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可东西是你们的。”杨大人又依次挑开包袱里的其他东西,忍不住冷笑出声:“你们日子过得还不错,皂角果都备了这么多。”
顾远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大人,这是小民自己捡的……”
“这被子……被子是以前的东家给我们抵债的。”
杨大人审视的目光在顾远身上打转,又把问题抛到了舒景川身上,“你们俩是一伙的,还是一个东家做工的?”
舒景川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转,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见到洪水猛兽般,一声不吭地往顾远身后躲。
杨大人抽出佩刀旁若无人地擦拭,锋利的刀锋泛出森寒白光,“老实交代,毕竟这是为了一城百姓的安全着想。”
顾远听后一脸惊恐地跪下,舒景川也顺势腿软倒在他身边,这窝囊样谁看谁嫌弃。
“大人!小的什么都交代,只求大人高抬贵手!”
杨大人神色一凛:“还不快交代!”
顾远哭是哭不出来,但也不妨碍他干嚎,嚎起来声音声音又大又凄凉,“杨大人,其实这是我家少爷,当初少爷被大夫人陷害勾搭姨娘,就被老爷赶了出来!”
“夫人心太狠了,不让我们带钱离开,没办法只好将屋里值钱的东西带走。”
“这一路上都是变卖东西过来的…………”
顾远越说越起劲,还把当时少爷被捉奸在床的经过讲了出来,描绘得活色生香,画面香艳非常。
舒景川在后面使劲儿拧顾远腰上的肉,顾远吃痛,时不时就面目狰狞,众人见了,原本信的三分也成了九分。
顾远再怎么说也是在妓院长大的人,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要不是怕这姓杨拿刀砍自己,更不要脸的话他也能说出来。
眼见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听得眼睛都直了,杨大人一脚把顾远踹翻在地,厉声怒骂道:“闭嘴!再讲我就把你嘴缝起来!”
“这些东西全被充公。”杨大人气愤甩手离开。
第27章 炮灰
顾远手捂在肚子上被踹的地方不停叫疼,还是士兵过来赶他们才爬起来灰溜溜地离开。
不少人见状更瞧不起他了,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你怎么能这样胡诌,为何不说你是少爷,还给我按了个偷情的名头。”
舒景川哭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艾草汁糊着眼泪,看上去别提有多狼狈了。
顾远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摊开自己的手,又把舒景川的手摊开,在他的掌心捏了捏。
“谁家当奴才的手比少爷还嫩,就算是书童也不至于一点茧子没有。”
顾远粗糙的手指从舒景川手心慢慢刮过,舒景川一个激灵把手缩了回去,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连忙找补道:“我手指上有茧子,你不能以偏概全。”
“你没事吧?”舒景川又把顾远的衣服往上掀了点,焦急道:“怎么踢成这样了!”
