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手按在地下二层的总控室的门把手上,忽然心头掠过一丝自嘲。
总控室里空空荡荡,冷硬的银灰色上点缀着各色的机械和按钮。
他盯着半弧形的操作台前的黑色办公椅,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霍普金诺顿的实验室。
“我能发现你露出来那么多破绽,你觉得乌丸为什么看不出来?”
“其实他曾经发现过,但现在他的眼睛被遮住了。因为他太冷酷,也太理智了。”
“没有在壁炉边烤过火的人,就算知道火焰是温暖的,也不知道火焰到底是怎么让冰冷的血液流动发烫的。如果一个人缺乏同理心,心中只有利益和算计,那他就算洞察力再惊人,也很难时时刻刻去细细考量被感情所驱使的行为。”
“更何况,善良和一切美好的品质,都需要精心伺养才能在灵魂里生根,但恶不一样……人天生就可以恶。”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被观察评估了无数次。你的年龄,你的经历,加上研究所的大火,让他认为你就是天性残忍。”
大胡子的研究员目光中有些苦涩,继而又惆怅地笑了笑,
“他的才智,他的自信和冷酷,让他一步步成为了这个庞大组织的首领,但这其实正也是他的弱点。因此,我只是在其中稍微做了一些手脚,他就判断错误了。”
“我让你主动提出清洗卡拉斯号,同样是想加深他的印象。你不太幸运,但又很幸运,因为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松田阵平的目光从那片凝固得像血一样的黑色前移开。
“你去操作,开启之后,研究所的档案室、实验室、生物培养室和各种设施供应房会在第三分钟到十分钟之内陆续爆炸,我们要在爆炸前从正确的方向从特殊通道撤离。”他对黑泽阵说。
地下一层,梅根看了一眼时间。
“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撤离。”
“为什么是五分钟?”已经和他们会合的CIA疑惑地问,“超过了会怎么样?”
“会死。”旁边高挑的少年阴冷低柔地说,“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千万别拉上我。”
旁边的CIA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但看到少年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口,又默然无语。
他们进来后才发现,大部分孩子都没有进入研究所,甚至很多资料都已经被破坏了。紧急抢救了一部分资料后,他们本来还想要带走研究员,但信号忽然被屏蔽,再逗留危险程度必然大大提高。
虽然极为可惜,但想到他们这次几乎完全没出力,就已经拿到了组织的部分资料,其实战果已经相当不错。CIA果断从已经被破坏了监控的路上撤离,撤离的入口当然是伊森本堂所在的那个停车场入口。
但他们一行人还没走到出口处,就忽然听到剧烈的一声轰响,接着脚下开始传来强烈的震颤感。
梅根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少年扶住 ,她身体还没完全站稳,就仰头看过去,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少年的眼神也有些茫然,皱着眉对她轻微摇头。
“快走!”
CIA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推着几个孩子一起从楼梯间冲上去。幸好爆炸的位置似乎离他们这边还有很远,而且威力似乎不是很强,像是在密闭的室内爆炸的。他们跑出去的时候,虽然又听到了几声,但都没有什么危险。
最后从楼梯里跑出来时,只差十几秒就到了五分钟。
梅根坐在地上喘了口气,抓住旁边少年的衣袖,刚想说话,结果就听见脚步声匆匆接近。
她警惕的抬起眼,却发现是K3098身边的坪内森,才稍稍松懈。
但紧接着,那个黑发蓝眼的高大男人快速地扫视了一下人群,错愕地说:“K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梅根还没绽开的轻松神情凝固在脸上,旁边的少年猛然转过头,怔然地问:
“他不是说不下来吗?”
“他不是说他下来容易被怀疑,所以就只让我们进去吗?”
“他下去了。”伊森本堂看他的样子,心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他让我们在里面放了……炸药。”
身后的楼梯被炸塌了。
黑泽阵迅速闪过头顶砸下来的吊灯,伸手猛地一拽白兰地的手腕,把他拉到安全区域。
他咬着牙:“这就是你说的安全的爆炸顺序?!”
