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松田阵平眼皮也不抬一下,随意地回答。
这下,连赤井秀一也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目光落在科涅克身上。
有点奇怪……
科涅克对波本的那种莫名其妙的退让感不见了。
他不着痕迹地仔细地打量科涅克。
卷发青年还是下午那件黑色的皮衣,墨镜被他别在内衬的衣领上,双手抄兜,有种无差别漠视所有人的、居高临下的倦怠和冷淡感。
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比起他前段时间任务中见过的科涅克,此刻他的态度更强硬,也更专横,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深沉的危险感也越发强烈。
简直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的科涅克。
赤井秀一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
走廊尽头。
月光下,垂落在脸颊两侧的金色短发被窗口的风吹拂着扬起,露出女人冷峻而美丽的侧脸。
“赤井玛丽,果然是你啊。”
低沉的声音在几步以外的地方响起。
黑色卷发的青年站定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忽然到我的船上,是来自投罗网吗?”
“当然不是。”
赤井玛丽冷淡而警惕地抬眸,墨绿色的瞳孔中映出青年危险的气势和森然的神情,
“白兰地……你的变化很大。”
卷发青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再过五年,没准我的变化更大。”
他发现有人查到了宠物店,担心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中川奈绪,于是通过赤井玛丽帮他把矢野绘美直接送出日本。
有他的凭证, 又知道中川奈绪的名字的, 只有赤井玛丽。
“你想查什么, 还要亲自上船来一趟?”
“我听说船上有他的消息。”
松田阵平哑然,半晌才道,
“……那个消息是假的,是我和贝尔摩德的交易, 我以为传不到你那边。”
“如果你提前问我一句,就知道了。”
松田阵平吐槽了一句,忽然意识到赤井玛丽为什么不直接电话联系。
以这个女人的谨慎, 根本不肯提前让人知道她可能的行踪。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放弃寻找了吗, 为什么忽然改主意了。”不然他多少也会提醒一句。
听到他的疑问,女人压低了帽檐, 沉凝的神色中露出一丝笑意。
“嘛,因为有个自以为是的幼稚的家伙,执着地想证明他还活着。”
“所以我也忍不住重新燃起希望了……”
说到一半, 她警觉地停下,看向走廊另一边,忽然瞪大了眼睛。
赤井秀一和波本跟着科涅克,三人沿着走廊, 回到电梯的位置。游轮上的电梯上下分开, 每一层有客用的上行电梯和下行电梯。
他们来到上行的电梯后, 科涅克伸手按下按键,电梯门立刻打开。
“走吧。”
科涅克率先进去, 赤井秀一跟过去后,波本才进来。
他们三人回到六楼,就在赤井秀一即将跟着科涅克回到房间的时候,波本忽然开口:
“科涅克,明天我们三个负责盯人,那你呢?也在拍卖会的会场吗?”
科涅克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
“我会在拍卖场的二楼第一间房。如果你们有事,可以过去找我。”
“好。”波本轻轻笑了一下,回到了他和苏格兰的房间。
赤井秀一始终看着他们,敏锐地意识到,在科涅克的态度改变了之后。波本的态度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之前,波本的犀利和尖锐的言辞看似凶狠,但总留有一份余地,比如他从来不确切地说出广岛的经历,也从来没有以当时的事情来影响科涅克。
所以赤井秀一可以确定,波本对科涅克的感情绝不仅仅是仇恨,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正面和负面情绪交织的错综感情。
但是这一刻,走廊中的科涅克和波本侧向而对的时候,他忽然感觉,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连接断掉了。
科涅克的漠然,波本的警惕冰冷,让看似平和的对话充满了暗潮涌动。
所以,科涅克是怎么回事?
波本的态度,又似乎好像是知道什么?
赤井秀一冷静地将这一幕记住。
他们两个回到套房之后,科涅克径直进了卧室,卧室的隔音效果。远比客厅和走廊的要好,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半点声音。
赤井秀一也没有故意做出惹人怀疑的举动来试探,很快回到了自己房间。
而另一边,降谷零回到隔壁套间后,诸伏景光已经等在了客厅里。
这时候降谷零已经顾不上矢野绘美的事情了,他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快步往前,
“他有点不对……hiro?”
降谷零忽然停下,目光投向坐在客厅阴影中的幼驯染。
而蓝灰色眼睛青年的神色沉凝,如同外面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
无声之中,不祥的浪涛一波一波的击打在降谷零的心上
“怎么了?”他问。
诸伏景光没立刻说话,默默将手机递过来。
上面是萩原研二的消息。
关于白兰地的。
“白兰地,你想干什么?”