顾远肚子上青青紫紫一片,姓杨的刚才一点没留手,看来是气急了。
“没事,至少混了过去。”
“被踢一下,总比丢了性命好。”
俩人坐在最里面等待那边的士兵安置他们,背了一路的行李现在只剩几件衣服,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周围的眼睛太多,顾远甚至没机会把放在里面的银子摸走,幸好空间里还放了十两银子,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积蓄了。
“城中都没瞧见有人出来逛。”
顾远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要放流民进城,所以才闭门不出。”
“有可能。”舒景川语气严肃:“就怕他们怕的不是流民,是官兵。”
顾远眨了眨眼睛示意舒景川别再说了,继续休息恢复体力,等待其他人接受盘查。
终于盘查完一部分人,几个士兵过来带他们离开,一群人穿过街道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上面驻扎了许多帐篷,还有不少士兵在里面巡逻。
“这就是你们住的帐篷,二十人一顶,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分被褥。”
帐篷从外面看上去很小,要是进去了,你会发现其实里面更小。
舒景川脸色难看得不行,东西被扣了就算了,住这帐篷里还不如睡在外面,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都要好得多。
分的被褥也是,根本没有褥子,被子又黑又臭,还是两个人同盖一床。
抱怨的声音不小,不过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出头的人,因为都能感觉到他们自从进城后,那些官兵看他们的眼神就变了。
不同于之前的和善,现在看他们就像看待宰的鸡鸭一般。
顾远运气好抢到一床没那么脏的被子,在帐篷里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这个地方破了个洞,至少能透透气。
给他们分配完被子士兵就走了,留他们一群人待在这里饥肠辘辘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到了饭点,外面终于热闹起来,官兵们涌到一处吃饭,他们没有人管,直到他们吃饱喝足,才有人抬着一锅粥过来。
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立马沸腾,众人你推我挤的过去抢,顾远跟舒景川对视一眼,也加入进去。
这粥很稀,煮的是糙米,还加了些野菜,吃起来不止喇嗓子,还有股难闻的苦味。
舒景川逼着自己喝了半碗实在咽不下去了,剩下的让顾远解决了。
等到晚上所有人聚在一起睡觉,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一股股臭脚丫子味塞满帐篷,还有各种汗臭味,俩人恨不得把脑袋全部伸出去。
可惜洞口太小,只能依靠漏进来的那点风把臭味吹散一点。
夜深人静时,帐篷之间挨得又近,此起彼伏间鼾声不绝于耳,比当初在河边上睡觉还要吵上无数倍。
“他们打鼾的声音,像是牛和驴打起来了。”舒景川一脸麻木。
“那你就真的当做是牛和驴打起来了。”顾远安慰道。
很显然顾远的说辞并不能让舒景川睡着,硬生生的扛到了早上,周围的鼾声才终于小了下去,俩人抓紧时间眯了一会儿。
今天还和昨天差不多,从早到晚有一顿饭,其他时候都只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
舒景川熬了三天,就算白天顾远叫他去补觉,眼睛底下还是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蓬头垢面,瘦了一大圈。
顾远看起来也没好多少,这里就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难民营,太磨人的心智了。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那个杨大人的手下过来把他们这里的所有男人叫了出去,大家伙不知道要干嘛,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当今圣上病重,朝廷动荡难安,江南一带水灾严重,到处都是吃不饱饭的百姓。”
杨大人面上露出悲悯的神色,随即指向旁边帐篷里堆的长棍,“现在朝廷正是急需要用人的时候,作为盛朝的好男儿,怎可害怕退缩?!”
“艹!”
顾远低声骂了一句,这人居然想让他们参军打仗,就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保家卫国是假,送他们上去做先锋当炮灰送死是真。
后面杨大人又说了些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反正想退缩离开长明城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放进来的猎物,怎会再轻易放出去。
为了安抚人心,这次粥都是稠的,吃完饭,今天的帐篷格外安静,他们只是逃难到这里想找个机会重新开始生活,怎么就被赶鸭子上架参军了。
等到天刚刚黑,外面巡逻的士兵就过来赶他们进帐篷睡觉。
换成平时,里面早就鼾声连天,现在都聚在一起各自跟同伴家人说悄悄话。
有人在担心自己住在其他帐篷的媳妇孩子,有人在问打仗要怎么打,还有人在小声抽泣不愿上战场打仗送死……
顾远把舒景川拖进被子,凑在他耳朵边念叨:“你这几天看见他们的军旗没有?”
耳边传来的热气让舒景川忍不住脖子一缩,顾远察觉到舒景川的小动作,没听见他回答,还以为是他没听清楚,撅着个嘴又开始找舒景川耳朵要说话。
舒景川急了伸手捏住顾远撅过来的嘴,气急败坏道:“我听见了!”