“我只是看错标志了而已。”松田阵平将目光移开,“而且爆炸的威力比我想象的要大,我本来以为地基不会出问题,但现在看恐怕要彻底塌陷。”
“你身上沾了纸屑。”黑泽阵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松田阵平低头果然看到了衣服上的一块白点,他拍了两下,那纸屑却只是晃了晃,依然粘在上面。
他随意地甩了甩袖子,不想再管,“行了,先出去吧。”
黑泽阵看着他,忽然心里缓慢渗出凉意。
白兰地此刻试图将衣服被灼烧的痕迹拍落的动作,和几个小时前他们走在广场上,他想要将广场上投来的金色灯影拍落时,一模一样。
第138章
松田阵平奔跑在如鱼鳞般滑腻又硌脚的走廊里, 咸腥的海风从鼻腔灌进肺里。因为屏住呼吸而有些缺氧的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立刻感觉咽喉中像是扎了一层细密的鱼刺。
好吧,是烟雾。
他悻悻地抬手,想用衣袖捂住口鼻, 却在感觉到半凝固的工业胶触感后忍不住将手拿开。
听觉是唯一接近正常的感官。远处的爆裂声、玻璃破碎声、身边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清晰得仿佛在他耳边放了一个扩音器。
又走到了一个拐角, 松田阵平放缓脚步,迅速准确地听出更安静的一侧,他拽着如橡胶一样有韧性但却是金属质感的……黑泽阵的手臂继续跑过去。
[我已经没办法直视材料学了。]他忙里偷闲地对希拉感慨。
[所以人类没有这种触感的材料。]希拉总结道。
[不,我不确定, 等我出去给你查查。]松田阵平立刻严谨地改口。
[但你出去后短时间没办法查资料吧。]
[……那等等,早晚有时间。]
松田阵平听见外面的车流声时,终于站住脚步, 这时候爆炸已经距离他们有段距离了。
就在他琢磨怎么出去的时候, 手臂被拉动了一下。
“这边。”黑泽阵主动推开下水道的井盖,先爬了上去。
外面是一条马路边上的偏僻的小巷, 距离广场已经有段距离,只能听见那边隐约传来的警笛声。
“能看见吗?”白兰地跟着上来,虽然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广场方向, 但嘴上却在问他。
黑泽阵忍不住看向被拆穿后就已经懒得掩饰的白兰地。
“有话就说,你都知道我看不出来了。”卷发少年把被灼烧出好几个洞的皮衣脱下,很想直接扔了,但最后还是嫌弃地抱在手上。
“你和那群被炸死的实验体一样, 都经历过某个研究所的人体实验。”
“对。”
“你现在的情况是实验后遗症。”
“算是吧。”
“你那天出去是为了找被偷的药。”
“对。”
“你没找到?”
卷发少年终于转过头, 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当我傻吗?药丢了四五天?”
但即使是看过来, 白兰地目光的落点也有一点轻微的偏差。
黑泽阵注视着他散漫的神情,几个小时以前, 他还以为白兰地是因为心虚而故意避免对视,又或者因为傲慢而懒得认真敷衍。
但现在一切,都被推翻了。
“那是为什么?”他问。
那是为什么?
伊森本堂站在广场外,和被挡在外面没办法支援研究所的组织成员会合。
“该死的CIA。”一个准代号成员正在低声咒骂。
“广场塌了一半,普通警察和消防都来了,还有这么多记者,要不是我们躲得快,明天新闻上就是我们。狗屎,下面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能炸出这么大动静。”
伊森本堂点了根烟,又给白兰地拨出去一个电话,无人接听的忙音响起的时候,他想起那群孩子们撤离时的样子。
得知白兰地可能在里面的时候,他以为那群孩子要乱起来。结果最后,在他解释可能还有其他通道时,他们居然什么也没说,以一种超乎常理的冷静,一个接一个地沉默站起。如果不看他们压抑的神情,甚至可能会觉得他们冷酷。
最后撤离的时候,他问之前唯一交流过的那个小女孩梅根:
“为什么你觉得K不对劲?”