松田阵平通过暗道带着赤井玛丽来到顶层后,对方立刻发问。
“为什么要找人乔装……易容成你?”
哪怕刚刚只是惊鸿一瞥,赤井玛丽依然看清楚了,那个和他身边的白兰地穿得一模一样,连发型走路姿势都完全一致的家伙。
绝对是专门易容来扮演他的。
“为了安全。”
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开个玩笑,但对上赤井玛丽如霜的冷淡脸色,又讪然地摸了摸鼻子。
最后他解释道,
“不是易容成白兰地,而是易容成科涅克。”
“科涅克?”
“是我现在用的代号。”
赤井玛丽眯起眼,锐利地盯着他。
“你还有权利自己换代号?”
“……”松田阵平哑然,“我也没说是自己换的。”
“这涉及到了组织……内部的一些问题。”
松田阵平顶层豪华房间的甲板阳台前,盯着外面模糊天与海的辽阔黑暗,含糊道,“我按令做事……”
他说到这,顿时出现明显的眩晕感。
松田阵平用手撑住了栏杆,但这时,手掌心下坚硬的触感忽然变得柔软滑腻。
他毫无防备地微微颤了一下,下意识松开,结果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凶狠的拉扯。
松田阵平在瞬息间意识到,身后是赤井玛丽,才克制住了反击的欲望,顺着对方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疑惑地望过去。
“你……”
“你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赤井玛丽的声音冷厉的声音呵斥了。
“……”
松田阵平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样子,可能从赤井玛丽的角度看上去,可能像是将上半身探出栏杆后松手……
“……你以为我会跳下去吗?”
金色短发的女人的情绪只激动了短暂的几秒,就迅速地收敛,
但听到他这句话时,眼神中却还是泄露出一丝相当复杂的情绪。
“你没干过这种事情吗?”
她平淡地道。
“谁当初在大本钟上放了炸弹,又从塔桥的主塔上跳下去。”
松田阵平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 放弃解释。
“你既然知道是假的,那就下船吧,直升机现在就能走。”
他怕赤井玛丽不同意,提醒道, “你应该庆幸我没同意让贝尔摩德上船, 不然现在你已经有麻烦了。”
听见贝尔摩德, 赤井玛丽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和贝尔摩德的交易就是她帮你给那个人易容?”
松田阵平还没说话,赤井玛丽已经继续道,
“那易容成你的是你的下属?”
“嗯。”松田阵平回答。
赤井玛丽却没有停下, 她凝视着松田阵平,墨绿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你既然需要下属来易容假扮成科涅克, 也就是说你以科涅克的身份带人上船了, 又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是白兰地。”
“知道你是科涅克的,基本都是你们组织内的人。你防备组织内的人, 说明你们内部有矛盾,而且和你对立的那一方在日本的势力很大,不低于你。所以你到了日本后, 才一直隐藏身份,使用科涅克的代号。”她笃定道。
这些都不难猜,于是松田阵平爽快地点点头,
“没错, 有人想查白兰地身份, 所以我要把科涅克和白兰地的身份分开。”
但其实还有更深一层, 松田阵平没有提,甚至克制着尽量不要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刚打算结束对话, 但赤井玛丽却发现了破绽,
“他们既然能让你带上船,那一定和你早就有不少的交集,你确定他们看不出来?”
“一旦有人看出科涅克是假的,立刻就会联想到科涅克和白兰地的关系。”
她一针见血,探究的目光刺在他身上,
“如果你是为了隐瞒身份,那有很多种办法,这种的危险性未免太高。”
松田阵平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忘了,心觉不妙,连忙开口,“等下……”
但赤井玛丽却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愣了愣,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错愕: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要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
在赤井玛丽说出故意两个字的时候,松田阵平生理性地眼前一黑,大脑像是被搅动般发出哀鸣。
[我们明明做好了准备,怎么你这么倒霉……]
希拉喃喃一声。
而松田阵平来不及暴躁,眼前的赤井玛丽已经扭曲模糊。
脚下的地面不再平整坚硬,像是活物般轻轻蠕动。
整艘卡拉斯号像是苏醒的兽,船尾底部的发动机心脏一下一下低沉有力地砰砰作响。
他被震得头晕恶心,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世界霎时间喧嚣起来,各种错乱的极具有穿透力声音在耳边打转。
[没办法,认识的人都太聪明,就是这点不好。]
到这种程度,松田阵平也很佩服自己的运气……
上次试探后,他和希拉想办法确认了一些猜测,关于怎么欺骗规则暗示情报这方面,有了点进展。
他不能直接暗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他是白兰地。而引导他们自己发现,引导的行为可能同样会触碰规则。
不过,如果表面上有另外一层符合常理的逻辑,就有实现的几率。
比如为了掩盖白兰地的身份,故意找人易容出现在降谷零他们面前,这个逻辑说得通,松田又在和琴酒的对话加深了这一层。所以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触动规则。
但他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敏锐,等易容的松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到时候就像是赤井玛丽所说的,顺利成章地怀疑他是白兰地。
定下这个计划后,他为了不出岔子,努力让自己忘掉这个目的,完全按照表层的目的来实施行动。
结果赤井玛丽不明内情,说破了真相,松田阵平立刻遭受了规则的警告。
得找个理由圆过去,不能让赤井玛丽继续想了。
松田阵平轻微地咬了下牙,若无其事地道:
“你想多了,你既然能猜到科涅克的这层身份对我很重要,我有什么理由故意告诉他们?”
