油杰沉默不语。
硝子的话并没有减少他的自责,说他傲慢也好、善于将责任归纳在自己头上也罢,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些细小的水滴一般不属于他的责任一滴一滴汇聚在他无形的肩膀上,总有一天会形成山海,彻底压到他。
同时,硝子关于诅咒师与邪恶异能力者的论述印入他的脑海,如果想防止这惨案再度发生,就应该狙击他们……
与五条悟会和的路上捞了不少差点受伤于同类之脚的普通人,夏油杰自发承担了巡场的责任,而硝子她刷了无数个群体医疗,确保人哪怕受伤也不会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