梅根垂着头,轻声道:
“我问他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联系。”
卷发少年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才回答说:
“可能要很久很久了,你们在那之前,要保护好自己。”
伊森本堂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过来后,白兰地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卡拉斯号上的事情处理得还顺手吧?你可能还需要再处理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伊森本堂当时没来得及问,现在也没有机会问了。
因为白兰地没有再回卡拉斯号,取而代之的,是坪内森第一次收到boss的邮件。
正式任他代替白兰地暂时管理卡拉斯号。
整整五年。
“……居然有这么久,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过去,应该就是这两天。”
对面传来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比之前略低沉磁性一些的少年声音中带着一点不爽,
“说真的,信息技术部门一天天吹我们的内网防火墙多高级,为什么不敢提建议把资料传上去。”
伊森本堂:“……”他倒是也很希望全部上传,那他的卧底目标直接就换成想办法搞定技术部门,拿到系统控制权就好了。
可惜这是注定不可能的事情。
没等他说话,电话那头较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因为两个月前,系统还被攻击了一次。就算没有这件事,Boss也不可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接着白兰地的声音也远了一些,像是手机的麦克风被按住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晚。”
“啧,别告诉我你是过来过圣诞节的。”
“有任务。”
接着白兰地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我晚两天过去。”
说完也不等伊森本堂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即使已经习惯了白兰地这种只说正事,说完就毫不拖泥带水地结束对话的方式,伊森本堂每次猝不及防听到挂断声时,还是会无奈一下。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听起来,比上次联系的时候好一些。
不过不管哪一次,都比四年多以前,失去消息整整三个月的白兰地主动联系他的时候状态要好得多。
而琴酒也是这么觉得。
那天晚上,居然也算是完成了代号任务的他和白兰地一起被带去见boss。
但是最后走出那座隐秘的庄园的,只有获得了代号的他。
“那边的爆炸很热闹。”卷发少年对那位远比他想象中更年轻的Boss说,“朗姆应该会关注。”
黑泽阵还没有想清楚爆炸和朗姆有什么关系时,就听见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平和地开口,
“爆炸的威力和影响力比我想象中大了一些。”
“因为我也带了炸药,当时一起炸了。”白兰地坦然地说。
黑泽阵不可置信地猛地转头看过去,甚至顾不上是在boss面前,直接质疑:
“怎么可能?我根本没看见。”他更想说的是,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和就在现场的他说一声吗?
但卷发少年毫无曾经将两人置于生死关头的危险境地的意识,甚至撇了撇嘴:“你又没有时刻盯着我。”
“好了。”在黑泽阵近乎失态地一言不发地握紧拳的时候, Boss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黑泽阵瞬间冷静下来。Boss没有对他的失态表露任何不满……但同样,也没对白兰地的“额外”行为进行斥责。
他颇为耐心地问:“你想让朗姆现在就将重心转到调查白兰地上?为什么?”