顾远呜呜两声,舒景川撒开手,“没看见他们的军旗。”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叛军?”顾远接着又问:“如果真的是叛军,那我们…………”
气氛突然沉默,俩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他们被本朝军队抓起来宰了祭军旗的场景。
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发生,顾远当即决定在打起来以后拉上舒景川找机会逃跑,叛军逃跑四舍五入就是为朝廷做贡献,四舍五入他们就不算逃兵。
顾远不确定这伙叛军的首领是谁,杨大人后面没有再露面,换了一个新的将领带他们在校场上挥长棍,毕竟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下。
众人稀稀拉拉地挥舞棍子,顾远也全程摸鱼划水,舒景川有样学样,拿着棍子软绵绵的挥来挥去,头顶上盘旋的蚊子倒是被打散不少。
他们才训练了四五天时间,外面加急的消息传过来说是有一伙儿叛军要打过来了,离消息传来才过去一个时辰,他们就被人从帐篷里叫了出来。
各自拿上伤害力极低的木棍,跟随装备精良的官兵徒步到二十里外迎敌。
行进的队伍散乱,顾远也得以混在了舒景川身边,不然就他高出来的一个脑袋怎么也不会跟他挨在一起。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队骑马的士兵,大约有几十人,紧接着就是他们这一千个看上去就战斗力极低的炮灰。
他们后面就是杨老大带领的士兵,大概有四五千,长明城中还留了两千左右的士兵。
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预计跟敌军正面交锋的地方了,顾远东张西望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等下逃跑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那山头上还有他们留下的一小部分人马,防止敌军提前抵达后藏在上面埋伏。
抵达山头,周围又跑出一堆弓箭手。
顾远数他们身上佩戴的箭矢,估算他们逃跑被乱箭射中的概率。
正当他觉得几率不大时,他们把一旁的野草掀开,露出藏在后面的几大箱子箭矢。
顾远:“………………”
舒景川轻轻撞了一下顾远,提醒他别表现得太明显了,本来他站在这里高出一个头就很显眼。
众人抬着箭矢往山下走,等待敌军过来,顾远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舒景川拴在身上,担心他跟上次遇见蛇一样腿软。
大概过了半刻钟时间,远处的丛林中钻出一伙人,看起来跟他们这群炮灰差不多,估计对面的头头跟他们这边的一样,都打算拿难民开路。
杨老大一声令下,让他们在对面离这边还有五十米时冲了出去,身后随之响起大刀划过野草的声音。
顾远在跑出去的一瞬间紧紧攥住舒景川裤腰,躲避后面可能会射过来的箭矢,身形灵活的往斜边上跑。
先打起来的都是难民,看着激烈却都是些小打小闹,两方的主力军都在后面不肯上前,弓箭手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浪费箭矢。
杨老大忽然看见了往边上狂奔的俩人,当即破口大骂:“特么的!给老子把那两个逃跑的射死!”
对面敌军首领显然也注意到了顾远他们,也下令让弓箭手放箭。
两边人马全往他们身上招呼,顾远打横抱起舒景川跑得更快了。
舒景川双手环抱顾远,害怕自己掉下去拖他后腿,“快!从那个斜坡翻下去!”
身后又是一道箭飞来,顾远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往前跑,离斜坡越近,那边射过来的箭渐渐够不到了。
终于在又一道利箭刺破血肉声中,顾远和舒景川双双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舒景川摔得头晕眼花,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查看顾远的状况,一把刀就横在了脖子上,抬头跟一双嗜血的眼睛对上。
“你们有多少人?”
舒景川强装着镇定回答:“长明城这边有四五千人,一千人推出来打头的难民,城中还有两千左右人马。”
“对面的我不清楚,我们是长明城这边出去的难民。”
舒景川脖颈传来一股刺痛,单青缓缓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带下去处理了。”
“等等!我们不是叛军!”舒景川脸色陡然一变,他分明看清那旗帜是本朝军队的旗帜,却还是要为了稳妥将他们杀人灭口?
舒景川躲开要来抓他的人,飞快爬向不远处昏迷不醒的顾远。
单青阴沉着脸:“还不快把他们带走。”
舒景川看见顾远身上的两只短箭喉咙一哽,颤抖着手抱住他,“你快醒醒呀!你醒醒!”
“你们放开我!别碰他!”