赤井玛丽知道的组织情报并不是很多,所以松田阵平字斟句酌,力图让她相信。
“这艘游轮上,有世界各地的名流,十个人中有七八个都是新闻经报上的常客,剩下两三个是见不得光的地下势力。这些人都想知道游轮的主人是谁。”
“和我上来的几个代号成员,又都知道这是白兰地的游轮。”
“如果他们知道了我就是白兰地,又将我的身份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以组织的行事作风,就算是我的地位,恐怕也要被处理。”
“我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他说。
赤井玛丽沉默了一会,似乎又开口说了什么,但松田阵平已经听不清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勉强看出已经过了12点,立刻从上衣兜中摸出药瓶,往嘴里扔了一个白色药片。
新药限制了24小时之内只能服用一次,但起效速度比之前的要快。
只半分钟的时间,一切都恢复正常。
松田阵平重新看向赤井玛丽,注意到短发女人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瓶上。
“不可能给你拿到MI6去研究,你再说几次都一样。”
他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直接拒绝。
赤井玛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白兰地,你不相信MI6,却能把交给一个随时会处理掉你的人。”
“所以帮我保密……”松田阵平不甚在意地回答,“在卡拉斯号上,别叫我白兰地。”
就像是他所说的,这艘游轮上,有太多人想见游轮的主人。
比如降谷零面前这个黑发棕眸的萨拉里奇女士。
萨拉里奇来自意大利的里奇家族,据说和黑手党有关,也是松田阵平昨晚让他们盯着的三人之一。
“我第一次上船,萨拉,要不是你愿意帮我解惑,我连拍卖会的门都摸不到。”
金发的青年站在装潢古典的拍卖会场一角,表情似是感激又是苦恼。
不远处的大门前,时不时有零星几个人被保镖簇拥着进来,要么气质高贵,要么威势深重。
而这还仅仅是大堂中的人,二楼的包间里的才是重头戏。
降谷零今天才知道,卡拉斯号上有四通八达的暗道暗门,不想被人看见正脸的,都会被侍者引着直接从这些通道进出包厢。
可能从上船一直到拍卖会结束,都不会有人看到他们的正脸。
“至于你说的游轮主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打听,再给我点时间怎么样?”
情报商安室透看了收回望向二楼包厢的目光,弯起眼睛道。
女人听得以手掩唇,笑容风情万种,
“不需要,你只要陪着我,就足够让我开心了,而且也许今天过后我就能见到他了。”
“那可不一定吧。”
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来,“ 萨拉里奇,你有什么底气,就凭你们收缩了一半的海运吗?你以为还是去年?”
萨拉那带着许些挑逗的笑容落下,眼中凶光吞吐,但瞬息间又转为柔和,不紧不慢地偏过头嘲讽道,
“那你呢,帕罗莫里森,想搭上这艘船好让你们瘸腿的生产线跑起来?那叫你来有什么用,得要你叔叔过来才行。”
被叫做帕罗莫里森的红发青年像是被戳中了痛脚,表情瞬间有些扭曲,失控地道,“他过来有什么用,难道能像你一样挨个地把人睡过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里奇家为什么会派你过来?”
降谷零听到这里,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挡在萨拉前面替她说话。
不远处,蓝灰色眼睛的男人收回目光,慢悠悠喝下一杯酒,用英语轻声道,
“阿利克,你哥哥和人吵起来了,过去吗?”
“不去,太丢脸了!”