黑泽阵同样没能完全听懂这部分,但他并没有发问——既然允许他旁听,那接下来总有听到解释的机会,没准就在白兰地的回答里。
结果白兰地说,
“因为SOI-H的药效不行了,我怕之后耽误您的计划,所以提前了一点。”
“……”BOSS对上那双暗青色的瞳孔,良久才道,“既然这样,你留下来。”
“知道了。”松田阵平回答。
[这样就够了吗?]希拉问。
[不够。SOI-H的小幅度改良用不了太久。]
前一天晚上真的和希拉分析了半天规则,导致幻觉不可逆的加重、SOI-H失效的松田阵平平静地回答。
[但是我必须留下来。]
[BOSS打算将对外的行动部门以及情报部门和研究所彻底隔开,组织的结构你也清楚,每个分部独立运行,都有属于自己的行动部门和情报部门以及后勤等等其他部门,各个分部之间的资源流通极为隐秘,有的甚至没有联系。]
[这样下去,就算我将来在行动部门地位再高,也没办法了解到组织的全貌。]
[但研究所不一样,研究所不属于当地的组织分部,而是单独自成体系。如果能掌握研究所的资金流,也许就能判断出组织所有分部的位置,甚至拿到和组织利益相关的和那些大人物们的名单。]
[研究所这么关键,他很可能不想交给其他人处理,但也应该不会将全部精力放在上面。在他还没有真正决定怎么处理这部分前,我要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松田阵平坐在椅子上,任由沉重的仪器覆盖视线。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BOSS现在最有可能会让你负责卡拉斯号吗?”
他耳边响起霍普金诺顿的声音。
“除了你对之前‘复苏’药剂的特殊耐受,和体质增强以外,BOSS最关注的,是你的脑域。
“如果说前任boss追求的是肉体的永生,那他则认为思维才是人的根本。”
“你的脑细胞衰减速度很慢,非常慢。照这样下去,即使到常人的七八十岁,你的大脑可能和现在的活跃程度都相差无几。我和他都认为,这可能和偶尔监测到的你的一种不规律的脑电波有关。”
“但是这一年多,这种脑电波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BOSS认为可能是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太过稳定,需要新的刺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考虑重新安排你。”
“不过和你说这些也没用,毕竟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不,稍微努力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希拉。]
松田阵平在心底呼唤祂。
显示屏上,脑电波的波形图骤然变得古怪。
仪器尖锐地响了起来。
第139章
松田阵平从梦中惊醒, 自租住的公寓的卧室床上坐起来时,感觉自己耳边还回荡着机器的嗡鸣声和短促的滴滴的电子音……就像是病房中的仪器一样。
松田阵平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象恶寒了一下。
他把这些莫名其妙的联想甩开,走出卧室。
但一直到洗漱后从盥洗室出来,萩原研二的卧室门还紧闭着。
松田阵平拧开门把手往里面看了一眼, 果然, hagi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连开门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所以说昨天联谊到底是几点回来的。”闻到房间里淡淡的酒气和烟气后,松田阵平吐槽了一句,重新关上门。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昨天晚上从便利店带回来的鲑鱼饭团消失了。
也不是完全消失, 起码垃圾桶里却多出几个撕开的包装袋。
松田阵平不动脑子都可以想到是什么情况。八成是某个家伙喝完酒后和女生们出去唱k或者别的活动,结果回来后又饿了。
昨天说已经吃腻了,一周之内坚决不肯吃饭团的人是谁啊, 果然一开始就应该给他录下来。
松田阵平穿上外套, 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出去。等回来的时候,萩原研二已经起床甚至洗了个澡, 此刻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半死不活地趴在餐桌上。
“你头发在滴水。”松田阵平看见地上的水渍,阴恻恻地开口。
萩原研二唰地一下子把头扭过来,在注意到他手里面的三明治和咖啡后又安详地再次闭眼。
“早上好小阵平, 感谢小阵平,等下我一定打扫卫生。”
“早上好,不客气。”松田阵平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哼笑了一声, “本来这周就轮到你了。”
萩原研二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 整个人立刻精神了不少。听到这里, 他举起手,神情诚恳:“那请问, 我们的吸尘器呢,我从昨天就没找到。”
“……你问的是哪部分?”
他的卷发幼驯染目光游移向空白的墙壁,用仿佛很自然但萩原研二就是能听出一点心虚的语气回答。
萩原研二沉痛地缩回了手。
“反正今天不用上课,我下午去买一个……扫把回来吧。”他极为惆怅地说。
“别用这种仿佛房子被拆了的语气。”
“我感觉迟早会这么一天的,我是不是应该从现在开始攒赔偿金了。”
“你真的攒得下钱吗?”