舒景川脸颊被泪水打湿,拼命挣扎却不能阻止顾远被拖走,渐渐模糊的视线只能分辨出那个被拖在地上的人是顾远。
他们被拖到大军后方处置,舒景川在他们把刀刺进顾远身体前奋力冲了过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听见身后人说:“正好省得老子捅两刀了………………”
刀抽出来,这人嫌弃刀上全是鲜血,顺手在舒景川身上擦干净后,一脚把两人踢下了湍急的河流,几个士兵亲眼看见他们消失在水中才回去复命。
单青知道人被处理后,立马将士兵分成两半,一半随他冲出去解决两边叛军,一半跟随副将趁现在去攻打长明城。
这还得多亏了舒景川的消息,在这个紧要关头,把他们杀了灭口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看在他们提供消息的份上,可以不追究那些难民投靠叛军的行径。
正当叛军打得热火朝天之时,单青带领人马突然出现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轻松就将两湳沨边敌军拿下。
长明城那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城门,难民们知道他们竟然投靠了敌军,皆是泣不成声祈祷被抓出去御敌的人能平安归来。
空间内。
舒景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若不是胸膛还有轻微起伏,估计不会有人相信这竟然是个活人。
顾远浑身血淋淋地拖着舒景川一点点往灵泉旁边爬,地上留下长长的几道血痕,终于在力竭之前到了灵泉旁边。
顾远俯下身赶快喝了几口,防止自己等下失去意识。
顾远又颤抖着手去掰舒景川的嘴,捧着水往他嘴里灌,可惜根本灌不进去多少,没办法他只能嘴对嘴一口口喂。
不知道喂了多少口,直到看见舒景川发白的嘴唇恢复点血色才停下。
顾远大喘着粗气脱下上衣,肚子上三指宽的刀口还在往外渗血,撒了灵泉水上去才勉强止住血。
眼前一阵阵发花,顾远赶紧将舒景川衣服扒了,露出他从后背贯穿到前胸的伤口。
这些年灵泉随着时间增长已经大了不少,正好能将舒景川上半身泡进去。
做完这一切,顾远眼睛中看见的黑点越来越大,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灵泉水都被两人的血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舒景川依旧没有恢复意识。
顾远肚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舒景川因为上半身泡在水里,伤口恢复比他快得多,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受伤的地方。
他身上中了三箭,从斜坡上蹲下去时箭矢在身体内搅动翻转,他是被活生生痛晕的,模模糊糊中听见舒景川在喊些什么。
后面意识短暂恢复是因为舒景川扑在他身上,压到了后面的伤。
眼睛还没睁开,俩人就被踢下了水,强烈的生存欲望迫使顾远下意识做出了选择。
顾远上辈子试过,空间无法让除他以外的人进入,所以在他恢复意识发现身处空间之时,并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慌,他怎么能把舒景川丢了。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给他挡刀。
顾远把手伸到舒景川脸边,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是软的,人没硬。
身上的伤有两处在后背,还有一处在腿上,顾远用匕首把裤子划开,伤口处皮肉外翻,箭矢却还是牢牢嵌在血肉之中。
顾远没有一丝犹豫,直截了当将匕首刺入皮肉,划出一道长口把箭矢挖了出来。
灵泉止血的速度很快,顾远脸色虽然苍白,但是一时半会儿死是死不了的,就是后背的伤有点麻烦。
顾远一直在想要怎么让舒景川在自己身上动刀,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勇气的,他以前怕是连杀鸡杀鱼都没见过。
或许是顾远的叹气声太大,舒景川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空间不需要光线照明,因为四周都是亮堂堂的,像是找不到太阳的天空。
舒景川十分清楚的记得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看向没有一丝遮挡的天空,他选择默默接受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顾远在一边也不提醒,欣赏够了舒景川呆呆的傻样才出声,“哎哎哎,你说我们投胎的时候牵着手下去怎么样?”
舒景川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人愣了愣,下一秒就从水里离开扑到了顾远身上,“你中箭了怎么不说?”