大概20岁上下,脸上带着一点雀斑的青年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羞耻地遮住了脸。
“看来他们的目的都一样。”诸伏景光随口道。
“是啊,都是给这艘游轮的主人送钱来了。”
阿利克莫里森叹了口气,举起酒杯。
诸伏景光露出认同的表情,和他轻轻碰杯。
来到游轮上的人,除了固定的交易者,还有一些就是像萨拉里奇和帕罗莫里森他们背后的家族一样,看中了游轮上庞大的能量,希望能达成合作。
他们并不知道游轮主人背后还有一个组织,或者说认为游轮主人本身就是某一个势力的首领。
只有极少数已经达成合作的,恐怕才能隐约得知黑衣组织的事情。
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在和怎样危险的势力合作的时候,已经被彻底裹挟在利益网中,不能或者是不想脱身了。
昨天,松田阵平让他们盯的这三个人,应该都是提前透露过想要合作的意向的。
他们负责盯着他们的行动,判断他们的意图是否真实。
“你跟着你哥哥过来,就不好奇卡拉斯号的主人吗?”
“不怎么好奇。”
大概是和绿川雅也聊得很投缘,这位看起来涉世不深、有点单纯的青年目光闪了闪,犹豫了一下,吐露道:
“其实我跟过来,是想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找谁?”绿川雅也好奇地问。
“唔……一个黑色卷发的男人,长的很英俊,喜欢戴墨镜。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也和你一样应该是日裔或者日本人。”
阿利克莫里森挠了挠头,将英语切换成了流利的日语。
“我还为了找他,专门学了日语呢。”
诸伏景光捏着酒杯的手轻微地颤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波澜起伏。
他抬起手,缓缓将其一口喝尽,才平静地问,
“这点信息未免也太少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听见有人叫他……白兰地。”
白兰地这个词, 一瞬间将诸伏景光拉回了昨晚。
昨天他是等三人离开之后,才从阳台上去的,同样听见了“松田阵平”对zero和莱伊说话。
当时虽然感觉松田阵平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于冷淡,但是距离太远, 也没有多想。
直到他上来之后, 收到了萩原研二的那封邮件。
萩原研二将他和班长在修理店所看到的, 都告诉了诸伏景光。
接着他问诸伏景光,如果说记忆错乱,将仅存在传言中的事情,误解成真实发生的。
那松田阵平有没有可能被白兰地误导, 把他也当做信任的人。
这句话让诸伏景光拿着手机的手指都麻痹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呢?
松田阵平的记忆有一定的混乱, 这是他们都能发现的事情。
那白兰地控制了松田那么久, 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也许他不知道松田阵平的间歇性失忆和重新恢复记忆是不断的想起过去造成的。但是仅仅是推测出松田阵平会记忆混乱,就已经足够让人钻空子做手脚了。
他们都知道松田阵平被白兰地用物理手段和精神暗示进行双重控制。
因此都理所当然的认为, 松田阵平对白兰地应该是厌恶甚至恐惧的。
但是根据他们观察到的另一些情况,松田阵平在很多事情上的认知都有些偏离正常。
比如无视痛苦,对组织在他身上做的事情毫不在意, 如果这些都是白兰地诱导的。
如果松田阵平的混乱,其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那在他心里,白兰地和他是什么关系?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他心里, 他自己是谁?
漫长的时间中, 他或许始终挣扎着没有忘记松田阵平的身份, 但是会不会已经认可了科涅克,也认可了科涅克和白兰地的关系……
诸伏景光盯着邮件中的照片上, 那个鲜明的“Brandy”。
感觉它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而zero回来说的话,将他心中的担忧,彻底推到了顶点。
zero说,“那可能不是松田。”
不到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几个一起从直升机上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松田阵平”。
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几乎毫无分别的气质。
“是易容吗?”
诸伏景光艰难地问,但实际上心中已经确定了。
对面的zero苦笑了一下。
“很有可能,在组织里面,我所知道的会易容的,只有被称为千面魔女的贝尔摩德。所以做这件事的人,要地位高到能让贝尔摩德帮忙。”
而卡拉斯号上,恰好就有这样一个人。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下。
最后降谷零先开口了,“Hiro,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查到的两年前的11月6日的港口爆炸吗?”
“……记得。”
诸伏景光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那一天同时出现了科涅克和松田阵平,那个科涅克很可能就是白兰地易容成的。”
降谷零声音低沉,
“哪怕是我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都武断地认为,科涅克一定不会是松田阵平……”
“我们不知道松田阵平的记忆混乱到了哪一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还能记起自己作为松田阵平的身份。”
“但是如果记忆混乱还会再加重,他真的忘记了或者不确定自己是谁了,再查到了港口爆炸的事……”
“他还会觉得自己是松田阵平吗?”