“小阵平也没有好到哪里吧。”
不,还是比你好一点,毕竟我有两个账户。
远在美国的某处机场的松田阵平在心里否认道,但随即他又为自己这莫名其妙升起的胜负欲无语了一下。
他戴着墨镜坐在等待区角落的公共座椅上。带着黑色软垫的座椅六个连作一排,以他周围四个座椅长度为半径,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换句话说,这排只有他和坐在另一头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松田阵平隔着墨镜看过去,想再次确认一遍性别,但他刚稍微偏了一下头,旁边的小女孩立刻一激灵,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的扶手,头上的黑色短毛都仿佛炸了起来。
所以说那么害怕就不要坐这么近了……
松田阵平头疼地想。
他坐在这是因为组织的任务。
他和琴酒分别在机场的两个不同方向,琴酒会先乔装去一开始和悄悄和组织交易情报的线人约定好的位置,如果没有发现异常,就会把他所在的位置发给接头的线人。
如果发现异常,那到时候就需要他做出一些动作引起骚动,混淆视线掩护琴酒撤离,比如引爆他已经放在椅子下面,提前准备好的炸弹。
所以说,这个一看就是和家长失散的小女孩为什么不去联系机场的工作人员进行广播。
就因为他把这个撞到他腿上结果差点一屁股摔倒的小女孩拽住,她非得跟过来坐在和他同一排的位置?是他的形象不够可怕吗?
感觉到旁边不住投来的小心翼翼的目光,松田阵平颇有些郁闷。
倒不是说他不能隐蔽地拆下炸弹换个位置,只是把这个落单的小女孩单独放在这里,他不太放心。
但这里人多眼杂,就算琴酒不在,他也不太好做出太违背白兰地冷漠性格,去提醒对方应该去找工作人员的事情。
结果两人居然就在这里僵持住了。
松田阵平刚想闭上眼睛,就听见旁边响亮的咕了一声。他保持不动,斜过目光,就看见小女孩捂着肚子扁扁嘴,神情委屈可怜,但却懂事地一言不发。
我总不能去给她买吃的吧?
松田阵平冷酷闭上眼。
旁边又是一声存在感鲜明的“咕——”。
松田阵平睁开眼。
松田阵平冷着脸猛地站起来。
旁边的小女孩比他反应还大,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唰一下子站在了椅子上,动作特别灵活。但是还没半秒,她就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下从椅子上滑下来,老老实实站在地上。
“……你要走了吗?”
世良真纯紧紧抓着衣袖,努力仰着头看这个凶神恶煞的大哥哥。
本来一不小心和妈妈失散后,他本来想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但是听工作人员问他名字需要广播时,世良真纯猛地想起妈妈曾经说过她们来美国要小心,不要太引人注意。
世良真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知道在学校是只要一响起广播,整个校园都可以听见,这样一定不符合妈妈的要求。
不过机场不是特别大,妈妈早晚会找到她,所以她只要找一个地方不动,等就好了。世良真纯很聪明的分析出来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她发现不管在哪里等,都有好多人盯着他。
世良真纯慌慌张张地跑开,却撞到了这个看起来很可怕但动作特别温柔的大哥哥身上。
她忍不住跟着大哥哥走了两步,结果发现这个大哥哥身边是最合适的位置!
大哥哥超明显!周围的人都不敢过来,妈妈如果走到这个方向,一眼就可以看到这边!
而且大哥哥身边超安全!她自己一个人在人群中时,好几个人想要拿糖骗她走,但是她跟着大哥哥坐下之后,就没有人敢过来了!