舒景川声音哽咽:“谁要你帮我挡箭的,谁要你带着我跑的,谁要跟你牵着手投胎?”
顾远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感受到他单薄的后背,突然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人都死了,你还有空关心这些。”
顾远嘴角上扬,没有说话,舒景川这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皱着眉毛在顾远身上摸来摸去。
“你摸起来是热的?”
舒景川又拍拍顾远脸颊,“你脸也是热的……”
沉默了片刻,舒景川麻溜地从顾远身上下来,飞快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穿上,耳朵发烫,红得快要熟了。
顾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舒景川本来就不好意思,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方把头埋起来。
“嘶…………”
顾远笑得太开心扯到了后背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让舒景川过来帮忙。
“你等下在伤口两边划两道口子,把箭矢挖出来。”顾远手上比划着,背过身,两只断箭还在上面。
舒景川接过匕首,在顾远的指挥下将他后面的衣服割开,看见伤口眼睛突然一酸。
“你就当我是块猪肉,划就划了。”
“箭矢弄出来了,就捧几把水浇上去。”
顾远知道舒景川现在一定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空间的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还等正事解决了再说。
舒景川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下手的速度要比顾远想的快。
上一秒他还咧着嘴笑舒景川这会儿看起来像乞丐,下一秒刀就扎进了皮肉。
顾远一点准备没有,刚要叫出声,又活活憋了回去。
舒景川抿着嘴唇动作丝毫不乱,直到把两个箭矢都取出来,亲眼看见灵泉水浇上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后,才脱力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
舒景川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才愿意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顾远,你是妖怪吗?”
“你见过妖怪会流这么多血的?”
顾远心痛的看着已经不能喝的灵泉,这是攒了多少年才有这么点,一下就全没有了。
“这地方是我生下来就有的。”
顾远一边解释,一边拿水浇身上的其他小伤口,“也许是老天爷见我可怜,特意送我的。”
“别傻站着,快来涂一涂,这水可惜了。”
舒景川蹲了过去,小心捧起里面的水往腿上擦,“对不起,这水是被我弄成这样的。”
顾远脸上的心痛立马消失,满不在乎道:“我觉得这水说不定哪天就没有,能救咱们俩一命,是我们赚了。”
“这水以后还会有吗?”
“有,自己会从地下冒出来。”
“等有新的涌出来了给你尝尝,不知道要比外面的水好喝多少。”
舒景川点点头,他应该是在昏迷的时候不小心喝到一点,确实要比外面的水好喝,甜滋滋的。
第30章 出去
最后一点水也被顾远弄了出去,现在就剩个空凼凼,待会儿还要去弄点水进来把这个坑洗一下。
他们现在离开空间就会掉进河里,所以得等身体养好了再出去,不然被淹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空间里有一排木头搭的房子,顾远好多东西都放在里面,带舒景川进去拿了些吃的出来,两人就坐在田坎上吃了起来。
舒景川手里捏着只鹅腿,顾远在啃鹅背,烧鹅油滋滋的,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荤腥,一时间两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吃饱喝足,舒景川终于有空抓着顾远问东问西,“这是不是你以前弄进来的?都这么久了,不会坏吗?”
“这个叫土豆的真的能吃?我以前没有见过……”
“人死了放进这里是不是能一辈子不坏?”
“我们进来了要怎么出去?”
“顾远,我想去边上摸一下…………”
“顾远…………”
“唉…………”
顾远无奈地看向远处还处于兴奋状态的人,从他跟舒景川解释完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
整整六个小时,空间里的泥他都要抓一把起来闻闻,虽然他当初的兴奋劲儿也不比舒景川少。
“顾远,这儿真是个好地方。”舒景川拿着个他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生吃一点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能生吃,等出去以后烤来吃。”
“那好吧。”舒景川虽然觉得可惜,还是把土豆又埋了回去。
两人在里面待了五天,出去前顾远用绳子把舒景川跟他捆在一起,防止他们被水流冲散。
离开空间,四周立马被冰凉的水流取代,水太急了,想往岸边靠根本不可能,只能被迫顺着水往下游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水流稍稍平缓的地方,俩人抓紧机会游了过去,在水里泡久了,他们身上已经开始失温。
“终于上来了!”