同样曾经失忆,将记忆中的场景搞混还深信不疑了十几年的诸伏景光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干涩地开口:“如果真的那样……那现在组织里面,在贝尔摩德和琴酒口中流传的那个说法。”
科涅克杀了松田阵平。
“那就是白兰地刻意留下的陷阱。”
现在记忆模糊,没办法承认自己是松田阵平的科涅克,还不是他最后想要的。
“等到松田的混乱更加严重到记不清过去的那一天,组织内所有的流言,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将会彻底抹杀掉松田阵平,塑造出一个真正的完完全全属于组织的科涅克。”
真相如此可怕,让他们仅仅是说出来,心中就生出一种战栗。
那不是对白兰地的恐惧,而是看着自己的好友深陷在蛛网之中,却不知怎么解救他的无力痛苦,也是意识到好友随时可能跌落悬崖,却不确定能不能拉住对方的恐惧。
“绿川?绿川?”
旁边的声音将诸伏景光从回忆中唤醒。
“抱歉,我刚刚在想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不知不觉想入神了。”绿川雅也带着歉意道。
“不过怎么会有人用酒名做名字?应该是一个代号吧?你是在美国的什么特殊结社中见到他的吗?”
“不是,是在英国伦敦……”脸上带雀斑的红发青年目光游移,声音停顿了一下,隐去了位置,才继续说,“具体的不能告诉你。”
即使如此,诸伏景光也听得心中沉了一沉。
阿利克来自美国的莫里森财团,而且就他们两个之前的聊天内容,他起码两年内都没有去过英国。
一个听描述像是松田阵平的人,至少是两年以前,曾经在伦敦出现过,还跟阿利克有交集。
如果那张脸真的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的话,那简直又是一个科涅克不是松田阵平的天然证据。
诸伏景光压下心中再一次燃起的担忧和愤怒后,卧底的冷静又让他不得不思考另外一个新的可怕问题。
如果白兰地是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那他可能已经关注了松田阵平多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可能不知道,松田阵平在警校期间关系不错的同期吗?
之前zero和他,面对松田阵平的事情都保持了一个没有说的默契,都没有上报。
但是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和上级通报情况不可的地步了。
诸伏景光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用力到指尖泛白。
而这时,拍卖会会场两侧的实木落地钟,发出悠扬的撞钟声。
八点整,拍卖会开始了。
这时候降谷零已经和萨拉一起到了二楼的某一个包厢中。
莫里森坐在一层,莱伊应该和他盯着的那个日本的华族待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到现场。
而科涅克,或者说那个隐藏在他们的好友的面容之下的魔鬼……
诸伏景光抬头望向二楼的第一间包厢中。
他可能就在那里。
可松田阵平呢?他在哪?
松田阵平就在二楼的第一间。
赤井玛丽一直拖到刚才才离开,而且中途还消失了一会儿。
要知道,这艘船上虽然绝大部分是他的人,但还有boss的留下的眼睛,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松田阵平不放心地直接把人送到直升飞机前,确定飞机把人带走后,才安心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去顶层,而是又换了回来……
让人短期代替一下还行,真要是24小时出现在他们三个面前。
那别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了,恐怕连莱伊都可以察觉出不对劲。
而且万一用力过猛,让他们两个以为自己失联了怎么办?
昨天一晚上过去,松田阵平看见手机邮箱的邮件,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波本阴阳怪气的邮件还好说,苏格兰的对明天行动的的询问,句句都仿佛意有所指。
再加上他们的加密邮箱里那几封的“广告邮件”……
松田阵平果断坐到了二楼的包厢。
至于等下谈合作……
松田阵平看向阴影中,面容和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等下你去。”
这里只有他和对方,于是他说话也随意了,“意思一下,留下一家就行,剩下的找合适的理由拒了。”
站在阴影中的那个“松田阵平”此刻的气场已经和昨晚在走廊中不太一样,整个人显得更加沉默和稳重。
对松田阵平的说法,他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但重新走进密道之前,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白兰地,你知道吧,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
他的声音比松田的本音更加的低沉,语速缓慢,有种年长者特有的稳重,
“有时候情感会让人的思维和往常不同,最好不要太轻易相信他。”
松田阵平脸上出现了迷惘的神情。
对方却似乎误会了,迟疑地解释,
“刚才从监控里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很擅长编织蜂蜜陷阱。”
“你是说波本?”
松田阵平终于对应上人了,但是不知道降谷零擅长蜂蜜陷阱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会对我用这种东西。”他纳闷道。
男人噎了一下,最终还是道,“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