但是现在这个凶凶的大哥哥要走了。
世良真纯没有害怕,她只是有点鼻子发酸,眼眶发烫。
她吸了一下鼻子,低下头,面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抬头。”世良真纯听见一道冷淡的声音。
世良真纯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戴着墨镜的卷发大哥哥再次开口:“看着我,我不会离开你的视线。”
戴墨镜的大哥哥说完后,转身离开,穿过稀稀落落的人群走进了斜对面的便利店里。
世良真纯忘了不安,只顾着看着他。
而大哥哥进了便利店,却只站在门口,让店员帮他拿过来了什么,结账后又向这个方向走来。
从始至终,他高挑的身影都映在世良真纯的碧绿色瞳孔中,清晰极了。
“给你。”
一个被加热过的三明治被塞了过来。
世良真纯呆呆地双手捧着,成年人巴掌大小的三明治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小脸。
但她只迟疑了那么两秒,就感觉手上一轻,三明治被拎了起来。
她的目光跟着三明治,看见大哥哥三两下撕开了包装袋,然后……
世良真纯瞪大眼睛,看见三明治被掰下了一角。
“没下药。”大哥哥当着她的面吃了那一角,拿着一起买的咖啡越过她,走回自己的原来位置。
世良真纯忍不住跟着他走了几步。
松田阵平刚坐下,就听到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很好,胆子更大了。
松田阵平克制着没有抬头,“咖啡不行。”
“噢。”
“回去。”
冷漠的语气让世良真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接着她反应过来,噔噔噔上前三步,“我是来说谢谢的!”
“哦。”
世良真纯鼓了鼓脸。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帽子墨镜的女人沉静地站着。
她神情冷峻,目光在人群中隐晦而迅速地掠过,在触及自己女儿和看顾她的那个卷发青年时柔和一瞬,又重新凛然起来,刺向公共卫生间旁边的某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男人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近在咫尺。但即使如此,他纠结了半晌,还是没能向前迈出脚步。
男人又向下压了压帽檐,拿出手机,犹豫地编辑发出一封新邮件。
【Gin,和我接头的人还带着孩子?】
“小阵平, 修不好就算了,我等一下去买一个。”
萩原研二又一次路过拿着螺丝刀盯着吸尘器的电机发呆的松田阵平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卷发的青年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回神,
“hagi……”
“嗯?”
“假如有小孩子一直待在你身边不肯走怎么办?”
“诶?”萩原研二颇感兴趣地凑近, 一副快讲给我听的样子, “你早上去便利店的时候被小孩子缠住了?好难得!这种场面我居然没有用相机拍下来!”
“你够了!”松田阵平瞬间带着螺丝刀和电机平移出去, “行了行了,你快走。”
“别嘛,说一说,我真的很好奇。”
“根本没有这种事,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随口一问而已。”卷发青年冷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萩原研二观察着松田阵平的表情,发现说的居然是真的, 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什么嘛,我还以为真的有小孩子像当初的我一样, 看穿了小阵平超酷的表情下的帅气可爱!”
“你闭嘴啊!”
松田阵平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那么害羞啦。”萩原研二笑嘻嘻地说,“不过如果真的有小孩子一直黏着你的话, 可能是需要你帮忙哦,只要问一问对方需要什么就好了,小孩子很难藏住心思的。”
这样吗?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从机场的座椅上睁开眼睛,坐在他旁边正捧着三明治埋头苦吃的小女孩机敏地抬起头。
“你……”松田阵平盯着她嘴角沾上的面包渣, 刚说了一个字,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 盯着来电显示上的Gin,嫌弃地皱了皱眉, 不情不愿地按下接通。
“接头的线人说你身边有个孩子。”
人已经来了?
松田阵平心头猛地一跳,本来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小臂悄无声息地绷紧,嘴上却分毫不让地回呛:
“怎么,一个小孩子就吓得他不敢过来?”
“白兰地,别在这种地方引起太多人注意。”琴酒低声警告道,“我们不可能带着一个小孩子去伦敦。”
世良真纯耳朵动了动,好奇地转过来,却看见卷发大哥哥掀起眼皮,仿佛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明明还是之前的动作,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种冰凉的眼神,却像是她看过记录片中从高空低头俯视猎物的鹰。世良真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捏紧了手里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