顾远摘掉挂在身上的水草,风一吹让人浑身一哆嗦,“走,我们去前面林子生火烤一烤。”
舒景川打了个喷嚏,双手环抱住自己,“好、走……走吧。”
“果然人瘦了就经不住冷。”
顾远拉起舒景川的手,手背看着都有点发青了,“说不定等以后安定下来了,你能胖回去。”
“现在就挺好,我才不要胖回去。”舒景川把手抽了回去,走在前面不太高兴。
他以前也不胖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厨房那边送来的菜肉食越来越多,从正常的一日三餐也成了四餐,慢慢就胖了起来。
顾远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是他辛苦减肥半年多的模样,结果还不如跟着他在外面奔波这段时间瘦得多。
“我没有说你以前胖的意思。”
顾远感觉舒景川生气了,赶紧凑过去解释:“你现在这样就挺好,把脸洗干净出去不知道要勾搭多少姑娘。”
“你才要去勾搭姑娘!”舒景川走的更快了,顾远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就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远怎么解释舒景川都不听,还是后面烤了俩土豆赔罪,才没继续跟他甩脸子。
条件有限,他们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处理土豆,吃完土豆都是灰头土脸,嘴巴那一圈也黑黢黢的。
此时此刻,俩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外加蓬头垢面的形象,出去讨饭估计都没人会怀疑不是乞丐。
因为担心会遇见之前那些官兵,俩人顶着大花脸就这样沿着林子往外走,希望能找到官道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忽然一阵风吹来,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舒景川才吃进去没多久的东西差点吐了出来。
这个味道顾远再熟悉不过了,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换个方向,我们不走这边。”
顾远朝风吹来的反方向走,这么重的尸臭味,那边的尸体应该不会少。
舒景川一边走一边干呕,“那是什么东西的臭味,我总感觉身上都有味道了。”
顾远没说实话:“没什么,死耗子而已。”
往前又走了大概两刻钟,那股臭味又能闻到了,顾远果断带着他换方向,顺便拿出破布,和舒景川一人一块掩住口鼻。
舒景川意识到那臭味可能不是死老鼠,安静跟在顾远后面找出去的路。
在林子里绕了一大圈后,俩人终于走了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横在路中央还未发臭的尸体。
舒景川脚软往后退了一步,顾远拉住他继续往前走,越往前周围的尸体越多。
顾远上辈子差不多习惯了,舒景川还是没能扛住,边走边吐,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
尸体的死状千奇百怪,有些被开膛破肚的,肠子流了一地,一有点风吹草动,苍蝇就乌泱泱的飞起来。
死状太惨的,顾远都不敢让舒景川看,干脆将人抱起来走,好让他把脸埋在身上。
到后面好不容易到了没尸体的地方,舒景川一张脸快成苦瓜了,要是顾远不牵住他,估计下一秒就能直挺挺地倒下去。
前面村镇已经空了,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干的,顾远怕这边生瘟疫,一步都不敢停留带舒景川离开了这个地方。
没有包袱赶路要比以前快得多,因为空间已经暴露了,顾远不用在像以前那样带舒景川找地方休息,等天黑下来进空间就行,安全又舒服。
就这样赶了十几天路,俩人终于见到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活人,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另外的州府。
“你们是从柳州城那边过来的?”
“你们俩命挺大呀,听说那边寒国打进去了,还有好几伙叛军,能跑的人早就跑了。”
“唉,不跟你们说了,那边有朝廷设的粥铺,早点过去排队吧。”
老伯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顾远和舒景川也跟了上去,等到地方才发现这边已经等了许多人。
难民太多,放进城百分百会闹事,官府每天施一次粥,勉强能让他们活下去。
顾远看着周围这么多吃不饱饭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是也没真的心软到要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